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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拿破仑 [打印本页]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45
标题: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拿破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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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炮兵上尉: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


第一章:危险的岛民

    我的出生之日,正是我的祖国垂危之时。


    1778年12月17日,32岁的夏尔·波拿巴在科西嘉岛上的阿雅克肖港登上了海船。在他身边是10岁的长子约瑟夫;9岁的次子拿破仑,又名“拿破里昂尼”;还有内弟约瑟夫·费舍。他们刚刚离开了那栋位于斯特拉达马勒巴的4层楼——年久失修的石头宅子,约瑟夫和拿波里昂尼是在那里和他们的母亲吻别的。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法国。约瑟夫将进入奥顿神学院,准备将来当神甫。拿波里昂尼将进入布里埃纳军校,学习对于大多数科西嘉人来说仍然是难以掌握的法语,此外还要学习历史、地理、数学以及为了进入巴黎皇家军校所必修的其他课程。孩子们和蔼可亲的年轻舅舅、他们母亲的异父兄弟费舍则要到位于埃克斯昂普罗旺斯的神学院学做神职人员。拿破仑的短暂的少年时代就此结束。

  1769年8月15日,莱蒂齐亚①·波拿巴离开阿雅克肖教堂的大弥撒匆匆赶回家,差点把拿破仑生在路上。在家具稀少的客厅里,孩子降生人世;如同她做其他每件事情那样,她将时间掐得太准了。她原名叫莱蒂齐亚·拉莫利诺,是国家道路和桥梁监察官的女儿;其父亲死后她母亲的第二个丈夫,也就是莱蒂齐亚的继父,是名叫费舍的银行家。

  她的家族原籍伦巴第,在14世纪从热那亚到科西嘉定居前几乎迁居了包括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在内的大半个意大利。莱蒂齐亚是个身材苗条、个子不高、肤色黝黑、鲜有笑容的女子。对于一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待字闺中、准备生儿育女的女子来说,生活是可怕的也是严酷的。1764年7月2日,年仅14岁的莱蒂齐亚与18岁的夏尔·波拿巴结婚。她的确生了不少子女,只有8个活了下来。她带有意大利口音的科西嘉语并不是毫无瑕疵的,她的语法和写作充其量也是够用而已——法国对她将始终是一个谜。至于书籍,无论是哪种语言写成的她都从来不读。但是,由于法国1767年5月15日从热那亚共和国手里买下了科西嘉岛(征服由帕斯夸莱·保利②领导的好斗的科西嘉人则是次年的事),尽管她憎恶法语和法国人,却命中注定要听人讲法语。她有着约7,000里弗赫③的嫁妆(这在当时是相当说得过去的嫁妆了)和一些土地。她是个坚忍不拔的女子,是动荡的科西嘉历史上严酷环境的存活者。她家所居住的楼下两层屋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件家具,甚至连一块地毯也没有,预示着她以后也将是一位严酷的母亲。波拿巴家的住所很难说是个惹人喜爱的去处,她嗷嗷待哺的子女在那里很少得到慈爱。虽说她偶尔也会参加弥撒——她丈夫的叔叔吕西安是科西嘉的副主教——但她生来就不是“虔诚”的宗教信徒。她的世界就只限于她的丈夫——他很少在家、她的孩子——他们总是在家,以及她看家理财的责任。

  夏尔·波拿巴的家族是1520年由佛罗伦萨迁徙到阿雅克肖城的,此前他的家族成员曾经是佛罗伦萨的小“贵族”(虽然没有授衔)。夏尔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显赫的先祖、贵族古里耶莫·德·波拿巴在13世纪时曾是当时由意大利皇帝党④成员控制下的佛罗伦萨市议会成员。但是随着教皇派⑤的胜利,他和他的整个家族被迫逃亡托斯卡纳并隐居于利古里亚和圣米尼亚托的萨尔察纳,他们变得越来越贫穷,最后,弗朗西斯科·德·波拿巴不得不于16世纪踏上科西嘉岛找寻新的出路。

  波拿巴的家人都不是精明的商人,虽然总能受到教育,并不时在法律界谋到这样或那样的职务,但身后总是清贫凄凉。的确,当夏尔和莱蒂齐亚于1764年成婚之际,他几乎身无分文。他在比萨取得的法律学位使他成为阿雅克肖法律管辖区内的“皇家法官”。虽然授予了侍从武官的官衔,他的年薪也只有900法郎。但是他有“指望”——他疾病缠身的叔叔吕西安,一个没有家室的牧师,答应将他的全部遗产留给脾气温和但办事杂乱无章的夏尔。正因为如此,现在他们在阿雅克肖才有了一栋在幽暗的客厅里挂着法国总督骄傲画像的大宅子。

  虽然夏尔·波拿巴(这个家族在任何情况下都从来没有使用过贵族头衔)是个杰出的科西嘉爱国主义者,但随着保利被法国人击败,他迅速改换了政治门庭。他是这样一种人:虽然生性疏懒,却不断为政府的发展设计新的项目、做新的规划,以期改善自己的地位。可是,夏尔除了因此得以跻身阿雅克肖市议会12名议员之列, 之外一无所获,因为他的大部分规划都是失败的。尽管如此,至少在4代贵族门第中他的社会地位是稳固的,这为他带来了许多机会。随着他膝下子女日益增多——现在又有了玛丽亚·安娜(埃莉萨)、吕西安、路易、玛丽亚·阿纽齐亚塔(卡罗琳)、保利塔(波利娜)和热罗姆——夏尔·波拿巴需要得到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帮助,因此,在法国奥顿将孩子送下船后,他匆匆赶往凡尔赛,为拿破仑1779年1月进入布里埃纳能获得全额奖学金而奔波。

    1779年4月21日,约瑟夫和拿破仑第一次分道扬镳了。“我们分手的那天令我难以忘怀。” 约瑟夫后来回忆道,“我止不住嚎啕大哭,而拿破仑只是偷偷地未能遮掩地流了几滴眼泪……” 如果说约瑟夫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父亲的儿子的话,那拿破仑就是他母亲的儿子。

  1779年5月15日,骨瘦如柴、个子矮小的拿破仑跨入了满地沙尘、植有一行行椴树的军校校园,这里将是他此后6年的家。高墙围绕的军校内,只有寥寥几栋石头建的旧房子,瓦上长满苔藓,左边是一座过去的寺院。拿破仑穿上了浅蓝色镶红色袖口的军装和深蓝色的马裤,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这里将改变他的生活。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46
  在军校,他作为享受“国王赐予的全额奖学金”的学生,并没有使他和另外109名学员有何不同,因为有一半学员都享有同等待遇。但是,他那矮小的个子、他那有限的并带有浓重科西嘉口音的法语、他那傲慢好斗的性格以及对占领他亲爱祖国的法国人的愤怒使他鹤立鸡群。由于骄傲、暴躁、有时凶悍并始终自知自己是圈外人,他没有真正的亲密朋友;连可以交谈一下的人也屈指可数,路易·德·布列纳⑥是其中之一。生性孤僻的拿破仑现在越发孤独,因此,不可避免地成了所有寄宿学校都能找到的那种备受欺凌的对象。考虑到在家时性情温和、谦逊、平易近人的哥哥约瑟夫总是让他三分,在这里他偶尔卷入恶斗就并不奇怪了。这是地地道道的军营生活。

  但是,撇开这些不尽如人意之处,布里埃纳军校的确为拿破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在科西嘉所无法企及的世界。除了数学、古代史、地理、拉丁文学(多半是法文译本)、德文和自然科学外,他还要学习社交礼仪和舞蹈音乐课,这是他感到最受拘束的课程。和军校的其他少年不同,拿破仑深知离开了自己的努力,他在这个世界上将一无所获,他的成熟远远超过他的年龄。虽说他父亲现在已经是科西嘉驻凡尔赛的代表,但依然囊中羞涩。

  幸运的是拿破仑对个人财富并无多大兴趣。相反,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决定回去将科西嘉从法国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甚至在那时我就相信我的意志力注定会使我成功的。” 他这样说道,早在9岁时他已经是一个热情追随英雄保利的热忱的爱国者了。为了取得成功——他毫不怀疑自己将取得成功——他需要充分利用军校提供的一切优越性,无论多么谦卑也在所不惜。

  拿破仑的法语需要特别辅导,命中注定他的法语总是带有不协调的科西嘉口音,他沉迷于古代史,如饥似渴地阅读西塞罗⑦、维吉尔⑧、泰西塔斯⑨、斯维托尼亚⑩、贺瑞斯(11)和普罗塔克(12)生平的译本。“拿破仑和我分享他的读物。”他的哥哥约瑟夫谈道,“他读的总是有关古代和现代历史问题的书籍。虽然我读的书不如他的严肃,我还是在信中告诉他我读的书籍。” 约瑟夫喜欢读史诗以及关于高卢之战和国内战争的《恺撒纪事》。拿破仑还热衷于两门学科:地理和数学,这两门成绩他都超过他的哥哥。拿破仑的一位数学教师是个严格的人,名叫让·夏尔·皮什格鲁(13),他没过几年就投笔从戎了(大革命期间,他指挥军队攻占荷兰,后来荷兰由拿破仑交给他的二弟掌管)。除了每年应邀到布里埃纳城堡庆贺国王的生日之外,拿破仑很少离开军校森严的石头高墙。在充满敌意的法国,他也无意外出。他只是埋头苦读。

  法国少年们奚落拿破仑,讥笑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包括他古怪的名字。拿破仑,在法语中其读音类似“la paille-au-nez(鼻子上的稻草)”,于是他们一连这样叫了他好几个月。然而,他付之一笑,并不计较,却更加发奋苦读。他也不和抓住一切机会嘲笑他的少年们玩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法国人付出代价的!”他总是以牙还牙地挥动他小小的拳头,这只能使少年们更加起劲地奚落他。他在班上常常无礼而直率。有一次,拿破仑因不服从管教受到教官处罚,命令他脱下制服,换上一身褴褛的衣衫,当着109名嘻嘻窃笑的同学跪在地上吃晚饭。拿破仑不从。“我要站着吃,先生,绝不下跪!”他抗议道,“在我家中,我们只对上帝下跪!”他顽强地站着,一顿暴打使他顿时鼻青脸肿、浑身发抖、失去控制地呕吐起来。校方领导撤销了处罚,亢奋的拿破仑被带回了寝室。后来他又遭到过许多比这严重得多的袭击,特别是在他精疲力竭和异常紧张的时候。

  皇家军校的检察官一年一度检查每个学生的学科成绩,检查结果将决定少年们的前程。有关拿破仑的报告各说不一。一份报告称他“在数学方面……成绩不凡”但“社交技能奇缺”,并举荐他从事海军军官职务;另一份报告称他“专横、傲慢而固执”。1789年签发的最终的具有决定性的报告推荐拿破仑到陆军服役。

    几年过去了,拿破仑和家里完全断了音讯来往,因为他没有钱回科西嘉度假,连暑假也不行。这是十分冷酷的现实。 但是,1784年7月,当一直不闻不问的父亲带着他的妹妹安娜(现在叫埃莉萨)和弟弟吕西安路过这里前来看他时,这漫长的岁月记录被打破了。 埃莉萨被送往圣西尔的女子精修学校,小吕西安则要在布里埃纳待上几年。这是拿破仑自在奥顿与父亲分手后又一次听到有人叫他“拿破里昂尼”,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

    夏尔来到位于蒙特皮拉的古老的神学院,在那里,他得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再活几个月了。此间,他和来自科西嘉的朋友佩尔蒙一家一起度过了他最后的时日。1789年2月24日,他死于癌症,享年39岁。

  1784年10月19日,15岁的“拿破仑·德·波拿巴先生”进入了巴黎皇家军官学校,他脱下了旧制服,换上了袖口绣有银条纹并有红色衣领的新军装。现在,他是“军官候补生”并开始了真正的军训生活;两年后,这将使他成为为国王效忠的皇家陆军军官。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46
 巴黎皇家军官学校是由路易十六奠基,于1751年建成的。士官生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部门,富有的学生则被推荐为骑兵军官。拿破仑由于扎实的数学功底,成了14名精选出来的非贵族炮兵学员之一。

  军官学校是由陆军大臣指挥的,和布里埃纳相对松懈的生活比较而言,这里的生活确实严格。每一名军官学校学生在东方破晓之际便要匆匆离开修道士般的单间——勉强放得下一张铁床、一把木椅和一个衣柜——6点要在小教堂做祈祷和弥撒,每次用餐前则有更多的祈祷。晚上8点半,一天的活动结束后,学生才能回到寝室。这是多么艰难的一天啊!4名教官和8名操练军士使这些年轻学员得不到一刻喘息的机会。拿破仑发现每天在石头大庭院里的操练是最不堪忍受的事,教官和军士为了他的松懈惰怠和无精打采不时冲着他大声咆哮,他的思想却始终不在操练上。至于兵器教范,也令人生厌,每周拿破仑都要受到个别处罚。别的学员在做“举枪致敬” 时,拿破仑会做“枪放下”,别人做“枪放下”时,他却在做“举枪致敬”。“驯化这个危险的岛民!” 操练教官对拿破仑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亚历山大·德·马吉斯命令道。这是个难办的差使。

  拿破仑除了对德语厌恶到几乎学不下去的地步外,对其他课程则有相当大的兴趣。除历史、地理、文学和德语,他还要学习高等数学、物理、防御工事构筑和制图课程以及法律和哲学。在这些课程中,拿破仑最喜欢的是数学、防御工事构筑以及炮术。他的教官对他的评语也是各说不一:其中之一称他“从国籍到性格都是地地道道的科西嘉人”,同时承认“如果环境许可,他可以成材”;对他绝望的德语教官则采取了放弃的态度,将他划入了“坏蛋” 之列。只有炮术主考官路易·蒙日——数学家、巴黎军校多种技艺的创始人加斯帕尔·蒙日(14)的弟弟——的报告才透过这张少年的脸看到了真正的拿破仑:

    沉默寡言、勤奋好学,学习是他心甘情愿的惟一乐趣。他乐于读好作者写的书,对于抽象的科学他能够运用自如,其数学和地理知识扎实。他安静而孤独,反复无常、目中无人,令人吃惊地以我为本。在班上他积极地回答问题, 在其他场合则具有巧妙快捷的应答才能。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傲慢自大、雄心勃勃和抱负不凡。这个年轻人值得我们关注和帮助。

    好像生活对拿破仑而言还不够艰辛,1785年2月底,父亲夏尔去世的噩耗给了他异常沉重的打击。这是个他无法向亚历山大·德·马吉斯隐藏的悲剧。他不赞同父亲背叛科西嘉的独立运动、承认法国统治并与其官员完全合作的行为。父亲长期对他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使他深受伤害。尽管如此,拿破仑深深地爱他的父亲,远远胜过爱他的母亲,尽管他终生都十分敬重她。

  在巴黎和在布里埃纳不同,拿破仑可以常常离开军校,例如和佩尔蒙家人待上一两天——他们已经从蒙特皮拉搬回了首都。佩尔蒙夫人和拿破仑的母亲是同乡和老朋友,他们在巴黎相当豪华的府第里专门为拿破仑准备了一间客房。佩尔蒙先生和夫人对拿破仑一直非常好,在后来的几年里, 在逐渐认识了他们的儿子、特别是他们的女儿劳拉之后,这位思乡的少年享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馨。尽管他的“微笑富有魅力”,劳拉承认道:“他那轻蔑的扭曲的嘴唇却令人不寒而栗。” 而当他发怒时,“我从来没有敢于正视他那张值得崇拜的脸……而不感到寒气逼人的”。 但是,当神情祥和时,他完全变了,变得的确“令人着迷”和“温文尔雅”。

  刚满16岁的拿破仑于1785年9月28日顺利通过毕业考试,提前毕业。他在皇家军校的庭院里接受了炮兵少尉军官的军衔,在包括他的朋友德·马吉斯和路易·德·菲利波在内的56名学员中他排列第42位。没有任何亲人和他分享这个不寻常的时刻,穿上了在脖子下面有银纽扣的新军装之后,拿破仑·波拿巴少尉匆匆来到佩尔蒙家以博得他们的赞赏。11月6日,他和德·马吉斯来到他们的第一个岗位、位于瓦朗斯的拉费尔炮兵团。拿破仑·波拿巴的军事生涯就此开始了。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拉费尔炮兵团的军官制服更加漂亮的东西了!” 成功地完成了入团头3个月的训练之后,拿破仑不无骄傲地说道,“由于我与生俱来的天才,我现在是军官啦!”的确,身着带有绣花袖口的蓝色上装,内穿有缎花衣领和袖口的平纹细布衬衣,下身照例是蓝色的马裤——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漂亮。特别是他现在已经佩戴上相当令人嫉羡的带有金流苏和鲜红丝带的肩章了。拉费尔炮兵团实际上是整个法兰西军队的炮兵学校,拿破仑完全有骄傲的资本。如今他每年的军饷是920里弗赫,比他父亲临死前最后一个职务的年薪还要高,不过,在法国的花销很高,而且在兵团里还有许多额外的但却是必须的花费。

  “即使是在我完成了工作、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始终隐约感到时间在飞逝,我不能让任何一点时间白白流过。”他后来回忆道。确实,自少尉拿破仑来到瓦朗斯之后,他很少有时间看看兵团外的世界。在兵团紧张的5年期间,他的头脑里日夜考虑的只有4件事情:他炮兵军官的事业,自父亲去世后一直困扰着他母亲和家庭的经济问题,他的继续学习和深造将科西嘉从法国人的枷锁中解救出来。虽然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社交场合花费几个小时,经人介绍周旋于想为自己的女儿找到如意郎君的贵妇沙龙之中,但只是偶尔为之而已。他的确追求过一位少女,结果是无功而返。于是,他打消了此念,致信母亲道:“母亲大人的花费已经够多的了,我不能再让您雪上加霜,我不能效仿我的同事在这里寻欢作乐的愚蠢行为。”从另一方面说,他没有合适的“前程”,贵妇们不可能选他作为将来的女婿。就这样,由于没有背景,他决定结束企图与富家千金结为伉俪的白日梦。拿破仑总是说到做到的。这样,除了炮术训练之外,从1785年11月到1786年9月,拿破仑在瓦朗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他居住的咖啡馆楼上那间吵闹的斗室里度过的。就他的经历而言,不时地,他的思想自然会发生病态的转变。“长年孤独,在深深的沉思之中,我想到了自杀。”他写道,想到的不是他父亲的死而是他自己。“是什么情绪竟使我想到了自我毁灭的欲念?”他扪心自问道。“无疑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吧?”这是许多像他那样的年轻人都会自问的问题,同时也是答案。但对拿破仑而言,对前程完全失望使他心灰意冷。作为贵族阶层的最下层,同时又是一个外国人,他深感自己在法国军队里的事业前程渺茫。“既然我早晚一死,何不结果了自己?”当他想到自己无力解救被法国人征服的祖国时,他下了这样的结论:“我的同胞父老尚在异族枷锁之下……我有何面目返回故里?当一个人的祖国不复存在时,对于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去死。”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47
 但是拿破仑没有向死神屈服,相反,他被自己内在的驱动力、过人的天资和追求问题答案的好奇心所拯救。接下来的几年,他不仅继续贪婪地阅读,写满了几十本读书摘要和心得,而且后来他还要将它们付诸行动。

  拿破仑废寝忘食地博览群书。考虑到他的家庭背景和缺乏正规的扎实教育,他反复熟读的许多书籍、写下的厚厚一叠读书笔记以及所涉及的科目也许是任何一个法国军官都望尘莫及的。他研究了18世纪英国首相沃波尔(15)的著作,写出了对拉费尔军团彻底改组的意见;他写了4篇有关现代炮兵技术及其发展的论文,包括对他的指挥官的建议;他分析了柏拉图的《理想国》;他深入研究了古代波斯政府;他更多地研究了古希腊的地理、历史和政府,包括战役和其他。然后,他又不知疲倦地转而研究古埃及、迦太基乃至亚述(16),同时没有忘记写下了《欧洲在东西印度群岛的商业发展的哲学和政治历史》的论文。拿破仑对英格兰有浓厚的兴趣,对其研究的时间相当长,对其历史和立宪过程的了解和领悟令人惊叹(“英国人”和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是多么不同啊——他这样记道)。他对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总是充满热情,对18世纪的著作如阿伯·马里尼(Abbe Marigny)的《哈里发(17)治下的阿拉伯历史》和阿莫莱特·德·拉侯塞(Amelot de la Houssaie)的著作《威尼斯政府》进行了分析研究,他详细地研究了马基雅维利(18),包括其著作《佛罗伦萨史》。拿破仑继续研究贵族历史,甚至研究梭尔邦一个设立于13世纪的古老神学院。由此得到灵感,他写下了一篇论文《我对原始状态的思考》,其中对“快乐” 及其象征进行了分析。他似乎无止境的好奇心没有丝毫减弱,他又转而研究印加帝国(19)以及科尔特斯对蒙提祖马的征服,读书笔记写满一本又一本,最后总是回到对希腊的研究,特别是希腊大政治家阿西比亚德(20)的主张,当然还有亚里斯多德。

    “我曾一度坠入爱河,”现在领悟爱情是极其荒唐的,事实上更糟,拿破仑强调道,“我否认有真正的爱情存在。”“确实,我甚至认为恋爱对社会有害、破坏个人幸福。”这位愤世嫉俗的少尉写道。“故而,简而言之,我相信爱情的弊多于利。”“爱情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乐趣,”但是他又说,“(它)也许会导致更大的痛苦。”然后通过推断,拿破仑将爱情与对宗教的历史看法结合:“宗教的发展和形成起到了安慰世上不幸者的作用”,从而可以使宗教“永远奴役这个世上的人们”;拿破仑称之为“僧侣的王国”,他说这个王国“也许永远不会覆没”。

  拿破仑怀着忧郁而烦闷的心情用潦草的字迹写下了大量甚至次日早上连他自己也难以辨认的手稿。在1786年到1791年期间,他写了无数文章,包括对诸如巴隆·德·泰尔等各级将领提出的有关改进炮位和弹道的有数学计算依据的详细建议。

  拿破仑还研究了降低军火库之间炮弹运输费用的方案。泰尔对这位与众不同的下级军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他再也不会忘记。

  就这样,当其他军官在楼下的咖啡馆里或是在军团驻地酗酒、赌博和嚎叫时,拿破仑却在挑灯夜读。他斗室里的灯光似乎从不熄灭,同时他第二天仍然有充沛的精力。他研究了瑞士的地理和土耳其的历史、印度的政府和阿兹台克(21)的宗教。他对知识的渴求真是欲壑难填。

  拿破仑在此期间写下的所有笔记、信函和追思录中,最长、最有趣的文章是对暴政的论述,特别是对法国在科西嘉实施的暴政。拿破仑是个愤怒的理想主义者,抗议这个世界上遭受蹂躏者所施的弱肉强食的暴政。

  “使用蛮力是丛林中的法则,理性的力量才是人所具有的。” 他这样开始这篇文章,“多少国家为此历经沧桑和盛衰变迁!……暴政、压迫和不公平正在弥漫全球……”科西嘉的命运就是“小国希望自由而其邻国想要压迫”的一个最好的例子。

  然而,国家领袖的任务是“使他统治下国泰民安、社会繁荣昌盛。为了达到此目的,在理性火炬的引导之下,他必须公正地平衡他所负责的人民的权利。要做到这点,他必须随时承担国家要求的一切义务……我们生来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但是,现在处于“法国人的锁链”之下的科西嘉人在波旁(22)王朝和派驻该岛的行政长官的专制统治下却毫无权利可言。“我拜读过所有君主主义者雄辩家的演说,其中不外是用蹩脚的努力来企图维护一个很坏的理由”——在现实中,它们都是滥用权力的借口,如同在他的祖国所发生的那样。“这世上一半的人都是抱负不凡的,并在获取荣誉中追寻快乐。 对荣耀的热爱使他们希望得到权力、敢于冒险(如国家的领袖和行政长官)、他们被这种指挥的权力所诱惑。”但是,他论证道:“我们之中最警觉的人……却反对并扬弃了这种权力。”任何暴君或暴政的强权都是建立在“强力”——刺刀的基础之上的。“我们是否继续眼看(法国)军队在(科西嘉)为所欲为地执行他们的专横统治而无动于衷呢?我们是否继续在(法国)军队、总督和财政官员的三重枷锁之下俯首帖耳任凭他们对我们的祖国进行巧取豪夺呢?”“像法兰西这样一个经过知识启蒙的民族怎么会在我们的誓约及他们行动的直接结果面前完全麻木不仁呢?……在上帝的眼中,最大的罪恶莫过于对人施行暴政,其次的罪恶便是忍受这种暴政!……人类!人类!你受奴役的状态是多么可悲,但是,一旦燃起热情的自由的火焰,又是多么伟大呀!”“结束法国对科西嘉不公正的统治”,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但是,是否会有另一个威廉·退尔(23)再世”?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47
 既然眼下是在为掠夺其祖国的法国人服役,拿破仑少尉提出了休假5个半月的要求并获得了批准。

  1786年秋,他乘船从土伦出发,于9月15日抵达心爱的科西嘉,这是他6年来第一次回到故乡。他现在17岁。他的这次假期将延长到次年9月才返回法国。“科西嘉的威廉·退尔”(或者说差不多是)来啦!事实上,拿破仑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拯救科西嘉,而是通过办理他父亲临死前留下的、其后被朝廷授权批准的最后一个项目的文件,以资助他备受贫穷煎熬的母亲。由于父亲的这个排干沼地并将其改造成果园的计划,拿破仑获得了数千法郎。他母亲、舅舅费舍和哥哥约瑟夫用这笔钱购买了一两艘小船,结果成了反抗外国势力的海盗船,他们也因此被控有罪。拿破仑对此事了解多少不得而知,只知道几年之后事发时,拿破仑竭尽其一切影响力之所能将其化解了。

  在科西嘉逗留一年之后,拿破仑回到了军团,其目的只是为了解决家庭危机而继续申请告假。这样,1788年1月,他又一次回到了阿雅克肖。

    此时的法国也处于动荡之中,1789年路易十六召集法国议会时,法国在政治上优柔寡断、一团混乱。7月14日,发生了攻打巴士底狱和暴民屠杀守备队的事件。新组建的国民议会废止了封建贵族的特权,给君主政体敲响了丧钟。当年8月23日,拿破仑宣誓“效忠国家、国王和法律”。3天后,《人权宣言》发布,10月,颁布戒严法,11月,教会财产被收归国有。

     在正在起草新宪法的凡尔赛和巴黎,年轻的军官终于意识到法国正在发生可怕的政治动乱。但是拿破仑不但没有对这种动乱表示出惊愕,反而为其大声喝彩。“对于稍有勇气和智慧的士兵而言,革命是理想的时光。”他对兵团的一名战友这样说道。他深受所见所闻的鼓舞,1789年9月,他第三次动身返回科西嘉。然而,和前两次不同,这是他第一次“政治”参与:被猛烈抨击的君主政体正在改组,他希望新的正义理念能有助于改变科西嘉人的命运。长期流亡的保利第二年也回到了科西嘉,号召他的同胞利用革命之机以民主、革命俱乐部和新的国民卫队取代“十恶不赦”的封建专制。

  但是,当岛上的王室总督封闭了俱乐部之后,拿破仑向保利的国民议会递交了一纸抗议的诉状。1789年11月5日,在科西嘉首府,拿破仑支持群众冲击法国驻军,当局立即将其驱逐到阿雅克肖,将他视为害群之马。他在那里差点以谋反、叛逆和杀人罪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就在此时,国民议会恢复了科西嘉人民的公民权利。重获独立的人们痛哭流涕,可是领导这次运动的人——保利已经是64岁的谨小慎微的老者了。

  已经改变了原来当神职人员的计划、到比萨攻读法律(未完成)的约瑟夫·波拿巴也回到了科西嘉,与拿破仑并肩工作。但是,此时岛民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分歧:一派是支持国王反对革命和民法(该民法要求神职人员接受效忠革命的誓言)的天主教会,一派是法国大革命的拥护者,还有一派则要求完全独立。拿破仑和约瑟夫虽然倾向独立,但对法国大革命的许多原则大加赞赏,因此天主教派的暴徒无一幸免。科西嘉变成了一个险恶的地方。

  拿破仑和现在已经是独裁者的保利在政治上发生了严重分歧,拿破仑于1790年1月去法国之前,说服阿雅克肖的雅各宾俱乐部给该市驻国民议会的毫无作用的代表写一封抱怨信。“保利勃然大怒,”拿破仑回忆道,“从此以后我们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

  自从拿破仑离开皇家军校来到瓦朗斯以来,他一直过着最简朴的军团生活。他要扶养现在带在身边的13岁的弟弟路易,还要给母亲寄钱——剩下的一点钱也统统花在了购书和文具上。至于一日三餐,面包和奶酪足矣。难怪劳拉·佩尔蒙焦虑地发现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苍白和瘦弱。但是,这并不妨碍拿破仑参加题为《论为使人类幸福所必备的真理和情操》的征文比赛。这是他最后一次花费他宝贵的时间进行哲学冒险了。他不再沉迷理论学说,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青年时代”。

  1791年9月10日,拿破仑中尉(他在6月得到晋升)在5年内第四次回到科西嘉,这次是来支持约瑟夫竞选立法议会议员的。由于缺乏保利的支持,约瑟夫被夏尔·安德鲁·波佐·迪博尔戈(他家一直是阿雅克肖城波拿巴宅第三楼的房客)完全击败。拿破仑绝对不会饶恕或忘记这次“背叛”。

  波拿巴一家仍然住在阿雅克肖,只是其侧墙已经被涂成不同寻常的、在科西嘉有人赞成有人反感的黑白相间的颜色。科西嘉仍然有同情法国大革命的党派,而保利愈来愈支持日益发展的一主张投靠英国脱离法国而完全独立的派别,并反对一切忠于波旁王朝的神职人员。法国新近事态的发展也无助于改善科西嘉的状况:路易十六企图逃亡未成,6月,遭到逮捕;9月,解散制宪议会,成立立法议会;之前8月,奥地利向法国宣战,接着是全国战争总动员。

  拿破仑感到科西嘉的局势显然需要一个威廉·退尔。虽然由于巴黎的革命政府采取了包括关闭岛上修道院等反教会措施,激怒了法国大革命的许多支持者进而疏远了自卫队和革命党,使支持法国大革命的拿破仑处处遭到强烈反对,但他仍然成功地拉到选票当上了国民自卫队的中校副司令。其结果导致一场混战和冲突,拿破仑于1792年5月乘乱和国民卫队士兵一道试图夺取法国驻军留守的阿雅克肖城堡未果的事件使这种混战达到了最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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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完全错误地判断了局势,结果引火烧身。现在几乎人人都在反对他。保利(新近巴黎方面委任他为科西嘉城防司令和总督)、法国守军以及大多数支持教会派的阿雅克肖居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平静。处处都能听到“拿破仑是罪魁祸首”的声音。同时,使事情更加复杂的是,拿破仑忘记了假期到12月为止,1792年1月1日他应该返回驻地,他竟没有记得请求续假,从而被列入了“擅离职守者”的名单,后来他的姓名被陆军大臣从现役人员名单上一笔勾销了。就拿破仑在过去几个月里给阿雅克肖所造成的大混乱而言,当他于1792年5月登舟离去时,约瑟夫只能感到谢天谢地了。

    5月28日,拿破仑回到巴黎,立即为挽救自己在军内的职务而四处奔走。同时,他缔结政治关系,频繁地参加立法议会的会议。通过数周大量的政治活动,拿破仑不仅使所有指控他的罪名都得到撤销, 而且顺利地回到了炮兵军团,并被晋升为上尉。

  整个1792年的夏天,拿破仑和他在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路易·德·布列纳一起目睹了在巴黎发生的奇异事件,包括6月20日以及8月10日民众两次冲击皇宫羞辱路易十六并屠杀他的瑞士籍卫队士兵的情形。拿破仑是在布列纳的兄弟在杜伊勒利王宫对面开的店铺里亲眼目睹这些事件的。眼看着成千上万杀气腾腾的巴黎人在皇宫里厮杀,他感到震怒,同时感到无可奈何。经验使他愈来愈绝对地惧怕和远离民众,他至死都是如此。

  这些流血事件也使拿破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取更高的地位和指挥权。为此,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革命广场(Place de la Revolution)求见新任的海军大臣加斯帕·蒙日,要求得到法国海军炮兵中校的职务。由于时值多事之秋,原本乐于助人的蒙日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经过长期擅离职守最后终于回到瓦朗斯第一炮兵团之后,拿破仑上尉再次立即申请告假,理由是小妹妹埃莉萨所在的圣克瑞寄宿学校因革命而关闭,他必须护送她回科西嘉。

  虽然拿破仑过去数年经常告假,他的请求还是被获准了。1792年10月5日,他带着埃莉萨乘船回科西嘉,绝对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作为一个热忱的爱国者返乡了。虽说他过去与保利多有不和,他还是恢复了科西嘉国民自卫军的中校职务,并在保利的命令下,当上了中将。在法国成功地攻占了萨瓦和尼斯之后,拿破仑参加了征讨萨丁王国的马达莱纳群岛的战役。

  1793年2月23日出海的这支科西嘉小舰队轻而易举地攻下了马达莱纳群岛附近的小岛圣斯特法诺,打乱了萨丁的防御部署,正要扩大战果时,这支远征军的指挥官突然胆怯起来,命令拿破仑停止进攻、登船返回科西嘉。这就是拿破仑第一次作战。

  与此同时,在土伦,18岁的亲法分子吕西安·波拿巴正在酝酿着一次更大的惨败。他在土伦的雅各宾俱乐部告发保利是打算将科西嘉拱手让给英国人的“叛徒”。 雅各宾党人听信了这个充满恶意的告发并将密报送交到巴黎国民公会,国民公会将这个年轻科西嘉人的告发抖落出来。国民公会威严的大楼里一片喧哗,接着投票表决立即逮捕保利总督及他在公会的代表以及波佐·迪博尔戈。虽然;巴黎派出了军队到科西嘉执行这项命令,全岛还是掀起了反对“叛逆的波拿巴”的运动,民众包围袭击了阿雅克肖的拿破仑宅第。

  至于拿破仑,刚刚从萨丁岛的闹剧中返回,当得知他不在时所发生的事后,立即写信给国民公会要求收回逮捕令。但已为时过晚,现在甚至连阿雅克肖的雅各宾俱乐部也在反对拿破仑了。这正是保利长期等待的机会,他宣布科西嘉与法国彻底决裂。拿破仑写信相劝无效。“渣滓!”保利怒不可遏地咒骂吕西安。毫无疑问,他对拿破仑的咒骂更加凶狠。

  阿雅克肖对于拿破仑不再是安全的地方了。他不得不四处躲藏,先是躲进山洞,然后又躲到堂兄家和朋友家。科西嘉警方到处捉拿他。5月,公会特派员带法国军队来到阿雅克肖,恢复了岛上的秩序,重申了巴黎的判决,他们也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波佐·迪博尔戈猛烈抨击拿破仑,科西嘉地方议会指责巴黎、指控拿破仑一家“永远受到诅咒和唾弃”。

  备受惊吓的莱蒂齐亚带着孩子们在半夜逃出家门,1792年6月3日,拿破仑、母亲和兄弟一起逃亡到喀尔维,躲在朋友家。公会特派员也不得不逃离阿雅克肖以免遭到不测,而此时的巴黎正在起草另一份宣判“叛徒强盗保利”等人的判决书。

  1793年6月5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拿破仑全家乘船逃往土伦。拿破仑和舅舅费舍买下的新住宅和田地,连同他母亲的住宅、财产、葡萄园均被他的邻居洗劫一空。他们离开科西嘉时,毫不夸张地说只剩下身上的衬衣了。他们丧失了全部财产,现在只有指靠拿破仑的中尉年薪维持母亲和6个孩子的生活了。而这一切都是软弱无能而性情急躁的吕西安一手闯下的大祸,可他却仍然视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呢!这一家人从此不再回科西嘉了。此时,法国在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24)及其救国委员会的影响下愈来愈走向动乱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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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听任天命

自然使我强壮而富有决断……却使你们带有女孩子气。

——致 约瑟芬 (1796)

    6月,船抵达土伦时,拿破仑一家所受到的热情欢迎使他们大吃一惊。当地雅各宾俱乐部的成员首先在拉瓦里特郊外、后来又在马赛给这些流亡者租到了房子,权作栖身之地。要为这次逃亡负责的最年轻的雅各宾党人吕西安,在圣马克西曼附近的一家仓库找到了守夜人的差使。这次约瑟夫采取了敏捷的行动,到巴黎去游说有影响的朋友,9月回来时他已经当上了军需官——一个年收入6,000法郎加上可观的贿赂和黑市交易收入在内的美差,后来他还当上了执行委员会科西嘉分部的行政长官,年薪又增加了2,400 里弗赫。此后,拿破仑一家不会再挨饿了。

  巴黎正在发生的重要事件使这个家庭和欧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路易十六于1793年1月21日在革命广场被处死。上一年的4月法国已经向奥地利宣战,1793年2月对英国和荷兰宣战,3月又对西班牙宣战。这个国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大动乱之中:巴黎饥民暴动;保王党在布列塔尼、旺代和韦斯特发生暴乱;里昂的保王党发生暴乱,在教会学校社监出身的富歇①的命令下旋即遭到平民的血腥屠杀。拿破仑家人此时尚未有幸和这个有特殊身份的人结交,但是不幸的是,最终难逃他的魔掌。

  5月底,在巴黎发生了一起不祥的起义,政治家马拉在浴缸里被夏洛特·柯戴刺杀身亡。随着6月24日新宪法的通过以及7月罗伯斯庇尔成为救国委员会的第10名成员,新的更加厉害的政治恐怖笼罩了法国。随后颁布了一系列有关调整物价以及允许邻里相互告发“奸细”的严格法令,人们往往因为嫉恨和世仇而相互告发。8月,英国舰队进攻法国,攻陷土伦港。

  这样一个乱世为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24岁年轻军官提供了大量的契机,他真正的军事生涯马上就要开始了。

  1793年11月30日,陆军少校拿破仑(他又得到了晋升)研究着地中海上法国良港土伦的13个炮兵连。他十分疲倦,几乎一刻不得休息,他于9月17日调到这里就任尚存的两个炮兵连的指挥官时,这里只有8到10门破烂的野炮,一半以上不是没有弹药就是炮径不对。他的长斗篷和高马靴上沾满了污泥,潮湿的军装皱巴巴的,但是他在不到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创造了奇迹。

  当拿破仑离职22个月后于6月回到炮兵团时,弟弟在瓦朗斯当炮兵军团指挥官的让·杜·泰尔将军不愿接受他。但是,泰尔对这个年轻军官以及他反复无常、断断续续的军营生涯有所耳闻;将军还知道他的兄弟对拿破仑作为炮手的能力评价很高,于是接受了拿破仑,不过有所保留,指派拿破仑负责护送从阿维尼翁到尼斯的军需品,这常常要通过敌对的保王党领地。

  的确,那一年在法国普罗旺斯的反叛活动仍然十分猖獗,保王党的军队向南袭击了阿维尼翁和马赛,8月25日,革命军收复了马赛。8月27日到28日,土伦发生反叛,英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乘虚而入,在土伦登陆了约17,000名西班牙人、法国保王党分子、那不勒斯人、皮埃蒙特人②以及英国海军。英国海军是由威名远扬的海军上将塞缪尔·霍德指挥的,他因在美国革命时期击败法国舰队而声名远扬。霍德已经快59岁了,经过了30多年的海军生涯,他很快就要退休了。

  霍德只带来了2,000英国军队,显然不是来征服法国或土伦的。毫无疑问,这位海军将领是寄希望于法国发生反对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颁布严厉法令和残酷行为的起义。尽管如此,霍德还是做好了打仗的准备,在分离大小停泊场的狭窄海峡西岸的马尔格雷夫堡(新建的)、巴尔奎炮台和埃格莱特都布置了强大的炮位。在东岸从埃格莱特一直到法隆山顶的克鲁瓦要塞,围绕土伦布置了一系列的炮位。

  起初法国人手足无措地眼看英国人步步紧逼,恐怖的消息传到了巴黎。只有几千法国军队可以调遣,他们的指挥官卡尔托是个艺术家出身的纨绔子弟,只有六七门可以打响的野炮做他们的后盾。更糟的是正当拿破仑奉命前往尼斯的炮兵团路过马赛时,土伦炮兵指挥官受了重伤。 在马赛停留期间,拿破仑拜访了由巴黎派来的两位没收保王党钱财的“特派员”,一个正是老乡萨利切蒂③,由于拿破仑的逃亡,萨利切蒂在科西嘉的使命也在灾难中结束了,另一个名叫加斯帕里。多亏了萨利切蒂,约瑟夫才获得了有利可图的美差,当上了军需官。事实上,拿破仑这次逗留就是要看看萨利切蒂并求他一件事,即让他的小弟路易当上候补军官。在这个关键时刻见到拿破仑,萨利切蒂十分高兴,反过来向拿破仑提出了要求,即要拿破仑临时调到他在土伦的炮兵团取代受伤的指挥官。只有不到半打野炮的兵团却要面对拥有数百门大炮的英军,派谁去都会耸耸肩膀,可是拿破仑却将它视为一生难得的机遇。

    正是在这个时候,拿破仑遇到了加斯帕里和巴拉斯④,他们也是由国民公会派来清理普罗旺斯保王党的。巴拉斯作为一名职业军官支持萨利切蒂的要求,于是拿破仑就走上了对于一个炮手来说非常富有挑战性的岗位。巴拉斯这个1793年1月投票赞成对他的国王执行死刑的变节的“红色子爵”,现在又在和弗雷隆一道为屠杀他的贵族同伴,特别是为了从马赛富有的布尔乔亚城堡和府第搜刮大量金银、首饰和名画忙得不可开交。自从军开始他就是个道德败坏的人,因侮辱陆军大臣,曾被军队除名。巴拉斯残酷无情,诡计多端,但被古雅、高尚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微笑所掩饰。他和粗鲁、残忍的弗雷隆是天生的一对,后者后来曾试图成为拿破仑的妹夫而未能成功。

  拿破仑对弗雷隆并无好感,但是和巴拉斯却一拍即合。这将会给他带来出乎意料的好处,因为巴拉斯是个正在风头上的人物,而且他很快就会成为取代公安委员会的“五人执政团”⑤中的一个成员。的确,多亏了这个道德败坏的酒色之徒,拿破仑的事业才有了平步青云的可能;同样感谢这个巴拉斯,拿破仑才得以遇到巴拉斯以前的情妇约瑟芬。

  于是,1793年,杜·泰尔将军得到通知,拿破仑临时调任围攻土伦的法国军团。拿破仑仔细勘察了土伦地区的复杂地形,又花了几个星期时间从阿维尼翁、尼斯和马赛收集各种火炮。巴拉斯和萨利切蒂看到这个24岁的年轻炮手每天从四面八方弄来了下级炮兵军官、弹药、火炮、崭新的大炮炮筒、以及300匹马、骡子和牛将那些军需品驮到工事上时,不能不流露出惊异而赞美的神色。数周以后,11月底,新晋升的少校军官弄来了90多门火炮,其中包括用来对付英军要塞和军舰的巨大的24磅重炮。“在这个星期结束之前,土伦就会回到你们手里。”拿破仑这样对总指挥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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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复土伦比拿破仑预言的要复杂一点儿,因为不仅需要数百名的新炮手来编成13个炮兵连,同样需要一个新的炮兵指挥官。卡尔托因不称职已被调离。他的继任者多佩将军原来的职业是医生,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比他的前任更加糟糕。多佩也被撤职,换来了一个很好的职业军官杜戈米埃,他于11月16日正式接任指挥。

  杜戈米埃是第一位完全赞赏拿破仑的全部价值的指挥官,包括他的目的。当然,当时是一场围城攻坚战,炮兵是王,步兵的作用在其次。拿破仑的作战计划是切断土伦与海路和陆路的联系。为此,他仔细地针对英国和西班牙舰队的目标布置炮位,用强大的火力迫使他们撤出港口。

  自拿破仑到来之后所发生的戏剧性的变化,加之霍德上将发现他不但得不到法国的内应,反而,愈来愈多的大炮正在瞄准他和他的军舰,他意识到撤退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因此他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向他的军官签发了撤退计划的命令。

  为了迫使英军撤离海港,拿破仑计划首先打掉位于内港入口处的埃格莱特要塞上的强大的炮兵阵地。一旦攻下要塞,他会将这些英国人的大炮调过头来打击敌人的舰队。下一步他要攻下马尔格雷夫要塞,然后是马尔波斯奎要塞。

  12月初,新装备的炮兵连已准备就绪,一共有38门火炮对马尔格雷夫要塞构成了致命的交叉火力。11月25日,杜戈米埃上将举行了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会上正式采纳了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决定付诸实施,只等马塞纳旅长带着援军赶来进行最后决战。拿破仑一刻也不离开大炮,尽管下着大雨,他整天站在大炮旁,晚上就睡在炮兵连。

  一切就绪,12月17日,杜戈米埃发出了总攻的命令,发动攻击用的是最具杀伤力的新式大炮。炮轰之后,缪龙将军率领的军队冲进了强大的马尔格雷夫要塞,马塞纳攻陷了德阿里鸠斯要塞,而拿破仑则攻陷了埃格莱特要塞和另一个要塞(英军火力很猛,他的战马被炮弹击毙,他的小腿也被击伤)。霍德的军舰拥塞在土伦狭窄的内港,仓皇撤离,由威廉·西德尼·史密斯——这个人拿破仑在此后的军事生涯中还会一再遇到——负责摧毁巨大的法国军火库、仓库和船只。虽然军火库连同10艘法国船被摧毁了,但由于西班牙海军没有执行命令,其余的都得以免遭浩劫。

  12月19日上午9点,杜戈米埃将军的革命军最终收复了土伦。拿破仑上校(10月18日晋升),这位当今的英雄,将大炮调头对准了被围困在土伦大广场的成千上万个“通敌者”(保王党),屠杀他们。这个海港城市的主要公共市政建筑被夷为平地,以此警告全国的保王党。拿破仑在9月中旬来到土伦时只不过是一个负责往尼斯运送军需辎重的少校,3个月后,1793年12月22日,他接到了进一步提升为旅长(准将衔)的命令。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他的姓名第一次被人们在城乡广为传扬。“我难以用言辞表达拿破仑是多么值得赞扬,”在收复土伦后泰尔将军给作战部长写信道,“他对自己的职务具有扎实的科学知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拙笔无法详细描绘这位少有的骁勇善战的军官。现在他在阁下您的麾下,为共和国的光荣奉献他的才华。”此时的拿破仑年将25岁。

    拿破仑在大败英军的战役中起到的关键作用现在四处传扬,甚至传到了专横的“特派员”耳朵里。这些的政治委员们是被派出来驯服和管理普罗旺斯的,从莱茵河到瓦尔,他们具有委任和更换高级军官的巨大权力。特派员弗雷隆和萨利切蒂写信给巴黎称“对公民拿破仑所表现出来的热忱和智慧深感满意”。 对于现在位于尼斯新总部的拿破仑来说,更加重要的是,里科尔和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29岁的弟弟奥古斯丁是巴黎驻尼斯的最有影响和权威的代表,他们对当今的英雄有提携之意,奥古斯丁写信给他的哥哥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极力赞扬拿破仑,并称他“值得栽培提拔”。

  随着土伦的收复以及新的官衔得以确认,拿破仑奉命对法国从马赛到尼斯的整个地中海海岸的防务进行视察。他特别发现由迪马比翁将军领导的意大利方面军的士气低落,毫无戒备。这必须予以纠正,他报告了里科尔特派员和奥古斯丁。但是,更重要的是巴黎对这个地区所制定的军事政策。

  总部设在巴塞洛内蒂狭窄山谷里的阿尔卑斯方面军就在意大利方面军的北面驻扎着,两军对阿尔卑斯另一边的军事目标争执不下。原来的军事目标——尼斯和萨瓦公爵的领地——已经得到了巩固,只有皮埃蒙特是个例外。萨丁国王是奥地利的盟友,自然是法国的敌人。然后是热那亚共和国,必须使之保持中立。但是问题的复杂在于,不仅意大利和阿尔卑斯两军在巴黎人的权力走廊里争执不休,而且各个地区的妄自尊大的特派员也相互嫉恨。

  例如,萨利切蒂和弗雷隆就是危险的一对。对马赛的保王党进行搜捕并负责砍下了其中409人的头颅之后,他们的个人胜利因为推荐拿破仑而获得土伦大捷再添一笔。但是,由于拿破仑现在在尼斯,不属他们的管辖范围,尼斯是由他们的对手里科尔和奥古斯丁管辖的,因此就使形势出现了新的紧张的气氛。萨利切蒂和弗雷隆坚持拿破仑是“他们的人”,对这个新提拔的旅长过河拆桥表示愤然。“拿破仑几乎不愿屈尊看我们一眼,他现在真是高不可攀。” 萨利切蒂对巴黎方面抱怨道。拿破仑毫不觉察一个新的、无耻的敌人正在伺机对他的傲慢和蔑视态度进行报复。

  拿破仑焦虑地期待着新的军事行动,他鼓励年轻的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整顿意大利军士气。“你有责任让救国委员会了解我们这样按兵不动是不光彩的!”他劝说道,“按我的计划只需要给我12,000到15,000人马,我便能征服整个意大利。”(当然,与此同时,萨利切蒂所在的阿尔卑斯军也有其征服意大利的计划,该计划没有给意大利军留下任何施展拳脚的余地。)

  1794年7月,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终于被拿破仑说服,命令拿破仑独自一人到热那亚共和国摸清该政府对法国的态度。于是,7月11日,拿破仑动身到意大利去了,对于几乎同时在巴黎发生的叛乱一无所知——这是一次对雅各宾党人及其恐怖的大屠杀、毁灭性的法令的强大反叛。这一切都是由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及其国民公会授权的。该新党派的领袖本身就是3个雅各宾党人,他们摆出一副寻求政治庇护的受害者的假象: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让·塔里昂、弗雷隆和巴拉斯(他们之中有两个要对普罗旺斯的一次以上的大屠杀负责)。就在拿破仑离开尼斯不久,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紧急将奥古斯丁召回到巴黎,那里马克西姆急需一切可能的支持。已经为时过晚了。正当拿破仑在和热那亚人谈判并评估他们国家的军事防御能力的时候,1794年7月27日(热月9日),“热月党人⑥” 推翻了罗伯斯庇尔和奥古斯丁,罗伯斯庇尔在革命广场被斩首示众。国民公会的650名代表被分到13个委员会,包括弗雷隆、塔里昂和巴拉斯在内的、经过改组的国民公会解散了全法国的雅各宾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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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9日,蒙在鼓里的拿破仑一回到尼斯即被捕,囚禁在面向宁静的昂蒂布港的卡雷要塞。实际上,他是被自己的同乡,报复心切的萨利切蒂出卖的,这位萨利切蒂宣称他获悉罗伯斯庇尔的死讯后“心中充满快乐”,而就是这个罗伯斯庇尔曾和他如此密切地工作过好几个月。他对拿破仑的告发也是一样的险恶:“这位军官在国外干什么?”他用天真无邪而又可怜无害的语气询问当局,他除了报复还有嫉妒,因为拿破仑的意大利作战计划比他的高出一筹。“他有通敌叛国和欺骗国家的巨大嫌疑。”萨利切蒂下结论道。

  然而在巴黎看来,最主要的罪名是拿破仑与恐怖的奥古斯丁过从甚密。当然,还有拿破仑的弟弟吕西安是个有名的狂热的雅各宾党人。在大革命时代的法国,执行死刑是件很普通的事。担心自己会丧命,拿破仑的指挥官本来对这位下属到热那亚的使命是一清二楚的,此时却为了避免引火烧身立即将拿破仑从军中除名了。

    拿破仑最忠实的朋友朱诺热情地劝他逃跑。“我的良心是平静的,”拿破仑告诉朱诺,“不要为我采取任何鲁莽的行动,否则只会陷我于不义。”他相信无罪的事实自能证明一切,他知道他有真正的敌人弗雷隆,但他还有更加有影响力的朋友和盟友巴拉斯。在给另一位朋友的信中,拿破仑承认:“我有些为小罗伯斯庇尔的惨死而伤感,因为我喜欢他,我感觉到他是完全真诚的。但是……如果他当真要当独裁者,即使他是我父亲,我也会刺杀他的。”

    后来,和开始一样出乎意料,拿破仑的囚禁生活结束了。迪马比翁将军经过反复思考,下令释放了拿破仑,但他不能离开本地。他拒绝马上恢复拿破仑在意大利方面军中的职务,直到他“通过他对公众利益的热情和他的个人行动表示出他值得我们信任为止”。 因为,他的前上司说:“我们相信他的军事才能还能够为我们提供服务……特别现在像他这样有能力的人尚不多见。”

  事实上,拿破仑是罗伯斯庇尔倒台后遭到逮捕的74名军官之一。后来,由于无法解释的原因,最初要求逮捕拿破仑的萨利切蒂,也许是经过他的好友约瑟夫·波拿巴的调解,不但撤回了所有针对拿破仑的不实指控,而且推荐他做解放科西嘉的远征军统领!不管怎样,英国人控制着地中海,法国想从海上增援是不可能的,而拿破仑则想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如果不能离开法国的话。于是1795年5月,他东山再起,又以旅长身份在西路军指挥炮兵部队了!

  尽管恢复军内的原职并获得新的任命,使他如释重负;但拿破仑对卷入法国内战并无兴趣,因为西路军的使命是消灭法国保王党以及一切敢于反叛法国政府的人。

  于是他和朱诺、军校同学马尔蒙以及他的弟弟路易一起动身去巴黎。一路上拿破仑尽可能地拖延,直到月底才到。此时发生了另一场革命(20日),雅各宾余党的暴动致使拿破仑有影响的朋友都逃离了首都。虽然拿破仑逃过了再次遭到囚禁的厄运,新政府竭尽全力激怒他,撤销了他在炮兵部队的一切职务,将他调到步兵旅,作为对他的羞辱……

  起初拿破仑很生气,然后他要求休假以便“恢复健康”, 与朱诺和马尔蒙一起闲居于巴黎拉丁区一家偏僻的旅馆。拿破仑甚至想到过在奥斯曼帝国军中申请一个职务。然而,过了不久,他就在巴黎找到了一件差使,在救国委员会地形测绘局任职。同时,他向政府提交了一份进攻意大利的计划。他们对这个计划发生了兴趣。

  至于说到拿破仑的私人生活,仍和以前一样一筹莫展。1794年8月1日,哥哥约瑟夫与朱莉·克勒里在马赛城外的居斯村结婚,家里没有其他人参加婚礼,连当时在距离那里不远的尼斯的莱蒂齐亚和拿破仑也没有去。只有新娘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欧仁妮·德西蕾和奥诺莱出席了婚礼。

  通过约瑟夫,拿破仑和这个家庭有过早期的接触,并达成了一种他将和欧仁妮·德西蕾成婚的默契。虽然有过多次幽会,克勒里一家人对于在家中再增加一个身无分文的波拿巴的前景并不是十分高兴,特别是这个不善交际的旅长。因此,拿破仑和德西蕾在走着瞧的情况下分开了。直到1795年夏天仍然没有做出决定。

  到了9月中旬,当拿破仑接到命令组织一个8人军事使团到土耳其帮助苏丹组建帝国炮兵的时候,他的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更加恶化了。拿破仑一直希望得到比这个任命更好的差使。获悉巴拉斯将军现在仍然在领导国防事务以及过去由于缺乏“共和精神”而被解职的军官又都官复原职的消息后,拿破仑仍然保持乐观,抓住这个机会在10月3日(葡月12日)到杜伊勒里宫去求见巴拉斯。

  同一天的午夜,成千上万的大多数属于工人阶级的巴黎人和保王党举着旗帜进军杜伊勒里宫。次日黎明时分,数万强壮的叛军已经就位,此时巴拉斯正在焦急地等待从郊区调来的援军。凌晨时分他召见了拿破仑,命令他调动炮兵保卫杜伊勒里宫。很明显,时间是非常紧迫的。拿破仑立即调遣身材魁伟、有着一头深黑卷发的27岁的骑兵军官缪拉来执行巴拉斯的命令。缪拉几乎像变魔术般地从郊区弄来了40门威力强大的火炮和弹药,拿破仑对这些兵力进行了精心部署,城边的街道上也由正规军筑起了街垒。但是,由于古老的街道过于拥塞,他将大部分重炮置于杜伊勒里宫的对面,构成了宽阔的火力网。

  叛军的第一次攻击击溃了在杜伊勒里还来不及部署的部队,但是正规军团用枪械守住了阵地,到下午两点双方仍僵持不下。到了3点,叛军发动了一次更加有力的进攻,突破了防御部队,威胁着国民会议的安全。防御兵团重新控制局面之后成功地将进逼的武装部队击退。正在守候的拿破仑下达了开炮的命令,于是几十门大炮将叛军炸得血肉横飞,对付他们仅用滑膛枪是不行的。叛军一片混乱、败下阵来。清理街上14,000具尸体用了数小时,正如拿破仑在给约瑟夫的信中所说的那样:“敌人在杜伊勒里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把他们消灭了不少。他们打死了我们30个人,另有60个人受伤……现在一切复归平静。如同以往一样,我没有伤到一根毫毛。我真是太高兴了。”

    战役结束,杜伊勒里宫,政府的宝座安全无恙,巴拉斯比任何时候更加安全,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在次日,即10月5日被消灭。

  几天之后,巴拉斯和包括拿破仑在内的将领们出现在充满感激之情的国民会议面前,但是巴拉斯没有提及他们任何人的姓名。尚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拿破仑对此当然十分气恼。这时,以前的马赛特派员、同意萨利切蒂在尼斯逮捕拿破仑的弗雷隆突然登上讲坛,向成千上万的群众讲话。他不是指着面带微笑的巴拉斯而是指着拿破仑;“别忘了,公民,”他粗声粗气地说,“拿破仑将军……仅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如此巧妙地布置了炮位,其幸运的结果你们已经亲眼目睹了,所以他才是今天真正的英雄!”拿破仑惊愕得目瞪口呆——没有想到一年前要砍掉他头颅的弗雷隆,现在却非常需要他活下去,因为弗雷隆疯狂地爱上了拿破仑的妹妹波利娜。“拿破仑”和“巴拉斯”的名字在热烈欢呼的人群中回荡。

  两个星期之后,拿破仑被晋升为少将,10月25日,拿破仑接替巴拉斯内防军司令的职务。拿破仑的名字传遍了过去的王国如今的第一共和国。他去歌剧院看演出时必定会受到观众的热烈欢呼,他从此不再被人忘怀。正是在这时,他将他姓氏Buonaparte中的字母“u”去掉:Bonaparte(波拿巴)来啦。

  其间,尽管拿破仑的事业有着惊人的上下沉浮,他却享受着社交生活,特别是在佩尔蒙家。他每次到他们家拜访劳拉、她的弟弟和妹妹,特别是她的母亲时,都是苍白而消瘦,马靴上沾满污泥,头上戴着一顶滑稽的圆顶帽,身披一件灰色斗篷。除了布列纳的住处外,这是他在巴黎惟一感到有家庭温暖的地方。在科西嘉,家庭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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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佩尔蒙先生病重弥留之际一家人离开了巴黎,葡月事件之后刚刚回来,正逢拿破仑被任命为内防军司令。当佩尔蒙一家离开巴黎时,拿破仑的前途还吉凶未卜呢。他和朱诺以及马尔蒙共同挤在一家廉价旅馆的房间里。他出门没有钱叫马车或是骑马,由于他在法国首都大部分都未加铺砌的泥泞道路上长途跋涉,他的马靴上总是沾满泥浆。但是,根据劳拉·佩尔蒙的回忆,现在:

    满是泥泞的马靴再也见不到了。除了在漂亮的马车里,别处是见不到拿破仑的;他住在非常体面的宅子里,就在卡皮西纳路(Rue des Capucines)。简而言之,他已经成了显贵要人,而这一切都像在变魔术。他每天都来看我们,和以前一样的和蔼、亲昵。有时,很少的几次,他也会带上他的好朋友朱诺或马尔蒙,有时是他的舅舅费舍——一个举止非常温和、性格十分平静的人一起来。

    此时巴黎的形势十分险恶。工人没有工作,人民在挨饿。拿破仑每天都要用他的马车运来大堆的面包让佩尔蒙家分发,但是严格规定。不能说出这赠物是他送的。

  佩尔蒙夫人仍然在为丧偶而伤心不已,但拿破仑通常对别人的感情并不在意。在怂恿佩尔蒙夫人为劳拉的弟弟和他的妹妹波利娜安排婚事未成之后,他又试图让劳拉和他的弟弟路易或热罗姆联姻。佩尔蒙夫人认为孩子都还年轻,双方家庭都不富有(曾经非常富有的佩尔蒙家在革命中丧失了一切)而拒绝了这些建议。

  “的确,我亲爱的拿破仑,”她这样答复道,“你简直成了当今最棒的牧师。你给所有的人,甚至最年轻的人举办婚事。”她为此大笑。

  拿破仑感到困窘。他承认当天清晨醒来时,有一股“婚姻的微风”吹拂着他。为了证实这一点, 他吻了吻佩尔蒙夫人的手,并建议“只要体面的礼仪允许”就由他和她成婚来实现两家联姻。佩尔蒙夫人先是一惊,后来就笑得前仰后合,连隔壁房间也能听到她的笑声。

  拿破仑继续看望佩尔蒙家,客厅里的谈话有时是尴尬的。终于有一天,一场真正的风暴永远摧毁了他和这个家庭维系了多年的密切关系。

  事情的起因实在非常平常,佩尔蒙夫人请求现在已经是重要人物的拿破仑为她在科西嘉堂弟的儿子狄莫在国民公会卫队谋个一官半职。拿破仑满口答应他会办理这件事。几周之后,佩尔蒙夫人问拿破仑是否考虑过她推荐的人?拿破仑回答说他已经得到陆军部长的许诺,还有一件细节要处理,他将在次日给她答复。

  第二日,当拿破仑来到时,才想起由于公务缠身,竟将自己的许诺忘得一干二净。“你这样对待我,太不应该啦!”佩尔蒙夫人对他大声斥责道。拿破仑则解释说周末所有的办公地点都关门。星期一早上,拿破仑将军照常来到佩尔蒙夫人家。他神态怡然地骑着高头大马,身边有大量的随从人员。而佩尔蒙夫人则气得发狂,因为她刚刚收到狄莫的信,关于为他安排卫队差使的事拿破仑什么工作也没有做。

    当拿破仑打算吻她的手时,她将手用力抽回,要拿破仑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拿破仑回答说他一直很忙,并再一次许诺“明天”。佩尔蒙夫人勃然大怒,训斥他一直在撒谎,更有甚者,骂他不知羞耻。“真该好好鞭打你一顿!”她怒斥道,“即使敌人也不会这样对待我!”

  他试图安抚她,但却徒劳。“已经做了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对于我来说,语言没有用,行动才能说明一切。”

  当拿破仑准备离去时,他向她伸出手。佩尔蒙夫人没有理睬,在他面前交叉着双手一言不发。

  拿破仑在自己随从面前受到了羞辱,就这样,他和这个他十分喜爱的家庭——这个将他当成自己成员的家庭的正常关系由此结束。“从此我们有几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劳拉说,“有一天晚上他知道我们去剧院了,到我家来过一次,此后就再没有来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拿破仑还将常常许下诺言而又常常将诺言忘得一干二净。当有人提醒他时,他只会矢口否认,绝不承认自己亏待了谁。他得到了一个“撒谎者”的坏名声。他曾当着证人答应给某某升官晋级,却数年没有下文。拿破仑在一生事业中将树敌无数,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既不怕丢面子也没有负罪感。他的诺言一钱不值!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态度使他失去了周围的人对他的尊敬——即使是那些对他的军事才能十分崇拜的人,直到有一天,会完全抛弃他而毫不感到内疚。

  拿破仑和佩尔蒙家的关系结束的同时,其另一个社会关系开始了。由于镇压葡月叛乱而一夜升任巴黎卫戍(内防军)司令的少将拿破仑遇到了一位他无疑经常听人提起的女人和她的有名的朋友,如塔里昂等。她和他们在巴黎郊区小屋的放浪形骸、饮酒狂欢的风流轶事是城里人谈论丑闻的话题。她现在是巴拉斯的正式情妇。1795年秋,她和前任情夫拉扎尔·奥什⑦的风流韵事随着奥什夫人怀孕、奥什拒绝和夫人离婚而几乎告终——尽管他仍然被这个情妇搞得神魂颠倒。这个女人就是约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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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她的丈夫博阿尔内⑧在一年半以前被送上断头台之后,奥什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情人。她还曾分别同一位爵士、一位伯爵和一位公爵以及一些军官有染,这些人像走马灯似的轮番登场。她和奥什的韵事延续到1795年,是年,奥什被任命为新建的西海岸军统领,准备进攻爱尔兰。巴拉斯对约瑟芬和拿破仑的生活和事业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巴黎的每一个妇人都发现巴拉斯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举止高傲而活泼,有着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的气派!”贵妇们对他这样评论道。

  约瑟芬出嫁前不叫约瑟芬。1763年6月23日,她出生在西印度的马提尼克岛上一个甘蔗园主的家庭,在家里她叫伊薇特,读书之后叫罗丝。她父亲是卢瓦尔古老贵族的后裔,在她18岁时,任职王室侍从的父亲离开了路易十六的宫廷,到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岛的赐封领地寻求发展。她的父亲既不很聪明也没有多大理财能力,加之飓风的侵袭和他对赌博、酗酒和美色的嗜好,他的庄园日益衰败。他最大的梦想是离开囚禁他的热带牢笼回到花都巴黎。伊薇特的母亲独自经营庄园并扶养3个孩子——全是女孩,伊薇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父母对此非常失望,他们需要儿子来管理庄园,也需要儿媳妇的嫁妆来恢复庄园、偿还债务。养育3个女儿不仅使这个家庭更加债台高筑,而且还得准备3份嫁妆而不是得到3份嫁妆。为此,罗丝的父亲终日酗酒,未老先衰。

  在殖民地家庭里,一般对女孩子的教育并不注重;但为了家族的声望,到10岁还目不识丁的伊薇特被送进了女修道会学校,那里舞蹈和音乐是主要课程。14岁时她回到家里。这个早熟的少女几乎像是一个妇人了,但是在知识方面却毫无长进,对数学、地理、历史、文学均一无所知。这个女孩是家庭的负担,务必将她早早嫁出去。

  这样,父亲和女儿(这时她叫罗丝)于1777年漂洋过海回到法国,在法国的姑姑同意照料这个孩子并为她找一个丈夫。罗丝和西印度群岛总督的儿子博阿尔内缔结了婚约——虽然博阿尔内最先看上的是她的大妹,但是由于大妹死于肺结核,所以由罗丝取而代之。1779年9月,父亲带着大女儿来到布雷斯特,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了巴黎博阿尔内宅第。罗丝面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她异常兴奋。

  经过数月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在婚约上签了字,罗丝的父亲同意筹备100,000里弗赫(直到1795年法郎才取代里弗赫)的嫁妆,并承担她结婚礼服的费用。就和他对付赌债一样,虽然身无分文,仍然签字画押。1779年12月,身材丰满的16岁的罗丝和自封的博阿尔内子爵结婚。事实证明这不是一桩匹配的婚姻。博阿尔内给他胸无点墨的妻子开列了一份长长的读书清单,劝她补习功课之后便去了布里塔尼军团——那里有他的许多贵族情妇在迫不及待地等他回来。与姻亲们留在家里独守空闺的罗丝过去是个懒孩子,现在也是个懒学生,并没有学到什么。她的丈夫也没有改邪归正,他的一个情妇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罗丝则为他生了两个孩子,1781年生下一个儿子欧仁,两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奥坦斯。

    夫妇俩的关系迅速恶化,两人很少见面。浮滑的年轻丈夫最后给她寄去了几封尖刻甚至带威胁的信,骂她是“在我眼中最无价值的人”,指责她与人有染,并给他生了一个“私生女儿”奥坦斯,这一切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接着士兵拐骗了他的儿子并将他们所有的家具和他给罗丝的首饰全都卖掉了,留下罗丝不知所措,一文不名。博阿尔内受到起诉,他同意分居。他每年给妻子5,000里弗赫,并撤回对她的所有指控。这段荒唐的姻缘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突然剩下自己一人照看两个孩子,罗丝开始致力于读书和学习社交,这是她进入法国上层社会所必不可少的。她还结识了几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和蔼可亲的绅士,给她做伴并提供经济上的帮助。

  然而,她的经济状况终于到了无法维持的地步。1787年,她借了一笔钱回到了马提尼克,在那里待了两年,享受当地驻军军官和种植园主为她提供的一切社交机会。即使在那个无钱可花的海岛上,她也在当地商人那里欠下了一笔可观的债务。好花钱是她一生无法克服的弱点。

  同时,法国革命爆发,很快波及到法国的殖民地。1790年9月的第一周,白人得到警告说,法国暴徒和反叛的黑人将要袭击他们的住地,罗丝感到有必要逃离。随着事态的恶化,她终于登舟回到法国。

  1790年的巴黎从感情上来说比她离开的城市更加难以忍受。大多数没有移民的贵族支持革命的改良。与她分居的丈夫也被选进制宪议会,而罗丝在政治上仍然摇摆不定。但是,事态发展很快,1791年,路易十六企图逃离未成而被押回。制宪议会改为立法议会,贵族的一切世袭特权均被剥夺。1792年4月20日,法国向奥地利宣战。

  战时的法国的确与以往不同。1793年,罗丝的丈夫——现已被任命为莱茵军团的将军——被击溃逃离美因茨,为此被捕入狱,罗丝企图为他说情,结果也于1794年4月被捕。也许是因为她想救她的丈夫,也许是因为她也是个贵族,而当时的群众对贵族是有偏见的。

  她被监禁在卡摩修道院,发现她的丈夫博阿尔内也关在那里。7月22日,他被送上了断头台,罗丝被告知她也要步其后尘、必死无疑。她在拥挤、恶臭、阴湿的牢房里等死。由于塔里昂的干预和1794年7月27日罗伯斯庇尔的倒台,她终于获救出狱。

  至此她有了确定的政治观点,那是她和她的同狱难友奥什共同的观点,他们之间开始了长期的来往。获释数月之后,她就和包括巴拉斯在内的巴黎上层沙龙有了密切往来。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0
1795年10月中旬,拿破仑第一次应邀来到罗丝位于僻静郊区的小屋。从此以后,应她的邀请,他们频繁见面。此时的拿破仑已是首都巴黎的知名人物。他不仅马靴锃亮、而且有一辆4匹马拉的马车定时送他去剧院,那里有他的私人包厢。这对于罗丝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她仍然继续和巴拉斯以及奥什睡觉,但又和科西嘉的将军开始了新的罗曼史。

  当时的拿破仑和巴拉斯关系十分密切,自督政府于11月5日从杜伊勒里宫搬到卢森堡宫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去看巴拉斯。巴拉斯在那里领导卫戍部队和警察部队……尽管他过着放浪的夜生活,却仍然设法保持这一种高贵的气派,他身着老式的长军装,脚蹬锃亮的马靴,浑身发出一种“尚武精神”。他还非常聪明,是政治上的幸存者……罗丝几乎每天晚上都和她的形影不离的朋友塔里昂到卢森堡宫来,这自然逃不过目光敏锐的拿破仑,包括她和革命英雄奥什的藕断丝连的关系在内。

  但是,是罗丝于10月20日首先写信给拿破仑的:“你好长时间没来看喜欢你的朋友了……明天来和我一起进午餐……晚安,我的爱,拥抱你。” 落款是“博阿尔内的遗孀”。

  “没有人比我更加需要得到你的友谊。”拿破仑当天答复道。但是在几个星期后,语气就改变了,他的回信中充满了激情:“我每天醒来脑海里只有你……甜蜜的无与伦比的约瑟芬哟,你对我有着多么神奇的作用啊!”拿破仑不喜欢罗丝这个名字——或者是与这个名字相连的过去的名声。他给她改了个名字。的确,拿破仑不顾这个女人的名声,很快就提出要娶她,但她对他的求婚没有当真。后来,当他得知她家虽在马提尼克拥有领地却深陷债务时不禁大吃一惊,决定每年给她提供2,000法郎。到了年底,拿破仑便开始和巴拉斯、奥什三人轮流分享她的夜晚。即使在法国,三人分享一个情妇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与此同时,随着拿破仑的意大利作战计划在1796年得到陆军部长卡尔诺⑨的批准,他变得极其忙碌了。2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被任命为意大利方面军总司令——这是巴拉斯给的嫁妆,幽默者这样说。长期踌躇不定的约瑟芬不顾亲友和自己子女的反对,终于同意了和拿破仑的婚事——她告诉她的朋友说,这仍然是个玩笑。

    3月6日下午7点不到,在巴黎一个行政区郡长办公室,约瑟芬身着白色婚纱(拿破仑最喜欢女人穿着的颜色)和三色饰带,细长的脖颈上带着项链,纪念章上刻着“听任天命”。塔里昂、塔里昂夫人、巴拉斯以及她的公证人为新娘证婚。拿破仑只派来了一个才18岁的上校军官。到了10点,新郎仍未露面,郡长起身离去。这时拿破仑才心神恍惚地赶来,所有的证婚文件都在仓促之间完成。约瑟芬的结婚年龄少写了4岁,而拿破仑则多写了1岁,并将出生地(阿雅克肖)写成了巴黎。

    当将军携带着夫人向他们在尚特雷纳街 6号的住所走去时, 圣罗克教堂的钟声仍在敲响。两天后,马车载着新郎离开首都前往尼斯,踏上了进军意大利的征途。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1
第三章:新亚历山大大帝①

我第一次不再将自己仅仅看成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主宰人民命运的人。

    欧洲的军事形势错综复杂。法国面对着由奥地利王国、萨丁国王、普鲁士国王和英国结成的第一次反法联盟的势力。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包括米兰公国、曼图亚、摩德纳公国、卢卡在内的北部意大利,同时,奥地利王室后裔统治着佛罗伦萨的托斯卡纳公国。西班牙的波旁王朝统治着半岛的南部,包括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同时也控制着北部的帕尔马公国。包括罗马和波洛尼亚在内的罗马教皇领地对法兰西极端仇视。在北方,萨丁国王已经割让萨瓦和尼斯给法国人,一心要报仇雪耻,眼下皮埃蒙特和伦巴第的局势岌岌可危。法国的战略是调动两支北方军渡过莱茵河,征服奥地利军,攻占维也纳,并计划和拿破仑率领的意大利军在扫平意大利北部之后胜利会师。法国政府将其主力集中部署在北部战场,而拿破仑率领的这支由社会渣滓、乌合之众组成的意大利军则只能算是做做余兴表演而已。当拿破仑于1796年3月末到达尼斯时,意大利方面军的确非常糟糕。拿破仑发现这支军队士气不振,其指挥人员——安德鲁·马塞纳②、奥热罗③、塞吕里耶、拉哈普和贝尔蒂埃④——情绪低落。当他们见到这个身材矮小、相貌严峻、无论年龄还是军内资格都没有他们老的26岁的外国人时,他们的精神并没有为之一振。大多数人说拿破仑又是一个政治将军,他的新婚妻子是“博阿尔内的女人”的传说在巴黎无人不知。事实上,拿破仑身边只有4个朋友,他的副官缪拉⑤、朱诺⑥、22岁的马尔蒙⑦以及拿破仑17岁的弟弟路易。拿破仑和这些人都没有意识到几年之后他们都要成为传奇式的军事人物,成为帝国的元帅,使欧洲乃至整个世界为之震颤。

  这些未来的元帅多半出身于劳动阶级的家庭,他们的背景五花八门。

  安德鲁·马塞纳1758年出生于尼斯。这个个子瘦小、肤色黝黑的孩子是个小商贩出身。从小在萨丁王稳定统治下的小康环境中生活,可是,6岁时父亲早逝使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他的母亲匆匆改嫁,弃之不顾,抛下安德鲁由他的叔叔扶养。此后几年,这孩子在叔叔的面食店里干活,学习制作意大利通心粉。上学读书是和下层劳动阶级的孩子无缘的。10岁时,安德鲁离家出走经瓦尔到法国,那里的亲戚为他在船上找到了一个当侍者的营生,后来他当上了水手,漂洋过海。17岁时,他发誓此生不再上船出海。他瘦小结实,已经完全长大成人。他的未来似乎并不光明;他仍然不识字,他对世界似乎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可是法国皇家意大利军团却接受了他,在军队他当了14年兵。他相当聪明,很快学会了读书写字。1789年,他要求自动退役时才当上个军士长。大革命的爆发挽留了这个济世之才:他被选为国民卫队的军官,1791年作为自愿兵参加了战役。到1794年,马塞纳已晋升为少将军衔了。

  他也许缺乏“教育或好的风度”,1796年,他被分配到的尼斯意大利军团的蒂博上校对他评论道:“他的那张脸反映了他的智慧和精力,同时他有双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他深受同事的尊重,他们对他十分信赖。他的表现“异常威严、极富冒险精神,他举止果断……言简意赅”。马塞纳和身材同样矮小、讲一口意大利语的拿破仑相处并不容易,两个人都具有傲慢、强悍和独立不羁的天性。

  如果说马塞纳的青年时代显得没有灵气,那么奥热罗相比则犹如是名副其实的玫瑰花坛了。奥热罗1757年出生于巴黎,是仆役之子。他的童年是在巴黎的大街上度过的,完全没有双亲的照料和监护,其后果可想而知。17岁时征募入伍,不久,个子高大、缺乏教养的奥热罗因严重顶撞上司,在兵营里已再无立足之地。“土匪”奥热罗——他自己的军队里后来这样叫他——又改换门庭,投奔了私人兵团。他非但没有因被收留感激而改过自新,相反开小差去了瑞士。

  现在除了年迈的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以外,谁也不要这个无赖了,条件是他作为列兵入伍。过了几年之后,奥热罗又一次开了小差——或许是被撤职的也难说。这个乐天的流氓无赖决定离开普鲁士灰暗的天空去享受意大利碧蓝的海水,到那不勒斯西西里王的麾下混了几年。这一次他没有开小差,脱下戎装后,他当上了栅栏工匠,并和一个希腊商人的女儿结了婚。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他回到法国参加了巴黎国民自卫队,两年后转入自愿兵团,又过了一年,这个过去的军曹摇身一变成了少将!在参加了西比利牛斯山脉的战役两年后的今天,在尼斯他见到了比自己正好矮一个头却同样傲慢的科西嘉将军。他们第一眼就互不喜欢(在一次激烈争吵中,拿破仑曾对他说:“将军,你的个子正好高出我一头,但假如你对我无礼,我会马上消除这个差别。”)。

    至于塞吕里耶,是拿破仑手下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物。54岁的塞吕里耶出生于拉昂,是路易十五马厩的“皇家捕鼹鼠匠”的儿子,他在1755年的战役中因作战有功被授予军衔,并正式参军打了7年仗;此后,由于他并非贵族出身而一直未得晋升。多亏了大革命,1792年他当上了上校,一年前调到尼斯时他已经是少将了。他是拿破仑帝国中少数几个在革命前就是职业军人的将军之一。

    1753年出生于凡尔赛的贝尔蒂埃也是路易十五时代的职业军人。由于他父亲是皇家军队的工程师而于1763年被封为贵族。和奥热罗和马塞纳不同,贝尔蒂埃受过良好的教育,尽管他情绪激动,十分敏感,仍颇受沙龙欢迎。1770年他被任命为军事工程师,美国独立战争中在拉法耶特⑧军中供职。大革命后,他在凡尔赛国民卫队任少将,现在是拿破仑在尼斯的首席少将军官。他自此一直在拿破仑的身边,对他完全服从,尽管不断受到这位长官的辱骂,直到1814年春。但是,贝尔蒂埃从一开始就和大多数法国军事指挥官搞不好关系,他们也不喜欢他。

  级别最低的是拿破仑的老朋友、现在的副官马尔蒙。他1774年生于塞纳的一个贵族勃艮第家庭,1790年从皇家军校毕业后任少尉,然后进入位于夏龙的炮兵学校。他是在土伦战役中认识拿破仑的,从那以后就一直是亲密的朋友。

  缪拉的出身与其他人不同。他生于1767年,是一个财产管理人的儿子,因家境富裕,在教会学校受过良好教育, 20岁离家当骑兵。革命使他在1782年当上了少尉,第二年又晋升为少校。葡月事件时,他服务于拿破仑的军队, 1796年晋升为上校团长和拿破仑的高级副官。他个子高大, 有着宽宽的肩膀, 相貌堂堂,爱夸耀玩女人的功夫,对奇装异服有特别的嗜好。由于他曾勾引约瑟芬,和拿破仑的关系一度恶化;此后,缪拉和拿破仑的关系一直脆弱,他于1800 年娶拿破仑的幼妹卡罗琳为妻。

  其余的一些和拿破仑共事的军官也将在以后被授予元帅的权杖。贝西埃,理发匠的儿子,1768年出生于洛特。他和缪拉一样幼时受过良好教育,后来进入蒙特皮拉医药学校。19岁时,父亲破产迫使他退学当上了一名兼任外科医生和牙医的理发匠。革命使他在当地小国民卫队里当上了副司令员, 他是缪拉的好友,他全力支持革命。后来,他作为普通士兵参加西比利牛斯军,再度被选为军官,并第一次遇到了奥热罗,经奥热罗引荐到尼斯参加意大利远征军。

  让·拉纳很快就成了拿破仑最喜欢的军官。他1769年生于莱克托,他的农民父亲既没有钱也没有兴趣教育孩子,他似乎没有什么前程可言。幸运的是,他的一个哥哥是牧师,可以教他读书写字和算术,所以他与奥热罗和马塞纳不同,虽仅初通文墨,毕竟不是目不识丁。和大多数劳动阶级的孩子一样,他从小在染坊学徒,这工作使他深感寄人篱下之苦,便发奋自学。和拿破仑的大多数未来的将军一样——在以后鏖战沙场、多次负伤使他体貌变形之前——年轻潇洒的拉纳也是因为革命才从一个无名小辈成为风云人物的。他参加革命军队也只是想重返平民生活,他在织布车间一直工作到1792年。23岁参战后即被任命少尉,1796年春天晋升少校,那时他还不为拿破仑所知。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2
 这便是拿破仑在新近征服的尼斯所接管的新军队的状况。他随即对这支队伍进行了视察,他检查了每一个军官及士兵、每一门大炮和所有的弹药,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漫长而痛苦的折磨,他的副官飞快地记录着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也不能完全怪罪他的下级军官,因为意大利军——法兰西共和国5个方面军中被认为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支军队——极其不受重视。士兵缺乏正规的军装,有些士兵只能穿老式的蓝色军大衣和老百姓的日常衣服,大量的军人甚至没有步枪和刺刀。军饷拖欠数月不发是司空见惯的事。火炮很少,而且破烂不堪;马匹由于饲料不足,饿得皮包骨,弱不禁风。

  在召开军官会议宣告了结论之后,拿破仑仔细询问了有关大炮的数量和状况及弹药、战车、马匹、骡子、军粮军装的供应等细节,军官们方才意识到他们对拿破仑的轻蔑也许显得过于幼稚。拿破仑着手解散叛乱的部队,只留下了37,000精锐人马,此举进一步显示了他的魄力。他的军官在这次会议上还得到了令他们困窘的教训:当拿破仑·波拿巴发布一道命令时,他希望得到雷厉风行的执行,不得有丝毫的拖延——当他手中的马鞭噼啪作响时,所有自命不凡和轻视的微笑都从这些军官的脸上消失了。

  就这样,在经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整顿之后,迫不及待的拿破仑于1796年4月2日率领着意大利军从尼斯出发,向皮埃蒙特平原挺进。

    “士兵们!你们缺吃少穿,”出发前他对士兵鼓动道,“共和国亏欠我们很多, 却无力偿还……我是来带领你们打入天下最富庶的平原去的。丰饶的省份、富裕的城镇,全都任凭你们处置。在那里,你们将收获荣誉、光荣和财富。”拿破仑对士气低落的军队承诺了战利品的处置权并唤起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誉感,法国军人的军饷,即使是下级军官的军饷也是难以糊口的,战利品自然是军饷的标准替代品。他们将满载着财富和荣誉凯旋而归——拿破仑他对他们这样说。

    拿破仑自己只考虑两件事:新婚第三天就分手的令人心醉神迷的约瑟芬和即将到来的这次战役。进攻意大利的计划吉凶未料,但拿破仑将它作为此生的赌注。确实,事前几乎人人都反对由他而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来指挥这次战役,尤其是偏激的革命者,好怒的陆军部长卡尔诺更是处处与拿破仑争辩。但是巴拉斯否定了卡尔诺,所以拿破仑当上了司令。因此,当拿破仑给约瑟芬写信的时候他正行进在沿海崎岖的山路上,满心“思念着生命中的女人,决心战胜命运”。

  4月9日,部队到达萨沃纳,决定在萨塞洛附近集中兵力。就在那里,两军相遇了。拿破仑的愿望是速战速决——这将成为他军事生涯的一个特点。

  巴黎几乎不能给拿破仑任何帮助,他不得不边打仗边为自己的军队找到财源。为此,他派军队邀请热那亚共和国的议员和富商到法国为战争“出资”,同时要求他们允许自己的军队经过他们的领土攻打他们的邻国伦巴第(热那亚和伦巴第是相安无事的邻邦)。

  拿破仑面对的是约52,000人马的奥地利和皮埃蒙特联军。 他的目标第一是切断联军的所有联络,然后将他们各个击破:先吃掉较小的、不太厉害的、由58岁的老将柯利将军率领的萨丁军;然后对付70多岁的老将军,比利时人博利厄⑨:统帅的奥地利军,柯利也属博利厄指挥。当博利厄听到拿破仑入侵的消息时,他非常吃惊,迅速动身离开米兰的总司令部来到诺维,命令两个师向北向西移动和他一起组成防线。奥地利军分成3个部分:右翼由柯利指挥,其任务是扼守斯图拉河和塔纳罗河一线;中路由阿尔热托指挥,其任务是猛击法军左翼,截断萨沃纳的沿海道路以绝法军后路;博利厄则亲自率领左翼军攻打沃尔特里。然而,从战役一开始,博利厄就吃到了军队过于分散的苦头:相互之间难以联络,甚至与总部的联络也成问题。山地对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帮助。

  当拿破仑和他的主力还在沿海崎岖的道路行进时,奥方中路军阿尔热托已经于1796年4月9日抢先占领了蒙特诺特,并在尼吉诺开始向法军先头部队发起进攻,未获成功。同时,在同一天博利厄赶到热那亚并向沃尔特里进发,在那里对拉哈普发起突然袭击,拉哈普被迫退守萨沃纳。

  本该发起攻击却反遭奥军攻击之后,拿破仑命令马塞纳和奥热罗立即于4月10日到11日奔向蒙特诺特。11日的黎明,阿尔热托的2,000人马被近万名法军包围,遭到前后夹击。阿尔热托招架不住,不得不突围后撤,向北朝斯皮诺落荒而逃。

  拿破仑在蒙特诺特首战告捷,考虑到他的军队的极大弱点——没有运输、没有大炮、弹药、钱粮,甚至没有鞋袜和靴子——他务必速战速决,在意大利决一死战。速度是至关紧要的,拿破仑决定乘胜追击。

  博利厄在海岸一带击败了法军,得知在蒙特诺特遭到小小的失利之后,于12日前往代戈。拿破仑则在萨塞洛稍事整顿、研究战局变化——特别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部署在米里希摩的柯利的皮埃蒙特军以及集结在代戈的奥军。这两个城镇对法国人至关重要,它们是从山地通向北面与伦巴第平原相接的皮埃蒙特平原的咽喉要道。博利厄决心在此阻击法军,地势对他们有利。另一方面,拿破仑同样决心在此击败奥军北上。他命令奥热罗率领左翼军进军米里希摩,马塞纳由中路进攻代戈;拉哈普则进军代戈南面的高地。

  这一仗开始还顺利,拉哈普和马塞纳在14日从奥军手里夺取了代戈;但他们的军队喝得酩酊大醉并将代戈洗劫一空,因此胜利得而复失。15日凌晨3点左右,从沃尔特里日夜兼程赶到代戈的奥地利援军轻易击溃了烂醉如泥的法军。正在床上和一名村姑睡觉的马塞纳也被他们发现,他来不及取佩剑和靴子就越窗翻墙狼狈而逃——他既没有留下卫队也没有设岗哨,他为此付出了代价。直到17日,代戈才被狂怒的拿破仑亲自率部夺回。由于马塞纳的失职,法国的进攻计划大大拖延。拿破仑计划的以24,000名法军与柯利的13,000名皮埃蒙特军决战的计划至少延误了两天。这使柯利得以有喘息的机会并从切瓦撤退。本来可以在数周内解决的战役延长了数月。尽管如此,由于切瓦的通路打开,法军得以进军皮埃蒙特平原,摆脱了博利厄的牵制。遥望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拿破仑感慨道,“汉尼拔⑩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我却要绕过它。”

    在莱泽诺一座古堡安营扎寨后,拿破仑看到塞吕里耶迫使柯利的军队退守芒多维。柯利退守芒多维正中法军下怀,使数日来损失惨重的法军得以轻易击败柯利。在其后的追击中,拿破仑的骑兵司令阵亡,缪拉取而代之。此后,法军挺进阿尔巴、福萨诺和凯拉斯科。4月25日攻占军事重镇凯拉斯科,缴获大量辎重、弹药、大炮和四轮马车。数周以来士兵第一次吃到一口饱饭,甚至拿到了军饷。

    被步步紧逼的法军吓坏了的萨丁国王完全丧失了抵御能力、锐气大挫,在都灵向可怕的拿破仑提出了休战媾和的要求,拿破仑4月28日同意谈判。萨军拱手让出科尼、切瓦和托尔托纳(或亚历山德里亚)3大要塞,法军控制占领的一切地方,有权在皮埃蒙特境内自由通行并有权在瓦伦察渡过波河。萨丁国王被迫退出奥国联军,其正规军改编成警备队,不得干扰法军。凯拉斯科停战协议使拿破仑在皮埃蒙特有了一个临时的——在奥军保持永久中立之前——远远谈不上是安全的立足之地。奥军现在和皮埃蒙特军一样被法军的神奇进攻搞得惊魂不定。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2
 不可一世的拿破仑拿着凯拉斯科停战协议在副将缪拉和随军高级政治代表萨利切蒂——也就是曾经要求将他逮捕下狱的那个萨利切蒂(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至今仍是个谜)的陪同下回到巴黎。不管怎么说,拿破仑仅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便取得了攻占一系列城池、击溃皮埃蒙特军、歼敌6,000余人,抓获战俘上万的辉煌战绩。但是,这一切主要是由于对手寡不敌众、领导不力以及士气、决心和信心远不如己所致;所以,拿破仑还有进一步证实自我的必要。获胜的法军装备仍然处于相当窘迫的境地,这使它的指挥官不得不请求政府大力增援,但这并不能耽搁他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击,正如他通知卡尔诺的那样,“我打算在你抽空给我回信之前就乘胜追击,一举击溃奥军”。

  拿破仑对他的军队讲道:

    士兵们!你们在15天内取得了6次胜利,缴获了21面军旗和55门大炮,攻克了许多要塞,占领了皮埃蒙特最富庶的地区,俘虏了15,000名敌军,杀伤敌人10,000多名〔原文如此〕……你们没有大炮却打了胜仗,没有桥梁却渡过了河流,没有鞋袜而急行军,没有酒食而空腹露营……但是,士兵们!别欺骗你们自己,你们仍然什么也没有获得,因为你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因为无论是都灵还是米兰都还不在我们手里!祖国有权期待你们取得重大成就!我们还有仗要打,还有城池要攻克,还有大河要渡过……朋友们,我敢说你们一定会获得所有的成功!

    然后他将话题转到皮埃蒙特军:

    意大利的人民啊!法国军队已经为你们砸碎了奴役的枷锁。法国人民是所有人民的朋友。对我们抱有信心,和我们一同工作吧!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宗教和你们的习俗将受到尊重。

    占领亚历山德里亚之后,法军继续追击奥军,迫使其于1796年4月30日退到波河北岸。经过补充,拿破仑的军队人数达到4万,他令塞吕里耶佯装主力要在瓦伦察渡过波河与北岸的博利厄决战。同时自己却率主力到波河下游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在奥军背后是伦巴第首府米兰,是拿破仑的下一个目标。

  5月6日,法军到达波河下游;次日破晓前,拉纳上校率3,600名掷弹兵、2,500名骑兵经过5个小时急行军到达皮亚琴察。虽说是疲惫之师,当拉纳率领4个营在这里渡过波河时堪称是斗志昂扬的队伍。西北几英里,在到米兰的中途处便是洛迪镇。奥热罗正在瓦热托渡过波河,塞吕里耶和马塞纳紧随其后。

  那晚,拿破仑军和博利厄军在柯多诺的激烈混战中,拉哈普将军被自己人的枪弹误伤,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代替他指挥。虽然博利厄的军队人数大大超过法军,这位73岁的老将仍然退守阿达河边的洛迪。9日,马塞纳和塞吕里耶的所有部队经过60英里急行军后渡过了波河。拿破仑决心阻止博利厄逃跑,在洛迪与这位奥军统帅决一雌雄。可是,博利厄已经渡过阿达河完成了退守柯利蒙那的部署,当法军5月10日逼近洛迪时,博利厄已部署的一万精兵固守桥头。

  一如既往,拿破仑在志在必得的战役中总是一马当先,攻克洛迪之后,他调集24门火炮攻打阿达河边的奥军。在马塞纳和贝尔蒂埃的凌厉攻势下,奥军迅速崩溃;顽强的奥军面对强敌仍退守布雷西亚,达到了拖住法军的目的。

  洛迪一战,奥军战死153名,受伤被俘者数千人,相比而言,法军的损失更为惨重。但是,洛迪现在已经在法军手中,奥军已经逃遁,到米兰的道路已经打开。“他们(指五人执政团,即督政府)至今还什么也没有看见。”拿破仑兴奋地对马尔蒙上校叫道。“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个普通的将军,而是一个决定人民命运的人物。”拿破仑后来这样说道。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来自巴黎五人执政团的命令,通知他克勒曼(11)将军将从德意志调来和他共同指挥意大利军。面临削权的拿破仑怒不可遏,当天给督政府回信:“我深信让克勒曼和我在意大利指挥作战对我们两个都将是毁灭性的。我不能同一个自认为是欧洲首屈一指的统帅共事……而且在战争中指挥的一致性是最为重要的。”对于这个雄心勃勃的科西嘉人来说,在他身边安排一个对手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督政府让步了:“征服洛迪是不朽的光荣。归根结底,你的计划是惟一可行的计划!”克勒曼将永远无法取代他。

    5月15日,米兰的城门洞开,欢迎他们的解放者——拿破仑作为将他们从奥地利长期奴役之下解救出来的英雄受到礼遇。但是,拿破仑没有理会这个繁荣的伦巴第首府的好意,却放任他的军官——包括萨利切蒂以及成千上万饥饿、疲惫、欲火中烧的得胜之师——对毫无戒心的米兰人民大肆奸淫抢掠和屠杀。拿破仑曾经对他的士兵做过让他们衣锦还乡的许诺,他们现在就要让他的诺言兑现了。

  对米兰的市民以“为战争做贡献”为由巧取豪夺一番之后,法军又从帕尔马公国和摩德纳公国的王公贵族手里勒索了1,000万里弗赫。大量的战利品——金银首饰和艺术珍品——源源不断地翻过阿尔卑斯山运到巴黎。此时濒临破产的法国国库,自然欢迎拿破仑这位救世主的行径。5月22日,拿破仑的军队离开后,米兰和帕维亚城的大规模反叛便是这些战利品的代价。拿破仑下令残酷镇压,接着便是威胁、监禁、行刑、奸淫和更加放肆的抢劫。他甚至命令拉纳将比安斯柯附近的村庄放火烧毁,将所有的男人和孩子杀光。(拉纳是一贯忠实执行拿破仑的旨意的,这次也不例外。)如此一来,拿破仑和法国成了这片焦土上谈虎色变的名字。“整个意大利都在瑟瑟发抖。”萨利切蒂在致巴拉斯的信中热情洋溢地说,“我们处处获得成功,军队的神勇、拿破仑的胆略和军事行动使他们吓破了胆。我认为你应该为这支以前被人人认为不中用而现在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成就如此伟业的军队感到高兴才是。”

  但是,拿破仑没有在月桂树下睡觉。5月28日,他带领3万人马从布雷西亚出发,决心将奥军彻底打垮。当然,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6月1日,他险些被一支奥地利骑兵抓获,全靠他贴身副官的高超剑术才得以死里逃生。为此,拿破仑决定成立自己的警卫队(即后来由贝西埃尔指挥的有名的帝国卫队)随时保卫他的安全。

  法军继续挺进,一路攻占佩斯基拉、卡斯特诺福和维洛纳,向下一个主要目标曼图亚要塞进逼。屡遭败绩的博利厄一路望风而逃,多次向上方表示他已经无力抵御法军。他在曼图亚留下12,000名守备队后,便北上进军通过罗韦雷托到达特兰托。此时,拿破仑对伦巴第的最后一个重镇曼图亚展开了围攻。这个坚固的要塞地形险恶,被两个大湖和烟瘴的沼泽包围和保护着,这对作战双方都是致命的因素。至于热那亚,现在已经被虚张声势的缪拉占领。

  拿破仑还从巴黎得到指令:征讨罗马教皇以便为干渴的法国国库送去更多的贡品。6月,拿破仑的骁将奥热罗和沃布瓦征讨罗马教皇领地和托斯卡纳成功,迫使23岁的罗马教皇庇护六世割地求和。条约规定教皇用梵蒂冈教廷的大量黄金和名画作为赔偿,并割让安科纳。惊恐万状而毫无防御能力的佛罗伦萨、弗拉拉和里沃那相继为法军打开城门。这些城市缴获的火炮被法军用骡马拉到了曼图亚。

  自拿破仑离开尼斯至今,他一直在哀求约瑟芬尽快前来和他相聚。占领米兰后,他更加执著地要求她前来,而约瑟芬一再以种种托词回避此事。“我恳求你,今天一定要和缪拉(被他派到巴黎去的)一起动身前来!”他在凯拉斯科停战协议签订后写信道,“知道你幸福是我的幸福、你高兴是我的快乐,我惟一的乐趣就是知道你也快乐。”接着他更加热情地写道:“没有任何女人被人如此专一、热烈和温存地爱过。”他说:“(如果)失去你的爱、你的心、你可爱的人,我将感到这世上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毫无可取之处。”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2
 拿破仑每天至少给约瑟芬写一封信,连续127天未曾中断过!有时候她甚至连看也不想看一眼他的信。当她看信时,常常给她的男的或女的朋友大声朗读他信中最热情亲昵的段落。“拿破仑真可笑!”她常这样称说他,她一周或两周才回一封信,有时两周也不写一封。“约瑟芬,你没有给我来信,”5月24日他在米兰责备她道,“我的好朋友音讯全无!她是否已经将我忘了呢?”“所有邮差送来的信里未见有你的一封信……我最亲爱的……显然你对我爱的誓言是言不由衷的……看来你作了选择,你知道应由谁来取代我。”拿破仑沮丧、嫉火中烧,认为约瑟芬和巴拉斯旧情复燃。“我过于悲伤,信里的话也许过于刺耳……”6月14日他从托尔托纳再次写信道,可是他的妻子以“怀有身孕”不能动身为借口再次拒绝前来(其实她没有怀孕)。他的心为她备受折磨。“我到托尔托纳等你到来。我每天都在等,可是不见你来。”他后来爬到了几英里以外的高山上翘首盼望她的马车出现:

    我刚才收到你告诉我你还是不来的短信……啊,我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痛苦、如此深受折磨……我为你送上100万个热吻,永远的吻……我感到了你的唇、你的心、那燃烧我的火……我吻你的芳心,然后再朝下吻,然后再继续朝下面吻。

    在拿破仑·波拿巴的一生中,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陷入狂热的爱恋之中,同时忍受着嫉妒和不知真情的煎熬。

    约瑟芬舍弃不下的不仅仅是巴黎的歌剧和社交聚会。其实米兰也是个重要的文明都市,斯特拉贝洛公爵为拿破仑安排下榻的城堡宽大舒适,仆役成群。同时作为法国占领军的神经中枢所在,这里也常常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是,直到巴拉斯强迫约瑟芬前去和丈夫见面时,她才不得不去。“她离去时犹如是去赴汤蹈火而不是到意大利去享受荣华富贵。”她的一个朋友这样回忆道。

  6月底,约瑟芬终于来到米兰,陪她前来的是夏尔中尉——在和丈夫结婚约4个月后,她终于要和他度过婚后的第三天了。如果对他来说新婚久别重逢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那么军职在身,他却不得不与她分手几天。“我在这里厌倦死啦,” 她给塔里昂写信道,“……我的丈夫不纯粹是爱我,他绝对地崇拜我。我想他简直要疯狂了!”

  事实上,拿破仑对约瑟芬的怀疑并不是妄想狂的胡乱猜疑,但是约瑟芬并未与巴拉斯重修旧好,却和比她小9岁的夏尔中尉有了私情。她每天都和夏尔中尉见面,没有任何人敢对拿破仑说起此事(此后两年都是如此)。的确,拿破仑对她的热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我的幸福,”他给她写道,“便是靠近你。夜夜在一起,我的爱人!……喔,但是你肯定在你的个性方面有一些缺陷……告诉我!”他其实并不知道他所追问的究竟是什么。

  且不说约瑟芬如何风流,战争仍在继续。6月底,年轻有为的维尔姆泽从莱茵一线带着25,000精锐部队前来接替年老力衰的博利厄。总共拥兵50,000人的维尔姆泽已经下令摧毁法军,将侵略者从意大利驱逐出境。说到做到的维尔姆泽从北部加尔达湖的两翼浩浩荡荡而来。马塞纳第二次遭到措手不及的打击,于7月29日舍弃军事重镇维洛纳而逃。同时在加尔达湖西岸18,000名奥军攻下了萨洛,继续南下直到8月1日才在布里西纳被奥热罗拦截。此时,拿破仑率领所有剩余的部队,包括全部塞吕里耶师继续围攻曼图亚。

  “一旦我们被打败,我必须采取认真的措施。”7月底,拿破仑向贝尔蒂埃透露道,“敌人从3个方面突破了我们的战线,切断了我们与米兰和维洛纳的联系。”接着传来了维洛纳、萨洛、里沃利和卡罗纳相继失守的消息。为了避免战线拉得过长的法军全面崩溃,拿破仑必须阻止维尔姆泽的几路军队的合围。

  8月5日,拿破仑将塞吕里耶师的25,000人马带到了俯视卡斯蒂里恩的高地上(塞吕里耶因患疟疾已回到法国)。对敌军发起突袭。通过整夜的急行军,马塞纳和奥热罗出其不意地将维尔姆泽逼退到明乔河一线。拿破仑的强制急行军又一次得到了回报。为了保住他的丰碑,他于8月7日夜晚夺回了维洛纳。维尔姆泽立足未稳便节节败退。 维洛纳、罗纳托和卡斯蒂里恩又回到拿破仑手中。

  在平原争夺战中双方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法军伤亡10,000人,奥军伤亡17,000人。平民百姓死伤无数,被摧毁的民宅建筑以及被奸淫的妇女更是不计其数。拿破仑深知不仅这场战役鹿死谁手尚无定论,连他自己的事业也吉凶难料。他整日奔驰疆场,3天之内累死了5匹战马。此时,疲惫不堪、屡吃败仗的维尔姆泽退守巴萨诺,而拿破仑在维洛纳整顿队伍。在那里,为了重振法军士气,在充满敌意的意大利人面前显示他必胜的决心,自进入意大利以后,拿破仑第一次举行了阅兵式。退到北方的另一路奥军被马塞纳和沃布瓦穷追不舍,9月4日,在罗韦雷托将其25,000人马打得溃不成军。两天后拿破仑命令部队强制急行军到巴萨诺,在那里拉纳和缪拉两师于9月8日又一次大获全胜。

  现在维尔姆泽向曼图亚移动,拿破仑则切断了奥军与他们最坚强的特里雅斯特要塞的联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未能阻止维尔姆泽大军在卡斯特雷罗击败马塞纳并于9月12日安全抵达曼图亚。维尔姆泽及其23,000名守备队在曼图亚固守城池,并诱使拿破仑南移,挫败了他和莱茵以及莫塞勒的法军会师之后通过多瑙河进军维也纳的计划。9月19日,该军遭到查理大公的猛烈袭击,然而此时法军对哈布斯堡(12)王朝形成了威胁。

  此时,疟疾和伤寒在两军军营流行。拿破仑的14,000名军人失去战斗力,仅剩9,000名士兵继续围困曼图亚、另外8,000人运动作战。

    尽管如此,攻占摩德纳之后,拿破仑想到了一着妙计。自10月10日与那不勒斯签订条约之后,那不勒斯军不能支持教皇;利用这个大好时机,拿破仑组建了内阿尔卑斯共和国等3个临时的共和国。他开始考虑逐渐巩固意大利北方被占领土的问题了。

  法国人有所不知,50岁的匈牙利籍奥军司令阿尔文齐从北方带领着46,000人马前来接应维尔姆泽,与现有的18,000名奥军一起对维洛纳进行夹击。如果他们在北方发起攻击,而维尔姆泽在曼图亚又牵制了法军主力,则拿破仑将陷于孤军作战的境地。

  奥军于11月4日对特兰托发起了进攻,使一小股法军向南而逃。虽然阿尔文齐的军队也遭到严重伤亡,但是马塞纳却无力阻止29,000名奥军继续进攻维琴察。所有的拿破仑的军事计划都成了惨遭屠宰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制定了第四份作战计划,他将在加尔达湖周围各个击破奥军(凑巧的是阿尔文齐也做了完全同样的针对法军的作战计划)。11月11日,拿破仑率领14,000人马冒雨从维洛纳出发,到达卡列迪耶罗时才发现这里已经被阿尔文齐占领。次日,在连绵大雨中马塞纳发起进攻失利,法军骑兵主力被俘。虽然阿尔文齐师遭到严重伤亡,却成功地击退了拿破仑,剩下的问题不仅是蒂罗尔,还有特兰托和阿迪杰河之间的全部领土。拿破仑损兵折将,手下只剩13,000人,不得不退守维洛纳。“我们已经不能再遭到打击了,”他后来承认道,“卡列迪耶罗一战以及蒂罗尔失利大大地挫伤了军队的士气……(此外)大量士兵在各种战役中已经受伤两到三次。因而士气降到了最低点。”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3
  “也许此时……我也死到临头了……”很少如此沮丧的拿破仑对督政府警告道,并让约瑟芬离开米兰到热那亚避难。但是,连日大雨过后天空放晴,拿破仑的精神又恢复原状。“我们只要再做一次努力,意大利就是我们的了。无疑阿尔文齐的人数大大超过我们,但有半数以上是应募征集的新兵……我们的部分援军已到,其余援军正在路上……你们只管打败阿尔文齐,”拿破仑鼓动他的士兵,“其余的事都由我负责!”

  11月14日,拿破仑趁夜幕率12,000人马悄悄离开维洛纳,渡过阿迪杰河兵分两路:一支人马经阿尔巴雷多到阿尔波尼,另一支人马黎明时分到达阿尔科拉村。在阿尔科拉和维拉诺瓦之间是大片沼泽地,完全没有道路,只有狭窄的堤坝通往村内。22,000人守在卡列迪耶罗的阿尔文齐显然认为自己是相当安全的。

  拿破仑的目标是绕开阿尔科拉而猛攻维拉诺瓦,切断阿尔文齐的进路和退路。“也许我们明天就会失去意大利!”行动前拿破仑给督政府写信道。尽管他言辞充满勇气,但是到达的援军很少。考虑到自己的力量处于极端的弱势,拿破仑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战败或进攻。拿破仑选择了进攻,在龙科村附近的阿迪杰河上架起了临时的木桥,奥热罗渡河北进。但是他们未能到达维拉诺瓦,河对岸阿尔科拉村奥军的猛烈炮火使他们遭到重创;如果不马上扭转这种局势,拿破仑出其不意切断奥军后路的计划就会告败。拿破仑当即抓起一面法国三色旗,奋不顾身地朝有重兵把守的阿尔科拉桥头堡冲去,奥热罗等人抓住他们不顾死活的司令官,用力将他拉回,劝他保持理智。奥军炮火十分猛烈,法军再次败下阵来。混乱之中,拿破仑失足掉下堤坝,陷入沼泽,差点灭顶;幸好两名军官赶来从沼泽中拉出满身淤泥水草和装了满靴泥水的拿破仑。几乎同时,马塞纳从另一条堤坝向阿尔科拉村发起进攻。拿破仑一次又一次地下令奥热罗攻下阿尔科拉桥,但是每次都被守桥奥军击退。刚从米兰养伤回来的拉纳冒着枪林弹雨,为保护拿破仑自己身中三弹。拿破仑的随从军官米尔隆为救司令自己被炸死。为了以防万一,阿尔文齐率部放弃卡列迪耶罗退过阿尔波尼河。虽说阿尔科拉仍然牢牢掌握在奥军手里,但维洛纳不再受到威胁,奥军合围的计划挫败。

  战役的第三天,11月17日,天刚蒙蒙亮,法军分纵队渡过阿迪杰河沿各个堤坝向阿尔科拉轮番进攻,搞得双方都疲惫不堪。现在,由于克罗埃西亚增援的到达,战斗进入决定性的阶段。由于一连几天未能攻下阿尔科拉桥,法军在阿尔波尼河上又建了一座桥,使奥热罗的9,000人马过河击退了奥军。中午过后,拿破仑对阿尔科拉村发起了最后进攻。马塞纳从堤坝发起进攻,同时奥热罗从阿尔波尼河东岸进攻,个子矮小的马塞纳最后用剑尖挑着军帽冲过桥去。虽然后来描绘这场战役的画中是拿破仑,但实际冲过桥的是马塞纳。阿尔科拉终于被法军攻下,阿尔文齐向北退至维琴察一线。法军又一次取得胜利。

  虽然后来拿破仑吹嘘说奥军死伤被俘者共有20,000人之多,实际的人数是将近7,000人,法军则伤亡4,500人。“在他从米兰城门神秘地离开3天之后,他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威尼斯门进入维洛纳。我难以描述人们的惊讶和热情。”拿破仑在阿尔科拉大捷,奥军从里沃利退败的消息到处传扬。“我最可爱的约瑟芬,我终于又一次在活着的人中间,”获胜的丈夫11月9日在维洛纳给妻子写信道,“我仍然保持着我的光荣和荣誉。敌人被我们在阿尔科拉打败……(虽然)我承认,我有点疲倦。”然而,如果说奥军的第三次进攻以失败告终,那么拿破仑决定性地击败阿尔文齐的计划也同样受到挫败。

    11月和12月期间,拿破仑军和奥军都在恢复元气、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决胜负。战地司令阿尔文齐将他在巴萨洛的人马扩充到45,000人,准备向曼图亚移动,而拿破仑,不算仍在围困曼图亚的10,000名士兵和80名骑兵之外,兵力已达34,500人。

  1797年1月8日,奥热罗报告奥军进攻阿迪杰河上的莱尼亚戈的消息打破了宁静,次日又有报告说另一支敌军回到了卡列迪耶罗。与此同时,在维洛纳的马塞纳也遭到进攻。但是直到13日拿破仑才搞清阿尔文齐的军事意图和兵力部署。一份最新报告称奥军主力在攻打拉科罗纳,显然正在朝加尔达湖西岸里沃利进军的阿尔文齐打算接应曼图亚的维尔姆泽。

  拿破仑立即下令向北进军。大炮和辎重在山地运动缓慢而困难,满载枪弹的步兵行走也举步艰难。骑马走在队伍前面的拿破仑于1月14日凌晨2点半抵达驻里沃利的儒贝尔师。经侦察,他发现山下部署有奥军的3个纵队,右面是阿迪杰河,河上没有桥。

  黎明时分,儒贝尔的10,000人马和18门大炮居高临下对12,000名奥军发动进攻。到了中午,法军增加到23,000人。但是奥军并没有被吓倒,卢津扬将军采用拿破仑惯用的军事招数迂回到拿破仑后方完全切断了法军与南路的联络。拿破仑只派了半个旅的人马对付从后面偷袭的奥军,而将主要兵力继续留在里沃利作战。

  儒贝尔的军队现在已经极度疲劳,但是拿破仑判断奥军也同样如此。他对儒贝尔的军队进行了整编。威力强大的山炮发射致命的榴霰弹(13)对平射范围内的奥军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奥军的两车弹药被炸掉。法军的猛烈进攻、居高临下的炮轰加上步兵和骑兵的不断冲锋打得奥军丢盔弃甲。几乎同时,卢津扬将军的一个师在里沃利遭到马塞纳伏击、从南翼增援的奥军也遭覆灭,在这次战斗中拿破仑的两匹战马中弹牺牲。

  下午,拿破仑看到大局已定,便将指挥任务交给马塞纳,自己调头南下去阻止奥军增援曼图亚。极度疲惫的军队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稍晚,但是当他们出现在曼图亚周围的沼地时,仍然使奥军吃惊不小。塞吕里耶师已经攻占了拉法弗雷塔和圣乔治镇,切断了曼图亚的南北通路。维尔姆泽从曼图亚突围的企图失败。拿破仑的到达迫使拉法弗雷塔的奥军投降。正如年轻的军官拉纳对朋友说的:“敌军又一次被摧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浴血战斗。我们在雨雪之中打了3天3夜……我们决定进攻并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拿破仑的军事冒险大获全胜。此时,在里沃利, 儒贝尔将军在缪拉骑兵的支持下,将阿尔文齐赶到阿迪杰河逃进了大山。

  1797年2月2日,里沃利胜利后,曼图亚的维尔姆泽率备受饥荒和瘟疫折磨的30,000人缴械投降。英勇的维尔姆泽被允许带领他的一些军官和他应有的尊严离去。至于阿尔文齐,回头打了两次之后就到教皇领地去寻求庇护了。于是疲惫的拿破仑带上少量部队直驱罗马逼迫教皇庇护六世投降。2月19日签订了托伦蒂诺和约,教皇同意不再支持奥军,并再为战争赔款3,000万法郎,这笔赔款经拿破仑及其同伙克扣之后大部分都送到了巴黎。拿破仑在过去几个月内创造了真正的奇迹,在敌众我寡、缺乏炮兵以及完全没有后勤支援的条件下一气击败了3位奥地利名将。

  眼看意大利的血光之灾,维也纳仍然拒不服输,相反,他们积极准备另一场战役。但是,得胜的法军缺乏人力和装备进军哈布斯堡王朝。在这场战争中得以从源源不断的黄金和成功中中饱私囊的督政府,终于认识到奇迹是由坚定的拿破仑一手创造的,同意增派30,000生力军使意大利军的兵力达到80,000人。

  然而,在生力军全部到达之前,在只有40,000人的情况下,拿破仑留下20,000人应付分散部署在蒂罗尔的查理大公(14)的军队,其余人马由拿破仑和儒贝尔带领向维也纳进军。

  这是拿破仑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与查理大公交锋,查理大公是弗朗西斯二世的弟弟。大公是个优雅的绅士,可以说是个天才的军人和战术家;但是他在关键时刻有些优柔寡断,而且和所有奥地利军官一样备受新应募入伍的队伍士气低落的折磨,同时他也缺乏一群在这种时刻特别需要的果敢刚毅的指挥官。

  2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的4个军团先后渡过了布伦塔河,3月在普里莫拉诺击溃一股奥军。奥军退守东北地区白雪覆盖的意奥通道。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3
 装备不良的法军受阻于严寒风暴,拿破仑和他的43,000名士兵采取最直接的路线进军维也纳。他们和查理大公的先头守卫队遭遇,但拿破仑靠炮兵掩护渡过了塔里亚曼托河,奥军向西撤退到乌迪内。

  拿破仑无情地追击逃跑的敌军,同时马塞纳向北面阿尔卑斯的塔尔维斯挺进,那里是打进奥地利的险要关口。扼守的奥军顽强抵抗,结果代价惨重,拿破仑俘虏5,000名奥军士兵、400辆军需辎重、32门大炮、大量弹药和整辆四轮马车的行李。新来的将军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15)继续追击奥军到莱巴赫, 迪盖斯将军的骑兵稍后攻占了重要的弹药库和特里雅斯特港。儒贝尔攻占博岑附近的蒂罗尔,拿破仑命令他扼守布里克森的主要道路以防奥军增援。被打得四分五裂的奥军在法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1797年3月29日,拿破仑带领3个师打到了克拉根福。但是,由于他的部队过于分散,拿破仑不得不承认目前进军维也纳还为时过早。然而,他好冲动的天性占了上风,压倒了理智。由于他的目标近在200英里以外,拿破仑决定命令儒贝尔从布里克森、维克多从罗马纳前来克拉根福与他会合,加强这里的兵力。即使如此,拿破仑仍然缺乏攻克维也纳的兵力。

    为了争取时间,3月31日,拿破仑给查理大公去了一封信,提出休战;随即于4月7日出兵占领了累欧本,先头卫队抵达离肖恩布鲁恩宫只有75英里处。此时,拿破仑为他一时冲动将他的大部分精锐从后方抽调到前方的轻率决定付出了代价。威尼斯、蒂罗尔和维洛纳都发生了反法叛乱。拿破仑情急之下要求休战延长5天。“只有50,000人,你们肯定不能期望我既守住意大利后方又打败奥地利国王!”愤怒的拿破仑给督政府写信道。

    4月16日,法军向奥军正式提出条款。接到肖恩布鲁恩宫的指示之后,查理大公极不情愿地同意于18日在累欧本举行和谈。拿破仑又赢得了这场赌博。

  奥地利人的确同意付出很高的代价,比利时和荷兰以及莱茵河西岸、爱奥尼亚群岛全部划归法国;奥地利正式承认内阿尔卑斯共和国(包括米兰、波隆那和摩德纳)。拿破仑则撤离伊斯特里亚、达尔马西亚和弗留利地区,并将威尼斯共和国让给奥地利。

  于是,这场旷日持久、造成重大灾难的意大利战役到此告一段落,只等秋天在坎波福米奥正式签订和平条款了。拿破仑的身后留下了大片焦土,无以计数的平民百姓惨遭杀戮,成千上万的难民流离失所,本来是充满友善的城市横遭洗劫和占领。米兰、都灵、热那亚、帕维亚、波隆那、曼图亚乃至罗马被迫为战争赔偿,眼巴巴地看着无数战利品源源不断地流到巴黎和征服者的腰包里。拿破仑的党羽几乎都成了一夜暴富者。

  被士兵们昵称为“小伍长”的拿破仑在战争中得到的更多——威震世界的军阀、法兰西的英雄——除了五人执政团以外,他算得上是法国最强有力的人物了。带领着一支衣衫褴褛、常常光着脚的、形同乞丐的破烂军队,翻山越岭、越过阴冷的沼泽,战胜了装备精良却毫无斗志、缺乏训练、指挥不力的奥地利正规军。此外,未经巴黎同意,拿破仑便擅自决定将要影响到欧洲数国的和平条款,他还是个难以对付的谈判高手。葡月13日,在杜伊勒里宫前指挥炮兵的这位将军已是今非昔比了。

  “我需要休息,”拿破仑通知一位焦急的督政,“我可以肯定地告诉阁下,我此时惟一的愿望就是回到我的个人生活中去。”同时这位凯旋的英雄警告约瑟芬说:“小心,不知哪个晴朗的夜晚我将破门而入来到你的卧室里!”

  拿破仑的声望急剧上升也不可避免地招来了对手,马莱将军公然抨击道:“这个一头蓬乱头发、不可一世的小矮子……有朝一日会为他那自吹自擂的光荣付出代价的!”而克拉克将军则宣称拿破仑对督政府来说是“新亚历山大大帝”,这一说法不久就传遍了欧洲。

  当威尼斯人企图起来反抗这位新亚历山大时,他早已开拔到新的地区和城池去进行洗劫,使本来已经是望不到头的战利品车队更加没有止境,同时确保巩固他的领土要求。维也纳为之谈虎色变。

  1797年8月17日,28岁的拿破仑收到一封来自他从未听说过的法国战地军医的信,信封上写的是“公民拿破仑将军、意大利军总司令阁下启”。这封信使这位传奇英雄、意大利北方的征服者看到了战争的另一面。这是在其后鏖战沙场18年内收到的17封同类信件中的第一封。

  “在我提笔写信前我踌躇良久,”信的开头写道,“一个卑微的下级军医,无名如我辈,怎敢斗胆给阁下——意大利的征服者写信呢?”自1796年4月12日蒙特诺特战役后就随军征战意大利的图里奥几乎参加了其后所有的战役。他紧随的这位“胜利自由的英雄”,认为他“出征意大利的惟一目的是在这些仍然遭受奴役的人民之中传播革命的福音和平等”。他坚持认为要达到这项高尚而友善的使命,流血是难以避免的。

  但是,付出的代价何等高昂啊?这位军医亲眼目睹了一切:“我的灵魂在连续不断的浴血战斗的血与火中受到洗礼,我第一次看到了无名的军医是何等的克制和庄严!”图里奥指出,事实上所有的军医都遭到了苦难——其惨烈程度远远超过拿破仑将军所知。他们的大部分伤员由于几乎完全不存在急救药物、床以及衣服而死去。“2,000名伤员孤苦伶仃地躺在布雷西亚的街道上!”但是,一位名叫多米尼克·让·拉雷的医生却创造了奇迹——“此后的每次战役,如果说拿破仑将军的名字能够唤起军队火一般的激情,那么在身上有着弹片的伤员的苍白的脸上、在他们感激和希望的泪水里,我们可以看到拉雷医生所唤起的热情。”尽管如此,我们还需要很多。我们需要正规的、组织严密的、装备良好的野战军医院,需要大量受过良好训练的医护人员。我们曾经努力过,但是,“无能而专横的政府军政当局用谎言欺骗我们,邪恶的军政人员掠夺我们的军用物资,不予制止,我们无以见天日”。图里奥坚持,惟有拿破仑将军才能制止这种欺诈的行径,清除大量的腐败无能之辈,制止盗窃医疗物资和资金的行为。

    本月,在累欧本签订初步条款时,我们的医院仍然塞满了25,000名伤病员……大部分的疾病均是由恶劣的卫生状况、受到污染和不够的食物、肮脏的扎营地和周围烟瘴的沼地所引起的……如果不将这些伤兵塞进简陋的小屋,他们不得不躺在潮湿的地上而没有……床垫、没有被盖,甚至连基本的护理条件也没有……目前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糟糕。由于我们的医院缺乏食物,我们眼巴巴地看着伤员活活饿死。在巴左拉一名医院的工人拿出自己的4个法郎买来一点食品……只为救活几个即将饿死的伤员。

    斑疹伤寒犹如野火席卷了我们的医院和兵营……对作战的军队来说,致命的斑疹伤寒都是由于驻地的污秽、缺乏新鲜空气、忽视军人的个人卫生和完全没有人关心而引起的……的确,即使是在米兰的时候,伤病员也被置于最阴暗的角落而得不到任何帮助,因为我们的军官(包括约瑟夫·波拿巴在内)将医院的物资乃至床垫都偷去卖掉了。

    拿破仑是否给图里奥回过信我们不知道,但拿破仑对信的内容做出过反应:负责给各路军队提供医疗供应品的军官的腐败行为向上直通陆军部司令和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直到拿破仑事业的终点都在不断蔓延。尽管偶尔他也许下诺言,后来还为此立过法,但情况却日益恶化。图里奥不知道他所说的情况算是好的,以后的情况要糟得多得多。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4
第四章:十字路口

  我已经尝到了指挥的滋味,我无法放弃它。

    “1797年6月1日,拿破仑在巨大的古堡芒泰贝洛宫金碧辉煌的大殿,而不是如我原以为的那样在通常接待我们的军事指挥部里接见了我们。”法国外交官梅利托伯爵回忆道。“他早已被身边的严格礼仪所支配。甚至连他的副官和军官也不再能到他的宫中受到接见,因为允许进宫的客人必须经过他苛刻的筛选。受到他的邀请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殊荣,而且是很难得的……他绝对没有被这些过分的荣誉搞得困窘不安或手足无措,而是安之若素,仿佛是习以为常的事。他的接待室以及宫前的巨大帐篷里总是高朋满座,众多将军、行政长官和意大利的达官贵人如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只是为了能够被他垂爱短暂地接见一下。总之,人人都在这位胜利者的傲慢举止面前俯首帖耳。他已经不再是共和国的将军,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自己的法律强加于被征服者的征服者。” 年仅27岁,拿破仑已经获得了比一般年轻人所能梦想的要多得多的成功。作为意大利军的总司令,他为法兰西共和国赢得了急需的胜利。奥地利成了可耻的手下败将,随着成千上万辆四轮马车满载着从威尼斯和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伦巴第的各个城市的古老宫殿和教堂里抢来的金银财宝和艺术珍品流向空虚的法国国库和督政府的腰包,法国的所有村庄、城镇和都市都在对拿破仑将军大唱赞歌。拿破仑将军自己的队伍也没有忘记分享战利品,将军、下级军官乃至军士都发了横财(马塞纳是其中最大的暴富者)。拿破仑给他的母亲莱蒂齐亚和弟弟吕西安留下了大量的赃物,而约瑟夫和路易则靠自己动手攫取。在拿破仑书房里的一张桌子上,由布列纳掌管着一个装满金币和银币、仅仅用来应临时之需的大保险柜。拿破仑在伦巴第平原上创造了他的天方夜谭,巴黎对此十分赞赏。共和派对他的业绩特别推崇,波旁王朝的同情者则表面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实际上秘密计划让路易十八重新登上国王宝座。尽管如此,督政府发现这柄新出炉的剑是柄双刃宝剑,因为在征服的后面是征服者自己——一个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野心的人。

  拿破仑对于他此生第一次得到的荣誉、赞美和权力自然是爱不释手的。他生来就是为了获得这些东西的。整个意大利北方由他的军队统治,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一句话,大臣可以被贬为庶民、贵族可以被剥夺封号和财富,然后被监禁或处死——这就是权力。给拿破仑当机要秘书的布列纳逆来顺受,是祸是福都接受。多亏了过去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这位身无分文的同学,他才得以同享荣华富贵。当他的这位同学闲居巴黎饿着肚子等待新的任命时,曾经在巴黎狭小的公寓里得到过布列纳年轻妻子雪中送炭的接济。可是,现在已今非昔比啦,游戏规则就是如此。弟弟路易和吕西安再也不用像当年在普罗旺斯那样靠军需后勤官的任职军饷糊口了。拿破仑也不会再饿肚子了。布列纳和他的妻子也再不能直呼其名,在没有得到特殊邀请时甚至不能和他同桌用餐了。现在,在拿破仑身边前呼后拥的只有高级将领、大使、公爵、侯爵和伯爵了。

  拿破仑从权力中发现了极大的乐趣,不愿放弃。这就有问题了。督政府催促他尽快同被征服的奥地利缔结和约。但是,一旦此事达成,大部分占领军就要撤回,征服英雄也要打道回府了。这是拿破仑第一次尝到独掌军权、大权在握的滋味,他对权力仍然饥渴;一旦回到法国,他就会恢复到一般守备军指挥官无聊的、受到制约的生活中,他的政治地位和在法国外交政策方面的发言权将被剥夺,芒泰贝洛宫中的独立与辉煌将变成淡淡的回忆。

  在与梅利托和德艾里尔长时间的会谈中,拿破仑毫不掩饰他对回到法国过无聊生活的厌倦。“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了。” 将军在芒泰贝洛宫的花园里和他们进行的两个小时的谈话中说:

    这只是我事业的开始。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在意大利获胜是为了帮助督政府里像卡尔诺和巴拉斯之流的律师成就大业吗?多么可笑的想法啊!一个3,000万人口的共和国,这是法国今天所需要的吗?但是这种时尚和所有其他的时尚一样总有一天要烟消云散的。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用荣誉来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至于说到自由,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拿破仑坚持说,一切的关键是军队,而军队将顺从他的意愿。“让督政府试着从我的手里夺走军队指挥权吧,他们会看到谁是军中之主。”他继续道,“国家需要一个首领,一个凭借功业和荣誉而不是凭借其管理学说、理想家的高谈阔论和人民听不懂的演说而闻名的领袖。给群众一个偶像,他们就会满足,他们会很高兴地让自己被牵着走,只要引路人能够聪明地将其真实目的掩盖就行。”然后,他转到军队撤离美因兹的话题,他说:“意大利将任凭我们处置……我们将在那里按照我们的意愿成立一两个共和国……”至于奥地利,拿破仑将抓住伦巴第和曼图亚不放,只把威尼斯让给奥地利,而实权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除非巴黎失策强迫我去媾和,因为我并不打算马上和奥地利结束战争,和平并不符合我的最大利益。你们亲眼看到了我在这里的地位,看到了我在意大利能够做什么。一旦和平确立,我就不再是军队首脑……我势必放弃我所得到的权势和地位……除非我在法国能够扮演和这里同样的角色。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那里的时机尚未成熟,梨子还没有熟透。

    但如果巴黎的政治形势明朗(此时是1797年9月4日果月政变前夕),并且“巴黎的傻瓜们坚持认为需要和平,那也必须由我来做这件事。因为如果我让他人来缔结条款签订条约的话,他将贪天之功,我将被人忘记”。

  当然,拿破仑靠赤手空拳是无法完成这项使命的。征服军队需要成功的将军,但是这些将军需要知道自己的位置而不是窃取不属于他的荣誉。当知名的将军贝纳多特带着一个师从莱茵赶到意大利增援时,拿破仑很快将他送回巴黎——表面上是派他给督政府送回法军在意大利夺取的21面军旗,实际上是将他赶了回去。1797年8月,督政府要拿破仑回巴黎述职,意在让他回去执行9月4日的果月政变。拿破仑却派去了好大喜功、近来名声大噪的奥热罗——奥热罗及时镇压了保王党,因此被任命为莱茵方面几万大军的指挥官——拿破仑眼看桂冠和荣誉落入他人之手又深感不安和嫉妒。

  1797年7月中旬,第一次重权在握的拿破仑将军率领他麾下的5个师在米兰进行了规模空前的阅兵——表面上是庆祝法国革命,实际上是公开对巴黎炫耀武力,表示他是欧洲最有势力的人物。随后他又命令他的师团分别给法国政府中的君主主义小派系写谩骂恐吓信,矛头显然指向督政府。当成千上万的得胜之师,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兵接受总司令检阅时,所炫耀的已经不只是法国的力量,而且是拿破仑自己的力量。“我尝到了指挥的滋味,我不愿意放弃了。”从此以后他将一再如此,巴黎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8月的第三周,拿破仑在米兰悄然无声地庆祝了他的28岁生日之后就在约瑟夫、贝尔蒂埃和梅利托的陪同下出发到马基奥湖和伊索拉贝拉的可爱别墅去郊游。由于天气炎热,他们在夜晚动身,在昏暗的马车里,拿破仑的情绪特别好。“……对妻子也特别的殷勤,”正如梅利托所说的那样,“他会情不自禁地和妻子调笑,做过分亲热状,弄得我和贝尔蒂埃都很尴尬。”后来“愉快而活泼”的拿破仑又讲了“一些年轻时的轶事趣闻”。他们发现伊索拉贝拉是“湖上最美丽迷人的岛屿”,拿破仑在这里可以暂时摆脱作为占领军司令的工作压力。 但是这只是短短两天而已,转眼他们的马车又回到了炎热而充满政治紧张空气的米兰。

  公开同情雅各宾而遭拿破仑恼恨的贝纳多特已经不再挡道了,奥热罗在去巴黎的路上,梅利托已去都灵与皮埃蒙特和萨丁王谈判新的条约。

  奥热罗将军一回到巴黎就成功地执行了果月政变。共和派清除了议会中的保王党及温和派分子,用雅各宾派的政治家取而代之。这加强了雅各宾派在五百人团和元老院中以及卢森堡宫和波旁王朝以前的王宫中的影响。(五百人团曾力图把不久即将成为拿破仑朋友和同盟者的加斯帕·蒙日选入督政府,但由于他人在意大利,而没有成功。)同时,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次成功的政变,巨大的压力落到了拿破仑的头上,因为克拉克将军要到乌迪作为督政府的谈判者与奥地利谈判。

  虽然4月15日在累欧本就已经签订了初步的和平条款,拿破仑设法使乌迪谈判推迟了数月,此间继续进行征讨。幕后的活动是错综复杂而紧张的。被拿破仑派到巴黎与督政府谈判的拉瓦莱特匆匆赶回乌迪向拿破仑通报反复无常的首都形势:新的督政府已经将克拉克解职,并且对拿破仑打算将威尼斯让给奥地利十分不安。更重要的是,拉瓦莱特透露新的督政府已经派密使到乌迪,不仅禁止拿破仑签署条约,而且下令要他立即回到法国。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4
 拿破仑只得认输,如果他要成为缔结和约者,他必须立即签字。1797年10月17日晚上10点,他很不情愿地召集了所有的谈判者签订了坎波福米奥和约。两个小时后,他派贝尔蒂埃和蒙日将和约送回巴黎。他们刚离开,督政府的特使到达并通知拿破仑他们“期待着再次见到葡月13日的英雄”。拿破仑与督政府周旋,然而他的未来吉凶未料,难以把握。

  根据这个重要的条约,奥地利正式承认割让比利时和荷兰以及莱茵河左岸,更不用提法国征服的伦巴第和威尼斯的3个岛屿。拿破仑也给了奥地利大半个威尼斯共和国,当然是在威尼斯圣马可的许多11世纪的拜占庭艺术品遭到洗劫之后(在蒙日的坚持下,法国从威尼斯的首都掠夺了大量名贵油画,并将威尼斯人从罗马凯旋门运到圣马可的4匹青铜马也掠到了法国)。

    除了坎波福米奥和约以外,贝尔蒂埃和蒙日还带去了“军旗”。那是一面极大的三色旗,它的一面写着:“致意大利军,祖国赠。”另一面记载着拿破仑的战役、战场和战果,包括抓获150,000俘虏、缴获170面军旗、550门大炮、600门山炮、5个浮桥队、9艘备有64门炮的炮舰、12艘32门炮的三桅快舰……同时还记载着其外交上的功绩,包括成功地与萨丁国王、热那亚国王、帕尔马公国的大公、那不勒斯国王、梵蒂冈教皇以及奥地利国王的谈判。旗帜上还记载了所有被法军“解放”的地方和人民,包括波隆那、弗拉拉、摩德纳、伦巴第、布雷西亚、曼图亚、柯利蒙那、瓦伦丁、热那亚,以及一些国王的封地。接下来是现在正在运往巴黎途中的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大师杰作的清单——这些意大利大师杰作从此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偷盗了!

  10月25日,蒙日和贝尔蒂埃抵达巴黎,将条约和军旗献给督政府。督政府对坎波福米奥和约极为不满,同时督政们又颁布命令,召回拿破仑。命令的开头对拿破仑的卓越战果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宣布撤销他意大利军总司令的显赫职务,命令他回法国任英吉利海峡法国守军指挥官。

  被任命取代拿破仑的贝尔蒂埃拿到命令后匆匆赶回意大利。当他到达芒泰贝洛宫时,他不得不亲自向他昔日威严的主帅下达了解除他意大利军总司令职务的命令。狂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拿破仑只得派约瑟芬、布列纳和夏尔上校先回巴黎安排居所,他留下办理交接手续。“我再也不能听命于他们了,”次日在路过都灵做短暂停留时,内心骚动不安的拿破仑对梅利托透露道,“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我不能成为法国的主人,就离开法国。”他们继续赶路经巴塞尔到德意志。11月的最后一周,拿破仑在拉什塔特与帝国的使者讨论了关于执行条约的问题,最后渡过莱茵河抵达法国边境,12月5日回到巴黎。

  翘首期待拿破仑荣归的法国首都沉浸在狂喜之中,处于公众强大压力之下的督政府不得不在卢森堡宫为英雄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外交部长塔列朗①致辞欢迎为法国新争得两个省的“坎波福米奥和约的缔结者”。接下来是拿破仑致简短答词,在答词中他提出了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警告:“有朝一日,当法国人民的幸福得到最有实效的法律保障时,欧洲就获得自由了。”这句话的含义是十分深奥的,也许有少数几个人会微微吃惊,但是也被接下来的巴拉斯充满华丽辞藻的赞美词打消了——“法国人民悲壮的革命造就了一位跻身历史名人之列的新的天才。”

  几天之后,议会两院(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在卢浮宫画廊中摆设了更加盛大的欢迎筵席,画廊里又增添了一大批作为战利品从意大利运来的米开朗基罗②、提香③、维洛内塞④、葛雷基欧葛⑤、拉斐尔⑥以及达芬奇的珍贵油画。拿破仑对掌声和赞美辞表示出厌倦。 他对将近800多人参加的盛宴并没有多大兴趣,倒是对和约瑟芬一起去看的歌剧十分欣赏,但每次他出现在剧院时追光灯就要射向他的包厢,并伴以雷鸣般的掌声。这使他很受困扰,他总是退后躲避追光灯的照射。而约瑟芬则处之泰然,她的钻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她面带微笑,频频鞠躬。拿破仑相信这些赞美不过是过眼烟云,他后来向布列纳透露道:“巴黎人从来就是健忘的……这个花花世界的大都市里,今天对某人赞美有加,明天就会将他置之脑后,代之以新的更时髦的英雄。”

  巴黎这次的热情并没有转瞬即逝,巴黎市政府命令将拿破仑住所所在街道由尚特雷纳街改名为凯旋街(Rue de la Victoire)。各种人物争相前来拜见,拿破仑这次采取了较为谦逊的姿态,一一回拜他们。尽管此间曾经有人企图对他下毒而未能得手,但并不影响欢迎的持续;一个又一个的欢迎宴会中只有一个真正让他感到有趣:1797年12月28日,拿破仑成为法国科学院院士。他将这个头衔视为极大的荣誉,说只有这次在授衔仪式上的掌声才“真正感动了我”。

  拿破仑将军立即走马上任,到法国北部海岸任准备突袭英国的军队指挥官。这是不同寻常的挑战,是拿破仑最喜欢的那种富有风险的挑战。如果成功,他拿破仑·波拿巴将是自1066年征服英国的威廉之后第一个入侵英国的军事指挥官。在意大利所取得的辉煌战绩和外交成功之后,如果一切顺利,拿破仑将为法国带回英国王冠上的宝石,并横扫执政的督政府,在万民拥戴之下一举夺取政权。即使拿破仑失败了,正如巴拉斯所预见的那样,他至少可以在海峡继续当个军官。这位野心勃勃的人物不会久居人下,有朝一日,他又会摇身一变成为另一支军队的司令。

  1798年2月10日,拿破仑在寒风凛冽之中离开巴黎,前往北部布雷斯特海岸考察海港、兵站和供法国士兵集结待命、准备入侵行动的兵营。他和当地的军官、水手、渔夫、商人乃至走私贩子交谈,全神贯注地倾听他们的意见,极其耐心地向他们求教。拿破仑将这次入侵视为事关夺权的功败垂成的大事。法国军队在英国的土地上可以迫使他们的政府坐到谈判桌上来。可是他的这次考察旅行只有匆匆的8天时间,因为塔列朗派人送信劝他火速回到巴黎继续拉什塔特会议,那里“我们的全权大使焦急地坚持请你出席”。

    但是2月24日拿破仑到达法国首都时,得知拉什塔特的外交形势又突然改变。他将不去参加谈判。与此同时,他递交了一份对入侵英国持否定意见的报告,指出此时入侵英国从任何方面来说时机都不成熟:首先是季节不对,突然袭击需要夜长昼短,因此只有冬季才是渡过海峡进行突袭的好时机。此外,“不完全掌握海上的控制权,突袭英国是冒险和困难的行动……即使我们做出最大努力,也得花上好几年才能在海上占上风。目前入侵英国是万分冒险的……”他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虽这样说,但私下里他却告诉布列纳,“(欧洲)只是座鼹鼠丘。真正伟大的帝国和革命只有在东方发生。” 对于督政们,他解释道,现在在布雷斯特只有10艘法国战舰,而且还没有配备水兵。在这种条件下,他不打算在海峡向整个英国海军挑战。尽管如此,迟早有一天是要入侵英国的,法国还得着手准备几年才能采取行动。

  和拿破仑一样,督政府也处于十字路口,举棋不定。他们已经签发了有利于入侵行动的法令,任命三人委员会,“准备并执行拿破仑将军要你们采取的有关对英国进行征战的措施”。但是,在一次专门讨论战略的军事会议上,督政府改变了主意,决定暂缓海峡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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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又提出了两个可行的方案,一个是进攻英属汉诺威,一个是远征“东方”。拿破仑在塔列朗的全力支持下主张后者。早在1797年7月3日,塔列朗就主张在地中海以东开辟新的殖民地。事实上,1798年2月14日,在拿破仑从北部海岸考察回来递交那份否定意见的报告之前,塔列朗就已经向督政府递交了征服埃及的正式建议书。

  该建议书提醒五人执政团:土耳其是在16世纪初征服埃及的,埃及并非一直是土耳其的领地,法国现在有责任干涉那些难以控制的无法无天的省份,并以土耳其的名义对其执行管理。这一奇特行动的公开理由有两个方面:整个埃及对于法国商人的偏见,包括马穆鲁克⑦强行勒索“贷款”以及两次当众侮辱殴打法国总领事马嘉隆的事件。外交部长坚持认为这是不可容忍的。军事干预的结果法国必将获得足够的补偿,埃及可以为法国提供“世界上气候最好的地方”,更不用提丰富的物产了—— “谷物和蔬菜是最丰富的”——包括水稻、藏红花、蔗糖、咖啡和棉花。至于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对法国宣战的问题,塔列朗加紧告诉谨慎的督政府:“他不会如此做的。”因为目前风雨飘摇的奥斯曼帝国,特别是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正在洪水泛滥,土耳其人自顾不暇。“同时英国人也不能恫吓我们,”他继续道,“因为我们和英国的战争为法国入侵埃及造成了绝好的机会。他们必须随时提防法国在海峡发动突然袭击的威胁,他们不可能将守卫海峡的海军战舰派到埃及去和我们打仗。”此外,一旦在埃及站稳脚跟,法国就能够从苏伊士派出15,000人的部队“将英国人赶出印度”。法国在埃及会遇到什么样的抵抗?他答道:“最多是8,000名马穆鲁克骑兵,而且完全不懂现代战术。”法国只需要25,000人便能占领这个国家,只要“5艘船和6艘三桅快舰就足以护送我们的远征军了”。至于统治埃及的马穆鲁克,会遭到被奴役的埃及人民的摒弃,“当我们将他们从压迫者的统治中解放出来时,他们会欢欣鼓舞的”。至于说到入侵,是“轻而易举的事……法国只需要花费少量的钱,不用多久共和国就会(从战利品之类的东西中)得到全部的回报的”。总之,外交部长论述道:“征服埃及将是对土耳其政府冒犯我们的错误行为的惩戒……埃及曾经是罗马帝国的一个省,现在它必将成为我们的一个省。”

  就这样,督政府决定暂缓执行进攻英国的计划,而集中兵力进攻埃及。为了获得光荣、财富、权力和可能与英国达成的和平,同时也为了除掉对他们具有极大威胁的拿破仑将军,这是惟一可行的安排。毕竟由于与奥地利签订了和平协定,目前欧洲只需要少量的军队,而且一旦英国受到震慑,天下就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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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决定

   为了真正的打垮英国,我们必须征服埃及……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如囊中取物一般。

    法国将埃及列入殖民地并不是一个新计划,也不是荒谬的。因为荷兰人在远东,西班牙人在南美甚至南太平洋地区都有殖民地,当然还有英国,这个在坎波福米奥和约签订后惟一还在与法国为敌的国家,在世界几大洲都有殖民地。此外,法国的共和派感到他们有权利和义务将经过千辛万苦得来的革命果实传播到世界各地。

  早在1769年,法国外交大臣就向路易十五提议将埃及变成法国的殖民地,以便“一旦丧失美洲殖民地,可以用埃及取而代之”。但是,该主张遭路易十五否决。数年后,另一位外交大臣又向路易十六重提此事,同样遭到拒绝。

  日渐衰败的奥斯曼帝国已经失去了对偏远省份的控制。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仅在名义上是奥斯曼帝国的成员,而由马穆鲁克统治的埃及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早在1796年4月,从土耳其回国的法国公使谈到奥斯曼帝国内部分崩瓦解,俄国和奥地利对其大有野心时,拿破仑就酝酿侵略埃及的计划了。但是,对进攻埃及态度最坚定的还要数法国富商夏尔·马嘉隆,由于他是常驻开罗的法国领事,他和巴黎、法国外交部,当然也包括督政府,有着密切的联系。

  1797年8月,马嘉隆给巴黎递交了一份备忘录,指出占领埃及的必要性和利益。他建议法国选择5月登陆(以避开夏日的酷热和尼罗河的洪水期),他称“征服整个埃及可以并必须在9个月内完成。3个月的洪水季节可以用来巩固亚历山大港、塔米亚和罗塞塔”,为其后法军“进军印度和驱逐英国人”创造条件,至少能“切断英国商人和印度的来往”。而法国在埃及的新战略地位又会反过来使开罗、亚历山大和马赛一样成为法国新的世界贸易中心港口。1797年夏,马嘉隆的建议得到塔列朗的支持,蒙日鼓励拿破仑认真考虑征服埃及的冒险计划。然而,蒙日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他认为征服埃及是法国革命理想对愚昧和暴政的胜利——征服是法国的公民权。

  另外,1797年整个春夏,得胜的拿破仑给巴黎的督政府递交了一系列国际政治形势分析。例如5月26日,他鼓励督政府夺取马耳他,称“该岛对我们具有无上的价值,如果我们裹足不前,它迟早会落入英国人之手”。他进一步说明法国新近占领的包括爱奥尼亚群岛和科孚岛在内的岛屿“比整个意大利的价值更大”,不仅因为这些岛屿“资源丰富,商业繁荣”,而且对于支持土耳其盟军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但是,直到9月及10月和蒙日交谈之后,他的想法才得到进一步的充实,提出“为了真正摧毁英国,我们必须占领埃及”(他的冒险计划有点儿自相矛盾,一方面强调支持土耳其帝国的必要性,一方面又计划剥夺该帝国最富有的省份)。在与蒙日讨论之后,拿破仑决定派国库审计员秘密出使马耳他。

  拿破仑在拉什塔特的外交作用逐渐淡化之后,便集中精力埋头致力于制订征服埃及的计划。3月5日,他提交了一份长长的分析远征行动的正式报告,包括他认为需要的兵力配备——25,000名步兵和3,000名骑兵——他认为这就“足以占领埃及和马耳他”了。

  拿破仑的报告只是个形式问题,因为督政府早已和他商量并决定了这件事。同日,督政府颁发了一道法令,宣布发动一场新的军事行动,包括拿破仑提出的成立“地中海海岸军事委员会”指挥征战埃及的军事行动的主张。另一道命令授权对马赛、土伦和其他海港城市的军队进行补充,并组建护送远征军的舰队。同时授权陆军部长调拨100万法郎给新成立的军事委员会,并在此后每隔10天分别给陆军和海军拨款50万法郎直到完成备战为止。另外一道法令命令海军部长在土伦装备战舰,使它们能够胜任3个月的远海作战。督政府在同一天还发布了数道命令,指示驻意大利指挥官在热那亚征调所有船只准备运兵,并命令马塞纳将军立即启程到意大利契维塔韦基亚调兵遣将,同时命令在阿雅克肖的沃比翁将军整装待发。

  虽然这项军事行动的目的是绝密的,连拿破仑的高级将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调兵和运兵计划却在紧锣密鼓之中付诸实施了。

  两天之后,即3月7日,督政府任命布吕埃斯海军中将担任舰队司令,同时继续为远征军准备兵力、弹药和大炮。几天后,贝尔蒂埃被解除其在意大利军的指挥官职务,调回巴黎任远征军参谋长。一周后,路易·德塞①接替了贝尔蒂埃在意大利契维塔韦基亚的职务。

  3月中旬,陆军部长通知法国东部和东南部守军,在他们的军事辖区内将发生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他同时命令全法国和法国占领地的所有军事总指挥官向里昂调兵,然后由波恩将军组织和装备这些军队,并用成千上万艘驳船通过莱茵河运到地中海海岸。

    督政府对军事行动的目的讳莫如深,以至于从来没有和拿破仑共过事,而现在是远征军指挥官之一的克莱贝尔②至今还不知远征的终极目的地。更让人吃惊的是,海军部长本人直到3月15日还没有被告知远征的真正目的!

  两周后,即3月30日,拿破仑通知法军总审计官(Chief Army Ordonnateur和军需司令官的地位、薪酬和重要性相当的一种官职)絮西宣布远征军将由5个师组成,需要两个月的食物和弹药,5个师的兵力分别从5大运兵口岸,即马赛、土伦、热那亚、阿雅克肖以及契维塔韦基亚集结登船,由多马丁将军指挥炮兵;医疗队由18名军医、300多名护士和药剂师组成,由医生德热内特和军医拉雷指挥。拿破仑于3月21日通知“地中海军事委员会”必须在4月9日以前将一切出发工作准备就绪,但各个海港都没有足够的运兵船,更不用说护送的舰只了,大部分船只是临时建造或修修补补的,此外,布吕埃斯海军中将尚在途中,实现计划谈何容易。

  反对这次远征以及心存疑虑的远征军军官大有人在,因此半官方的报纸《箴言报》在4月1日发表的一篇文章上险些泄露了天机,该文称一次“兼有社会和军事性质的远征” 正在成行,“其目的地是埃及。通过埃及进逼英国殖民地印度,要在那里打击英国。”与此同时,大部分拿破仑的军官,甚至连政府的高级官员都仍然被蒙在鼓里。为了弥补这一破绽,并进一步迷惑英国人,4月4日,《箴言报》上刊登了政府公告,称:“拿破仑将军将在10天内启程到布雷斯特担任英格兰方面军指挥官。”

  海军舰队和护卫队显然没有能够按照命令在4月9日出发。在海上执行任务一年多的布吕埃斯的舰队已经离开科浮岛,但是还没有到达。此外,大部分军舰在经过数月的海上航行之后,都需要维修并对大量减员进行补充。尽管如此,当由6艘法国军舰、5艘威尼斯战船和9艘三桅快舰(其中6艘是法国的)组成的破烂舰队终于于4月2日在土伦抛锚停泊时,布吕埃斯仍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然而,布吕埃斯和他的舰队所受到的欢迎是短暂的。离家一年多的布吕埃斯刚刚登岸便接到拿破仑和军事委员会的命令:他所指挥的舰队经过补给和载兵之后,必须向未知的目的港,“立即起航不得延误”。雪上加霜的是,委员会还通知布吕埃斯,由于海军经费空虚,无力支付他拖欠舰队9个月的军饷!

  海军中将不顾坐镇巴黎的那些人的决定,坚持舰队需要修整的时间;更有甚者,舰队将补充在沿海强征入伍的士兵。这当然意味着大量未经训练的水手将进行这次远征,尽管有命令“尽量限制外国人”入伍也于事无补。此外,布吕埃斯还做出了非同寻常的决定:清除不称职和不服从命令的海军军官,包括5艘军舰的舰长。还有,布吕埃斯拒绝接受3个月的修整期,坚持要经过6个月的修整之后才能出海征战。训练成千上万强征入伍的水兵是一件麻烦的事。舰队的纪律必须得到维持,布吕埃斯据理力争,现有的对整个舰队中普遍存在的不服从军纪的军官和水兵的惩罚条例过于宽松。革命中诞生的军事法庭陪审团制度应予以取消,应赋予舰长更大的权力,“包括在战争中有权对怯弱者处死的权力”。至于临阵逃脱的水兵,必须“就地予以正法”。对动摇军心者更应严惩不贷。“我们面对着舰只数量3倍于我们的强大而训练有素的敌人,”他用非常逆耳的语言对巴黎的海军领导总结道,“我们打算进行的战役,对我们是有决定性的。要么我们的海军蒙受耻辱,要么我们成为欧洲最强大的海军力量。归根结底,整个远征的胜败取决于压倒对手的制海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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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海军舰队的组建混乱无序,还有一些非常奇怪的延误因素。例如:拿破仑总司令还要带上法文、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的排字模板,远征军里还编入了大量学者,包括天文学家、数学家、博物学家、地理学家、化学家、建筑师、各种东方语的翻译、道路和桥梁工程师,甚至还有一位热气球专家以及一位才艺出众的艺术家。

  成千上万的队伍很快集结于马赛和土伦地区,他们大部分是从莱茵河乘船而来。当军队的主计官从巴黎寻找第一批数百万法郎的薪金支付时,在财政上身无分文的拿破仑下令瑞士占领军从瑞士国库强行提取300万法郎,用船护送到里昂。的确,除了最基本的军需物资,如鞋袜、步枪(在刚补充的12,000枝步枪中就有10,000枝是坏的)、大炮、炸药以及运兵船只等奇缺之外,影响、限制和延误陆军和海军战备的最大因素是没有资金(尽管拿破仑和塔列朗都曾当面保证过资金无虞),仅马赛军港一项就需要耗资5,837,377法郎。同时,刚从契维塔韦基亚过来督促备战的蒙日惊愕地发现调兵的工作几乎停滞不前,他要拿破仑立即拨给250万法郎。在科西嘉也是如此,当地军需部门拒绝合作,除非以前拖欠的经费得到立即支付。法国舰队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们仍然欠着过去9个月的180万法郎的军饷。布吕埃斯不得不向拿破仑恳求资金。尽管如此,布吕埃斯仍然百分之百地支持拿破仑,不仅对他大加赞扬,而且“保证全力以赴争取远征胜利……效忠共和国政府”。

    尽管授权数百万法郎的开支,购买大量军火武器,向地中海沿岸大规模集结兵力,抢修和建造船只,以及强迫征用200艘以上的民船;但是,直到1798年4月12日,督政府才正式签发命令。在卢森堡宫,督政府将这支军队定名为“东方军”,任命“公民拿破仑、现英格兰方面军司令”为东方军统帅;同时下达命令,确认拿破仑率领的这支军队将“进攻埃及并占领这个国家”;同时,命令他“将英国人从他们在东方所占领的地方或其他地方驱逐出去……摧毁他们在红海的商业基地”。他必须“切断(保障)苏伊士运河,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确保法兰西共和国在红海的利益”, 同时“要和土耳其苏丹保持良好关系……”

  在对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作毫无理由的入侵辩解了一番之后,督政府抱怨控制埃及政府的马穆鲁克“与英国有着密切的联系”,并愈来愈依靠英国。其结果,马穆鲁克“对法国人民充满敌意并以恐怖和残忍的手段反对法国人民,每天都对他们寻衅滋事、掠夺和杀害”,因此法兰西共和国迫不得已,只有“全线追捕共和国的敌人”。命令最后说:英国已经完全控制了好望角,法兰西共和国别无选择,只有打开通向“印度”的另一条通道。第三道命令指示拿破仑:基于马耳他对法国人的仇视,以及5年前马耳他拒绝承认新成立的法兰西共和国导致法国在地中海的通航瘫痪,故而这次要占领马耳他。随着这3道命令的秘密“发布”,在督政府看来,整个军事行动已经完全合法,可以放手去干了。

  战争的策划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次日,拿破仑好像觉得远征军的备战事务还不够繁忙似的,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杰出的战略远见,他向督政府献上了一份题为《对英作战的说明》的长长的形势分析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他告诫督政府:虽然入侵英国的计划被搁置起来,但绝不能取消。事实上,他将这个计划视为全球军事战略的重要部分,入侵埃及只是其另一部分而已——其目的都是为了迫使傲慢的英国人坐到谈判桌上来,与法国和平共处。

  东方军总司令的这份令人惊讶的报告,提出法国将在1798年11月从两地登陆:一方面,4万军队从波隆那乘400艘战船出发进攻英国;另一方面,一万军队从被占的荷兰岛屿特塞尔出发进攻苏格兰海岸;与此同时,远征军同时征服埃及。这的确是一个荒谬而不合逻辑的白日梦,为实现这个计划,使法国海军能与英国海军匹敌,拿破仑提出了一个耗资巨大的造船计划,经费高达“4,000万~5,000万法郎”。

  这是个看来显得疯狂的计划——就相对弱小的法国海军而言,要想在英国的殖民地印度、埃及和英国本土同时打击英国是完全不现实的——却不能不说是个十分激动人心的计划。拿破仑认为,只有通过这样一个全球性的军事行动才能挫败英国。但是,拿破仑忽视了英国的海军战略,同时严重忽略了法国海军的训练、军官和水兵较差的素质。这是他整个军事生涯中的一个主要弱点。 他制订针对强敌的横扫千军的作战计划时往往以他的个人愿望为基础,没有也不想去了解或考虑对手的军事实力、自己的不利之处或战略上的问题以及他自己可能出现的失败。

  很难说拿破仑提出这样的冒险计划是多么蛮勇,或是多么不负责任,或是多么疯狂……说到底,他毕竟才只有28岁!考虑到动荡不安的欧洲,与奥地利刚刚签署的和平协定带来的尚不稳定的和平以及英国仍然在欧洲大陆企图组成新的反法联盟,法国没有可能抽回自己边境和海岸的军队和海军力量。拿破仑目前连凑够埃及远征军的38,000人都有困难,到4月15日还差9,000人,更不用说海军征募新兵的问题和运兵船、护卫舰和攻击舰奇缺的问题了。

  最基本的军事装备包括枪支弹药、鞋袜等,对于埃及远征军来说都一直是个问题(拿破仑的正式建议只提计划用兵28,000人)。甚至连面粉供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有困难:科西嘉由于遭到干旱,水磨房无法运转,大量的小麦无法磨成面粉装船。而且,由于木材缺乏,船只和今后在贫瘠的埃及所用燃料都将是个问题。

  最主要的问题,也是成败的关键问题是——如同布吕埃斯提出的那样——法国海军缺乏训练的问题。逃亡、低廉的军饷、恶劣的条件、死亡的威胁和不合格、不守军纪的新水兵和军官,使法国海军形同虚设。军官并不比怕死的水兵可靠,士气低落的海军是全军的害群之马,这使得新上任的海军中将布吕埃斯伤透脑筋。他需要足够的战船、水兵和军官,否则如何能够像拿破仑所建议的那样同时进攻印度、埃及和英国?即使为埃及远征军征集1,000万到1,500万法郎(最高数额未曾透露过)已经是一场噩梦了,而按照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则需要5,000万法郎,这简直是个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和平协定切断了法国国库的财路,虽然从被占的荷兰、比利时、瑞士和意大利的战利品源源不断运往法国,法国国库仍然濒临破产,由于和平协定的签订,法国断了战利品和“战争贡献”这两个财源。此外,拿破仑在他的计划中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时间。

    早在3月份,拿破仑第一次提出远征埃及的计划,正是考虑到进攻英国“在数年内”是不可能的,因为需要时间造船和组建新海军。但是,一个月后,他却谈论起要在1798年11月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仅造船所需要的木材、麻和帆布等其他材料的订购就需要数月时间,此后可能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造好;即使从最快的情况考虑,使用最大的资金,执行拿破仑的计划也需要两年到两年半的时间。但是,他却白日做梦般地建议在7个月内发动这场战争。

    拿破仑的这个梦自然没有成为现实。不幸的是,蒙日当时没有能够研究他的这个最新的建议,实干的贝尔蒂埃也没有。尽管如此,这项伟大幻想的计划向督政府证明了拿破仑将军有着令人害怕的天才头脑,能够应付一项错综复杂的全球性的战略问题。虽说他的计划是不可行的,但却是出自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的计划,这个人将来可以干出任何他们所期待的事,也可以干出令他们害怕的事——他很快就要出征地中海另一边的遥远国度,谢天谢地,这真是令督政府松了一口气。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6
 1798年春,已经被远征事务缠身的拿破仑又遇到一件先令他奇怪后来差点使他气昏的事情。3月,一名因与约瑟芬不和而被她解雇的使女路易·科姆波茵向他指控他的妻子与一名叫伊波利特·夏尔③的年轻英俊的军官私通,这个夏尔就是在意大利战役中陪同约瑟芬奔赴米兰的夏尔中尉。这名使女同时揭发他们还染指非法投资和投机活动。拿破仑深知下人的报复心和不诚实,下令大多数都是反对约瑟芬的波拿巴家族成员(包括哥哥约瑟夫)就此事进行调查。经过调查,3月9日,约瑟夫会见拿破仑并向他报告了调查结果,不仅证实了听到的一切,而且还有更多。

  约瑟芬于1796年与夏尔中尉初次相遇后便一见钟情,频繁往来。1796年~1797年的意大利战役期间,由于拿破仑或是其他人员的在场,使得这对恋人的私情受到障碍,但是,在坎波福米奥和约签订之后,就在他们回法国之前,两人在威尼斯找到了肆意放荡的机会。后来,当拿破仑在前往拉什塔特的路上时,约瑟芬和夏尔又得以有机会一起乘坐她的马车(用拿破仑的钱)旅行,花了数周时间翻越阿尔卑斯山,在马车越过国境时夏尔才与她分手。当妻子于1798年1月2日抵达巴黎时,已是数周之后的事,拿破仑虽然非常恼怒,但对于中尉竟敢与他平分秋色之事尚蒙在鼓里。还有,本身也染指各种投机活动和暗箱交易的约瑟夫告诉他的弟弟:约瑟芬、夏尔伙同巴拉斯和其他官员在专门与意大利军从事战争交易和欺诈的波丁公司投资,数额巨大,还涉嫌买卖国家财产,特别是北方被占领土的地产包括修道院等。

  拿破仑召见约瑟芬,和约瑟夫一起向她摊了牌。她痛哭流涕,声称这一切都是不实之词。“是啊,我的伊波利特,”事后她立即给她的恋人通风报信,“我恨他们所有的人。你,只有你能得到我的爱和温情的思念。真应该让他们知道我有多么憎恶他们……让他们知道不能如我所愿地经常见到你,我是多么后悔和失望……喔!我对这些怪物都干了些什么,使他们这样对待我?” 她甚至提出了和拿破仑离婚的打算,但受到夏尔及时的制止。拿破仑和约瑟夫知道了她的不贞和放荡,但缺乏来往信件等真凭实据,只能警告她:如果再和夏尔在他的公寓或波丁公司的办公室里私下来往,或是再介入波丁公司的投机生意,她将承担后果。

  约瑟芬藐视所有的人,不但继续和伊波利特·夏尔公然约会(他现在已经退役回家专门从事兴旺的买卖),而且变本加厉地在波丁公司搞投机生意。与此同时,拿破仑情绪显然得到缓和,接受了约瑟芬的否认,告诫她今后好自为之,一周之后还为她在凯旋街买下了一栋豪宅。拿破仑日夜操劳各种政治和军事计划,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过问约瑟芬的贞操之事。可是那个夏天,当他远离法国海岸之后,拿破仑被告知约瑟芬与夏尔的私通已经达到了他想像不到的登峰造极的地步。

  此时远征军已经万事俱备。虽说拿破仑原计划的4月9日出征日期已经过去,但至少他的军事指挥团已经组成,包括土伦的克莱贝尔、马赛的雷尼尔、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阿雅克肖的沃比翁和热那亚的梅纳尔,由多马丁指挥炮兵、迪马指挥骑兵、卡弗雷里指挥工程兵。4月17日,拿破仑命令布吕埃斯准备于4月27日启程。但是,一个突发事件耽误了预定的行程。

  4月22日,埃及远征军的出发日期已经临近。拿破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次,他要求一定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他从巴黎通知布吕埃斯:“我定于明天晚上动身来土伦。我希望在我到达时能够看到舰队已经准备好起航。”这是一份直率而急躁的文书;他将不再容忍任何借口。无论是否准备就绪,舰队务必在5天之内出发。但是,拿破仑的生活中经常出现难以意料的事情——现在就发生了。

    4月23日,信使从维也纳传来的消息使拿破仑无法动身离开法国首都。消息说4月13日,刚吃了败仗的奥地利人将贝纳多特公使所在的大使馆门前的法国国旗扯了下来,撕成了碎片,这面旗帜是1796年贝纳多特公使按照督政府的命令在法国大使馆门前升起的。这个愚蠢的行动是由冲动的维也纳爱国者干的,但贝纳多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关闭大使馆并离开哈布斯堡以示抗议。

    巴黎对此事的反应强烈。督政府立即下令从海峡地区向奥地利边境调兵。战争阴云笼罩欧洲,卢森堡宫内的特使来往穿梭。拿破仑命令他的机要秘书布列纳推迟动身日期。卢森堡宫紧急召见拿破仑共同协商对策,并命令他留在巴黎待命。

  次日,一名奥地利王国外交特使从维也纳赶赴巴黎,带来了奥地利政府的正式道歉。督政府为此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欧洲在这个时候重新开战。同日,督政府再次召见拿破仑,通知他“准备立即动身前往拉什塔特与奥地利政府协商……以便解决两国之间的一切问题”,包括诸如法国干预罗马(法国人在罗马逮捕了教皇并成立了罗马共和国)、那不勒斯、托斯卡纳和瑞士问题。于是,拿破仑“全力以赴进行谈判和签订协议的工作”。

  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他能成功谈判并签订一项包罗万象的国际条约,他将名声大振。奥地利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位个子矮小的科西嘉人,而督政府里的塔列朗和巴拉斯正是要利用这一点使他们能够获得最大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自然暂时将埃及远征之事搁在一旁。尽管如此,拿破仑并没有放弃他的埃及远征计划,而是告诉土伦的克莱贝尔——远征只是推迟数日而已。与此同时,他委托克莱贝尔临时代替他全权指挥,继续备战,随时待命出发。他给布吕埃斯寄去一份简短的说明之后便集中精力于他的新目标。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6
 有外交部长塔列朗的全力支持,有他军事生涯的发端人、现在仍是督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巴拉斯作为后台,拿破仑自然有恃无恐、满怀热情地来回奔波于外交部和卢森堡宫之间,并致信奥地利高级外交官,称他不久即将前往拉什塔特,由于维也纳的致歉,他预计两国之间的问题能够得以和平解决。与此同时,法国继续向奥地利边境调兵遣将,使奥地利处于大兵压境的境地。

  不幸的是,拿破仑的身边缺乏可以给他忠告的人。显然,外交部长塔列朗无法制约这位科西嘉将军的虚张声势的要求。结果,在一次与巴拉斯私人会晤的情况下,拿破仑秘密地夸耀他有可能放弃埃及远征,但是,他没有向巴拉斯和塔列朗透露有关他个人目的和热望的任何想法。5月初,拿破仑向督政府公开了他的所有想法,他锋芒毕露、气势逼人地大谈如何利用奥地利的弱点在谈判桌上与他们讨价还价,以迫使他们割让更多的土地。作为对他的奖励,督政府里应该有他一把交椅(受到惊吓的巴拉斯早先就提出过28岁的拿破仑还不符合进督政府的法定年龄,即至少40岁)。督政们自然对他的权势欲大为震惊,更不用说他的目中无人和桀骜不驯了。他们需要和平,不能让拿破仑·波拿巴为所欲为。

  作为整个经过的目击者,巴拉斯认为拿破仑想在拉什塔特以法国的强大为筹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无望的牺牲者,“拿破仑不愿坐失如此大好良机”,而且“企图通过督政府独断所有欧洲事务,他不再掩饰对督政府的蔑视”,并且“以退出军界对我们进行威胁”。憎恶这个傲慢将军的督政勒贝尔立即拿出纸和笔——“将军公民,签字!”因自己这次的过分言行而受到羞辱的拿破仑,以“完全的沉默对此加以断然拒绝”。

  这次会见后,督政府五人执政团再次开会讨论,取消了拿破仑的外交使命和拉什塔特之行,然后令巴拉斯亲自将该决定通知拿破仑本人。

  当巴拉斯到达拿破仑在凯旋街的住所时,发现他的仆役正在朝马车上搬箱子,拿破仑正在打算动身去拉什塔特!他们的会晤只进行了15分钟,根据布列纳的回忆,他们两个人关在拿破仑的小书房里,巴拉斯要求拿破仑交出现在已经失效了的外交护照。“巴拉斯首先离开,穿过客厅,没有和拿破仑夫人打招呼。将军接着出来,将巴拉斯送到门口。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他的书房,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拿破仑对布吕埃斯口授了一封简函,命令他5月9日将部队装船,同时,告诉他的老朋友卡弗雷里将军:埃及远征将继续进行,他将于次日晚上动身到土伦去。

  拿破仑在法国最有权势的5个人面前蒙受的羞辱是他既不会宽恕也不会忘记的,他决心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他们完全不需要我了,”他对布列纳透露道,就像原来在布里埃纳军校时那样,“必须推翻他们……但是,时机尚不成熟……我还需等待……我将完全靠我自己了。也好,我们终于要去埃及了,那里有着获得荣誉的全部伟大机会……我将去获取荣誉。”

    5月3日,拿破仑将军和约瑟芬以及布列纳一道离开了巴黎。匆忙之中,他竟未能注意到《箴言报》上刊登的一则公告,说的是一个战俘,名叫威廉·西德尼·史密斯的年轻的英国海军上校,靠拿破仑在皇家军校的同学路易·德菲利波的帮助越狱逃跑之事——有朝一日,这两个人都会在遥远的阿克海港与拿破仑狭路相逢。

  在赴土伦的5天旅途中,拿破仑一言不发地沉思着。但是,当他于5月9日早上6点钟到达土伦时,他已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了;最后的决心已定,现在就要促使其变为现实:他决定成功,去获取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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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海军舰队

我现在要带领你们进入一个国家,在那里,靠你们未来的功绩,你们将要超越你们过去已经使世界感到震惊的伟业。

——对东方军的演说(1798年5月于土伦)

    上千英里旅途、将近6天的车马颠簸,拿破仑将军已经疲惫不堪了,可是他却毫无倦容。抵达土伦后,他既没有休息,也没有在专门为他准备的、俯视熙熙攘攘的土伦港的石头宅子里陪伴约瑟芬或听布列纳汇报,而是立即视察准备登船的军队。他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他的下属一样毫不留情;他对待军事视察和对待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一样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他亲自检查士兵的战备状态,检查他们的枪支、刺刀、装备、大炮、由6匹~12 匹马拉的两轮炮车以及弹药车等等。

    拿破仑发现这个法国地中海的海港被军舰、商船以及其他活动搞得异常繁忙,特别是部队的集结和调动。在这样一个通常相当平静的海港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活动,是很难逃过警觉的英国人和他们奸细的眼睛的。因此,务必使远征军尽快开拔。阿雅克肖、热那亚、契维塔韦基亚和马赛的东方军正在积极准备出发。但是由于重重障碍,拿破仑不得不再次将从土伦出发的时间推延到5月13日~14日。

  在土伦等待着拿破仑的是令人心烦的坏消息和问题成堆的报告,这使一贯精力充沛的拿破仑也感到应接不暇。铁面无私而办事高效的审计官纳雅克也送来了报告,报告中称他现在仍然缺乏付给海军的180万法郎的军饷,没有这笔军饷,海军拒绝出海打仗。他从哪里去搞到这笔钱呢?还有,仅海军就减少了2,049名人员(包括护航队的水手)。十分富有进取心的纳雅克说道,如果迫不得已,可以让平民和士兵充任巨大炮舰的水手!更糟的是,远征军的后勤十分困难,主要是由于缺乏资金,士兵和水手都没有足够的食物,于是军官不得不打开早已封存在运输船上准备在埃及使用的给养。远征军的马匹甚至连饲料也没有,纳雅克不得不将700匹马送回热那亚。

  来自马赛的雷尼尔将军的报告也不令人鼓舞。报告称他的13只运输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可能意味着要推迟出发的时间。船上不仅缺乏水手,而且缺乏最普通的膳食用具、水壶、扫帚等,面临长期海上漂泊和数月作战的士兵们连起码的购买烟草等个人必需品的钱也没有。军队缺乏制服和被褥,数千桶储存在运输船上的淡水也“已经开始变质”。更有甚者,雷尼尔的炮兵军官和炮车驾车人一道从港口“失踪”了。马赛的海军军官报告他们那里有9艘船(包括护航队的2艘医疗船)不具备出海条件,原因仍然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没有钱”。同时,一位拿破仑十分器重的重要高级军官迪盖突然要求准许他辞去马赛的指挥任务,以便能回到巴黎在五百人团供职,这被拿破仑严词拒绝了。政治难道比军队更重要吗?!相反,他命令迪盖在马赛强征5艘大的民船送到土伦。现在,不仅是运输船、食物和供应品大量“失踪”,成百上千的士兵也“失踪”了。拿破仑抵达的那天下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所有离开兵团的军官和士兵——无论他们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必须立即回到所在部队。

  虽然有这么多令人头疼的事情,至少拿破仑在这里脱离了督政府的羁绊和干预,一切由他说了算。他将获得成功,然后回头对付巴黎。在这个黑暗的时刻,他意外地得到了最令人吃惊的安慰:脾气暴躁的克莱贝尔将军神秘地告诉他,他完全“理解”拿破仑的个人政治抱负并赞赏这位将军的“雄才大略”,克莱贝尔本人将“竭尽所能帮助他实现宏图大业”。

  此时,法国政府正在尽力使英国不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为了对这位受人瞩目的“由部长全权委任的拿破仑”从巴黎和拉什塔特突然消失以及对地中海沿岸明显的军事动向做出解释,他们在5月8日的《箴言报》上发表了一则声东击西的消息:

    据悉,拿破仑将军业已离开土伦,土伦港的舰队连同以前威尼斯海军舰队的一个海军中队打算打破英国人在卡地兹的封锁,解救出那里的西班牙舰队,然后一起进攻布雷斯特,会同那里的海军中队一道参加对英国的登陆行动。

    5月10日,负责在土伦装船的纳雅克,只装上了12,000军队和5,000匹战马,而雷尼尔的全部队伍都已经装船,准备从马赛出发了。尽管军事委员会力图制造一种井井有条的假象,但极其严格的拿破仑不断的责骂却导致了紧张和混乱。一切就绪准备从马赛开拔的东方军突然遇到了意外的8级大风,不仅打消了5月10日出发的计划,而且船只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坏。尽管如此,不敢违命的雷尼尔还是在11日出发,并于当晚抵达土伦。拿破仑是个不接受任何借口的人。

  12日凌晨5时,土伦港的天尚未亮,严厉的拿破仑登上了“阿尔塞斯”号听取雷尼尔的报告,马赛港被损坏的船只将尽快修复后立即赶来。同时,贝尔蒂埃命令骑兵在次日凌晨4点登上最后4艘运输船。

    但是,纳雅克又给他的司令官带来了更多的坏消息:“虽然我的愿望是恪尽职守,彻底执行阁下的命令和要求”,然而“单凭我个人的良好愿望是不能解决3万人马的巨大需求的”。他需要再增加53万法郎以解决各种港口的费用,120万法郎以解决拖欠的海军工资,145万法郎以解决食物储备、海军火炮和修理费——总计达318万法郎,如果要按时出海的话,这些钱就得在一夜间筹齐。拿破仑犹豫不决了。

    如果说他并不很担心钱的问题,那么每天有成千水兵和水手开小差的问题,他却不能坐视不顾。陆军的情况更糟,正如贝尔蒂埃向拿破仑报告的那样,军队由于开小差已经损失了25%的人员。

  更糟的是,布吕埃斯告知拿破仑,由于海上的风暴和风向改变,原定5月13日至14日的起航时间也许还要进一步推延5到6天。这些不协调的问题很难说是好的预兆。

  另一方面,这也给了深受爱情折磨的拿破仑能在港口和约瑟芬多待几天的时间;同时,给照常每周工作7天,每天从天亮一直忙到夜晚11点的布列纳一个机会询问拿破仑:他们可能会在埃及待多久?拿破仑对这位机要秘书的回答令人不安,他说:他将和他年轻的妻子和家庭分手,“或许几个月,或许6年,取决于那里形势的发展。首先,我要使那个国家成为殖民地”。而且,即使要待那么长,“我现在28岁(原文如此),6年后35岁,并不老;而这6年中,如果老天助我,我将有机会打到印度去”。

  埃及远征军尽管盔甲不齐,总算准备就绪,大部分资金也已经到位。现在万事俱备,只等顺风了。就在此时,海军谍报的密件送到了土伦总司令部。在马翁和米诺卡岛发现有27只战船组成的英国舰队,而在过去数月谍报一直称地中海没有发现任何英国海军的踪迹。另一谍报称:文森特海军中将和他的整个舰队仍然守在卡地兹。第三份谍报称:在突尼斯和萨丁之间的海域发现14艘船和三桅快舰。17日,布吕埃斯派出一艘船沿通往马耳他的方向侦察时,遭到3艘英国船和三桅快舰的追击。这令人不解。拿破仑如何处理这样错综复杂的数字和发现呢?从意大利海域也传来了一些发现英国海军的自相矛盾的不准确的消息,法国人必须有所准备。但对手的情况如何?他们究竟在何处?还有一份报告称纳尔逊①海军少将已于5月9日回到了地中海,但他只有3艘船和4艘护航的三桅快舰。无论敌人舰队的精确数量如何,总之,拿破仑知道越快启程越好。5月17日,风向终于变了。拿破仑命令布吕埃斯准备起航。

  5月18日下午5点,布吕埃斯下令鸣炮6响,这是命令所有还在岸上的人员立即返回战船的最后信号。拿破仑通知在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将军:他希望次日早上能够出海。遵照拿破仑的特殊指令,在契维塔韦基亚帮助德塞的蒙日回答:“在这里,我已经变成了亚尔古英雄②了!这是我们当今的伊阿宋③所创造的另一个奇迹……他将带着启蒙的火炬到长年处于黑暗之中的国度,他将去传播共和国的哲学思想,并在远离家乡的异国实现我们国家的荣誉。”尽管已经53岁,精力仍然充沛的蒙日抑制不住他的激动和乐观的心绪,这对拿破仑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励,特别是因为蒙日是他在法国最崇敬的人物。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7
  一周的风暴过后,5月19日早上6点,天空放晴。布吕埃斯在拥有118门大炮的旗舰“东方”号上升起了信号,舰队起锚扬帆出航。拿破仑亲自下令,各军舰每晚要唱革命赞歌《向英国进军》。

  起航前,拿破仑在旗舰上向整个舰队发表了讲话:“好,让我告诉你们,你们还没有为祖国尽忠效劳,祖国也没有给你们多少报偿。”他又重提意大利战役的话题。他告诉他的远征军,他要带领他们到一个地方,他们可以在那里报效他们的国家,得到一切补偿。为此,他保证每个士兵回国时将得到5亩土地(这个诺言他没有能够遵守)。“你们将面临新的冒险,并和你们的兄弟,水手们一起分享……让陆地和海上的敌人在你们面前发抖吧!效法古罗马的士兵在平原和海上战败迦太基人的伟业吧!”当拿破仑从后甲板上步下时,“东方”号下甲板上集合的士兵们高呼:“不朽的共和国万岁!拿破仑万岁!”并高唱传统的革命歌曲。

  法国人克服了准备工作中遇到的重重障碍和困难,海军舰队终于从5大海港出发,整个舰队形成3个海军中队,每个中队有56艘不同等级的舰只和战船以及13,000名官兵。

  “维持严格的纪律,”在旗舰上的拿破仑要求布吕埃斯道,“并为我准备一张好床,就像是你给病人准备的那样。”曾经想当海军炮兵军官的总司令事实上并不善水性,无论海上是波涛汹涌还是风平浪静,他都要晕船。

    拿破仑和布吕埃斯都深知加强严格纪律的必要性,特别是每艘运输船的船舷上都装满了军需物资和人员。法国海军的“皇后”、有着三层甲板的“东方”号在这方面也许比其他船更加糟糕,因为它装着许多远征军的指挥官和舰队司令官,包括拿破仑的最得意的副官和布吕埃斯的副将,此外还有非军事人员、医疗队的军医官等。原来最多装载1,000人的军舰现在的人数达到2,000余人,几乎所有的角落和缝隙处都挤满了人、塞满了物品,包括拿破仑个人的4,800 瓶葡萄酒。

    整个说来,远征军共有31名将军,其中16名在1789年之前就从军,在皇家军队受过正规训练,但11名是新近征募的军官,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还有5名只有不到9年的军龄。

  除了成千上万的军官和士兵之外,远征军还包括了各种在敌对国家能使军队自给自足的工匠,如铁匠、马具工匠、各种运货马车的车夫、上千名驯马师、面包师、厨师、裁缝和枪械师。

  在365艘海军舰只和运输船上,除了成吨的食物、酒、白兰地、淡水、服装和轻武器外,还有171门火炮、马车、四轮马车和757 辆其他车辆,云梯、铁锨、10,000多柄锄头和斧头,不用说还有45,000吨炸药和12,000吨子弹。此外,还有1,330匹战马,将战船变成了临时的马厩。

  远征还具有理论上的学术使命,化学家贝托莱④和他的同事装了成百箱的天文学、化学、物理学、地质勘察、外科手术和医学方面的仪器以及成千上万卷科学、哲学、历史和地理文选组成的图书馆,以及久已过时的埃及地图。

  舰队由13艘主力舰护送,共有309艘运输帆船——以3个平行的队形犹如放牧的羊群一般分散行驶在数平方英里的海域上,主力舰的行进速度只是通常速度的一半。三桅快舰犹如训练有素的牧羊犬一般前后护卫着舰队,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运输船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旗帜,有法国、西班牙、力古利亚、托斯卡纳、拉古萨、马耳他、土耳其、威尼斯、丹麦和瑞士国旗。船长及水手也来自四面八方。连同水手、军队和非军事人员在内,舰队共有54,000人,理论上,食物和饮料能够自给,马匹的饲料也是如此。在登船的总人数中36,826名是远征军人。

  布吕埃斯在海图上为这群笨重的“羊群”画出了一条最安全和最直接的航程,土伦和马赛的运输船在海上会合之后,他们朝东向热那亚海湾的入口行驶,5月21日和热那亚的72艘运输船会合。

  在热那亚的会合完成后,布吕埃斯调头朝东南偏南方向驶向科西嘉海角。远征军人们仍然不知此行的终极目的地。绕过科西嘉海角最北端后,他们沿海岛东岸朝南行驶,5月27日,与沃比翁率领的科西嘉师的22艘运输船会合。

  现在,身负重任的海军中将布吕埃斯小心翼翼地指挥着地中海上今后数十年都不会再见到的壮观的舰队,他孤注一掷的事业可以说是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这支庞大的舰队还有一个任务:次日与德塞从契维塔韦基亚姗姗来迟的56艘运输船会合。完成这最后的会合之后,拿破仑终于可以向督政府报告:“我们已经全部会合,向我们的目标挺进。”

  如布列纳所说的那样,在如同2,000人的“浮动城市” 的旗舰上,虽然“没有女人”,但生活却非常充实。布吕埃斯的船舱,以及总司令位于船尾的、有着眺望蔚蓝大海的舷窗的宽大船舱里,军官来来往往。拿破仑的这个船舱自然成了舰队的活动中心,那里,他一改在陆地上黎明即起的习惯,每天早上10点才露面。他一起身便由布列纳照料,他的身边当然还有副官、高级军官和经过筛选的仆役。除了偶尔和布吕埃斯和舰长在后甲板散散步,通常是讨论一些海军的特殊问题之外,他很少离开自己的船舱。用餐时,布吕埃斯和拿破仑慷慨地邀请大家豪饮美酒,但却必须和拿破仑一起长久激烈地讨论各种哲学和科学问题,辩论往往持续到凌晨时分,并且很少被音乐所打断,因为拿破仑不喜欢音乐。

  蒙日荣幸地成为拿破仑的座上客。蒙日是热情、外向和容易兴奋的科学家和数学家,他有两个十分溺爱的女儿,年轻的拿破仑成了他的养子。

  拿破仑·波拿巴最崇敬的蒙日原籍瑞士,是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长子,1746年出生在第戎南部。蒙日家的3个儿子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加斯帕尔·蒙日学习科学和数学,1764年考入里昂的学院学习。回到家乡之后在一所享有声誉的军事工程学校任教。

  蒙日的数学才能很快受到赏识。在这所军事学校他遇到了有才能的学生卡尔诺,后来与他一起参加了法国大革命。接下来的几年,他教数学、物理和化学,写了许多论文。正是在教书生涯中,他和31岁的寡妇赫本结了婚。由于他的妻子给他带来的一笔小小的财产,蒙日才有可能在社会和政治上崭露头角;同时,他也得到了更多从事实验的时间。

    对物理进行了更多的研究后,蒙日结识了当时有名望的一些科学家和哲学家,成为皇家科学院的成员。后来成为海军军官的校外主考官,并且是著名的法兰西研究院的成员。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7
 1789年大革命爆发后,蒙日成为雅各宾派的创始人,共和国思想的激进分子,主张摧毁一切封建等级制度,并处死国王。

    1792年8月,他被任命为海军部长。面对的是海上的劲敌英国和许多报复法国海军的叛变。蒙日进行了两次不成功的远征。到1793年4月,蒙日已经树立了不少的政敌——包括丹东,他强迫蒙日辞去部长职务。

  于是,蒙日又将大部分时间用于科学事业,包括为政府解决各种科学问题,诸如准备兴办大规模的钢铁厂、军火厂等,并建立了公制的度量衡制度。

  由于蒙日和他同事的努力,仅巴黎一座城市每年就能制造14万枝枪;法国铜炮制造厂由2家增加到15家;钢铁厂由4家增加到30家。蒙日是个热忱的爱国者,当他发现工人和劳工领袖破坏法国军队急需的军火生产时,他向当局告发了他们。

  1794年7月,随着罗伯斯庇尔的垮台,曾经为救国委员会工作过的蒙日也遭到别人的告发,被迫躲藏了几个月,直到他的逮捕令被撤销为止。

  如果说蒙日是以科学家的身份而著名的话,后来,他的名字就和巴黎皇家工程技术军校(1794年11月3日创立)的创始人的名字连在一起了。

  1796年5月,他成为新成立的法国科学院院士,并受命“访问被共和国的得胜之师新近占领的意大利,将你认为值得在我们的博物馆和图书馆里占有一席之地的所有艺术和科学的纪念品收集回来”。换一句话说,他被授予全权以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掠取战利品。

  正是在这17个月的漫长使命中,蒙日第二次遇到了意大利军总司令拿破仑将军(第一次是在1792年8月,刚升任上校的拿破仑在军中的事业受挫,曾求见当时任海军部长的蒙日,要求在法国海军炮兵中占有一席之地。虽然这位年轻人给蒙日留下的印象不错,但由于他于1793年4月辞去部长职务,因此未能助他一臂之力)。1796年7月7日,在米兰见面后,蒙日和拿破仑志同道合。当年7月23日,拿破仑签署停战协议时,蒙日在场。当时,拿破仑公开邀请蒙日到蒙泰贝洛宫,成为那里的常客。1797年8月,蒙日的政府使命完成之后,本欲告别拿破仑离去,但是拿破仑挽留他一起签署奥地利和平协定,因此他将行程推迟了数周。

  正是在这数周悠闲的日子里,拿破仑对蒙日谈到了未来的计划。其中特别吸引蒙日的是远征埃及的计划。拿破仑对这个计划特别注重,蒙日答应亲自为他收集有关的文献资料。

  他们的友谊现在已是牢不可破, 他们形影不离直到签订坎波福米奥和约,10月8日,拿破仑委托他和贝尔蒂埃将条约原件送交督政府。回到巴黎后,作为一名有影响的人物,蒙日仍然和拿破仑保持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并于当年12月帮助拿破仑入选法国科学院的院士。

  从马耳他开始,蒙日登上了“东方”号;在船上除了布列纳之外,要数他和拿破仑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蒙日始终是他的座上客,”布列纳回忆道,“这位学者的思想充满活力,和总司令有很多相同的观点,并以他活跃的思想激起了拿破仑的想像。” 但是,布列纳以及其他多数人都不了解蒙日对拿破仑决策的影响程度——特别是埃及冒险计划,蒙日曾经给拿破仑提供了大量的有关埃及的海图、统计、文章和地图。

  就这样,一位职业军人和一位平民科学家之间在一年前和平协定谈判时就建立的牢固友谊又得到进一步的深化。在以后的岁月里蒙日将一直是拿破仑的朋友和知心人。拿破仑始终信任和依靠他——他为人正直诚实、公正无私、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探险和挑战的精神,这正是拿破仑最欣赏的。蒙日是少有的实用数学家(对于他来说一切都要建立在公式和数学验算的基础上)和梦想家的二位一体。他生动的想像使他得以到达新奇而无人认知的彼岸,和拿破仑一样,他对身边的人完全不在意。对于拿破仑几乎一无所知的遥远国家的军事远征的策划,非蒙日莫属。

  海上航行中,拿破仑要花很多时间起草进攻马耳他和埃及的命令和计划,同时也有许多时间可以交谈。拿破仑最难以忍受的是海上生活的单调乏味和闲散。正如布列纳描述的那样:“法国的外交政策和政治是最常讨论的主题,但他特别喜欢谈论他刚刚获得的辉煌战绩。”当然,这是在他不晕船的时候。

  晚餐后,参加讨论的除了蒙日,还有贝托莱、布吕埃斯、冈托姆、卡弗雷里和其他高级将领。拿破仑从来不知疲倦,他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的问题和建议,他不断诱导他的部下思考各种政治和军事战役问题。之后,他又会将话题转到宗教,或是“其他行星上面是否有人居住”, 或是“地球的年龄以及地球是否可能最后被大火或洪水所毁灭”之类的话题。他还对释梦兴趣盎然。

    但是,随着整个东方军的运输船和舰队在海上日复一日的航行,拿破仑必须考虑更为严峻和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那就是他这支庞大舰队的命运和远征计划的成败。拿破仑随时不忘英国人可能在海上发起的突然袭击,也没有忘记布吕埃斯提到过的法国海军舰队的命运对这次战役的成败将是决定性的。

  毫无疑问,拿破仑和布吕埃斯都不知道,当法国舰队还在土伦待命出发时,英国海军少将纳尔逊的舰队在5月9日已经驶抵直布罗陀海峡。纳尔逊的使命虽说是在地中海上摧毁拿破仑的法国舰队,但是他直到5月28日才得知法国舰队并未驶往直布罗陀而是在向未知的目的地进发,而此时两支舰队之间已经相隔800英里了。

  6月2日,布吕埃斯担心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法国人发现远方的“英国船只”,他们确信无疑这是英国地中海舰队的先头部队。布吕埃斯立即下令4艘74门火炮的战舰和3艘三桅快舰前往侦察。

  惟恐运输船落入英国人的虎口,布吕埃斯下令船队形成攻击队形尽快驶向马耳他。布吕埃斯计划在数天内攻占马耳他,若久攻不下,马耳他就有可能召来英国人救援;那样一来,可能使远征埃及的计划推迟甚至永远无法实现。

  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又称马耳他骑士团,是1113年十字军东征时成立的。1187年耶路撒冷失落后,他们在具有战略地位的罗得岛建立了新的家园。1522年,中东奥斯曼帝国强大的土耳其苏丹占领了该岛。1530年,哈布斯堡王朝在马耳他岛为骑士团找到了一个新的避难所。他们在岛上修建了巨大的城墙,同时配有大量的火炮。1565年,土耳其人又对马耳他发起攻击,但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虽然土耳其人用几百艘战船和上万军队对马耳他围困了233天,最后还是无功而返,只抛下了3万具土耳其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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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7年12月,在督政府授权远征之前,拿破仑曾经派出使者带着一箱金子秘密出使马耳他,对马耳他的守军和地形进行侦察,并用金子买通了守军人员。1798年3月3日,使者回到巴黎给拿破仑带去了详尽的军事报告。

  尽管马耳他有着数英里的城垛,但拿破仑对其详细军事布局已了如指掌。马耳他守军中有10,000民团(只在紧急情况时使用),大部分是未经训练和没有参加过任何战争的平民百姓。事实上,这里只有1,500名守备军和900门古老的大炮(多数大炮从来没有使用过)据守着城墙,守备军中仅有322名骑士,其中50名年事已高,只有272名尚能舞枪弄刀,而这其中就有200名事实上是法国人。基于这样的背景,加之数量可观的贿赂,1798年6月,拿破仑自然轻而易举地攻下了这个岛屿。

  6月8日,布吕埃斯的舰队终于见到了马耳他岛,他们发现来自契维塔韦基亚的德塞的小舰队和德克里斯的护航三桅快舰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们了。次日,总计365艘战船的舰队经过21天的航行终于在瓦莱塔抛锚停泊了。

  不用说,6月9日,当马耳他人一觉醒来,在这个地中海上的古老海港发现眼前的大海上是一望无际的军舰和如同“浮动的森林”般的桅杆和樯帆时,不禁大惊失色。同样,法国海军军官在他们的望远镜里发现岛上貌似攻不破的城垛和要塞时,也是焦虑万分。

  既要攻占该岛,又不想以“征服者”姿态出现,拿破仑给瓦莱塔的守军发出信号,要求允许整个舰队进港补充淡水。10点,岛上回答:每次只准4艘船进港加水。这很好,为了攻击他们“总是需要借口的,无论是什么借口”。德塞将军得到命令立即登上“东方”号与总司令商量作战部署,决定从4个方向向该岛发起进攻。

  进攻之前,为了公众舆论和历史交代,拿破仑还要履行最后一道程序。6月10日,他命令法国驻马耳他领事向马耳他守军指挥官递交了一份正式抗议书,指出:舰队有权进入中立海港获取淡水,“拿破仑总司令”对于该岛守军的否定回答“十分震怒”。而且还指出:他熟知“阁下的前任(1793年马耳他拒绝承认新成立的法兰西共和国)所给予英国人的优惠待遇”。因此,拿破仑“决定使用武力来获取应该得到的礼遇……而我预料贵方没有阻挡的可能性。”

  事实上,法国舰队的突然出现对于马耳他岛的骑士团来说,并不应该感到意外;因为早在5月中旬,拉什塔特的奥地利外交官给他们的密件中就通报过形势:“卑职写信是提醒阁下:土伦之远征矛头直指马耳他和埃及……贵岛肯定会遭到袭击,但是,如果你们不战而降,你们将成为全欧洲的耻辱(并将得不到任何支持)”。

  在法国人面对的众多要塞中,主要是控制进入瓦莱塔港咽喉要道的3大要塞。但面对岛上漫长的阵线、1,000多人的守军和900门火炮、迫击炮和榴弹炮,拿破仑并不感到忧虑。他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他又一次被证明是正确的。开战后不到24 小时,6月11日上午9点,一名马耳他信使前来“要求停战”。法国人很快答应了。当晚10点,6名马耳他人组成的全权大使团登上了“东方”号,经过几个小时保持面子的讨价还价之后,大使团于凌晨3点签字投降,割让马耳他给法兰西共和国。法方付出的代价仅为3死6伤,马耳他方面仅死了“几个人”,数百人被囚禁。

    在“东方”号甲板上签署的“条约”中规定:“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将马耳他岛的所有主权和财产无条件交给法兰西共和国。”法国则答应“依靠其在拉什塔特的影响”为骑士团的首领在德意志某地获得“一个适当的公国君主地位”(后来没有兑现)和30万法郎的年金。骑士团的其他骑士则每人获得700法郎的年金,200名法国骑士允许回到法国。结果诺言许下了,年金却从来没有给过。

  投降文件尚未签署,6月13日,拿破仑就向全军公布了法军大获全胜的消息:“我军公告——敌军已经投降!马耳他获得了自由。”去年签署了坎波福米奥和约和哈布斯堡王朝投降条约的28岁的将军,现在又在8个月内创下了第二个非凡功绩。拿破仑完全有理由为自己高兴: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实现。

  法军开始迅速而不流血地接管该岛的行政、司法和宗教事务,同时以传播法国的自由思想为由,没收马耳他骑士及其他人的公有及私有的财产甚至教堂的财产。

  6月13日,条约上的墨迹未干,拿破仑指派“公民贝托莱”为法军的监察官,命令他没收“金、银和宝石”——马耳他骑士团自12 世纪以来积累在圣约翰教堂地窖里的宝藏。天黑前,第一车满载宝藏的车辆驶向瓦莱塔并装上了“东方”号——法兰西共和国又给了民主一记耳光。

  拿破仑正式通知督政府:从教堂所获得的战利品系价值总计为100多万法郎的金银,另有12万多法郎的物品取自骑士的宫殿和圣安东尼教堂等。拿破仑声称他留下了价值100万法郎的财宝“作为守军的费用”。事实上,从私人领地和公共建筑中所掠取的金银财宝总计价值达700万法郎,其中黄金占500万法郎,白银器皿占100万法郎。拿破仑和他的将领们在报告中打了个很大的折扣。至于拿破仑到底得了多少,忠诚的布列纳则始终守口如瓶。

  照说,征服马耳他已足以让拿破仑凯旋巴黎,再一次享受胜利的荣耀了;但他的主要目标是埃及,马耳他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在马耳他期间,拿破仑终日忙于起草法令、命令、决定和约见等,晚上他仍然睡在“东方”号上,只是在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时才登舟上岸。

  拿破仑之所以在马耳他匆忙行事,是害怕在这儿或去埃及途中与英国的纳尔逊将军的地中海舰队遭遇。他通知法国远征军“随时待命出发”。远征军在这儿换上了新的薄布军装;舰队和运输船添加了淡水、蔬菜、食物、劈柴以及草料和马匹,同时腾出地方装上了大约400只马耳他绵羊。6月18日晚,马耳他骑士团除了少数几个入选远征军之外都离开了这个岛屿,约有350名马耳他人参加了远征军。

  拿破仑在宣布马耳他执行法国革命的原则之后,许诺个人的宗教信仰自由,包括伊斯兰教,并为此解放了约2,000名在马耳他的北非和土耳其奴隶。他在指派沃比翁将军为马耳他的新统领之后,终于有时间给他的哥哥约瑟夫写信,通报他的最新战果和良好的健康状况了;拿破仑还要约瑟夫送约瑟芬到埃及与他聚首。发出这最后一封到巴黎的信后,拿破仑指示布吕埃斯准备一大早就起航。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利。

  “东方”号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价值连城的宝船了。到达马耳他后的第十天,即1798年6月19日,布吕埃斯向舰队发出了起锚开航的信号,航向东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周内他们就能见到他们那秘密的目的地了。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8
第七章:法老的领地

你们要去进行的征服,将对世界文明发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我们将会在我们的一切冒险事业中取得胜利,因为命运在我们这边。

——对法国军队的演说(1798年6月22日)

    “我止不住想……为了使我们摆脱法国强权的蹂躏,从而给欧洲事务带来一个新的体系,纳尔逊舰队的胜利是多么重要,此时此刻进行一定的冒险又是多么绝对的必要。”1798年4月,英国海军大臣斯宾塞给海军中将文森特的信中这样说。

  5月,纳尔逊的3艘军舰和4艘三桅快舰朝里昂海湾驶去。当他们离开耶尔岛75英里时,在5月20日至21日的夜里,纳尔逊的舰队遭到台风袭击,装载有74门炮的旗舰“先驱”号的横帆受风几乎倾覆,主桅和顶桅被飓风折断,旗舰几乎完全被毁。当文森特的舰队和纳尔逊在6月7日会合时已经为时过晚。法国舰队早已离去。

  纳尔逊年纪很轻,并在卡纳西会战中右臂受伤截肢。英国高级海军将领曾反对由他率领舰队追击法军,但海军司令部和海军中将文森特仍然认为39岁的纳尔逊是在地中海追击法国人的惟一正确人选。

  正是在6月7日,纳尔逊接到了文森特修正的命令。虽然文森特自己对于拿破仑的目标并不清楚(他估计拿破仑远征的目的地可能有那不勒斯、西西里、葡萄牙、西班牙和爱尔兰),但他命令纳尔逊“前往搜寻和打击在土伦和热那亚备战的敌人舰队”。当时,英国的陆军大臣邓达斯对此持不同的看法,他于6月2日写信给海军大臣斯宾塞:“文森特的作战指示中是否提到拿破仑远征的目的可能是埃及呢?或许是我的想法过于奇怪,但我却无法不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产生这样的想像。”

  直到5月28日,纳尔逊才得知法国舰队已经离开土伦,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战机。纳尔逊不得不在广阔的海域内进行了为时10天的搜寻,但仍然对法国舰队的目的地和他们眼下在何处一无所知。尽管如此,文森特给纳尔逊下达的命令是“在地中海、亚德里亚海、摩里亚群岛甚至进入黑海的任何地方”全面搜索敌人,一旦发现,“立即击沉、烧毁或摧毁”它们。现在,纳尔逊正在为此努力。

  于是,出现了海军史上最著名的追击战,英国舰队于6月22日驶抵那不勒斯,然后驶入莫西那海峡。6月22日,纳尔逊接到情报(错误的情报)称拿破仑已经攻下马耳他,然后离开了马耳他。“如果他们驶过西西里,”纳尔逊给邓达斯写信道,“我相信他们的目的是攻占亚历山大港。” 于是,纳尔逊扬帆直驶亚历山大港。纳尔逊和拿破仑都不知道在6月23日那天,两支舰队事实上相隔仅78英里之遥!可笑的是:一心要追到拿破仑的纳尔逊过于性急,和拿破仑失之交臂,并于6月28日全速赶到了亚历山大港,却根本不见法国舰队的踪影。性急的海军少将也许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情报,又立即率领舰队朝东北方向的君士坦丁堡驶去。纳尔逊又一次和拿破仑失之交臂。他们谁也不知道,在6月29日那天,驶离亚历山大港的英国舰队和驶向亚历山大港的法国舰队曾经相隔得比6天前更近,只有74英里,仅数小时航程而已。

  纳尔逊是在3周之后才得知这次失误的,他咒骂自己倒霉的运气和拿破仑奇迹般的脱险,叹道:“魔鬼的孩子自有魔鬼的好运!”纳尔逊决定一直追到“天涯海角”。在君士坦丁堡匆忙补给之后,他再次调头驶回亚历山大港。

  6月27日深夜,由于风力减小,舰队的航速减慢,此时舰队位于埃及西北海岸180英里处,布吕埃斯海军中将命令三桅快舰“朱诺”号先行驶入亚历山大港,与那里的法国领事联系,了解有关形势的详细报告。两天后,就在英国舰队从水平线上消失后数小时,“朱诺”号到达亚历山大港,将领事马嘉隆(就是夏尔·马嘉隆总领事的侄儿)带上船,带到焦急等待着的拿破仑身边。

  马嘉隆登上“东方”号后告诉拿破仑:“一支由14艘炮舰组成的英国舰队在‘朱诺’号抵达亚历山大港前离开了亚历山大港……他们可能随时再度出现。”此外,气候突变,“海上掀起了狂风巨浪,船只失去了控制,军舰和运输船乱作一团,如果此时敌舰出现,将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虽然这个消息给每个人的脸上都蒙上一层阴影,但是,“我在将军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惊恐”。“现在,英国舰队已经靠近阿布基尔湾,正是英国海军突然出现的消息使拿破仑将军决定在马拉布特海湾登陆,”克莱贝尔将军说,“因为,拿破仑将军的计划是在3个月内同时占领尼罗河三角洲和亚历山大港。”

  根据领事的报告和拿破仑的决定,7月1日早上6点45分,布吕埃斯命令舰队驶近海岸、准备登陆。早上8点,舰队离阿布基尔湾还有数英里,布吕埃斯便命令战舰离开运输船先行驶向海岸。舰队在靠近海岸处抛锚准备登陆。11点,旗舰上发出了放下小艇登陆的命令。拿破仑命令远征军分3路登陆,但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很快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由于狂风大作,加上军队缺乏登陆训练,整个舰队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幸运的是此时此刻没有英国海军在场。登陆行动持续到了次日凌晨。一般不愿意提到大海的贝尔蒂埃这样描述:“狂风在海上掀起巨浪,我们根本无法驾驭小艇,执行登陆的指令遇到了巨大的障碍。”事实上,飓风常常将一只小艇掀到另一只小艇上面,有的小艇被撞碎,有的被巨浪掀翻,许多人溺死海中。布吕埃斯曾经劝拿破仑推迟登陆的计划,但遭到拿破仑的断然拒绝。一些载着尸体和伤残者的小艇被海浪冲上海岸。终于,首批2,500人率先登上了马拉布特海滩。拿破仑命令大炮和马匹登陆,但是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根本无法将大炮和马匹从运输舰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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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是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的。凌晨2点30分,他亲自率领3个师约5,000人徒步向亚历山大港进发。尽管食物和水都没有来得及从船上卸下,他们还是在数小时内就来到了距开亚历山大港一英里半的地方。夜色中,法军遭到敌人骑兵的袭击,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和厮杀。从此时到3年后法军离开这里为止,马穆鲁克骑兵的这种神出鬼没的袭击战术从未间断过。

  拿破仑在亚历山大城下将军队分成3路向敌人发起进攻。亚历山大城守军的大炮缺乏弹药,守军本身更缺乏斗志,经过轻火器的一阵交战,上午11点,法军攻破了城门,亚历山大落入了拿破仑之手。根据贝尔蒂埃的报告(他的报告通常是由拿破仑口授的,因而值得怀疑),法军死21人伤60人,登陆时有20 名士兵溺死。事实上,包括溺水在内的伤亡人数为数百人,其中梅努将军在城下被石块击伤,克莱贝尔头部中弹受重伤。午后,亚历山大派出代表到拿破仑的司令部正式投降。

  “我是来恢复你们的权利和惩罚那些篡夺者的。”7月2日,拿破仑用阿拉伯文向当地居民发布公告。“我比马穆鲁克更尊敬真主,尊敬他的先知和《古兰经》。”拿破仑决心打消埃及人的疑虑,表明他的友谊,以避免造成传统的征服者的表象,他对自己的军队下达了一系列的禁令和惩罚令,包括对“任何掠夺百姓和强奸民女者执行枪决”。另一方面,下令逮捕所有的马穆鲁克并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拿破仑下令埃及人在24小时内放下武器并由各个区域的代表送交法国军队,法军保证友好相待并保护他们的利益。任何拒绝交出武器并“敢于对法军进行反抗的村庄将被烧毁”。法军所到之处将征用一切可以用来进行运输的牲畜,包括马、驴子、牛和骆驼。除此之外,对于拿破仑来说,埃及人民(马穆鲁克统治阶级的对立面)在理论上将是不可侵犯的。埃及的宗教、宗教领袖和寺院都将受到法国军队的尊重。拿破仑宣布:“每一个埃及人都应该为消灭马穆鲁克而感谢真主,并高呼:‘光荣归于苏丹!光荣归于法兰西军队!把马穆鲁克逐出教门,幸福属于埃及人民!’”

  对于法国人来说,这是一场新的战事,被征服者将受到保护;事实上,拿破仑经常感到在这方面难以维持他的军令,也难以对违令者实施惩罚,他们的行动常常破坏他的政策。问题是违反军令者常常是高级将领,他们有时是明目张胆地违抗命令,不断地损坏着他的权威。尽管如此,他的政策是很明确的:他要赢得埃及人民(马穆鲁克除外)的人心,按照法兰西的模式重新组建这个国家的政府,尽可能用和平征服的手段使之成为法国的殖民地。

  有些法规,例如他要求埃及人将所有的武器上交法军,是合乎情理的;但有些命令却是极其荒谬的,例如,要求“亚历山大的每一个居民使用三色包头巾”。更难以执行的是,拿破仑要求法军对“所有佩戴法军三色肩章的高级穆斯林长官致敬”。这些命令都在全军进行了宣读。所有的穆斯林寺院必须受到尊重,拿破仑宣布:“任何法国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都不准擅自进入清真寺……凡违令者均枪决。” 军队也没有以往的那种小小的自由了,拿破仑特别提醒军队在市场上“拿任何东西都必须付钱……不得抢夺和辱骂埃及人。我们必须和他们交朋友,我们的战争矛头只能对准马穆鲁克”。在拿破仑宣布了一系列的法令和公告之后,亚历山大的伊斯兰教法典说明官和酋长签署了一份表示支持法国新政权的庄严声明。拿破仑征服埃及的宏图大业正式开始了。

  安全地占领了城池,守住了城门之后,法国人才看清他们周围是个什么状况。“可怕的沙漠,四处都见不到有生命的东西,白天骄阳似火,夜晚异常寒冷。” 后继登陆的军队在马拉布特海滩露营,形势更加严峻。“我们缺乏所有的东西。既没有食物(除了从法国带来的干粮之外),也没有水壶和炊具,何况我们也根本找不到水。”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欧洲人都顿时陷入了像《一千零一夜》所描述的神秘境界之中。食物的问题需要待法军的后勤部队在数周登陆之后才能解决,但埃及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亚历山大港是埃及惟一的一座大海港。它实际上是坐落在一系列沙丘形成的长条形的土地之上,只有1.5英里宽,数英里长,城市面对地中海,后面是干枯的马里奥提斯湖的湖床和两个咸水湖——阿布基尔湖和埃迪库湖。这些咸水湖又将这座城市和内陆完全隔离,只有阿布基尔湖和马里奥提斯湖之间的窄窄的堤道和一条大运河将亚历山大和尼罗河上的拉马尼亚相连,成为这个海港通往尼罗河和开罗的惟一通道。

    这片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形并没有使担心伏兵的法国人松一口气:湖泊的周围全是沙漠,埃迪库湖周围则是大片的沼泽地。继续向内陆行进几英里之后,沿亚历山大港到拉马尼亚的运河(一年有半年是干枯的)边,偶尔可以找到一些棕榈树和田野、村庄和部落,包括比尔凯特和达曼胡尔。亚历山大港朝东40英里,沿埃及海岸便是尼罗河的支流罗塞塔的入口。朝西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别的。亚历山大港的地形十分险峻,只要扼守住海港后面的堤道和运河便切断了埃及惟一通往地中海的出口(1801年,英国海军就是这样从法国人手中夺取亚历山大港的)。

  当法国军队进入这座由亚历山大大帝创建的、曾经因其文化繁荣而盛极一时的古城时,发现几个世纪的沧桑岁月已经使这座古城衰败凋零了。当陆军上校洛吉尔通过庞贝门时,在他缺乏想像的眼中,看到的是:“很难想像还有比这座城市更加丑陋的地方了,没有任何往昔的辉煌和天才创建者所遗留的任何痕迹……几乎每所破烂房屋的大门上都留下了只知破坏不知保护的专制独裁者的印记。民房破败,无人修缮……另有一半就完全是废墟了。”

  由于害怕英国海军的突然袭击,拿破仑命令剩下的军队尽快登陆;但由于天气恶劣,计划执行得很不顺利,几乎一半以上的人和大部分马匹、大炮、装备和食物都暂时无法登陆。在开始登陆24小时内,上岸的部队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由于缺乏良好的组织,这种混乱状态延续了数日甚至数周,大量人员死于饥渴。

  7月3日早上5点,还有两个师尚未登陆,拿破仑召集了所有的炮兵军官和工程兵军官。他们从亚历山大的指挥部出发进行考察,在全城检查了水源和食物供应情况、堡垒和新建的法国守军兵营。尽管困难重重,拿破仑还是决定尽快完成这里的工作以便进军开罗;如果要一鼓作气打败马穆鲁克,时间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他在贝尔蒂埃的得力帮助下对这个城市进行组织,同时在到达埃及的第6天他就委任马嘉隆和普西格(Poussielgue)负责征税的事务。他安排过去的穆斯林首领重新回到传统的职位上,同时这座城市要由军事法律监管。军队完成登陆和整编,防务做了新安排,但由于拿破仑没有进行有效的侦察、收集情报和做好后勤计划,远征军所遭到的损失比与敌军对阵更为惨重。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8
 由于拿破仑的匆忙和大意,不仅登陆计划而且整个埃及战役计划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混乱。登陆行动突兀而不负责任,远征军的每一个战士都深受其害。实际上,拿破仑对于埃及的主要城市所在位置并不熟悉。在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他对其征途上的食物储藏、钱财、水井和储水地点却也一无所知。别说在异域作战,这样草率的作战计划就是在欧洲战场也是行不通的。何况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与富饶的欧洲有天壤之别。在运输方面也缺乏足够的准备,远征军只带来了数百匹战马,必须在本地寻找马匹、驴子和牛(后来还有骆驼)以供骑兵、炮兵和运输之用。但不仅在亚历山大及其附近没有这些可供运输的牲口存在,而且使他万分懊恼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些牲口。结果,直到数周后到达开罗以及其后数月,拿破仑的骑兵仍然没有坐骑,从而毫无骑兵的作用可言;他的车辆、弹药车、辎重、军官、工程师和行李车都缺乏动力和坐骑。

  由于事前缺乏情报,几乎导致全军崩溃。拿破仑没有确定哪些地方是谷产丰富的地区(他们曾经到过罗塞塔和达米亚塔,但恶劣的天气使他们无法在那里登陆);他也没有考虑何处有磨坊可以为他的军队磨制成吨的面粉,还有烤面包的烤炉——别看这只是一个烤面包的问题,这个问题差点使拿破仑的整个远征计划功亏一篑。

  正常情况下,在政府授权军事行动之前数个月,贝尔蒂埃就应该收集这些基本的情报。但是,这次海军和陆军方面都没有派出情报人员到埃及了解有关后勤支援的情况。考虑到这次入侵的独特性,整个失败的责任完全应该由拿破仑一个人承担。事实上,他所得到的惟一的“情报”来源是夏尔·马嘉隆和普西格;他没有要求,也没有派遣或收到任何一个军事情报官员提供的情报。

  就这样,孤立无援的拿破仑军队在茫茫沙漠上,既没有面包也没有水;成千上万的士兵死于干渴、饥饿、疟疾、中暑和疲劳。

    远征军司令的另一个疏忽是手上没有最新版的埃及地图。在这个几乎没有道路可供车辆行驶的国家,拿破仑实际上对于军队的行军路途和沿途情况一无所知,覆盖整个尼罗河三角洲的复杂的运河系统令他特别头疼。这个国家的桥梁奇缺,令人吃惊;这些运河,无论是干枯的还是有水的,都成了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拿破仑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不断跨越运河,其中有的大运河有120英尺宽。在埃及期间,他的军需运输车辆、炮车、弹药车以及步兵都不得不在极其困难的道路条件下艰难行进。

    由于使用的是过时的老地图,对于沙丘问题也不能很好地处理。一旦在行军路途中遇到沙丘,只有翻越过去,这从登陆一直到开罗近郊都给军队的人员和物品运输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埃及的部落和贝都因人①反抗拿破仑的事情发生。拿破仑相信自己的宣传,即:他是伊斯兰和埃及阿拉伯农夫的朋友,马穆鲁克统治下的土耳其政府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原本估计最多会遇到8,000~10,000名武装的马穆鲁克的抵抗,打上一两仗的拿破仑,实际上从亚历山大到开罗的途中一直遇到凶狠的武装抵抗,直到名义上攻占了这个地区之后仍然如此。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这种情况是发生在距离巴黎较近的地方的话,如此不称职的司令官很可能不仅被革职,而且早就送到军事法庭受审或枪毙了。可是,拿破仑没有为此受到巴黎政府的传唤(那里的政府对埃及作战的情况基本上是被蒙在鼓里),正如纳尔逊说的那样:“魔鬼的孩子自有魔鬼的好运!”

  同时,克莱贝尔将军尽管脑部严重受伤,仍然可以指挥,至少每天可以离开昏暗的病房工作数小时(因脑震荡和颅骨挫伤,他还需要几个月的康复期)。由于缺乏高级将领的指挥,即使是严重受伤的人仍然要留在军中尽职。拿破仑给克莱贝尔6,500名守军留守亚历山大和已经投降的省份,直到他的伤痊愈为止。克莱贝尔带伤恪尽职守,非常称职。

  拿破仑下令准备继续开拔。洛歇·德达马斯将军负责攻占并驻守阿布基尔湾和那俯视停泊在海湾上的法国舰队的小小要塞,迪盖将军进军罗塞塔,由缪拉的骑兵作为先头部队。目标达到后,由另一名受伤的军官梅努作为驻守罗塞塔的总督,迪盖则回到拿破仑的主力部队。布吕埃斯中将负责组织一支由炮舰和小船组成的小舰队装上步兵,弹药和给养随拿破仑的部队沿尼罗河逆流而上,他的主舰队则留在阿布基尔湾“保护我们在那里建筑的炮台”。

  7月3日~4日,最后完成了登陆,到达亚历山大的德塞将军和雷尼尔将军接到拿破仑的命令,作为进军开罗主力部队的前锋。他们先于主力朝距亚历山大港37英里的达曼胡尔和拉马尼亚进发。虽然有一些大炮和弹药送上了岸,但剩余的还需要数周才能送到。在出发前,拿破仑告诉德塞:“你必须将大炮留待今后对付四五千敌人的骑兵时使用。”

  德塞是个乐观、自信、有时稍显鲁莽的军官。他带领队伍按照命令出发,但无情的酷暑骄阳使白天的气温高至非常,沼地、运河、咸水湖上瘴气蒸腾,沙丘上闷热难当,从一开始就耗尽了部队的体力和斗志。再加上呼啸而来的小股贝都因骑兵神出鬼没的袭击,用阿拉伯弯刀对他们凶狠砍杀,或是躲在沙丘后向他们开火,使法军成了惊弓之鸟。德塞的部队仅带了少量的食物和弹药,甚至连水壶也没有配备;他们很快发现在这样的条件下行军是可怕的生死搏斗,队伍走了仅仅20英里就有不少人死于干渴。

  根据贝利亚尔的叙述,这支开路先锋在成群的蚊虫之中露营时,发生了“一件怪事”。半夜时分,不知是什么东西抑或是什么人使拴在一起的战马受惊了。一匹马挣脱缰绳朝营地狂奔而来,营火已经烧成余烬,哨兵正在打盹。疲惫的士兵被突然惊醒,慌乱中端起滑膛枪胡乱射击。突发的枪声和喊叫声使其他的马匹也相继受惊,全都挣脱了缰绳,冲过营地,消失在黑夜中。等到将灯点亮,恢复正常后才他们发现打死了三四个自己人,同时有100多匹宝贵的战马丢失。“我不知道这样的惊吓是如何引起的,”贝利亚尔承认,“肯定是什么人有意制造混乱、散布谣言。队伍是如此混乱,如此惊魂不定,当时只要有25个~30个阿拉伯人前来袭击,我相信我们都会溃不成军的。”

  7月5日,雷尼尔将军的队伍赶上了德塞的队伍,海军上校佩雷率领着几十只船驶向罗塞塔;7月6日,迪盖的队伍(克莱贝尔的部队)紧接着出发。同一天,维亚尔将军临时指挥梅努的队伍向开罗进发,第二天下午,拿破仑和他的随从率部踏着通向拉马尼亚的干枯运河出发了。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9
德塞的先头部队所遇到的问题也落到了后继部队头上,包括迪盖部队,贝利亚尔记道:

    离开亚历山大港朝罗塞塔进发还不到3个小时,军队行军的秩序就大乱。离开亚历山大港仅1.5英里,我们就进入了沙漠,到了上午10点,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我们在沙丘中行走,口渴难耐,没有水,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后来我们得知已经有3个人活活渴死了。

    到罗塞塔的一路上都是如此。由于缺水,军队行进极其艰难,一路上的水井不是被投毒就是被毁,泉水也被掩盖起来。

  尽管如此,缪拉和达马斯的骑兵还是最终到达了罗塞塔,和所有人一样,军官洛吉尔的精神为之一振。“我们是在中午入城的。”他在日志中记道,“这个城市似乎相当不错。所有的居民都站在他们的屋子跟前,所有的店铺都开着门……尼罗河和尼罗河上的许多船只使我们兴奋不已。这是自我们踏上埃及土地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高兴。” 事后证明也是最后一次。罗塞塔是埃及少有的几座有着平静的花园和田野、老百姓和店铺开着门欢迎法国人的城市之一。

  受伤未愈的将军梅努到达罗塞塔,他将成为这里的军人总督;迪盖将军继续向南行军,沿着尼罗河分水陆两路逆流而上,到33英里远的拉马尼亚和拿破仑的主力会合,挺进开罗。

  拿破仑的队伍7月7日出发,第8天早8点到达达曼胡尔。一路发生的是许多悲惨故事,其一是米瑞尔旅长之死。米瑞尔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军龄不到9年,但还是很快升到了旅长。他最近曾经和德塞发生争执,他认为整个远征军的计划安排是十分愚蠢的,并坚持认为应该鸣锣收兵、班师回国。那晚,他在达曼胡尔的营地徘徊,后来人们在沙土中找到了他的尸体。萨瓦里上校认为他是被阿拉伯人杀死的;但他的武器钱财和衣物都完好无损,而阿拉伯人通常是要对尸体断肢和剥光衣服的。事实上,绝望的米瑞尔是在沙漠上用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自杀的。这事不能声张,拿破仑对他的死没有表示同情和理解,而是对他的这种背叛自己和军队的行为十分震怒。

  在许多人眼里,离开亚历山大港后的第一站达曼胡尔似乎并不是个吉地,而是个孕育着凶险的地方——首先是马群受惊,然后是米瑞尔的悲惨自杀,接着是拿破仑的副官发生的事。当他们在达曼胡尔扎营之后,阿拉伯骑兵杀死了哨兵,直接朝拿破仑的营帐而来。拿破仑立即命令他的副官克鲁塞召集人马将他们赶走。年轻的克鲁塞纵身跃上战马,迅即召集了15名卫兵向阿拉伯骑兵冲去。双方交火的时候,克鲁塞处于劣势,拿破仑大声吼道:“抓住他们,妈的!冲啊!” 但克鲁塞显然过于谨慎,让阿拉伯人从眼皮底下不慌不忙地跑掉了。“将军大发雷霆,” 布列纳回忆道,“当克鲁塞回来时,拿破仑指责他对自己不忠,并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拿破仑当着众军官的面骂克鲁塞是个胆小鬼。克鲁塞不禁泪流满面、羞愧难当,后来,他对布列纳透露道:“我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我要战死疆场。我不能在他的眼里做一个忍辱偷生的人。” 尽管后来的几个月克鲁塞参与了所有的大小战役,死神一直没有光顾,直到次年他才倒在了阿克城下。

  惧怕阿拉伯人袭击的情绪与日俱增,特别是他们的狙击手和骑兵使拖得过长的法军队伍中的掉队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割断落伍者的喉咙,抢劫其仅有的一点财物。但最令法国人毛骨悚然的还是少数几个被阿拉伯人轮奸后死里逃生的人诉说的故事——阿拉伯人在杀死法国人之前先将他们鸡奸。对于惯于在欧洲征服的城镇奸淫妇女的法国军人来说,这个消息令他们哭笑不得。当一个士兵报告这件新鲜事时,拿破仑只是挥手一笑了之:他不是还活着吗,那又怎么样呢?对法国掉队的军人进行鸡奸和斩首的事一直延续到部队抵达开罗,如果说这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使法国军人再也不敢掉队了。

  7月10日,德塞和雷尼尔的部队抵达了拉马尼亚,完成了从亚历山大到尼罗河57英里的艰苦跋涉,走完了进军开罗的第一段路程。

  当埃及人的船队从尼罗河到罗塞塔帮助法军增援急需的食物和弹药时,法军遇到了马穆鲁克第一次有组织的反抗。约300名被法军误认为是“贝都因” 的马穆鲁克在拉马尼亚将法军搞得疲惫不堪。尽管随时可能遭到敌人骑兵的突然袭击,第一次见到尼罗河水的法军仍然兴奋不已,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危险。贝利亚尔旅长形容道:“快乐的叫喊声……每一个人都欢呼雀跃。”他们不顾指挥官的警告,冲出队伍,扔下滑膛枪和沉重的背包,兴奋地跳进混浊的河水里。“士兵们跳进水里,像牲口一样大口饮水。转眼间整个师团的人都来到了河边,河岸的一片西瓜地也瞬时被吃得一干二净……我完全相信我们在埃及的最大敌人就是饥渴。”

    这4个先锋师在拉马尼亚得到了48小时的宝贵休息时间,但是,人们发现尽管这里的大麦供应不成问题,却无处烘烤面包。当仍然没有面包可吃时,大家不免牢骚满腹。7月12日下午4点,德塞率部继续向前赶路,同时,安德列奥西将军接到命令将数百名炮兵和装备装上沿尼罗河逆流而上的随军小舰队。他们刚刚出发,拿破仑就接到报告:埃及最强大的马穆鲁克军事指挥官穆拉德贝伊率大军在开罗城外挡住了南去的通道,并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逼近,随他们而来的还有尼罗河上的一支舰队。

    拿破仑为终于有机会和敌人决战而心情愉快,他命令德塞快速沿尼罗河挺进到舒布拉希特,并做好黎明时发起进攻的准备。

  法国远征军踏上埃及土地12天之后,双方即将展开一场决定胜负的战役。

  这天凌晨2点,拿破仑命令部队拔营,向舒布拉希特进发。据探子密报那里已经有约4,000名马穆鲁克骑兵在村庄到尼罗河一线摆开阵势,部署了大炮和炮舰,严阵以待了。法军在抵达舒布拉希特之前攻占了两个村庄,在那里将其5个师组成了5个大方阵迎战马穆鲁克骑兵。法军刚刚将寒光逼人的刺刀上好,穆拉德贝伊的骑兵团就嚎叫着开始发起冲锋了。

  法军用榴弹炮和火炮还击。马穆鲁克几次冲锋都被打退。在法军强大火力的逼迫下,马穆鲁克不得不避开和法军的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尼罗河上的法国舰队因遭到马穆鲁克舰队的拦截,处境十分危险。一艘军舰被炸沉,马穆鲁克登上了两艘法军的帆船,经过激烈白刃拼杀法军才将其击退。但马穆鲁克顺流而下的舰队来势很猛,佩雷的舰队几乎招架不住了。正在此时,法国炮舰一炮击中马穆鲁克旗舰上的弹药库,整个旗舰顿时灰飞烟灭,敌军大乱。佩雷舰上的科学家和平民也拿起了滑膛枪参战。正如后来贝尔蒂埃说的那样:“当和祖国的敌人作战时,每一个法国人都是战士。”

  战斗结束后,拿破仑抓住战机,命令他的骑兵和步兵立即发动追击,在舒布拉希特将敌军围歼。

  结果,法军在舒布拉希特遇到的是12,000敌军,他们是由农民、奴隶和马穆鲁克骑兵组成的混合队伍。尽管敌军人多势众,法军在舒布拉希特与埃及敌人的第一次真正较量中很快取得了胜利。从贝尔蒂埃的报告看出法军伤亡很少,而马穆鲁克军死伤300多人。但是,一支强大的劲敌还在前面等候着这支侵略军。

  在舒布拉希特进行了一番抢劫之后,法军稍事休整;7月13日,拿破仑命令继续行军。炮兵和车队很快就陷进了沙丘和干枯的运河河床里,对于一支自埃及登陆以来一直缺乏食物和睡眠的疲惫之师,“这次行军是最艰难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相继死于饥饿、干渴、暴晒和劳累。但拿破仑不顾军心动摇、士气涣散甚至反叛,毫不犹豫地强行命令全军日夜兼程挺进。“将军是在拿军队赌博,”贝利亚尔说,“眼下军官多有不满,任其士兵在沿途的村庄偷走他们需要的一切物品。” 甚至连担心遭到贝都因人的袭击的恐惧也不起作用了,掉队的士兵愈来愈多。由于拿破仑匆忙而草率的“计划”,仍然无法为疲惫的部队找到食物,军队完全没有能力提供后勤给养。结果导致愤怒到半疯狂的法军完全不顾拿破仑的禁令(包括违者就地处死),在他们经过的一贫如洗、毫无自卫的村庄里肆无忌惮地疯狂砍杀。除非军队得到食物和饮水并能躲避难以忍受的炎热,否则是无法维持军纪和秩序的。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9
 最疯狂的抢劫是由维亚尔师进行的,该师所到之处都导致一片恐怖。“很难想像还有比他们的军纪更加糟糕的军队了。”洛吉尔上校不止一次地伤心说道。“村民的哭泣和他们妻子的叫喊声交织成一片可怕的喧闹”, 妇女爬上泥巴房子的平屋顶上,大声嚎哭,发狂般地挥动着她们的头巾,而“总司令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当他看到这些场面时,他愤怒地命令迪盖将军负责恢复军队的秩序和理性”。 背负着沉重的背包,在这片荒漠上日复一日地行军,在地狱烈火般的7月酷暑下,他们的喉咙渴得冒火,黄沙的灼光减弱了大多数人的视力,他们的脚被沙和鞋(如果他们还有鞋的话)磨出了血泡,这一切都使得士兵和军官的忍受力超过了极限。更糟糕的是,“指挥官当着士兵的面,公然对抗拿破仑的命令”,洛吉尔悲哀地记述道。当迪盖发现了一处可供几个旅食用的储藏大豆的地方时,军需官拒绝将它们分配给部队食用;军官们抗议时,军需官说:“他不是他们(指士兵)的奴隶!”

  由于缺乏食物,饥饿的军队开始杀死他们绝对需要依靠的、运输用的牲口,包括驮弹药和行李的驴子,甚至烹吃军官带在身边的狗。德塞的炮兵队伍已经死了数百人,而贝都因人仍然不断地从他们的两肋进行袭击和包抄。沿路发现的麦田,已经被因没有磨面工具而愤怒的德塞士兵在田里放火将麦子烧熟吃尽,给后继的维亚尔和迪盖部队以及种地的农民留下一片灰烬。“当我们到达时,我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喂马的草料。” 拿破仑在给巴黎的报告中照例没有提到这些破坏性的混乱状态。

    法军已经逼近瓦丹,前一战役落荒而逃的穆拉德贝伊已经在他们前面重新集结队伍。如果拿破仑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和他的敌人交锋,他将不会再有足够的军队面对敌人。拿破仑毫不怜悯地命令军队前去与敌人交战。他认为,在攻打埃及首都之前打一个大胜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不管怎么说,这是惟一的出路,除非退回地中海,承认失败。

  开罗已经遥遥在望,但又一片一望无际的沙丘使得法军灰心丧气。由于尼罗河的雾气蒸腾,夜晚仍然非常潮湿和寒冷。“这段行军更为艰难……”贝利亚尔报告道。

  7月18日,离开瓦丹3英里时,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富饶的山谷,覆盖着一丛丛的棕榈树和无花果树。” 这使得军队悲愁的士气为之一振。但是,由于长时间在没有水源的荒漠上行军,来到瓦丹并再一次见到尼罗河后,军需官仍然拒绝给部队收集和分配食物。饥饿的士兵开始反叛。正如贝利亚尔所说:“虽然经过长途行军,部队已经十分疲惫,但这不妨碍他们一路抢劫并留下纪念。”此时,在瓦丹,拿破仑亲眼目睹了士兵不顾他的威胁,给众多的村庄造成灾难,这次他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对抢劫的事大发雷霆。”萨瓦里在他的个人日记中记道,“而且,由于部队忍受不了炎热,掉队的愈来愈多,如果此时马穆鲁克来袭击,后果不堪设想。”何况大炮也陷进了沙丘,动弹不得。

  终于,拿破仑不得不违背自己的禁令,下令征用当地的羊群和谷物——他别无选择。也正是在瓦丹,军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行军的目标,“在遥远的沙丘之上,我看到了吉萨的金字塔……以及我们充满希望的目的地开罗城的伊斯兰寺院的尖塔。这给了军队新的勇气。”萨瓦里上校说。但这并没有打消众官兵内心深处的绝望,一名愤怒的骑兵军官走过拿破仑身边时怒气冲冲地说:“嘿,将军,接下来阁下您打算带领我们去印度了,是吗?”拿破仑回敬道:“是,但肯定不是带像你这样的人!”

  是瓦丹广阔的田野、大片的绿洲带来的凉意,是在这里和尼罗河岸发现的丰富的食物拯救了拿破仑和他的军队。队伍终于能够吃到东西了,怒气也得以平息。但还没有等部队缓过气来,拿破仑又命令现在已变得不服从和敢于顶撞的军官让士兵清理满是沙尘的滑膛枪和大炮,为即将展开的战役做好准备。据密探报告,穆拉德贝伊军现在正在开罗城外的尼罗河两岸严阵以待。左岸是穆拉德贝伊军,右岸是易卜拉欣贝伊军。拿破仑24,000人马和穆拉德贝伊18,000人加上易卜拉欣贝伊的10万人部落军(大部分是没有正规武器和未经训练的农民)的一场大规模的厮杀在所难免。如果拿破仑要占领开罗或者想活命的话,他必须背水一战。

  经过一天的休整,瓦丹的5个师在凌晨3点整装出发。7月20日上午9点,拿破仑亲自跨上了战马,离开了沙丘。他们来到被阿拉伯人称为“牛腹”的地方,这里是尼罗河的分叉点,罗塞塔和塔米亚两条支流在这里形成了一片长长的无数的岛屿。“我们经过的平原非常可爱、富饶,有几个村庄。”萨瓦里记道。下午5点,法军抵达阿尔夸拉塔恩。

  次日,佩雷海军上校的河上舰队抵达,而尼罗河对岸的扎约翁谢克(Zayoncheck)将军的队伍也在兼程行军。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6:59
尼罗河右岸的德托耶(Detroye)少校发现行军的条件令人失望。“没有比进军开罗更困难的了,”他在日志中记道,“天空在燃烧,大地被太阳烤得灼热。我们日夜兼程。扎营的沙丘常常移动,夜晚由于河水蒸腾,闷热难当。” 虽说尼罗河解决了饮水问题,而且水牛、鸡和鸽子解决了肉食问题,此外还有西瓜和豆类,但“没有面包和酒”。他在日记中忘了提到毒蛇和无处不在的蝎子。如果说食物和饮料对这个旅来说不成问题的话,那么,他们的领导却是个问题。

  扎约翁谢克将军很难说是这样一支军队的理想军官,至少根据德托耶少校的看法是如此。“将军……看来是个有诚实品质的人,但却不是个好军官。缺乏性格、精力和基本的预见能力,他让他的队伍在食物丰富的地方挨饿。”他们的周围有食物,却没有安排人收集和分配。“由于惩罚不严,加之实际需要,导致了抢劫的发生,我军(指扎约翁谢克旅)路过的所有村庄都惨遭蹂躏,白天行军秩序极其混乱。”但拿破仑和他的高级将领喜欢扎约翁谢克,在贝尔蒂埃给督政府的报告中,照例隐瞒了真相,却赞扬扎约翁谢克是个“极好的领导者”。在罗塞塔和塔米亚两条支流交汇之处,沙漠起伏的热浪、荒漠的阴霾和沙丘渐渐被一望无际的田野、西瓜地、甘蔗田和黑葡萄园所取代。在隆起的山丘上是橘树和柠檬树果园围绕的村庄。虽说有1/3的村庄破败不堪,村民居住的泥棚“污秽并散发着恶臭”,法国人最终还是看到了“个子高大、身体健壮的人”, 他们的女人“身材矮小、骨瘦如柴、极其丑陋”,那些孩子直到七八岁都光着屁股到处乱跑。尽管如此,法军发现这些村庄“非常好客”;然而,他们的音乐——由铃鼓、钹和竖笛演奏的埃及音乐,却“十分难听”——法军宁可不听这种音乐。

    载着蒙日、贝托莱和布列纳以及其他平民的佩雷海军上校的河上舰队, 由于几艘大船在河上搁浅,战士人数也在渐渐减少。等他们驶抵尼罗河的主河道时,佩雷发现他只剩下8艘三桅帆船和8艘炮舰了。

  对于只有数百名骑兵、战术处于劣势、士气涣散的拿破仑来说,严阵以待的穆拉德贝伊大军是以逸待劳。看来,穆拉德贝伊军是要在开罗前面的一个叫做伊巴巴的村庄与他们决战。拿破仑一往无前。下午4点,风尘仆仆的绵延数英里的拿破仑远征军抵达了离开穆拉德贝伊军一英里半的地方。

  穆拉德贝伊军和尼罗河对岸的易卜拉欣贝伊军杀气腾腾。但法国人有所不知,舒布拉希特一战法军获胜已经造成了开罗城的恐慌。据埃及历史学家阿拉曼记载,法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加剧了人民的恐慌……尼罗河两岸都是我们的大炮和军队……尽管做好了这些准备,马穆鲁克王室仍然怕得要死”,开罗的富人“已经收拾家当准备一旦我军抵挡不住便逃之夭夭,政府竭力阻止人们逃离城市”。同时,伊斯兰教圣族后裔领袖埃芬蒂从城堡扛出先知的绿旗,“在数千手持棍棒的教徒护送下,大声诵读着经文前去助战。整个埃及处于混乱之中……”阿拉曼继续写道:“每个人都祈求真主保佑他们战胜法军。”首都开罗只留下了女人、孩子和老人,他们躲在泥屋后面。“杀人暴徒控制了这座城市”,愤怒的暴民抢夺了大部分欧洲人、基督教阿拉伯人、埃及基督徒、希腊人和犹太人,从他们的教堂、寺院以及他们家中抢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他们要杀死所有犹太人和基督徒”,在留守的马穆鲁克当局强烈干预下,才阻止了一场大屠杀。“他们每天都知道法国人离开罗愈来愈近了,但当局在部署抵抗时仍然举棋不定。埃及军队对自己缺乏信心,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措施对抗法军。”

  在有着一条干枯运河的开阔的平原上,德塞的师团摆开方阵,形成法军的中军部队。左翼和右翼师团各在一边,两翼之间是小型机动野炮。总共5个师团,每个师团组成一个方阵,面向敌军一字排开,共约24,000人,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刺刀的城墙”。随着鼓点和军号声,德塞师团首先向前缓缓移动,接着其他师团也迈步前进。

  刹那间,沙土飞扬,马蹄声大作,数万名马穆鲁克骑兵发出狂野的呼喊,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法军方阵。战场上顿时枪炮齐鸣,人喊马嘶。马穆鲁克军遇到了精心布阵的法军的滑膛枪和榴弹炮的致命打击,成片的骑兵被扫倒。骑兵奋勇冲杀,想从不同方向突破法军阵线,但是法军“方阵”的布局可以击退来自各个方向的袭击。少数冲进方阵的马穆鲁克骑兵也死于刺刀丛中,法军方阵岿然不动。残存的马穆鲁克骑兵不得不后撤,中央的德塞师团截断其退路,马穆鲁克骑兵死伤约3,000多人。左翼法军突入敌步兵军团阵地,越过土垒,夺取了60多门笨重的大炮。右翼的法军击溃了穆拉德贝伊军的部落兵,慌不择路的部落兵成群跳入尼罗河中,约1,500人溺死水中。来不及跳河的均遭法军杀戮,如同贝尔蒂埃所说,这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

  右岸的易卜拉欣贝伊军乘船渡河欲援救穆拉德贝伊军,但大势已去,他们遭到佩雷的炮舰轰击。与此同时,狂风大作,河上浊浪翻腾,黄沙漫天,易卜拉欣贝伊军什么也看不见,只得退回右岸。两岸的大炮一刻不停地轰击着。“我们的耳朵被炮声震聋,”阿拉曼报告道,“大地在颤抖,苍穹仿佛要落到我们头上……”弥漫的黄沙“给世界带来了黑夜”。

  不到一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穆拉德贝伊带着残存的骑兵向南朝吉萨金字塔逃跑,易卜拉欣贝伊军则向东逃进荒漠,像变魔术似的从视线中消失了。为数不多的法国骑兵朝吉萨金字塔方向穷追穆拉德贝伊军直到当晚9点才停止。

  此时,近在咫尺的开罗城内一片恐慌,难民如潮,他们携带着能够带走的财物朝城东门蜂拥而逃。一旦逃出城外,他们面对的是偏远村落里贫穷的埃及人。“不幸的难民遭到这些阿拉伯人的袭击,他们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他们的女人遭到奸污。”阿拉曼悲叹道。同时,在开罗城和尼罗河的另一边,得胜的法军在清理战场,从马穆鲁克人的尸体上搜索值钱的战利品。留在开罗的埃及人洗劫了穆拉德贝伊和易卜拉欣贝伊的宫殿以及其他王公贵族的宫殿,并放火焚烧。荒漠的大风顿时将火势蔓延全城甚至殃及河上的船只。“开罗有史以来尚未见过这样的夜晚,” 阿拉曼叹道,“从未有人见过这样的惨景。”

  就这样,在1798年7月21日,金字塔大战就此告终。据贝利亚尔将军的统计,埃及人死伤1,000人,法军死伤仅30人。然而,更加实际的统计是,埃及人死亡和溺水者2,500人,法军死伤总计100人以上。

    当晚拿破仑命令修建一座连接开罗和吉萨的浮桥。凌晨3点左右,穆斯林宗教领袖在幸免于屠杀的重要欧洲商人和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土耳其大使的陪同下,在都城冲天的火光下来到拿破仑设在吉萨的司令部。

  接受开罗归降后,胜利而疲惫的拿破仑签发了《告开罗人民书》,他告诉开罗人民自己是作为他们的“救世主,来摧毁马穆鲁克”,并保护埃及人和他们的贸易的。“不用担心你们的家庭、你们的住宅和你们的财产,特别是你们信奉先知的宗教信仰,这一切将受到我的尊重。”他坚持道,“法国人是来拯救埃及人而不是来毁灭埃及人的。”与此同时,拿破仑命令邦将军进驻开罗城。傍晚,开罗已在法军的有效控制之下。法国人克服了各种障碍和后勤补给的极大困难,达到了他们的目标——人人都对此感到惊异,除了拿破仑·波拿巴以外。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1
第八章:深渊

在这个世界上,人必表现得友好并许下许多诺言,但却完全不必遵守任何诺言。

    1798年8月1日,停泊在亚历山大港外的装载有80门炮的“弗兰克林”号上,海军上尉沙里耶在航海日志上记道:“海上风和日丽,风向西北偏北;微风拂面,海上波涛不兴。约一半水手今日上岸打井找水。” 一切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当天下午2点,‘幸运’号打来信号,西北偏西方向发现12艘船……十分清晰,不用多久就确认了那是12艘战舰。旗舰立即升起紧急集合信号。阿布基尔要塞对面,海港入口处的小岛上,有两门臼炮的炮台立即做好了御敌准备。3点,布吕埃斯命令舰队各就各位,准备战斗,同时派出两艘双桅横帆船出海侦察。

  敌舰队顺风扬帆迅速朝法国舰队驶来。4点,又增加了两艘——它们的确是英国舰队。双桅横帆船“警戒”号靠近敌舰,在火炮距离之外试图将敌舰引向海湾的暗礁,但英国舰队对这种海战中惯用的手法了如指掌。沙里耶上尉记录道:

    5点,敌舰队将航向右转向阿布基尔直接驶来……这一对抗性动作使我确信敌舰队意在当晚对我舰队发起攻击。我海军司令布吕埃斯已经下令全体集合上船准备出海迎战,但很快发现我们人手太少,无法出海,他撤销了这道命令。事实上,我们每条船上都缺少20名最好的水手。他只得发出就地停泊迎战的信号。

    布吕埃斯的舰队之所以至今还停泊在这个易受攻击的开阔海湾,是有原因的。布列纳和贝尔蒂埃之所以能和拿破仑成功合作,是因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对拿破仑察颜观色,琢磨他多变的念头。布吕埃斯则不然,他对总司令了解不深,也不善于应付复杂易变的形势。作为一个缺乏想像力的职业军官,他只知道执行确切的命令和具体的目标。他是个诚实、勤奋、彻底的人。他亲眼目睹他所属的贵族阶级是如何在1793年和1794年的大革命恐怖中垮台并被大批处死的。同时,也看到路易十六一手精心创建的法国皇家海军是如何沦为一支只有少数几个高级将领指挥的、军纪涣散、指挥不力、管理混乱的部队的。这几个在共和国铁腕下幸存的高级将领,虽目睹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因贵族血统而被处死,仍然愿意为共和国效劳。现在的法国海军就是由他们指挥的,他们——包括舰队司令布吕埃斯在内——都终日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随时可能飞来的横祸和斥责。布吕埃斯不会忘记1793年他曾经因其贵族血统而被革命政府视为“嫌疑分子”;直到1795年才官复原职,次年11月升任海军少将,指挥爱奥尼亚群岛和科孚海峡战役。革命造成的混乱使他感到迷茫。现在,在埃及,在一个他尊敬但却不甚了解、而且永远无法理解的年轻人手下,他更加迷茫。拿破仑对于控制自己身边的人有一套诀窍,他将布吕埃斯打造成了一个听其摆布拍他马屁的人、一个受到大革命震慑的人、一个他可以随心所欲加以支配的穿号衣的仆人,布吕埃斯和难以对付的海军部长布律克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后者有一副伶牙俐齿、极其自尊、不向任何人低头。

  从舰队到达埃及水域并在阿布基尔湾抛锚停泊起,倒霉的布吕埃斯没有遇到过一件顺利的事:首先,他在错误的地方进行了组织得很糟糕的登陆行动;接着,在7月3日,贝尔蒂埃告诉他,拿破仑对于他“在法军进攻亚历山大时,没有封锁亚历山大新港,导致4艘巨大的埃及商船逃到海上,感到非常不满”。布吕埃斯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让他离开阿布基尔海湾去拦截商船,再说,他必须在大风暴中维持庞大的舰队不被吹散,并将人员和装备尽快登陆。7月4日,拿破仑又命令布吕埃斯将舰队驶进亚历山大旧港,条件是“如果风力减弱,水深允许的话”。

  由于拿破仑在战前没有认真收集研究地质水文资料,他不知道自己的舰队是否可能驶入这个重要的海港。他要求布吕埃斯测量水深,明确报告舰队能否进港,或是能否在阿布基尔海湾停泊并抵御敌舰的攻击,如果敌舰力量甚为强大,则将舰队撤至科孚海峡(据报告,纳尔逊的舰队实力和布吕埃斯的旗鼓相当,法国舰队载有1,287门火炮,英国舰队载有1,012门火炮,因此撤往科孚海峡的理由不充分)。

  和以往一样,拿破仑下达命令时从不考虑别人如何执行,或是否有可能执行。用手工探测海港水道的水深确定又大又重的战舰是否能够通过,即使对最熟练的水手来说,也是个费时的工作。这工作往往需要数周的时间,而不是如拿破仑认为的那样只要一两天就能完成的。后来,拿破仑对布吕埃斯的命令改为舰队暂时停泊在阿布基尔,除非遇到实力甚为强大的敌舰队。

  7月1日,开始混乱的登陆行动,7月3日,布吕埃斯给拿破仑送信,祝贺他攻占亚历山大,称之为“继续获得成功的令人愉快的先兆”。他告诉拿破仑虽然初步的探测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他将立即着手进行探测水深的工作(结果同样不令人满意)。但是,他提出,他的舰队不能继续停泊在阿布基尔湾,因为,如果“同等实力”的敌人海军舰队此时到达的话,他们“完全能够摧毁我们的整个舰队……如果我不幸仍然停泊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话”。然后,他又自相矛盾地告诉拿破仑:“然而,目前我找不到别的地方,没有可供选择的锚位……离开你会使我感到不安,我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至少能够对你们的行动有所支持。” 拿破仑没有对布吕埃斯的结论做任何变更。

    布吕埃斯对自己的处境是清楚的:由于没有找到适当的水道使舰队进入较为安全的亚历山大港,他只能继续停泊在阿布基尔湾,直到舰上的货物卸完为止。虽然他也惧怕在那里遇上英国舰队的袭击,他却并不想离开拿破仑——因为那样会使整个法军处于没有海上保障和遇到意外情况失去海上退路的境地。他对拿破仑和法国军队的一片忠心老天可鉴。

  当然,还有其他因素使布吕埃斯无法断定他在此停留的时间长短,包括将部队的人员、弹药、马匹、大炮以及成千辆战车全部卸下送上陆地所需要的时间以及补充舰队两个月航海的给养,如绳索、船帆、木料、新鲜食物和水所需要的时间,这些补给品是任何一支准备出海的舰队都不可缺少的。

  海军拨款审查官若贝尔在7月9日给海军部长布律克斯发出的一份密报中指出,亚历山大港“缺乏海军停泊的条件,连最基本的设施都没有”,诸如干船坞、仓库和车间等,如果建立这些设施“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他认为小船是否能进港都难说,何况大船!在这种情况下,“总的感觉是一旦完成登陆,我们必须立即驶往科孚海峡,因为英国人离这里不远,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他还说,“布吕埃斯的决定完全与此不同……其结果造成了这里浓厚的宿命论气氛,甚至使我的原则也发生了些微动摇。”

  早在7月6日,布吕埃斯的第一份正式勘测报告就说明整个亚历山大港“是无法使用的,充其量是危险的海港”。布吕埃斯将这个结果报告了拿破仑,并附带说:“相信我,将军,我最大的愿望是支持你的军事行动。”拿破仑当天向督政府做了报告:“这个结论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在他次月给督政府的报告中却称他已经命令布吕埃斯在24小时内驶入亚历山大海港(这是他掩盖证据而虚构的谎言)。

  在亚历山大和拨款审查官若贝尔度过了几天时间之后,布吕埃斯回到了阿布基尔湾。由于水浅和暗礁的原因,他仍然将他的舰队一字排开,停泊在离海岸4英里的开阔海面上;因此,岸上的防御设施,包括阿布基尔要塞上的8门加农炮、和阿布基尔岛上的臼炮对舰队都无法起到有效的保护作用。布吕埃斯打算在7月为舰队获取新鲜食物和淡水的计划也完全不可能实现。 因为阿布基尔湾一带的水井随时会遭到阿拉伯人的袭击,食物储备地则远在罗塞塔和塔米亚。甚至对布吕埃斯特别反感、竭力主张舰队在英国人到达之前驶向科孚海峡的若贝尔也认为舰队的形势十分危急,布吕埃斯目前没有条件出海航行。

  7月中旬,舰上的食物供应十分短缺,以致舰长们不顾以前下达的一系列命令,秘密给梅努将军(他不是拿破仑的朋友)写信,请求他增援食物供应。一位舰长泰弗纳愤怒地说道:“真正的饥荒开始了。我真不该到这个倒霉的国家来。”远征军一向不动感情的司库普西格乞求拿破仑:“舰队需要紧急的粮食增援。”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可支配的经费了,尽管法军在马耳他掠得大量财物,拿破仑却拒绝发放使用,因此无法给舰队征集食物;埃及人拿不到现钱是不会将食物卖给他的。据普西格估计,布吕埃斯紧急需要275吨大米、330吨木材(舰队燃料)以及80头牛和150头羊。当布吕埃斯得知梅努准备派6条小船装运救急的食物增援他们时,他感激地说,这是解救了“因饥渴而濒临死亡的人们”。 事实上,在出征前,海军部门为布吕埃斯的舰队提供了充足的给养,但大部分被拿破仑运到岸上给他的陆军使用了。

  布吕埃斯在7月26日发出了最后一封求救信,信中他提醒拿破仑:“我们是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漂浮着。”他们的面包和水都已经没有了。而且,整个舰队一旦遇到攻击将处于完全没有防御的境地。即使不遭遇进攻,目前至少已有3,000人离舰住院或是在岸上四处打井找水,还有的是擅自离船上岸,包括许多反叛的军官。“没有食物,军舰得不到维修,”他告诉拿破仑,“舰队处于瘫痪状态。” 尽管如此,在两天后,收到法军金字塔大捷的消息时,兴奋的布吕埃斯从病中挣扎起来对舰队发布了公告:“共和国万岁!拿破仑万岁!我们英勇的兄弟部队已一举攻克埃及首都开罗!”他命令所有舰只鸣放24响礼炮以示庆贺,当天定量配给的食物和水比平时多了一倍。

  6月30日,拿破仑终于给他发来了回音,称他已经命令:“50条装运小麦和大米的船在亚历山大等待他们的到来,他必须尽快驶入亚历山大港。”事实上,拿破仑是在当天才命令塔米亚和罗塞塔的守军将粮食装船的。同时,拿破仑警告说:英国人进攻的危险仍然存在,“英国人的整个行动使我相信他们是要封锁马耳他”,因此暂时还不会进攻埃及水域。

  这封信和50船供应物都没有能够送到不幸的布吕埃斯手里。这是个残酷的骗局,拿破仑使海军司令相信他马上就能得到粮食。正如拿破仑经常提到的一句妙言那样:“在这个世界上,人必须表现得友好并许下许多诺言,但却完全不必遵守任何诺言。”事实是,布吕埃斯只收到了由6艘三桅小帆船运来的仅够舰队食用一天的大米和少量的淡水,此外一无所获——既没有肉和蔬菜,也没有小麦和面粉。周末时,舰上的定量比前两个星期又减少了一半,大部分在船上的人都受到疟疾的折磨。布吕埃斯本人也大病初愈,法国舰队也仍然停泊在毫无防卫设施的开阔海湾上。就在此时,即8月1日,海军上尉沙里耶报告发现英国舰队正在全速向阿布基尔海湾驶来。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1
发现敌舰后,海军少将谢拉和维尔纳夫不等命令就匆忙登上了“东方”号。布吕埃斯在“东方”号上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讨论如何对付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军官们群情激愤。只有一名军官主张出海迎战,较为谨慎的维尔纳夫和冈托姆则支持同样慎重的旗舰司令提出的停泊在原地御敌的计划。如果当初他们能够迅速派出三桅快速帆船出海迎战,而不是在这个挨打的海湾上坐以待毙;如果大量擅自离船的人员能够紧急回船的话,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但不管怎么说,全舰队挤在没有防御能力的海湾是无法御敌的。为了防止英国人传统的突破防御线的作战方法,布吕埃斯命令用缆绳将军舰捆绑在一起,使英国军舰无法突破。但是大多数舰长没有执行这个命令,只是抛下了第二主锚,以稳住自己的队形。

  “我一旦发现法国舰队就会对它们采取行动。” 下定了决心的纳尔逊不止一次这样说。7月25日,听说法国舰队到了埃及,他的14艘战舰便从锡拉丘兹出发,第二次驶向亚历山大港。约驶了700英里之后,8月1日黎明,接近埃及海岸时,纳尔逊派出两艘74门火炮的战舰在舰队前面侦察。它们在中午时分到达亚历山大港。但在旧港仅发现几艘法国船,而且不是战舰。它们又向东行驶,很快就发现了法国舰队,并向纳尔逊发出了信号。“敌舰队在阿布基尔湾。” 这是纳尔逊自5月到达地中海以来苦苦等待的时刻。此时是下午3点,这意味着如果他们要在当天采取行动,离天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纳尔逊既没有当地的海图,也没有当地的领航员。但他决心这次不能让追逐了大半个地中海、行程约2,600英里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国舰队再次漏网。

  因此,纳尔逊在他的双层甲板的旗舰“先锋”号上升起了信号:“抛尾锚,准备战斗……攻击敌舰的船首和中央。”5点,英国舰队逼近阿布基尔湾,纳尔逊命令舰队,每两艘战舰从两侧或首尾夹击一艘法国军舰。虽然他们没有足够的军舰攻击所有的法国军舰,但至少可以用这样的战术将敌舰各个击破。30分钟后,纳尔逊发出了全舰队期待已久的“以战斗队形进攻”的命令。6点多钟,法国舰队最终升起了彩旗,对率先驶入海湾的两艘英国军舰开火。

  纳尔逊的进攻计划是大胆而近乎冒险的。他是在自己不熟悉的海域、在既没有海图也没有当地领航员的情况下发起进攻的。他实际上是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即使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线上,也务必当日发起攻击。本以为英国人会在次日发起攻击的布吕埃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纳尔逊乘着顺风,扬满风帆继续进逼,一半舰只插入法国舰队的停泊线,对法国军舰形成夹攻态势。装有74门炮的英国军舰“卡洛登”号驶入浅滩搁浅。随着太阳迅速沉入海里,英国军舰选择了他们的攻击目标,并在目标前后或左右抛锚定位。正在闹头疼和牙疼的纳尔逊和被几个星期的疟疾和发烧搞得十分虚弱的布吕埃斯都决定要在阿布基尔湾上决一雌雄。

  13艘法国军舰和14艘英国军舰在阿布基尔湾上展开了海战史上极为惨烈的大拼杀。

  可怜数周来一直靠配给的食物和淡水维持生命、被疾病折磨得虚弱不堪的法国水兵(大部分还是新征募的第一次面对炮火的新兵)所做出的顽强抵抗堪称悲壮,其结果惨不忍睹。9点,英国军舰击沉一艘法国军舰,而另一艘英国军舰则被装有36门炮的法国军舰击中,成了在海上漂浮的废墟。大海战的高潮是在夜晚10点之后,法国海军的骄傲、布吕埃斯的旗舰“东方”号爆炸,全舰将士阵亡,连远在15英里之外亚历山大港的克莱贝尔将军司令部也听到了震耳的爆炸声,感到了大地的震颤,并看到夜空中“一团耀眼的巨大火团冲天而起,火越烧越大,最后化作一团黑色的、夹着火星的烟云”。这场悲剧的幸存者、海军上尉马辛(Massin)回忆道:“旗舰爆炸后紧接着是一阵悲哀的沉默,因为双方都被这恐怖的场面惊呆了, 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火。” 那天深夜,克莱贝尔接到了他派往现场的一艘小船的报告,报告人亲眼目睹了法国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悲惨场面。

  凌晨4点,月亮仍然高挂在海上,法国舰队收拾残部,再次开火;船桅被完全炸掉的战舰并没有被征服,这使得纳尔逊大为震惊。人类究竟有多大的承受能力呀?看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海战的确一直延续到上午,炮声方才沉寂,两艘几乎没有遭到夹击的主力舰“勇敢者”号和“纪尧姆”号以及快速舰“正义”号和德克里斯的“黛安娜”号在11点得以顺利朝北逃脱,疲惫之极的英国舰队没有顾得上去加紧追击。

  这次海战的伤亡和损失在整个海战史上是骇人听闻的。13艘法国军舰,一艘爆炸,一艘被自己的炮火击毁,9艘向英国舰队投降。无论人们的看法如何,法国舰队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是令人敬佩的。三层甲板的主力舰“雷鸣”号上的大火一直燃烧到8月3日,英国人在该舰甲板的残骸上发现了200名官兵的尸体,而该船的定员总共也只有608名。5艘法国军舰的船桅全部被炸断,另有两艘的主桅被炸掉。英国人将这些军舰残骸中的6艘经临时处理后,驶到直布罗陀进行大修,然后投入皇家海军使用(其中有名的一艘“斯巴达”号在7年后的特拉法加海战中被英国人用来攻打法国人)。舰上存活的均被英国人抓获,死亡的则被英国人埋葬了。

    在这次海战中,英国人也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代价。“伯雷勒芬”号上的船桅被法国军舰的炮火完全炸掉,另一些舰只也被炸毁。英国海军共有218人阵亡,678人受伤。头部受伤的纳尔逊由于这次海战功勋卓著,被封爵位。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2
考虑到法国舰队的状况,遭到惨败也不奇怪。法国人战死或溺水者共计1,700人,受伤1,500人,被擒获者3,000人。18,000人的法国舰队,只有1,800人死里逃生。除布吕埃斯英勇阵亡外,法国舰队共伤亡9名舰长,包括卡扎比昂卡和他9岁的儿子。尽管拿破仑在事后对布吕埃斯颇有微词,但这位45岁的海军中将在海战一开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开战不久,他的头部和身上就多处受伤,半小时后,他的左腿被英国人的加农炮弹炸飞,他仍然不肯离开后甲板的指挥台;但没过多久,他就断气了。

  法国舰队被纳尔逊的舰队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对拿破仑无异于晴天霹雳,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在他一生的军旅生涯中,他从来不愿意承担任何错误的责任,不论是陆战还是海战,拿破仑很快会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在给巴黎的报告中,他指责这是布吕埃斯的过错。如果布吕埃斯“服从命令”,按照他的旨意在“24小时内”驶入亚历山大港,这场惨祸就不会发生。当然,布吕埃斯中将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命令。“如果说在这场重大的事件中他犯了错误的话,”拿破仑下结论道,“他的英勇阵亡已经补偿了他的错误。”

  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布吕埃斯曾经对亚历山大港的水深进行过勘测;勘测结果表明水深不够,拿破仑后来也曾经向巴黎如此报告过。但在海战后4个月,拿破仑命令接替布吕埃斯的海军少将冈托姆告诉巴黎,舰队可以驶入亚历山大港!这一次,软弱的冈托姆没有从命,公然对抗他的上司。“我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会接受如此重大的责任,我的意见是:驶入这样一个港口对于任何吃水超过20英尺的船只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 法国舰队中最小的舰只的吃水也接近22英尺。

  拿破仑的确提出过让舰队驶往科孚海峡的方案,但这也是不可行的,因为舰队尚未完全卸载,并且没有食物和淡水可供补给。再说,拿破仑所谓的驶往科孚海峡的指令不够明确,有些模棱两可;况且他说过,如果无法驶入亚历山大,也可以在阿布基尔湾停泊。即使布吕埃斯希望出海,如同在发现英国舰队的时候他曾经想到的那样,也是无法实行的,因为当时还有3,000人在岸上。船上的淡水桶已近告罄,储备的食物也仅够在海上航行数天之用,没有哪一个有责任心的舰队司令会命令他的舰队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海航行的。

  尽管如此,在后来给督政府的报告中,拿破仑继续指责布吕埃斯违抗了他的命令,没有将舰队开进亚历山大的旧港,而他的舰队是可以驶进这个港口的。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他指责布吕埃斯将舰队停泊在阿布基尔湾而不加任何防范措施,这一指责还有一些道理。阿布基尔湾没有进行适当的防御,海滩上也没有, 布吕埃斯也没有派出护卫舰在海湾地区巡逻以便及时发现前来袭击的英国舰队(虽然拿破仑自己也以为英国舰队是在封锁马耳他)。最后,拿破仑又向督政府重复了他过去的论调:“7月5日,我离开亚历山大时曾经命令海军司令在24 小时内驶入那座城市的港口,或者,如果他发现无法驶入港口的话就将舰上的大炮和货物卸下,然后驶向科孚海峡。”拿破仑还认为,他离开亚历山大时以为他的(并不存在的)命令已经执行了。正如布列纳所说的那样:

    在拿破仑给政府的战报中从来没有将整个事件的真实情况全面报告过,即使是对他稍有不利的事实,他也会掩饰真相。在可能的时候对事实进行伪装、篡改和隐瞒,他是很内行的。当别人的观点和他不同时,他常常更改别人写的战报,或是加进一些毁谤别人的内容,然后将其付印。为了自己的荣誉他不惜隐瞒事实——他认为不这样做是很愚蠢的。

    因此,拿破仑当然没有告诉督政府,布吕埃斯以及其他海军军官曾经无数次地向他请求给舰队补充军粮;他也没有向他们报告,在海战发生前不久,舰队官兵是在靠很少的定量食物和淡水维持生活,因而大家的身体都十分虚弱;他更没有报告,布吕埃斯几乎死于疟疾、在海战爆发前仍然十分虚弱。拿破仑自然不会向巴黎承认他是在战前没有为自己的海军司令提供充分的海军情报资料的情况下,就将这支舰队送到一个连是否能够驶入这个国家惟一一个港口的安全水域都不清楚的境地了。

  法国舰队失败的影响,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失去了海军、失去了重要的高级将领(布吕埃斯阵亡、维尔纳夫和德克里斯已从海上逃离),拿破仑和他的远征军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海上的退路已被断绝,在他们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剩下的惟一离开埃及的通路是在东北方叙利亚的土耳其海岸,但是大量的土耳其守军封锁了通往阿克、大马士革和阿勒波的通道。拿破仑在7月就告诉过他的哥哥约瑟夫,一旦攻下开罗,他希望“回法国去过几个月”。现在,随着法国地中海舰队的覆灭,已经不可能了。英国皇家海军牢牢地掌握着海上的控制权, 他们可以在海上随心所欲;而且,东地中海上的另外两支舰队,俄国和土耳其舰队也开始与法国作对了。这意味着英国海军成功地封锁了埃及海岸,不仅阻止拿破仑从海上逃脱,而且封锁了法国从海上送来的眼下极其需要的增援、 弹药和其他供应物。到达埃及后一个月,拿破仑和他的远征军成了埃及的囚徒。

    9月4日,拿破仑给布吕埃斯的父亲写了一封信:

    阁下的儿子在后甲板指挥海战时不幸被炮弹击中。我现在怀着悲哀的心情通知将军(布吕埃斯的父亲也是海军中将)阁下您的儿子阵亡的消息。但是,他死得没有痛苦而且死得光荣——这是惟一能够使悲痛的父亲得到安慰的。我们远征军全体将士都有可能遭到同样的命运。 战死疆场者是幸运的,他们将永远活在后代人的记忆中。

    这是拿破仑难得的充满哀思的时刻,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应付——他必须从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埃及大灾难中解脱出来。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2
第九章:失败的阴影

  督政府里尽是一帮混蛋,他们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快活。

    法国远征军在埃及陷入了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英国巡洋舰大摇大摆地在埃及水域巡逻,封锁了亚历山大港,仿佛在随时提醒法国人:他们在埃及的处境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法国再派一支舰队前来援救的可能性也愈来愈小。这种情况可能没有谁比亚历山大港的卫戍军司令克莱贝尔将军更清楚的了。

  “我们必须放弃任何从海上与法国取得联系的进一步努力,将军阁下,” 他于8月15日告诉驻守罗塞塔的梅努将军,“除非英国舰队撤离……因此,将你们的港口关闭,耐心等待形势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变化……我们这里随时可能遭到炮轰。”罗塞塔是尼罗河的两个入海口之一,也是海军和陆军的重要补给地。失去了法国舰队的保护,仅有600名守军,“既没有大炮、弹药,也没有钱”,这个要地显然是朝不保夕的。处于这种境地的梅努将军可以说是如坐针毡、焦虑万分,他恳求让自己回到“他的师团,离开这个使他发狂的鬼地方”。但是,即便如此,后来信奉伊斯兰教改名阿布杜拉的梅努仍然不顾自身难保,却为身在亚历山大港、直接面对英国舰队威胁、处境更为艰难的克莱贝尔打气。他在8月4日的信中写道:“你必须振奋精神,不要被问题所压倒。”

  阿布基尔海战前在舰队流行的那股不服从命令的风气现在已蔓延到了陆军。8月18日,贝尔蒂埃命令梅努将他指挥的炮舰和战船交给新提升的海军少将佩雷指挥时,梅努大声反驳他的上司道:“我在这里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现在你又要我交出我惟一的能用于自卫的炮舰和战船……我正式表示拒绝。”

  拿破仑在开罗的司令部尽可能将远征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和遭到的破坏程度秘而不宣。在得知布吕埃斯的舰队被击溃的消息后不久,拿破仑给法国驻科孚海峡总督沙博将军写信,命令他协助海军少将维尔纳夫(拿破仑相信他已经顺利逃往科孚海峡)“着手组建一支新的舰队”,以解救埃及远征军。同时,他却若无其事地告诉总督:“这里一切安好无事。”

  拿破仑7月22日胜利夺取开罗后,便立即着手组建埃及新政府和行政机构,包括在新近攻克的省份任命军人总督。拿破仑住在厄尔费的宫廷里,指挥着埃及新政府的组建工作。宫廷里有热带植物的花园、马赛克的喷泉水池和精致的土耳其游廊。宫廷的高墙坚如城堡,其后院一直延伸到尼罗河畔。宫廷所处的地势易守难攻,占据开罗地区最险要的战略位置。在宫廷周围有许多建筑物,贝尔蒂埃和拿破仑的精锐卫队就驻扎在宫廷周围。

  作为占领军的首领,拿破仑决定用3种手段统治这个国家:用军事手段“安抚”尚未攻占的地区,然后靠军人总督加以巩固;通过宗教和穆斯林首领管理地方和宗教事务;直接由拿破仑控制的法国人的行政机构进行管理。

  这其中最难的是降伏穆斯林教徒,拿破仑一手建立了由9名伊斯兰长老组成的埃及国务会议,又称行政会议,处理首都开罗日常行政事务和30万人口的公共秩序、税收、公共卫生和粮食供应问题——这使开罗人感到他们是在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开罗行政会议于7月25日即法军开进开罗城的第三天下午3点举行“宣誓效忠”法国人的仪式,保证“不做任何有损军队利益的事”。拿破仑再三强调要尊重埃及宗教信仰和建立良好的公共关系。行政会议立即开始运作,此后每天下午举行日常工作会议。开罗的新卫戍司令迪皮将军由土耳其人协助负责城市街道和市场的治安。埃及治安机构在该国新近征服的省份逐渐建立起来,不同的是,事实上是任命埃及基督教徒的监督官协助军人总督对埃及人进行管理和开展征收税费等工作,然后又由一名法国籍的替补人做他的助手,以便有朝一日可以顶替军人总督。一共有16名这样的省监督官在开罗总监督官的领导之下工作,总监督官直接受法国人的控制。

  除了对国家的军事管制之外,拿破仑在开罗建立了强有力的三人行政委员会,由蒙日、贝托莱和夏尔·马嘉隆组成。他们负责查封马穆鲁克的财产并征收国民税收。与此同时,拿破仑授予他们任命各级官员和委员会分会包括指定监督官的权力。他们三人都因这项耗时的工作而获得了特殊的丰厚报酬,蒙日除了这项工作外还要负责筹建科学院和兼任科学院院长的工作。该委员会十分有效地执行了组织和财产管理以及监督官的任免工作。

  法国占领军没收了马穆鲁克的财产,包括他们的成千上万的奴隶,一概作为“国家财产”处理。拿破仑使埃及人民相信:他的政策是尊重埃及的宗教和历史,包括其传统的民事法庭体系;他还保证他们的私人地产将受到尊重,但是要进行一些必要的改良。

  法国人目前迫切需要的是现金。蒙日的管理委员会接受了这项压力巨大的工作,对所有政府仓库进行查封,将其中的货物出售换成现金,如果是有用的物品如食物或服装,则充公后在法国军队中发放使用。此外,拿破仑加强征收税费,并大力铸造新币。

    但是,由于易卜拉欣贝伊和穆拉德贝伊已经在7月31日携带着大部分城市的财产逃出,拿破仑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要求首先从这个国家的首富那里征集300万法郎的现金。这些钱还不包括从马穆鲁克手上没收以及从开罗富商(开罗肥皂、白糖和服装市场的垄断商)那里勒索的大量钱财以及日常税收的收入。

  拿破仑也没有忘记给法国驻军修建新的兵营,更重要的是,在开罗地区修建4所新的医院,总共有600张病床。随军工程师设计建造了大型的面包烤炉以解决军队的燃眉之急。拿破仑坚持要为军队烤制“质量上乘”的面包。他认为,只要军队能够吃好,就不会再有那么大的牢骚了,也不会在外面欺骗和盗窃了。军中的盗窃之风十分猖獗,最头疼的是他们甚至偷盗马匹, 法国骑兵仍然急需大量的战马。有些高级将领的坐骑也被偷走,无处可寻。

  拿破仑将德塞的师团部署在吉萨南方的尼罗河上游扎营,准备进攻穆拉德贝伊军;邦将军的师团则镇守开罗,梅努和迪盖的师团在“老开罗” 和尼罗河港口布拉克保护开罗; 雷尼尔的师团越过荒漠向东面的苏伊士跋涉。其他军团则分散在四面八方。贝尔蒂埃则正在尼罗河边的吉萨建立庞大的中央军营,包括医院、炮兵营、运输营、工程部和弹药库。

  贝尔蒂埃不断听到各种抱怨,如法国军人甚至军官不守规矩等,包括密报有人煽动军心以及军官私分军用物资。现在,甚至对军队的日常管理也变得困难起来。迪盖、雷尼尔和德塞不断送来伤感并令人灰心的报告,令贝尔蒂埃对军队现状深感困惑和不可捉摸。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3
  军需官索西负责为分布在方圆上万平方英里的军队提供军需品。 总司令部接到报告说有人抱怨军需品和食物没有运到他们的驻地,特别是在塔米亚和亚历山大海岸一带。几个月之后,索西非法私吞军用物资以及将军用物资送到黑市上出售的事实才得以完全暴露于众。

  同时,在开罗对军队进行整编之后,拿破仑必须进一步征服整个埃及,尽管他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称埃及已平安无事,实际上,连罗塞塔和塔米亚也不平安。从亚历山大到开罗一线的法军武装运输部队处处遭到袭击,甚至连来往于总司令部的若干军使也遭到杀害,其中一名是拿破仑最钟爱的副官朱利安——为此,拿破仑不得不用重兵护送军使。与此同时,梅努将军要对付罗塞塔周围以及从罗塞塔到拉马尼亚一带的埃及敌对分子;维亚尔则被派往塔米亚去驻守港口和极其重要的粮食储备仓库;扎约翁谢克被派往梅努夫和尼罗河三角洲扩大法军影响,做好向东扩张的准备。

  换句话说,虽然拿破仑在金字塔大战取得了胜利,但除了亚历山大和开罗之外,这个国家仍然在继续和法军作战。没有一个地区可以免于小规模袭击的骚扰。此外,残余的马穆鲁克军仍然具有一定势力,易卜拉欣贝伊军在开罗的东北面,穆拉德贝伊军则分布在尼罗河沿线的法尤姆以南地区。

  拿破仑带来的32,000人的远征军,目前只剩下2万人左右可供调遣(另有6,000人在医院,或驻守各地)。8月18日,贝尔蒂埃将这个令人吃惊的数字报告了拿破仑。拿破仑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损失了7,000人。不用说,在给巴黎的报告中,这一点儿也没有提到。

  尽管入侵和攻占异国的残酷现实不容置疑,但是拿破仑却为后代做出了法国人在落后的法老王领地执行“文明使命”的先例。拿破仑带来了现代的机器,他研究埃及的人文地质。1799年,布沙尔上校发现了“罗塞塔石碑”①,艺术家德农在底比斯、卢克苏尔和卡纳卡发现了大量古代神庙的遗址(包括法国军队后来带回法国置于杜伊勒里宫花园里的方尖塔)。但是,也许拿破仑最伟大的创举就在于他创建了埃及科学院,他将其视为传播文明的最有力的手段。

  埃及科学院建立于1798年8月22日,此举在督政府和法国人民的眼里,在历史上以及在埃及人的印象中都被认为是一件好事。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这得益于蒙日、贝托莱和他们的同事们的积极参与。特别是蒙日,他现在每天都在开罗与拿破仑见面,得以逐渐影响拿破仑,使其认识到以知识分子而不是政客作为组建政府以及政府执政方向的指导力量的重要性。拿破仑一贯喜欢视自己为“公仆”——当然是有学问的公仆(他甚至在发布军事命令时常常签上“科学院院士”的字样),他在业余时间通常和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在一起,而不是和粗鲁的士兵在一起。这些科学家的非凡创造力使法军不必依赖欧洲本土的后方,而在埃及自给自足地生存下去。

  严格说来,科学院有3大目的:一是在埃及传播知识和技术;二是研究埃及的博物学历史、工业和人文历史;三是“为政府出谋献策”——最后一项实际上是其主要的功能,它是埃及第一个完全有组织的科学智囊团。

    科学院分成4个部门:数学部(包括蒙日和拿破仑)、物理和政治经济部(包括解救过约瑟芬的前督政塔里昂)和文学艺术部(包括德农,未来的卢浮宫艺术馆馆长)。拿破仑还亲自在缺乏人才的埃及从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中选拔合格的科学院成员。

  科学院院址设在被没收的马穆鲁克宫廷,离厄尔费宫仅数英里路程。蒙日、贝托莱和其他院士就居住在这两个宫廷里面。同时,在那里还有植物学、物理学和化学实验室、科学资料和埃及古玩以及拉丁文、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的图书馆。

  科学院于8月23日在院长蒙日的主持下举行了成立仪式,但其实际的院长无疑是副院长拿破仑。拿破仑给科学院的第一个课题是立即为法国军队改良面包烤炉,以提高效率和生产量;研究啤酒花的可能的替代品,以便为军队提供啤酒;用最好的办法净化取自尼罗河的饮水以及适于埃及使用的风磨和水磨;建立铸造厂和制硝厂以生产机器、工具和火药。此外科学院还研究适用于埃及的民事和刑事司法制度和教育制度。拿破仑每周都要亲临科学院数次,能摆脱司令部来到这里,他总是很高兴。

  科学院的设立为帮助拿破仑解决军队面临的各种技术难题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同时,确立了蒙日在他心目中的无可辩驳的地位。蒙日作为政治行政委员会的高级成员控制着埃及大部分的“本地”行政手段;现在,他又主持着在这个国家进行的一切科学研究工作。

  回过头来说,在阿布基尔海战失败后不久,8月15日,拿破仑的29岁生日聚会很少有喜庆的气氛;甚至他的9名副官以及他的养子欧仁·博阿尔内和愁眉苦脸的弟弟路易·波拿巴也只是敷衍了事地对他道了一句生日快乐而已。海军失败的阴影似乎笼罩了一切。拿破仑的远征军在中东的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埃及被地中海上强大的英国海军封锁,迫使拿破仑放弃了他原来制定的进攻印度的计划。

  拿破仑曾经想过,在攻占了马耳他和埃及后,回到法国以当代英雄的身份推翻督政府。这在目前看来也是不可能了,法国舰队的失败抵消了他前面所取得的一切胜利。拿破仑需要在返回巴黎之前进行新的征服,还有什么样的征服比征服圣地(巴勒斯坦)、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更有影响的呢?

  拿破仑开进新征服的开罗时忧心忡忡,完全不是一个征服英雄应有的模样。只有蒙日和布列纳知道其中缘由。拿破仑发现埃及所面临的问题比他原来估计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包括对埃及人民的反抗情绪的错误估计。当备受相思折磨的贝尔蒂埃被准假回欧洲投入他意大利情妇维丝孔蒂(Visconti)的怀抱时,拿破仑也急于回到法国去见约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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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年轻的副官朱诺曾对拿破仑报告说: 约瑟芬和夏尔的风流韵事仍在继续。这对于本以为噩梦已经过去的拿破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贝尔蒂埃和朱利安都对拿破仑承认:在意大利战役期间经常看到约瑟芬和夏尔厮混在一起。“一切都昭然若揭,”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信道,“对心上人产生如此复杂的感情,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在海军舰队覆灭的消息之外又加上这样一件事,对拿破仑无疑是雪上加霜。不过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拿破仑已经断了自己在巴黎的政治后路,在督政府里没有了朋友。至少他们不会急于前来营救这位被困的英雄,拿破仑悲叹道:“他们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快活。”即使他们打算组建一支新的地中海舰队前来营救他,建造和修理军舰也不是朝夕能够成功的事。即使督政府有条件派出军队和舰只前来埃及救援,难道法国海岸就不需要保护吗?事实上,拿破仑应该承认由于他的不可一世和(他历来厌恶的埃及政治家似的)自我炫耀,埃及战役是失败了。他没有能够像一个成熟的职业军人那样精心策划对埃及的远征战役。

  拿破仑认为在埃及战役中已经被歼灭的马穆鲁克军实际上只是暂时退避三舍而已,东北的易卜拉欣贝伊军和南面的穆拉德贝伊军随时会卷土重来。拿破仑被遍布埃及的大约2万多贝伊军包围着。德塞已经被派到了尼罗河上游,克莱贝尔在海岸地区。在三角洲的最东面,迪盖和扎约翁谢克率领着总共4,000多人的部队在平定梅努夫地区。东北部沙尔黑耶(Salheyeh)周围地区的雷尼尔力争和迪盖协调配合,扫除那个地区的强大的贝都因军,同时确保尼罗河一线的安全。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向叙利亚进军做好准备。在达米亚塔和罗塞塔之间的大片三角洲地区也需要平息。迪马的骑兵现在只有1,677人(包括骆驼兵和步兵),在这片广袤的荒原上南北征战。在埃及荒漠上,骑兵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在欧洲的战场——这又是拿破仑的一个重大失算。

    结果,不服从、失败、牢骚和绝望的情绪在战地各军中油然而生,他们拒绝执行下达给他们的不可能执行的任务;他们的兵力过于分散,无法有效地对敌作战;弹药缺乏和后勤支援几乎没有;补给物和增援无法送到,因为缺乏精确的地图。

  “谁能否认全军弥漫着一种厌战的情绪,军官和士兵的最大愿望就是回国,请求离队的人多得令人胆战心惊。”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布列纳悲叹道。不满情绪继续加剧。贝尔蒂埃带头不满。骑兵军官迪马当众公开与拿破仑对抗,实在有些过分。反战的军人究竟有多少不清楚,按照布列纳的说法是“普遍不满”,估计数量应该不少。这自然蔓延到了下级军官和士兵,结果是军纪败坏,拒绝执行命令,一片混乱。除了拿破仑,军队没有更高的首领可以恳求,仅由于士兵在荒漠中无处可去,才没有公开叛乱。漫长而难熬的岁月,无休止的军事任务;骇人听闻的生存条件……

  士兵吃不惯大米。面包在几周之后开始供应,但没有酒。有咖啡和糖,但没有法国人离不开的奶酪。士兵饮用的尼罗河水当然比不上法国葡萄酒,而且患疟疾的人有增无减。同样糟糕的是这里缺乏欧洲的娱乐。上万士兵中仅有很少几个未婚的欧洲女子。所以,当官兵闲来无事时,除了坐在咖啡馆里赌博和发牢骚之外,别无事情可做。士兵们都知道增援部队在几个月、也许几年内都不可能到来,不祥的气氛笼罩全军。“焦虑、忧郁和怀乡病几乎侵袭着每一个人……远征军的光辉前景几乎从一开始就烟消云散了,眼前只有无情的现实,实在可悲。”布列纳悲叹道,“军中充满怨恨和牢骚,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这使拿破仑十分烦恼……”

  埃及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对拿破仑拉开序幕。他无法和正在忙于科学院事务,特别是为军队解决日益缺乏的弹药问题的蒙日商讨军事方面的事情。法国人实际上要在埃及自己动手解决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在海上封锁之前拿破仑没有预计到的。和一贯乐观的蒙日不同,陷入孤立无援深渊中的拿破仑有时陷于极度的苦恼之中——辉煌的厄尔费宫廷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然而,从外表上看,拿破仑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他以热烈的方式检阅队伍,庆祝节日,以鼓舞士气。拿破仑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研究埃及的穆斯林传统和宗教节日,包括尼罗河洪水季节开始时的古老庆典活动,这项活动可以追溯到法老王的时代。从亚历山大仍然不断传来人员伤亡和军队遭到损失的消息,拿破仑很难说有什么庆祝节日的心情,但在8月18日清晨6点,就在他回到开罗后第4天,拿破仑带着路易·波拿巴、欧仁·博阿尔内以及3个师团的将军、军官和一支卫队,随同开罗穆斯林的显贵来到马德加斯,这里暴涨的河水即将冲过堤堰涌进灌溉渠道。拿破仑及其随员在场时,法国炮舰和城堡里的大炮齐放礼炮,伴随传统的埃及乐曲和穆斯林的祈祷,庆典开始,埃及人挖开堤堰将当年的第一次洪峰放入干枯的田地。全身披挂的拿破仑身披毛拉②的传统黑袍,将一把把钱币抛入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然后向38名穆斯林官员赠送了长袍。

  两天后,在厄尔费宫举行了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的仪式,夜晚在开罗城举行了火把游行,教徒通宵祈祷,活动持续了几天。无法忍受的少校德托耶称庆祝活动造成了“恶魔般的喧闹声”。8月24日结束那天,耍猴的、耍熊的和耍蛇的江湖艺人为拿破仑和开罗市民做了表演,妇女、儿童不停地唱歌,法国驻军的骑兵和步兵在军乐队的伴奏下列队经过艾兹拜基耶广场表演队列操练时,礼炮齐鸣。接着在宫廷里举行了盛筵,成千上万的市民观看了随军工程师研制的焰火,可惜由于火药的质量太差,常常出现咝咝冒烟的“臭弹”。看来这些活动对埃及人民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拿破仑决定进一步赢得埃及农民和穆斯林的支持,继续竭尽一切努力表示他对他们宗教信仰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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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庆祝活动结束前,18日,拿破仑就命令海军少将佩雷将马尔蒙准将送到尼罗河下游去负责确保亚历山大、罗塞塔和开罗一线的物资运输通道的联络和安全。运河沿线的运输虽然有法军的武装护送,仍不断遭到贝都因军从陆上和水上的袭击,十分危险。而且,阿拉伯人四处毁坏堤坝使得卡弗雷里将军率领的法国工兵穷于应付。马尔蒙是个很有能力而且精力旺盛的年轻军官,拿破仑曾经对他面授机宜(他对拿破仑的忠心仍然一如既往)道:“你要将情况尽量详细地写给我……让我知道英国人的情况和我们的舰队在阿布基尔湾海战中表现情况的一切细节。”

  同时,拿破仑向督政府提交了一份关于纳尔逊击败法国舰队的个人报告,报告中几乎没有提到这场灾难本身,却称法国人在这场战役中受伤的有“800人”(在亚历山大的正式报告中已经列出的是1,700人),并称他尚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中法军牺牲者的人数,“但我估计人数相当多”(虽然已经发现了1,200具法军尸体)。他赞扬海军少将维尔纳夫率领两艘军舰和两艘三桅快帆船逃离,以及“勇敢的”托阿尔斯(Thouars)和卡扎比昂卡(Casabianca)舰长“在炮火中平静而勇敢的死去”;但却通过赞扬冈托姆大力贬低布吕埃斯,声称前者曾经“反对布吕埃斯的战术”。尽管如此,拿破仑无法否认这场海战的结果所造成的事实——他要求督政府“集中在土伦、马耳他、安科纳(Ancona)和科孚的一切战舰组建一支新的舰队”并满载军需物资和生力军立即赶赴埃及——这就说明了一切。

    为了稳定前线的军心,两天后,拿破仑给克莱贝尔将军写了封信,说:“我的健康状况比任何时候都好,这个国家已经开始顺从于我们的规则……由于我们对军队所采取的适当措施以及我们建造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处境每个月(他们到埃及才不到两个月)、每一天都在好转。”他最后写道:“向你致敬并热情拥抱你。”

  这是作为亚历山大总督的克莱贝尔最后一次受到拿破仑的“热情拥抱”。随即在两人之间便发生了一系列关于棘手问题的通信。“英国人不允许我们离开或进入港口;商业来往停滞,海关完全形同虚设。”克莱贝尔告诉拿破仑,并道出了关键的问题:缺钱。根据拿破仑的原则,占领军的费用,比如征服亚历山大的占领军的费用,应该由被征服者掏钱。由于严密的封锁,一切财源都被切断。现在,英国人又有意增加法军给养方面的困难,将法国战俘都遣送上岸归队,他们需要营房、衣服,要吃饭。而且,法国海军目前接受海军少将冈托姆的指挥,拒绝接受克莱贝尔的命令。克莱贝尔描述他们是如此的粗鲁、不守纪律并骄傲自大——“他们习惯于过无序的生活,他们是一些惯于作恶的人”,他将法国海军比喻成是一具“腐败发臭的死尸”。此外,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他们的军费已经告罄:“我们发现自己处于最可悲的、一贫如洗的境地。”然而,他仍然要负担陆军和海军的费用以及修筑工事和疏通河道的费用。“将军,如果您认为我们提出我们的问题和处境是我们软弱无能的表现,那就太不公平了。”克莱贝尔说,“至于我自己……你可以完全信赖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全力支持你并服从你的一切命令。”拿破仑立即为他从当地富商那里“贷款”50万法郎。克莱贝尔十分惊愕。由于亚历山大缺乏食物、药品、钱粮和设施,他不得不将1,000名伤员转移到位于罗塞塔的梅努将军处,结果遭到梅努的拒绝,因为梅努的财经状况也是捉襟见肘。为此,克莱贝尔叹息道:“只有运气和我们国民的天赋才能将我们从这片神秘的土地中解救出来。”

  埃及医院里的药品奇缺,更不用说军队日益增加的口粮和服装的需求了,欠当地富商的账单愈来愈长。绝望的克莱贝尔只得自作主张,从拿破仑拨给的用于海军军舰维修费中提取了10万法郎。一周后,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将军公民,如果你对我试图向你说明的我们这里的形势是如何紧急继续不予理睬,那么,我对你命令的违抗将无疑使你感到不快。”此外,他还指出,海军少将冈托姆管理不善的陆上水兵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在亚历山大大肆掠夺,使埃及人民备感恐怖;幸运的是,其中数百人已经整编成一支称为“航海军团”的步兵队伍。最关键的是,部队至今没有得到日常需要的面包,工程指挥官卡弗雷里的亚历山大防御计划也不令人满意。没有一个得力助手可以为他分忧,不断受到头部创伤折磨的克莱贝尔,已经感到力不从心。最后,于9月3日,他给拿破仑写信道:“我明白我的行动不符合你的命令。因此,我请求你允许我回到我的师团担任指挥官。”

  这一切对于拿破仑来说是太沉重了,他要面对整个埃及的问题。在他给克莱贝尔的答复中,他抱怨亚历山大的治理所花费的钱财比所有其他师团加起来还多一倍。这当然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指责,而且是在暗示:克莱贝尔是整个法军中最无能的人。他命令克莱贝尔:“将私自挪用的10万法郎立即归还海军,从此不得违抗我的分配。”接到这份谴责后,克莱贝尔反驳道:“我希望为还我清白,您让主计官将这个地方所发生的费用收据呈上供您研究,我不相信您会不赞成其中任何一项开支。”他最后说:“我必须坚持您让我立即回到我的师团。”在受到财务无能的又一次指控之后,骄傲的克莱贝尔愤怒地反击道:“当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将军公民,您忘了在您的手上拿着的是历史记录,您也忘了您是在对克莱贝尔讲话……为此,我恭候您的回音,等待你的命令,这命令应该是不仅解除我在这里的职务,而且解除我在阁下军中的成员资格,直到阁下您对事实有更加清楚的了解为止。”在得到拿破仑不置可否的答复之后,克莱贝尔未经许可便将亚历山大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无能的副官芒斯科,接着便做出了令拿破仑震惊的请求(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今天,我的健康状况和我伤口的情况使我无法继续为您光辉的事业和这里的战役效劳,因此,我拜托卡弗雷里将军前来从您这里得到恩准,让我返回法国。”克莱贝尔的辞职要求最后被远征军司令拒绝,拿破仑并对他做出了从未向任何人做过的道歉:“我诚挚地希望你尽快恢复健康并珍视我对你的友谊。恐怕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对你起码的尊敬和你偶尔对我表示的尊敬是一样的。”结束时,拿破仑表示希望几天内在开罗见到克莱贝尔。和往常一样,拿破仑的语言是可以做广义解释的。

    虽然这两个骄傲的将军之间的意见不和得到了部分的解决,忠实可靠的克莱贝尔确实收回了他离开远征军的要求,但他们之间的个人关系和职业关系都不同以往了——正如拿破仑所说的,他们再也无法驱散“他们之间的相互嫌弃了”。克莱贝尔对拿破仑一直持有的不可动摇的信任被彻底击碎了。次年,拿破仑放弃埃及战役回国时对此进行了报复,他指定克莱贝尔为自己的接任者,但却没有事先通知他自己将要离开埃及的消息。拿破仑可能尊敬过一些敢于和他对抗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科西嘉人,他是既不饶恕也不忘怀的。至于敢顶撞拿破仑的克莱贝尔,最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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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蒂沃利花园和其他

开罗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每天晚上我们都要砍下30颗人头。

——到雷尼尔将军(1798年10月27日)

    拿破仑将军的举动在伊斯兰教会内部引起了惊恐。拿破仑准备召集埃及16个省份的所有头目召开第一次全国大会,目的是对埃及的民事和刑事法律体系进行改革, 并对全国的财产进行重新登记以利于执行新的征收税费的体系。当人们听说自17 世纪埃及信奉伊斯兰教以来第一次要对清真寺、宗教设施和伊斯兰兄弟会征收税费时,惊慌很快就转化成了埃及首都各个地区的公开不满。

    埃及人毫不掩饰他们的愤怒和敌意。在10月16日发布了取消传统的神圣宗教财产税收豁免制度之后,谣言变得越来越险恶。为了使新建的、有加农炮和臼炮的法国要塞炮台对阿拉伯区域能够有更清楚的视野,法国军队按照拿破仑的命令将城堡周围的建筑包括两座清真寺夷为平地,这更激怒了当地的教徒。拿破仑对待埃及的穆斯林和他当年对待意大利的天主教徒一样, 他毫无顾忌地毁坏并亵渎了他们崇拜的宗教寺院,并希望阿拉伯人对他们的行动能够表示默许。这使他铸成了大错。

  当地酋长和古兰经学者诵读奥斯曼土耳其皇帝在君士坦丁堡制定的法令对拿破仑的行为表示抗议,并宣布要发动一场讨伐异教徒的圣战。宗教领袖号召“将奥斯曼帝国所有省份的军队组织起来”,“在先知的有力保护下”,“消灭”这些野蛮人,并“愿真主保佑让他们全部毁灭”。拿破仑,作为法兰西共和国意见的主要发言人,显然没有将这些威胁看在眼里。他控制着首都惟一的一支军队, 这些没有武装、未经任何训练的乌合之众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呢?显然,拿破仑已经将他亲自参与过的法国大革命的喋血岁月忘得一干二净了。

  10月21日黎明时分,开罗城各个阿拉伯区的群众开始聚集,高喊:“他是暴君!愿真主赋予虔信者胜利!”并袭击了与法国人合作的穆斯林官员的宅第。8点,开罗卫戍司令迪皮带领着一队骑兵外出查访时遭到群众袭击,当场死于长矛之下, 他的随员也尽死于非命。在狭窄弯曲的街道上,至少有1,000多“手持棍棒和步枪的土耳其人”开始横冲直撞地大肆抢掠和袭击遇到的所有法国人——大起义开始了。

  此时拿破仑在卡弗雷里和多马丁的陪同下正在旧城和鲁达岛上巡查新的炮台和火药库,直到10点才接到通知。得知城里的骚乱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且迪皮已经遭到了杀害,拿破仑立即丢下了一切事务,返回开罗,根据德托耶少校的叙述,当他们行至布拉克城门时,“迎接我们的是冰雹般的石块”。“城里处处可以听到枪声,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死尸越来越多。”后来,他们总算到达艾兹拜基耶广场,安全地回到有15门大炮保护的拿破仑总部。

  不远处的卡弗雷里指挥部,同时也是工兵的仓库并储藏有远征军的科学仪器。暴动的群众冲进去,抢掠一空,守卫的官兵被杀害。 虽然埃及人的寺院和厄尔费宫也遭到袭击,但激战的中心是在阿扎清真寺周围,那里有5,000多名武装的穆斯林将寺院当做要塞使用。拿破仑立即向位于高地俯视开罗最大的清真寺的城堡增派了炮兵和大炮。清真寺庭院由巨大的高墙保护着,由于法国军队的懒散和纪律涣散,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一切准备就绪。这当然是一个伟大的决定:拿破仑第一次下令对阿扎清真寺进行炮击,这将结束穆斯林和法国人之间的一切善意来往。

  次日,剧烈的战斗在持续。期间,拿破仑最得力的副官絮尔柯斯基上校所护送的33名来自贝尔贝伊斯医院的伤兵遭到袭击和杀戮, 整个纵队被杀得一个不留。现在清真寺周围的弯曲街道全都设置了路障,法国人发现“骑兵甚至步兵都无法进入”。但是由于一些不清楚的原因,对清真寺的炮击直到当天中午才开始, 从那时起,炮声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根据阿拉伯历史学家阿拉曼的记述,大炮的轰鸣将居住在清真寺周围的埃及人吓得要死,成千上万守在路障上的阿拉伯人被炮火击毙。“炮弹犹如雨点一样从天而降,”他记述道,“炮声震耳欲聋,房屋的地基被震得跳动起来。”经过数小时的炮击,法国人终于成功地冲进了清真寺的高墙大院。骑兵挥舞着马刀冲进来,接着是步兵,他们毁灭所见到的一切,包括书籍、灯、古兰经和宗教的供奉物品,这一切都和拼死抵抗者一道被打翻在地,遭到践踏。正如阿拉曼所记述的,整晚和次日一整天,法国军队“像魔鬼一般在街上乱跑”,而怒气未消的拿破仑命令邦将军(他接替不幸的迪皮将军成了开罗城的卫戍司令)“将大清真寺夷为平地”。接着便开始了对暴动的清理工作和公共关系恢复工作。有罪的人被严厉处罚,但正如邦将军所说的那样,拿破仑“要显示他是个既恐怖又仁慈的人”。贝尔蒂埃指示迪盖,“我希望你能注意,将军公民,这个国家里的一些聚众闹事的头目应该为这次起义负责”,“我们对这些渣滓要毫不留情的镇压”以便“恢复开罗的秩序”。事实上,拿破仑有意放任他的军队采取报复行动,大肆屠杀平民,包括妇女和儿童——受到惊吓拼命逃跑的孕妇甚至将婴儿生在了大街上。到了下午4点,法军来到达艾兹拜基耶广场,随之而来的是一些驮着胀鼓鼓大麻袋的驴子。当麻袋打开时,血淋淋的阿拉伯人头滚到广场上。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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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扎清真寺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时,拿破仑要用恐怖的手段惩戒敢于反抗的暴民。他命令贝尔蒂埃“将一切手持武器的囚犯予以斩首”,然后“将他们的尸体扔进河里去”。10月27日,拿破仑告诉雷尼尔将军“开罗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每天晚上我们都要砍掉30颗人头”,其中包括煽动这次起义的15名在开罗城非常具有影响的宗教领袖和国民委员会成员。

    光靠残酷镇压是不够的,拿破仑增强了城堡的守军和加强构筑工事,大量储备弹药和粮食。他还新建了3座堡垒用来监视城里可能发生麻烦的地方,他用这次被杀害3个军官的名字卡明、迪皮和絮尔柯斯基为这3个堡垒命名(最后一个堡垒就建筑在一座大清真寺内,大炮就架在寺院的尖塔上,数百名守军的战马就养在寺院内)。如果说埃及人民开始的时候被拿破仑假意赢得穆斯林人心的手段所感动,现在他的野蛮和残忍使他们醒悟了过来。

  这次暴乱引起的伤亡,根据拿破仑给督政府的报告称法军死亡57人,但给雷尼尔的信中却说只有8人。根据德托耶的统计,估计法国军队至少伤亡了250人。拿破仑从来不提供一个正确和修改的报告。至于说到埃及人的损失,拿破仑认为至少有2,500人,而根据贝尔蒂埃的统计埃及人的伤亡至少有4,000到5,000人。“我无法表达我所感到的恐怖,”布列纳写道,“但我必须承认这次的大屠杀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了社会的平静。”

  埃及各地的一些战斗十分激烈。英国舰队封锁引起的焦虑和由此造成的孤立无援是一个严酷的事实,10月21日至23日所发生的埃及人民起义使开罗增加了大量新的工事和堡垒,让人对这次流血事件记忆犹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说特别是在这种不确定和充满压力的情况下,法国的士兵和军官更加需要放松和娱乐(至今为止拿破仑的个人活动也只是到金字塔去游玩了一天,他看着兴致勃勃的蒙日冒着酷热爬到了金字塔顶)。

  虽然在开罗的欧洲人并不多,但一些大胆者很快就想到了要用咖啡馆、音乐会、法国式的洗浴、烟店,甚至剧院来填补这里的空虚。女人当然是不可缺少的,虽然大多数法国军官不喜欢阿拉伯女人,但他们也得为他们的士兵着想。1798年11月底,连通常脸色阴沉、不善社交的拿破仑也参加了蒂沃利花园的开幕式。

  这件杰作的策划人是一个名叫达格瓦的法国人,他要将这个花园建成开罗“最大的、最美丽的”公园和娱乐场所。这片位于开罗广场附近、占地数公顷的芳草萋萋的绿洲“覆盖着橘树、柠檬树和其他果树”。在喷泉、石桌、石椅、音乐和女人中间可以发现一栋古老的官邸,在里面“可以找到各种形式的娱乐消遣,凡是人们能够想到的以及开罗能够提供的这里应有尽有”,不用说“还有有着大量杂志和书籍的阅览室”——总之,“所有可以给社会提供娱乐的东西,在这里都一应俱全”。只要每月缴30 法郎,便可以使用这里的一切设施;但是,每天下午4点到晚上10点才开放——过了晚上10点为了保障安全,所有的军官都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

  有一天夜里,邦将军的师团正在开罗广场附近游行,并成功地将一只热气球升上了250英尺高的天空。拿破仑本人带着他的副官贝尔蒂埃等人,身着戎装在蒂沃利花园露面了,仅有的几名欧洲女人很快就被他们邀请去跳舞或是在芬芳的果园里散步;而在官邸里,有更多女人陪同的赌博活动颇具吸引力,此外便是餐厅和咖啡馆。但对于半年来没有接触过女性社会的法国军人来说,那二十几个身着盛装的妙龄女子才是最富有吸引力的。焰火表演同样受到欢迎,包括两个打扮成小鬼身上发出火星的土耳其小丑的表演。

  显然,正是在这些场合,拿破仑遇到了令人销魂的20岁的波利娜·富雷丝,22岁的中尉沙瑟尔的妻子。虽然拿破仑身边有几个年轻的阿拉伯女子,但他感到她们缺乏情感,他只和其中一名年轻女子有过一阵来往;直到遇见波利娜,此后一个星期他和她形影不离。由于对妻子约瑟芬不贞的愠怒,拿破仑决定将波利娜·富雷丝作为自己的情妇,让她在厄尔费宫附近的一栋小房子里住下。

  “有丑闻传出,说一法国军官年轻美貌的妻子讨得了总司令的欢心。”沉着的德托耶在日记中写道,“丈夫已奉命回法国出差,这样的安排使大家各得其所。人人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他占有她的细节。据说这个少妇现在每天都乘坐将军的马车。”很快“整个军队”都知道了这件风流韵事,并称富雷丝是总司令的‘克里奥帕特拉①’。“这一外号很快就在司令部传开了,成了每个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布列纳讲述道。最后,这事反使得拿破仑不显得那么可怕了,对下级军官也有了笑容。布列纳还说拿破仑本希望波利娜·富雷丝为他生个孩子。“但我无能为力,”拿破仑说道,“这个傻女人不会生孩子。”这一讥讽后来传到富雷丝的耳朵里,她当着布列纳的面对拿破仑反唇相讥道:“天呐!那不是我的过错!”当波利娜·富雷丝的丈夫又突然出现在埃及(在海上被英国人俘获又放回)时,拿破仑很生气。富雷丝很快和她的丈夫离了婚,拿破仑又非常高兴——但这桩离婚案后来在法国受到了质询。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4
然而,除此之外,东方远征军的每一个人都感到这场战争是无法忍受的:男人没有女人,没有希望,既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蒂沃利花园也不能挽救直线下降的士气。高级军官公开咒骂拿破仑,甚至当着军队的面;结果导致拿破仑最忠诚的年轻副官朱诺为维护拿破仑的名誉和倒霉的诽谤者拉尼斯(Lanusse)之间一场生死决斗,幸好没有致命。

  贝尔蒂埃继续思念他的意大利情妇,变得憔悴不堪。拿破仑起先感到可笑,后来不得不引起注意。同时,亚历山大的卫戍司令芒斯库特(Manscourt)将军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被证明是个极其无能的总督。最后拿破仑不得不将他革职,让梅努取代他(芒斯库特因祸得福,凭着医生的证明,得以回到法国,受到批评他无能者的嫉妒)。迪马将军也批评埃及战役的荒唐和指挥的无能,结果遭到拿破仑一顿谴责。“你在背地里对别人说了许多动摇军心的话,”他训斥这位身强力壮的骑兵军官道,“当心,你可不要逼得我把你军法伺候啊!你那血肉之躯救不了你受枪毙的惩罚!”后来,迪马也被允许回国,从此再没有在法国军队里服役。拿破仑从来就不会轻饶“背信弃义者”。拿破仑的副官、他的弟弟路易,本来在军中应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却变得十分忧郁,患上了慢性抑郁症,成了一个对谁都没有用的人。为避免精神反常的弟弟在军中造成的不利影响,拿破仑也将他送上一艘安全通过英国人封锁的帆船回国去了。

  要求遣返的军官数量变得越来越多,正如布列纳说的那样:

    所有落到总司令手中的信件(他截获军官的家信从来不受良心的谴责)都是异口同声的抱怨和悔恨……在埃及的人没有一个会否认他们的悲惨处境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在整个法国军队的历史上可能是绝无仅有的:所有的军官都后悔来到这里并要求回家。这成了拿破仑军事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使他越来越不信赖自己人(他们也不信赖他),其影响在数年后都没有消除。拿破仑竭力阻止这种情绪的蔓延,拒绝了所有军官的回家要求。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稳定军心。如果说他当初恩准克莱贝尔将军回国的话,整个远征军无疑会发生反叛或解体。

  拿破仑这种维持军心的行为得罪了不少人,大部分军官都聚集在具有同情心的医疗队军官德热内特医生周围——他现在和大家一样非常蔑视拿破仑,若不是医生的职责需要他留下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埃及。主医官拉雷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和拿破仑为医院的条件以及为退役回家的伤残士兵发放医生证明方面的问题大吵一架之后,总司令部和医疗队的关系迅速恶化(次年,拿破仑离开埃及时将德热内特医生和拉雷留在埃及,以此作为报复)。

  尽管拿破仑严令不准退役回家,一位有才能的炮兵军官格罗伯特还是在医生的帮助下成功地获得了回法国的医生证明,拿破仑痛斥这个想逃脱自己魔爪的军官为“懦夫、叛徒和毫无责任感的人”。于是,拿破仑加强了发放准许回家的医生证明的控制。同时,拿破仑绝不允许自己的军队里充斥着满腹牢骚和游手好闲的人,他说这样的人是“不愿以军人为荣者。让他们离去吧。我甚至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但我绝不允许他们以装病的手段来试图摆脱在这里和我们大家同甘苦共患难的命运”。正因为拿破仑的这种观点,在发现军需官索西贪污欺诈的罪行之后,拿破仑立即将他遣返了。拿破仑还将索西的情况通报了全军,认为这有利于使士气低落的军队为之一振。至于已经将行李运到亚历山大的格罗伯特团长,拿破仑亲手撕碎了他的医生证明,将他发配到多马丁将军驻守的凄凉的萨尔赫亚边远前哨。

  当得知拿破仑亲手撕碎了自己开的证明时,德热内特医生执意要到司令部去见拿破仑,结果导致一场激烈的争论,这是拿破仑很不习惯的。正如他在处理克莱贝尔和迪马将军的问题时一样,医疗队的军官和拿破仑之间的关系也再不能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了。总司令每天都在堵死自己的后路。

  虽然拿破仑继续信任蒙日,但他在自己可能带上少数心腹离开埃及回法国的问题上,还是对蒙日有所保留的。拿破仑将这件事对蒙日透露了多少,我们不清楚。无疑,蒙日非常清楚地知道约瑟芬与夏尔闹得满城风雨的丑闻使她的丈夫成了东方军中许多下流玩笑的目标。他也知道将军之所以要炫耀他和波利娜·富雷丝的关系是为了报复(和他后来将情妇秘而不宣大相径庭)。法国舰队在阿布基尔海战失败后,拿破仑于9月1日通知了冈托姆,要他将三四艘逃进亚历山大港的战船重新武装起来,随时准备出海。接着,他给亚历山大拨款,将这件事视为头等大事,因为不管怎么说,拿破仑毕竟还是希望回到法国去对付约瑟芬和督政府;但问题在于法国舰队失败的影响越深,他越是认识到需要建立新的功勋以便确保在他推翻法国政府时获得必要的支持。

    法国舰队被击溃后,拿破仑也对封锁亚历山大海岸的英国舰队进行过谨慎的通信联系,企图达成某种停战协定或和平协议,但遭到负责封锁开罗的高级海军军官塞尔·霍德的拒绝。蒙日还鼓励拿破仑与土耳其政府维持和谈,同时,拿破仑还从水路和陆路向奥斯曼苏丹派出信使,旨在表明法国人在埃及有助于土耳其反对奥地利、俄国和英国。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双方心里都很明白;再说,在埃及也找不到一个英国或俄国的士兵。

    8月22日,拿破仑命令他的少校军官卡尔梅·博瓦辛取道阿麦特帕斯卡到叙利亚和外号“屠夫”的土耳其首领德加查会谈。但是,到达雅法时,德加查的儿子对待少校傲慢而粗暴,甚至不准许他上岸。9月11日,博瓦辛回到开罗告诉拿破仑这个坏消息后,他又派出上校马伊·德夏托布里昂只身一人去同土耳其军队联络。可悲的是,这个年轻的军官在阿克被土耳其人用铁链锁上后投入了阴暗的地牢,不久就被德加查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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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拿破仑第三次派出一个名叫博尚的使者,旨在与君士坦丁堡建立直接的外交关系。这次,拿破仑的态度比较强硬,他在信中要求君士坦丁堡与“我们的公使一道……释放一切被关押在叙利亚的法国人”。同时,“你们要通知土耳其政府,我们愿和他们成为朋友,我们埃及远征的目的是惩罚马穆鲁克和英国人,是为了阻止奥斯曼帝国”被奥地利和俄国“瓜分”。他限令苏丹释放关押在君士坦丁堡的法国公民,“如果不这样,便将视为对法国的宣战”。但拿破仑真正需要的还是妥协。此时,土耳其政府已经对法宣战,法国公使也已被捕。这些博尚完全不知。

  不幸的是,博尚直到1799年2月13日才得以成行,而且他的帆船在富德(Phodes)被拦截,博尚被关进监狱。拿破仑的信直到4月14日才被送到君士坦丁堡。

  事实上,当奥斯曼苏丹在1798年9月得知法军入侵埃及的消息之后,他就将法国公使和君士坦丁堡的大部分法国侨民逮捕。拿破仑是在10月9日从一艘开往达米亚塔的希腊船上得知土耳其政府的这一举动和他们已经对法宣战的。连塔列朗也认为是法国入侵埃及使得与土耳其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拿破仑7月在埃及成功登陆的消息直到9月10日才传到巴黎,人群为此欢呼,巴黎军校鸣礼炮以示庆贺。当天晚些时候,当礼炮还在法国首都回响,信使飞马来到海军部长布律克斯的房间,通报布吕埃斯的舰队在阿布基尔湾遭到纳尔逊重创。

  法国海军在阿布基尔的惨败很快就波及地中海:同一个月,驻科孚岛守军遭到英国皇家海军的袭击(该岛1799年3月3日向英国投降),沃比翁将军亲自下令马耳他向英国投降,且待1800年9月4日再在马耳他向英国人报仇雪耻不迟。如此一来,法国先后失去了两个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岛屿。此时,拿破仑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从阿布基尔海战死里逃生的维尔纳夫和德克里斯在企图逃离马耳他时也被英国人俘获。随着阿布基尔海战的失败,法国人在地中海地区无论是外交还是军事上都满盘皆输。因此,拿破仑企图与叙利亚的土耳其人或是君士坦丁堡和谈的努力纯属徒劳。

  曾经向拿破仑表示要全力支持埃及远征的塔列朗给督政府的特雷亚尔(Treilhard)写信,后者将该信于1798年11月4日转寄给了拿破仑并批写道:“你可以想像督政府是多么后悔,以及他们是多么难以理解你远征的详情。”他继续写道,“由于海战的失败,法国在地中海处于腹背受敌的窘境。一切国际问题皆应归咎于这个可怕的事件。”这次“舰队的灾难”削弱了法国各种外交政策的基础。马耳他遭到封锁、意大利出现麻烦、英国和奥地利联合俄国和普鲁士正在形成新的反法同盟。此外,督政府不得不紧急征募20万新兵,由儒贝尔将军前去担任意大利军司令,儒尔当将军整编莱茵军。特雷亚尔强调,如果战争爆发,肯定是爆发在意大利无疑。尽管如此,“外部之敌终将被征服……通过政府所有成员团结一致,坚强无比的、不朽的共和国将战胜一切敌人……因此,你必须准备完全依靠你自己的力量,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如此。”最后特雷亚尔督政指出拿破仑有3种选择:他可以留在埃及等待时机;他可以进军印度;或者,他可以进军君士坦丁堡。最后,他对几个月前曾在他面前出言不逊的拿破仑挖苦道:“无论你做何决策,我们期待靠你的天才和运气;你最后能力挽千钧,取得辉煌胜利。”特雷亚尔(以及明显参与起草此信的塔列朗)终于(也许不是最后)看到了拿破仑的笑话。收信人拿破仑直到1799年3月25日在阿克再次遭到军事挫折时才收到这封信。

  从军事观点看,拿破仑攻占开罗有几个目的,这些目的他希望同时达到:他要巩固亚历山大沿海一线的安全;占领和巩固尼罗河支流上的两座城市罗塞塔和达米亚塔在开罗沿线的安全;平定从开罗到阿斯旺和瓦迪哈勒法的尼罗河上游地区。此外他还要追歼穆拉德贝伊军和易卜拉欣贝伊军。

    尽管拿破仑的战线很长,而且军队减员严重,他仍然决定进军叙利亚。这要求不仅巩固尼罗河三角洲地带,而且要巩固开罗东部连接开罗和叙利亚的贸易通道的大片沙漠。令拿破仑吃惊的是,他发现在达米亚塔东部沙漠上的人充满野性和敌意,需要大力加强兵力和驻守设施才行。只有巩固了这片大后方,他才能发动入侵叙利亚的战争并长驱直入攻占阿克、大马士革和博斯普鲁斯。

    8月25日,德塞将军带着4个营,约3,000多人从吉萨溯尼罗河而上,找寻穆拉德贝伊军的残余人马并平定尼罗河上游地区。10月7日,德塞首先在萨迪曼遇到了穆拉德贝伊军的9,000马穆鲁克,将其击溃并驱逐到大漠之中。但马穆鲁克仅损失了420人,而德塞则损失了110人。10月底,德塞的部队由于眼炎②和疟疾,人员大量减少。身材高大而不屈不挠的德塞仍然继续在荒漠追击马穆鲁克,直到4月份,共歼敌2,000多人。神出鬼没的马穆鲁克从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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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埃及北部的战役仍在继续。11月28日,梅努将军接替了亚历山大的芒斯库特,将亚历山大地区和罗塞塔地区全部纳入他的责任范围。10月中旬,迪盖将军率4,000多人马到达米亚塔,执行拿破仑“追击阿拉伯人,严厉惩罚他们”的命令。安德列奥西被派往曼扎拉湖执行打通进军叙利亚通道的特殊使命,而迪马将军、缪拉和声名狼藉的拉尼斯则征服了埃及的东北部。

  早在9月份,拿破仑就在认真考虑入侵叙利亚的问题了,当时他要求雷尼尔将军探明进攻的路径并命令毫不留情的骑兵军官缪拉对那个地区的阿拉伯人进行“一切可能的打击”。“我的意图是,”他说,“毁灭他们。”拿破仑命令迪盖将他的整个师团向前推进,通过“杀头、抓人……焚烧村庄,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手段,树立法军的威名。

  12月3日,拿破仑命令邦将军向苏伊士进军,攻占海港,控制红海的海上商业通道,同时与红海对岸杨布和吉大的阿拉伯人建立友好的联系,防止他们暗中帮助马穆鲁克。12月7日,到达苏伊士后,邦将军迅速完成了使命。

  同时,在埃及最远的东北部,拿破仑得到了雷尼尔的报告,称约有2,300人的易卜拉欣贝伊军挡住了他们向大马士革进军的道路。与此同时,邦和卡弗雷里的部队继续在佩鲁斯和开牙修筑要塞,以巩固向北推进的道路。拿破仑命令冈托姆准备海上运输船只、火炮和军需,以备远征叙利亚之用。

  一切准备就绪,埃及被牢牢控制之后,开罗又一次平静下来,拿破仑向开罗市民发布了告别书,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宽恕了他们的血腥起义和骚乱。“真主要我以宽大仁慈为怀。有朝一日,人人都会证明我现在所遵循的是更高的使命,为此,无人能够阻挡我!”然后,他对穆斯林发表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言论,这是他以后希望从历史上抹掉的言论。他宣称在伊斯兰的敌人被击溃之后,“当伊斯兰击败十字架后,我将从遥远的西方前来完成真主交给我的使命”,即他将成为伊斯兰教的领袖。

  宣言结束后,拿破仑在贝尔蒂埃、多马丁、卡弗雷里、冈托姆、蒙日、贝托莱及其他人的陪同下,带着300多人的队伍离开了开罗,越过东部的沙漠,于12月27日到达苏伊士。经过3天的匆匆考察,他又出发了,顺路到苏伊士古运河做了一次旅行,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修复古运河。然后,在1799年1月6日回到了开罗。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快地进军叙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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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通往大马士革之路

我将在东方创造一个伟大的新帝国,那将是我为我们的后裔建立的地方。

    征战叙利亚将是拿破仑在中东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远征,而且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最后得到拿破仑的许可,可以回到欧洲投入意大利情妇怀抱的贝尔蒂埃,现在却改变了主意,要留在拿破仑的身边再次试一下运气。此外,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士气继续下降;成千上万的士兵感染了几乎无法治愈的眼炎,住在医院里;此外,从开罗到亚历山大全国蔓延鼠疫(仅此一项就又夺去了2,000法国远征军的生命)。恐惧、困乏和冷漠席卷了全军。1798年9月9日,奥斯曼苏丹对法兰西共和国宣战,是对法国的最后一击,有效地困死了在埃及的法军。但是,拿破仑手中虽然没有可以和英国人在埃及海湾抗衡的海军,他至少还有陆军。现在,他手上的人马不足2万,而且1.3万人正在准备对杰扎尔的军队发起进攻,对方的兵力超过了4万人,正在北方凭借着巨大的堡垒和强大的骑兵严阵以待。拿破仑在这种情况下发起进攻虽说鲁莽却显得大胆而有魄力。

  1799年1月31日,第一批4个军团从开罗出发由陆路向叙利亚进军。克莱贝尔指挥他自己的军团以及雷尼尔的军团。基本的粮食储备和弹药已经备齐,雷尼尔率领队伍在沙漠上顶着埃及的骄阳于2月4日到达卡提亚,16日离开卡提亚向沙漠上的绿洲阿里什堡进发。2月11日,拿破仑和拉纳(拉纳取代维亚尔)的师团离开开罗向北挺进。

  11日,拿破仑坐在他的轻便旅行马车里,口袋里装着英国人在2月3日炮轰亚历山大的报告,驶向大马士革,投入一场可能使他成功也可能使他失败的战争。敌人就在他的周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拿破仑打算在阿克将奥斯曼苏丹派出的、由英国海军协助从水陆两路前来收复埃及的杰扎尔军击败。

  雷尼尔将军到达阿里什堡时发现法国谍报人员又一次搞错了情况。他在这里看到的是由武器精良、供应充足的2,300名马穆鲁克和阿尔巴尼亚人坚守的巨大石头城堡。城堡的包围战一直持续到2月16日拿破仑到来,3天后,城堡中的900名幸存的守军缴械投降。22日,法军继续沿着海边的荒漠向加沙进发,并在两天后占领了加沙。3月1日,法军攻占阿尔拉姆勒(al-Ramleh),3月3日,向雅法挺进。

  3月7日黎明,贝尔蒂埃将军派了一位军官去见雅法的司令官阿巴德·阿拉·阿加:“真主是善良和仁慈的。”他的信以传统的伊斯兰方式开头,告诉对方——拿破仑已经包围了这座海港城市,随时可以发起进攻;如果守军投降,则可以保全身家性命。土耳其军官不但没有投降,反而将这个不幸的法国军官斩首示众,贝尔蒂埃得到的回信是挑在长矛上的血淋淋的人头。法军立即开火,后来拿破仑向督政府报告道,在当天下午5点,“我们控制了这座城市,我们对这座城市进行了24小时的洗劫,它经受了战争中最隐蔽的恐怖方式”。

  投降时,4,000人的守军被解除武装,在拿破仑的两名副官博阿尔内和克鲁塞的押送下走出城来,法国人向战俘承诺将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被带到拿破仑的帐前。拿破仑走出帐来,只见战俘黑压压一片,他转头质问博阿尔内和克鲁塞:“你们要我拿他们怎么办?” 由于粮食匮乏,法军的给养还不够自己吃,而且也没有足够的水,甚至没有足够的人力押解战俘回埃及。拿破仑召开了军事会议讨论这个问题,会上意见分歧,僵持不下。3月10日,拿破仑将他的最后决定通知了贝尔蒂埃:“命令已经下达,将这批战俘就地枪决。”战俘被押到海边,枪毙或是用刺刀刺死(为了节省弹药)。“海面上漂浮着死尸……我还是不去详细描述我亲眼所见的那种恐怖场面为好……至今想起这残暴的一幕仍然令我发抖……那是浴血的一天。”布列纳几年后这样回忆道。与此同时,法军也遭到了他们无法控制的灾难的折磨,鼠疫迅速在法军中蔓延开来。

  离开雅法后他们向海法进军,3月1日,克莱贝尔轻而易举地攻克了海法。但是海法只是控制这个小小海湾的两个要塞之一,海湾另一端的要塞是阿克。

  还是由于谍报的错误,次日到达阿克城下时,法军发现阿克城墙十分坚固,并有250门火炮严阵以待,迎接从海上或陆上来犯的敌人。尽管守军只有5,000人,但是法军缺乏海上的支援和攻城的重炮,而且驻守城堡的杰扎尔,这个波西尼亚奴隶出身的军人虽然已经有70 多岁了,却是个十分难以对付的、无所畏惧的老头。此外,两天前赶来的西德尼·史密斯部队更增加了守军的炮火威力并截断了拿破仑从亚历山大运往海法港的辎重后援。事实上,史密斯为守军提供了上千训练有素的炮手和数十门火炮。同时,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现在是史密斯舰队的一名军官的菲利波,也帮助土耳其人和法国人为敌。由佩雷少将从达米塔运来的大炮还需要数周甚至一个月才能到达,太晚了,也太少了。更糟的是,史密斯护送奥斯曼帝国的运兵船前来增援杰扎尔,使法军的兵力更加处于优势。如果拿破仑如同原来计划的那样提前10天赶来,赶在史密斯的前面,而不在阿里什耽搁的话,攻占阿克可能要容易得多。而目前攻占阿克的形势不容乐观。尽管如此,拿破仑率领着4个师团开始了一场用挖地道的方法对城堡展开中世纪式的围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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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担心在阿克城外遭到从大马士革向阿克逼近的土耳其军队的钳制,他于3月30日派他最信任的副官朱诺带领着500人去内陆侦察。4月10日,他们遭到了人数大大超过他们的数千敌人的包围,好在克莱贝尔率领的1,500人的小分队及时赶到将阿拉伯人击退。4月15日,缪拉率领的骑兵纵队越过约旦河,有效地拦截了大马士革的援兵。但是,法军的谍报和时间表再一次发生错误。由大马士革出发的约25,000人的骑兵和10,000人的步兵越过白雪覆盖的塔博山,出其不意地来到了克莱贝尔军队的面前——无论人数、弹药还是装备都远不及对方的克莱贝尔军一时束手无策。此时,拿破仑亲自率领着步兵师团翻过多石的山丘前来为克莱贝尔解围。虽然土耳其的兵力仍然是法军的9倍,但拿破仑出其不意的炮火将人数众多却纪律涣散的阿拉伯骑兵打得一败涂地,向大马士革的方向落荒而逃。这就是1799年4月16日的塔博战役,该战役成功地击退了大马士革的援兵,并且使法军能够集中兵力围攻阿克城。拿破仑的出击拯救了数千法军,不仅扭转了可能使法军陷入钳制包围的不利局面,反而对阿克城形成了钳制的态势。

  但是,阿克城久攻不下,形势逐渐恶化。加之,卡弗雷里将军因手臂中弹在简陋的条件下截肢后于4月18日去世的消息使拿破仑深受刺激——他不仅失去了一位无人能够替代的军事工程师,而且还失去了一位在军中难得的他真正喜欢、尊敬和信赖的军人。而且,蒙日到达阿克不久就患上了疟疾,生命垂危,有几次险些死去。拿破仑常常数小时地守在昏迷不醒的蒙日的病床旁,不时地给他盖好毛毯。直到4月底,这位不屈的几何学者才得以死里逃生。

  除了这个令人宽慰的消息外,没有任何可以让这位法军司令官高兴的消息了。4月15日,运炮的船终于到达雅法港,并于4月底运到了阿克城下,使拿破仑得以向杰扎尔的城堡发起猛攻。从5月1日到10日,攻城持续了10天,虽然一座塔楼被部分摧毁,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突破口,但由于瘟疫的流行和大量的伤亡,法军拒绝踏着自己同伴腐烂的尸体攻城。在最后的进攻中,拉纳受了重伤,5月20日,邦将军和拿破仑的副官克鲁塞阵亡。

  由于高级将领死的死、伤的伤,德热内特率领着由2,300伤病员组成的弹药和军需都十分匮乏的军队,对付由于受到来自罗得岛的援军和史密斯舰队火炮增援而变得更加强大的阿克守军。5月17日,拿破仑宣布他决定放弃围攻阿克返回开罗。但和以往一样,拿破仑必须挽回面子,这一次他的做法甚至使他的士兵都哑然失笑。拿破仑在塔博山发表了一份公告,宣称他对土耳其获得了伟大的胜利:“我们人数不多的军队经过过去3个月在叙利亚的炎热下作战,缴获了40门大炮,抓获了6,000名俘虏,加沙、雅法和海法的要塞已被夷为平地,我们现在要返回埃及了。”拿破仑宣称目前放弃攻城是为了防止土耳其人在亚历山大进行大规模的登陆。

  法军将阿克城下的大炮撤下,由雷尼尔将军形容枯槁的师团断后,拿破仑于5月20日离开阿克,和大病初愈的蒙日一道乘坐着他的轻便马车,由克莱贝尔将军的师团开路返回埃及。从卡梅尔山到雅法的4天行程中法军历尽磨难。“法国军队遭到难忍的饥渴的折磨。饮水极其缺乏,加上沙漠的炎热,士兵在灼热的流沙上行军,军心涣散,士气十分低落。”布列纳记述道,“我亲眼看到一位被截肢的军官被抬担架的人抛弃在路上……我看到被截肢的重伤员和无数被瘟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士兵被遗弃。经过的村庄、城镇和农田被愤怒的士兵放火焚烧。整个村庄一片火海。”法军借一切机会发泄心中因军事失利和受到的磨难而郁积的悲哀。

    我们完全被垂死的人、瘟疫患者和纵火者包围了……大火熊熊,浓烟遮天蔽日。我们的右面是大海,我们的左面和后面是沙漠和我们沿路留下的废墟。

    5月24日,到达雅法,拿破仑发现没有船只给他运送伤病员。事实上,海军少将佩雷已经抛弃了陆军,在将大炮运送到之后就返回了埃及。拿破仑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将大量的伤员运回埃及的,但是又不愿意将他们留给土耳其和阿拉伯人的屠刀;他命令德热内特将伤员用鸦片毒死,医疗队的军官拒绝执行这项命令。拿破仑到医院探视了伤残者、瘟疫患者和眼炎患者。然后,他命令将重伤员留下,他命令在离开时将城墙炸掉。

  拿破仑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开罗并发布了他最新的《陆军公告》,声称他“带回了许多战俘和军旗。我已将杰扎尔的宫殿和阿克城的堡垒彻底摧毁。我杀得敌人片甲不留,阿克城的市民全部从海上逃离。杰扎尔受重伤”。谎言!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谎言。“我必须承认,记录拿破仑口授的这些军事报告是件痛苦的事。”布列纳说。但当他对此提出异议时,拿破仑只是一笑了之,说:“Mon cher(我亲爱的),你真是个傻瓜。你实在是什么也不懂。”布列纳不得不同意,他的确不理解这个人。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6
在率领着残兵败将回到开罗前,拿破仑就已经计划着放弃远征军回到法国去。他将要使用的借口是法国又一次与奥地利和俄国开战——法军犹豫不前,需要他回去收拾残局、重整旗鼓。拿破仑在围攻阿克城时就从报纸上得知了法军在欧洲战场失利以及巴黎政治局势不稳的消息。拿破仑在叙利亚战役中使尽浑身解数,却惨遭失败,损兵折将,损失约3,000人,加上在埃及战役中损失的7,000人,共损失约10,000人。他的3名副官和数名将军阵亡,大量其他军官不止一次受重伤。他的许多军官公开违抗他的命令,对埃及战役强烈不满。甚至连他的亲弟弟路易也背弃了他。全军的总军需官竟是个可耻的大骗子,已被他革职查办。尽管沿路抢劫,军需仍然匮乏,军费比来时减少了1/3。被征服的国家不断发生反叛,开罗成了灾难的起点,大瘟疫每天都夺去埃及人和法国人的生命。他的舰队被击沉。他的貌似辉煌却构思拙劣的远征完全失败了。

  希望幻灭的拿破仑·波拿巴于6月14日回到了开罗的艾兹拜基耶广场上的宫殿。在开罗拿破仑也没有得到任何他希望的、出乎预料的好消息。相反,奥斯曼帝国的小舰队在西德尼·史密斯率领的皇家海军分舰队的保驾下,现在已经来到了海上,据报告正在向亚历山大进发。拿破仑不得不再一次靠他的军队和大海来抵御敌人的进攻,然后,他将从海上回到法国。拿破仑早已事先秘密安排了三桅快帆船,6月21日,他命令新任命的海军司令冈托姆赶紧备妥船只和粮食。拿破仑将把一支所剩无几的残破军队留在埃及,同时,由于6月埃及科学院的第一次重开的结果,他还要将那支医疗队也留在埃及。

  拿破仑要求组成一个委员会报告叙利亚战役中法国军队所遭到瘟疫的影响程度,以便通过这样的统计说明大量人员伤亡的原因。通过这个报告他将推卸自己的责任,而医疗队将承担军队减员的主要罪责。这对于德热内特医生来说是太过分了——他跳起来指责拿破仑亲自命令他毒死了成千的伤员和瘟疫患者,而不将他们带回埃及治疗——他只愿为医疗队本身的责任负责,他指责拿破仑是要将罪责“加到每个人的头上”。他当场提出辞职,要求退役返回法国。拿破仑则当场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将这个医生留在了埃及,虽然拿破仑以后最不愿意在埃及见到的就是他。

  返回巴黎后首要的也是最头疼的事情是如何解释当前的形势,拿破仑在报告中说:“叙利亚战役的最大的成功是,我们完全控制了整个沙漠地区,其结果我们在这一年内挫败了敌人侵略我们的计划……我们在这里建立了牢固的基础。”事实上,拿破仑在阿尔拉什的前哨基地并未得到巩固,整个埃及,包括埃及南部占全国2/3的领土都还没有在法军的控制之下,因为驻守这些地方需要军需后勤的供给和足够的军队。拿破仑承认瘟疫流行已经波及亚历山大和雅法,但他报告督政府瘟疫并没有影响开罗和埃及的其余地区。事实上,几个月来开罗的医院里收容的瘟疫患者已经是人满为患。拿破仑承认法军损失了5,344人,为此,他提出急需补充至少6,000人的生力军。他说如果给他15,000人的话,“我们便可以打到任何地方,甚至打到君士坦丁堡”。他要求增加100名医生和外科医生。 他指出目前的人数不足于对抗敌人发动的海陆联合进攻,“如果不能按照我的要求派来援兵,那么我们这里只能求和”。

  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一名阿拉伯使者带来了驻守亚历山大港的马尔蒙的一份紧急报告。这天,1799年7月11日,土耳其军在英国和俄国舰队的保护下,已经抵达阿布基尔湾,穆斯塔法·帕萨的15,000人马已经登陆上岸。阿布基尔要塞和阿布基尔后面的一处堡垒都已经落入敌军之手,驻守的法军全部被俘,亚历山大遭到猛烈的炮轰。易卜拉欣贝伊军在加沙重新集结,南面的穆拉德贝伊军正在威胁开罗。拿破仑必须刻不容缓地率领他的10,000多人开往前线。

  拿破仑于7月15日指示德塞:“如果登陆行动果然十分重要,你应该放弃整个上埃及,只留下少数人据守那里的要塞”,“将我刚才从亚历山大得到的消息立即转告雷尼尔,命他立即集结队伍”。拿破仑命令贝尔蒂埃立即将同一消息填报克莱贝尔将军(现在在达米亚塔)和其他人,同时拿破仑带领军队向亚历山大进发。他命令迪盖将军将关押在开罗的数千战俘秘密处决,尽量不要引起公众的注意。同时,拿破仑命令马尔蒙将军在阿布基尔和罗塞塔一线构筑防线,在比凯特集结,以威逼敌军两翼。

  7月16日凌晨4点,拿破仑率部出发,连对他高度不满的布列纳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临危不惧、刚毅果敢和快速反应。3天后,他赶到阿拉马尼亚。他命令马尔蒙据守亚历山大,克莱贝尔保卫罗塞塔,拿破仑自己则在中路据守比凯特,缪拉的骑兵则在阿布基尔和防线之间做后援。拿破仑告诉克莱贝尔,他并不认为敌人的兵力会比自己强多少。

    7月20日和22日,消息传来,第二批敌军登陆。敌人来势凶猛。法军方面,拉纳的师团已经靠近阿拉马尼亚,迪盖抽调了大量的开罗守军,约12,000人已经上路。开罗医院里只要能够站起来的人都重新拿起了武器。贝尔蒂埃要“给土耳其人一个教训,最后确保法国在埃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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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持高度的警惕,”拿破仑提醒马尔蒙,“军官,特别是高级军官,晚上睡觉不能脱下军装。夜间加强巡查,务必确保人人知道自己的岗位所在。”他命令带狗守夜以防偷袭。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拿破仑才会调集全埃及的兵力来对付土耳其的登陆。拿破仑令德塞进一步调集兵力对付易卜拉欣贝伊军,他告诉德塞,他将在阿布基尔“攻击敌人并将他们全部赶进大海”。拿破仑是在只有很少的炮兵以及他将面对的敌人的总兵力究竟有多少尚不清楚的情况下制订出这些军事计划的。

  7月22日,拿破仑命令拉纳将军的师团和拉尼斯的师团在比凯特做好迎敌的准备,梅努将军和克莱贝尔将军攻占马地亚湖地区。7月24日晚上9点,拿破仑抵达比凯特附近的战地指挥部时,命令缪拉由4个步兵营配合作战的骑兵在4小时内进攻土耳其登陆部队,拉纳和拉尼斯从左右两翼策应,命令马尔蒙进攻西面阿布基尔和亚历山大之间的地区,命令克莱贝尔从罗塞塔向阿布基尔推进。

  7月25日凌晨2点,法军仅有的几门大炮突然发起了猛烈的轰击,向势均力敌的穆斯塔法·帕撒军发起了全线进攻。缪拉首先冲破了敌人的由壕沟筑成的第一道防线,随即又向敌人的第二道防线攻击,该防线有30多艘炮舰做后盾。

  “骑兵是我们决胜的因素,”事后拿破仑向督政府报告道,“骑兵突破了土耳其人的右翼,展开了一场可怕的屠杀……敌人纷纷跳海,向一英里开外的英国炮舰游去,但几乎全部溺水而死。这是我平生所见的最恐怖的一幕。”

  拿破仑只花了11个小时就打败了土耳其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在该战役中2,000土耳其人被杀死,4,000多人溺水死亡或被俘。侥幸逃脱的土耳其军队躲在半岛顶上的阿布基尔要塞顽抗,一周后向梅努的军队投降。土耳其军队在转瞬之间几乎全军覆没。而法军牺牲了仅不到1,000人。这是拿破仑自到达埃及后的第一场真正的胜仗。

  两天后,拿破仑将他的主要指挥官派回原来的位置,将德塞派回驻守上埃及,拉尼斯回到梅努夫,克莱贝尔回到达米亚塔。通过对土耳其战俘的审讯,拿破仑得知土耳其的一支生力军正在从大马士革赶往开罗途中。因此,拿破仑将雷尼尔派回到萨尔黑亚加强防御。1799年7月27日,拿破仑高度赞扬缪拉将军“在阿布基尔战役中取得的辉煌胜利”,这是拿破仑少有的一次对下属的高度赞扬。由于土耳其军队的不堪一击,英国和俄国海军支持下的土耳其军联合作战宣告失败。在这次战役中拿破仑失去了第四名高级副官吉博特,缪拉等将军受伤。拿破仑将亚历山大要塞以他牺牲的科西嘉朋友卡弗雷里的名字命名。

  “在这次战役之前,阿布基尔的名字受到每一个法国人的憎恨;7月25日的战事赋予了它无上的光荣。” 8月1日,拿破仑对准备开拔到开罗的军队演讲道,“就此一战, 我们就迫使英国人不得不与我们的共和国达成体面的和平,尽管他们以前在海上取得了胜利。”

  8月11日,拿破仑班师返回开罗。虽然他打了胜仗,但是情绪仍然很糟。从英国军舰那里得到的报纸上,拿破仑得知在他远征埃及期间,欧洲又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反法同盟——儒尔当将军在莱茵河地区一败涂地;舍雷尔的意大利军在里沃利和其他地方都吃了败仗;英国海军成功地封锁了法国和西班牙;科浮岛已经丢失;马耳他遭到英国海军封锁,即将失守。远征军虽取得辉煌胜利,却远在异国,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也成了“自己征服的囚徒”。

  与此同时,土耳其正在从陆路和海路调集兵力,埃及大部分地区仍未征服。拿破仑和他的高级将领之间的关系恶化。克莱贝尔仅出于对共和国的爱和责任感才勉强为拿破仑服务,但是德塞看来没有服从拿破仑早先下达的放弃南部向巴尔拜斯进军的命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拿破仑怒斥道:“得知你的行为后我一点都不高兴,将军公民……不论你的地位如何,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拿破仑还第一次抱怨他最喜欢的扎约翁谢克将军无能。

  最令拿破仑不安的是,尽管有蒙日在埃及科学院,但那里却仍然在酝酿着新的危险,公开的反叛情绪日益严重。因此,在得胜回到开罗后的第二天,拿破仑秘密地通知冈托姆将他最近在叙利亚和阿布基尔取得的战利品装船。拿破仑告诉冈托姆,他很快就会回到亚历山大港的。

    虽然拿破仑离开埃及的计划是绝对机密的,不允许走漏半点儿风声,但在亚历山大港准备船只的蛛丝马迹还是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除了布列纳、冈托姆和贝尔蒂埃之外,拿破仑连对蒙日也没有透露此事——因为蒙日不善于遁词, 怕他被人追问吐露真情,所以直到离开的那天才通知他。8月17日,迪盖对拿破仑抱怨道,“他们说您要离开埃及回法国,说您要带走蒙日、贝托莱、拉纳和缪拉”;尽管这只是谣传,但是“大大动摇了军心,希望您立即对此予以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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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拿破仑派人放风说,他要去上埃及考察尼罗河三角洲。“我明天一早就要到三角洲去视察民间究竟有些什么不公正的情况,并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他在17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这样说。对迪盖,拿破仑含糊其辞地说他要去地中海“研究敌人在地中海海岸的形势”。蒙日在埃及科学院受到同事追问时十分尴尬,假装糊涂,吞吞吐吐。他现在已经肯定传说是真的了。面对满腹狐疑而且很不想留在埃及的诗人格拉德梅森的再三追问,蒙日回答:“我的确一无所知。我想我们是要到下埃及去。”

  8月17日晚10点,拿破仑的马车停在了埃及科学院门前,蒙日、贝托莱和德农匆匆带着行李上了车,向他们被出卖的同事说再见——尽管有些尴尬,但无疑有些脱离苦海的感觉。蒙日离开了他亲手创建的科学院,并从此不再回来。在厄尔费宫拿破仑的驻地,拿破仑向他的情妇波利娜·富雷丝随意地吻别,拿破仑告诉她他只出去几天就会回来的。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再见到她了,他从此也再没有见到她。

  午夜时分,拿破仑带着他精心挑选的随从,包括布列纳、迪洛克①、拉瓦莱特、儒贝尔和法国未来的元帅:拉纳、缪拉、贝西埃尔②和贝尔蒂埃一行前往亚历山大。格拉德梅森要求同行,在蒙日的说情下,拿破仑勉强同意。

  拿破仑一行四五百人抵达亚历山大港后,会见了梅努将军,命令他继续留在埃及。拿破仑又安排了一场明知自己不能赴约的约会,他邀请克莱贝尔将军到罗塞塔来,同他会商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留给克莱贝尔一封信,任命他接替自己,为埃及远征军总司令,负责指挥这支面临土耳其军再次进攻的军队。

  在信中拿破仑说由于法国的形势危急,他不得不抱着深深的遗憾离开埃及,他有责任回去挽救祖国的命运。他还留下命令,让朱诺和德塞于秋季回国。拿破仑向克莱贝尔保证一旦回到法国,他会给埃及军补充必要的武器弹药和军需以及“能弥补最近几次战役损失的足够的生力军”。但是,如果埃及的形势继续恶化,拿破仑指示克莱贝尔:

    你有权在允许你们撤离埃及的原则基础上与奥斯曼帝国签订和平条约……因为我乐于以后世的好评作为我一生中艰难困苦的报偿,我是抱着深深的遗憾离开埃及的。国家的利益、国家的荣誉、天职的责任感和国内发生的非常事态使我决定冲破敌人的舰队的重围, 回到欧洲。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委托给你的军队是由我的孩子们组成的……他们给了我他们的爱。

    拿破仑相信这封信到克莱贝尔手上时,自己已经到海上了。正如布列纳说的那样,拿破仑没有勇气面对面地将信交给他的继承人克莱贝尔:“他想以此方式逃避克莱贝尔的责备和他倔强憨直的脾气。”拿破仑给克莱贝尔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让克莱贝尔收拾由于自己的失算造成的埃及残局。克莱贝尔与拿破仑早先发生冲突之后,一直对拿破仑心怀不满;他在收到这封信后说了些什么,无从考证。

  就在23日起锚之前,拿破仑给迪盖送去一封热情的信,信中说“一项紧急任务”要求他立即回法国去,并允许他回法国去担任立法院的职务。在其后的一封信中他告诉督政府:“我离开埃及前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尼罗河比过去50年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美丽。”可是,事实上,他留下的是焚烧的村庄、空虚的财政、一支受到战争、气候和瘟疫重创的士气十分低落的军队,随时可能遭到充满复仇和敌意的穆斯林的打击。在军中拿破仑的名字遭到众人的诅咒,除了德塞和已故的卡弗雷里之外,几乎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提出过辞职和返回法国的要求。一支3万多人的军队,现在只剩下了不到12,000人。接替指挥的克莱贝尔在次年的6月,在他的花园里被身藏利刃的阿拉伯人刺杀身亡;而德塞后来的确回到了拿破仑的身边,在马仑戈战役中帮助拿破仑转败为胜,自己则饮弹身亡。接替克莱贝尔的梅努皈依了伊斯兰教,改名为阿布杜拉,娶了一位年幼的阿拉伯少女为妻,他以叛国罪逮捕了忠实的雷尼尔将军并于1800年投降英国。埃及的大灾难就此告一段落。或者借用布列纳的说法:“损失惨重的远征就此告终。”

    对于拿破仑来说,远征埃及是他生活和事业的转折点。他对自己曾经热情爱恋的约瑟芬的信任动摇了,特别是后来证实她没有能力生儿育女后,他们的婚姻就此破裂了。对于法国军队,这场远征也是个十字关口。大多数军官后来都被英国人遣返回国,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会忘记并宽恕拿破仑在关键时刻抛弃和背叛他们的行径。后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晋升高位,有的甚至当上了法国元帅,但他们都知道拿破仑·波拿巴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他在关键时刻是会为了保存自己而舍弃别人的人。拿破仑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和观念都是有限的。当法国在欧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时,远征埃及显得毫无战略意义。再者,这场战役的轻率构思和草率的执行使2/3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法兰西共和国远征军命归黄泉,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场惨遭失败的远征可能是拿破仑一生中最伟大的事件之一。当他经过40多天的艰难航程,成功地躲过英国舰队的拦截,于1799年10月9日回到法国南海岸在圣拉菲尔海湾登陆时,30岁的拿破仑·波拿巴受到了人们的狂热欢迎,他们并不知道他在埃及遭到的巨大灾难,却只知道他是率军攻克了马耳他、金字塔和埃及的英雄,是法兰西共和国从异教徒手中夺取开罗的十字军战士,是在阿布基尔大败土耳其军的总司令。这为他作为一名征服英雄回到巴黎扫清了道路。

  拿破仑又一次获得了成功,这是克莱贝尔永远无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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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政变的前奏

督政们相信他们是在利用他,但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他将会把他们一口吞掉,他们将坐以待毙。

——皮什格鲁将军致法弗尔·德·拉奥德(1779)

    1748年5月3日,在路易十五的统治年代,在宁静的弗雷瑞斯(Frejus)海港的一个邮政局长和忠顺的皇家收税人家里,一个男孩呱呱坠地。这个男孩有朝一日会动摇波旁王朝的根基并成为国王的葬送者。

  出身微贱的西哀士①很幸运地出生在一个注重孩子教育的家庭。他被父母送进了弗雷瑞斯的耶稣会学校,后来进了德拉吉尼安的由基督教义派办的学院。17岁时,他被送到在巴黎都享有盛名的圣絮尔皮斯小修院继续深造(年轻的塔列朗当时在其姊妹学院圣絮尔皮斯神学院学习)。5年之后,学业平平的西哀士突然提出了离开了学院的要求,原因没有公开。牧师只是说他们并不希望有这个荣幸将西哀士视为自己学院的产物。于是,两年后,1772年7月28日,西哀士作为一名牧师离开了圣菲尔曼天主教遣使会神学院。孩童时代的西哀士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军人,但是由于身体孱弱、慢性疾病和近视眼,他只能在教堂找到一个差使。这时他已经24岁而且天生就对教会的权威具有反叛情绪。虽然如此,由于他天生的能力和毅力,加上一些有权势的朋友,包括弗雷瑞斯主教的帮助,他获得了成功。担任教堂执事对于一个出身贫寒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一个顺利的开端。他孩提时代的英雄——亚历山大、汉尼拔和恺撒——渐渐被有头脑的巨人所取代,从此以后,卢梭、孟德斯鸠、笛卡儿、孔狄亚克和爱尔维修等政治家和哲学家的书籍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对英国17世纪的哲学家约翰·洛克特别感兴趣。西哀士的日常生活和他所读的书籍都反映出他绝不是一个虔诚的信仰宗教的绅士,他希望出人头地而不愿碌碌无为,不久他当上了特雷吉尔大主教约瑟夫·德·吕贝尔萨克的秘书。这个冷酷的牧师并没有将牧师誓言当一回事,偶尔偷享着与情妇幽会的乐趣,并频繁地到大主教位于布加瓦的幽雅田庄休息。这个孤僻严肃、很少交友的年轻人的真正兴趣并不是这些世俗的乐趣。在主教的大力提携下,他从偏远的布列塔尼调到了有着田园诗般环境的夏尔特尔——法国最富有和最有名的主教辖区——负责管理30名教区牧师。这一新职务使他不知不觉地开始卷入了法国的政治旋涡,因为他的新职务要求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躁动的巴黎度过。

  西哀士的天性好隐居,性格并不温和可爱,很少和家人通信来往。他的相貌也谈不上潇洒。身高适中、凹胸、有点儿鹰钩鼻,脸色苍白、秃顶,两边的长发齐肩。这个枯燥无味、毫无幽默感、笨拙的年轻人回避一切社交乐趣。更糟的是,他一生都受到慢性疝气的折磨并常常因眼疾而近乎失明。对于这样一个内向的西哀士来说,美食、衣着、漂亮的家具、幽雅的环境、美丽的女人,甚至金钱,都不能引起他长久的兴趣,他在巴黎租用的寒酸小屋里只有两三把残破的椅子、堆满书籍和手稿的桌子和挂在钉子上的大衣。在他的青春年代,也很少涉足巴黎的贵妇沙龙。他只去过斯塔尔夫人②标新立异的沙龙,这位夫人赞赏这位神父,还说:“人类使他感到不快,他也不知道如何和人类来往。”斯塔尔夫人发现他的思想很有趣,但对他的个性却不敢恭维;她认为他有“非常情绪化的个性……不是那种善于和别人交流的人,他非常容易被他们的观点所激怒。”毫不奇怪,在1789年大革命前夜,脾气乖僻、仅热衷于如何使法国和法国人民摆脱困境的政治哲学和理论的41岁的大教区牧师,摇身一变成了法国政坛的重要人物。他对波旁的独裁和无孔不入的教会影响痛恨已久。他将自己压抑已久的哲学和政治思想宣泄而出,写就了《什么是第三等级》和《论特权》。“什么是第三等级(即不同于第一等级僧侣和第二等级贵族的普通人民)?”他问道。“是一切!”他回答。但是他们在政府中却没有发言权,他坚持认为这种情况必须改变。“如果我们的宪法不正确”,他据理力争道,“那么我们就应该重新起草一份新的宪法”,使人民对管理他们的政府具有发言权(有趣的是,事实上西哀士是在他和他的父亲竭尽全力要证实他们西哀士家是贵族后裔而未能成功之后才写出这些册子的)。

  西哀士自己都感到吃惊。不久之后,他就脱去了黑色法衣,官袍加身,成了法兰西大革命的发起人以及雅各宾俱乐部的最早成员之一。随着他名声四扬,他的熟人也日益增多,其中一些,如路易国王财政大臣的女儿——叛逆的斯塔尔夫人、著名的数学家和哲学家内克尔(Necker)、富裕的农业税务官和哲学家爱尔维修的寡妇等都成了他的密友;但是,他们之间的友谊仍然限于政治的范畴。人际的温情和来往对于西哀士来说仍然是陌生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郁郁寡欢的神父实际上仍然没有任何社交生活可言。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8
虽然他偶尔发表演讲、文章和谈话,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西哀士往往躲在后台,从来不敢做出任何决断。的确,他的一生都是躲在幕后,胆小、优柔寡断,几乎像个懦夫,回避任何政治领导作用和责任,借口通常是他的体弱多病。只是在特别的场合,他的身后有多数的支持者时,他才会挺身而出,如1793年1月,他和塔列朗、巴拉斯、卡尔诺等大多数大革命的领袖一起投票赞成将路易十六处死。虽然他不止一次参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但都不是抛头露面的工作,而是埋头于诸如国家教育体系之类默默无闻的事。

    因此,当1795年5月28日国民公会宣布逮捕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要成员时,在长长的名单上居然没有西哀士的名字——因为早在一个月以前,他就使自己成为了国民公会的主席。

  1795年夏秋之际,热月党解散国民公会,成立了第一任督政府,并组成了五百人团(有500名成员)和元老院(有250名成员)辅助督政府执政。西哀士虽然并不欣赏《共和3年宪法》(他希望自己制定宪法)仍勉强接受,他没有像机会主义的巴拉斯那样在当年10月就屈就加入督政府。但西哀士却乐意成为新成立的法国科学院的一员,此外,他理所当然地被选为五百人团的成员,并在该院对新成立的督政府在因农业歉收而十分艰难的法国采取压制行为而展开了一系列的攻击。

  法国大革命的一个有趣的特点就是革命使不同的人走到了一起,包括在性格、价值观、外表和目标都大相径庭的西哀士和拿破仑·波拿巴。颇具洞察力的斯塔尔夫人在对拿破仑将军投桃报李之后,说她发现拿破仑“自我感觉好的时候,在他身上有些蔑视他人的东西;当他完全放松的时候,则显得非常平庸”。同样的蔑视和怀疑在西哀士身上以及当时的许多政治领袖身上都有。1797年12月,当拿破仑在莱奥本(Leoben)谈判并临时占领威尼斯、手上捏着与庇护六世签订的多伦提诺(Tolentino)条约以及与奥地利人签订的坎波富米奥和约从意大利凯旋归来时,西哀士曾对这位征服英雄充满了敌意。接着,西哀士又不得不出席了为这位凯旋将军举行的3个庆祝会,包括由政治家弗朗西斯·德·纳夏托举行的邀请了科学院成员的盛大晚宴(两周后拿破仑被选为科学院成员)、可爱的斯塔尔夫人举行的私人晚宴,以及两院为庆贺拿破仑签订新的和平条约而举行的盛大宴会。就是在这次宴会的演讲时,拿破仑对法国人提出了警告并说:“有朝一日,当法国人民的幸福得到最有实效的法律保障时,欧洲就获得自由了。”当时只有一个人对这句话表示了特别的关注,他就是西哀士。1798年,为了摆脱督政府面临的政治困境,在塔列朗的全力支持下,虽然神父西哀士既没有外交经验也不会说德文,却被突然任命为革命政府驻柏林大使。可是将弑君者西哀士派到激烈反对共和国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普鲁士宫廷,对于这两个对抗的国家恢复和睦邦交毫无益处。

  此时,法国的形势十分不妙:1797年12月,法国的宿敌英国和俄国联手;1798年3月25日,儒尔当将军在斯德哥尔摩打了败仗;1799年4月27日,莫罗③将军被俄国和奥地利联军击败;而拿破仑此时正在埃及的流沙中艰难地跋涉。雪上加霜的是,1798年9月,沙皇保罗一世又向法国宣战;由于西哀士的无能,法国和普鲁士的关系恶化。可是,在西哀士不在法国的情况下,1799年5月16日,他被选为督政官。他立即离开柏林,回到巴黎。

  从一开始就用铁腕统治督政府的巴拉斯在政治上和人格上都十分憎恶西哀士,但其他的“共和派”人士,包括斯塔尔夫人最近的情人本杰明·康斯坦都寄希望于西哀士能够扭转共和国的局面。西哀士是在国家处于为难之时离开的,现在又在宪法危机的情况下回来。当他还在返回法国的路上时,也就是6月5日,五百人团向督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督政府对其国内外的行动和政策的合法性进行证明。3天后,当西哀士宣誓成为督政府新成员的时候,督政府仍然没有对五百人团的通牒做出答复。

  正在策划回国的拿破仑对于此时法国的形势尚一无所知。宪法危机、元老院和五百人团与督政府之间的矛盾越演越烈。6月16日,发出最后通牒的第11天,两院仍然没有得到督政府的任何答复。于是两院宣布召开紧急会议。作为报复,督政府在次日成功地解除了特雷亚尔督政的职务,原因是他的选举因技术上的缘故而无效,由更易控制的原司法大臣戈耶取代他。巴黎的政治局势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6月18日,五百人团开始发动进攻,他们公开指责督政府“废止了共和精神、压制了自由、迫害了共和派”,督政府中的穆兰和勒维韦尔被迫辞职。西哀士作为穆兰的朋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既没有表示抗议也没有对他表示帮助。督政府人员的撤换,导致内阁部长的全部撤换:塔列朗由雷亚尔取代,康巴塞雷斯当上了司法部长、富歇当上了警察局长、坎特当内政部长、贝纳多特当上了陆军部长。令人不解的是:正是西哀士取消了原来的派遣布律克斯到埃及去调查拿破仑将军及其东方军的情况并将他们带回国的决定。但是,尽管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更迭,却无法挽回法国上层社会的道德腐败,公共官员的夫人被暗娼和妓女所取代,巴黎的两大腐败的根源是金钱和权势。与此同时,巴拉斯仍然“是新时代的典范:从公事到玩乐,从玩乐到政治,再从政治到公事”。西哀士在听到大革命时代的称呼“公民”被“先生”和“夫人”所取代时,这位神父深感震惊地说:“这简直是可耻!”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8
陆军部长贝纳多特的新职务不是个令人羡慕的职务。国外的法国军队全面败退,莫罗将军在意大利的失败导致了法军全面撤离意大利,在德意志的儒尔当将军也是如此,加上马塞纳将军被俄军击败,结果直接威胁法国边境。法国国内,雅各宾派的领导权虽然已经大大削弱,但仍然在施加自己的政治影响。“红色”将军儒尔当要求“富人”为国家提供一亿法郎的“贷款”。最令人恐怖的是元老院和五百人团提出的《人质法》,该法规定对于反叛贵族的亲族可以作为人质执行逮捕,每当一个共和国的官员遭到暗杀时便可以将其放逐。该法还规定在反叛、粮食被盗、纵火、抢劫和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时均可捉拿人质。对此,西哀士都予以了默认,重复着他在罗伯斯庇尔时代所起过的作用。“我们需要采取强有力的共和国的行动,”西哀士警告道,“不要忘记敌人就在我们的大门口,我们必须将他们击退。”1799年的整个夏天,法国的形势越来越糟,土伦和法国的西部,新生的保王党分子发生叛乱,西哀士的好朋友儒贝尔在8月15日的皮埃蒙特的战役中牺牲;10天后,英国的军队在荷兰登陆,同时里昂发生叛乱。

  较为保守的元老院在7月26日对雅各宾派采取了行动,解散了他们的俱乐部,西哀士宣称:“罗伯斯庇尔时代的灾难性的岁月将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和你们一样,憎恨一切违抗国家法律和秩序以及扰乱公民平静生活的行为……我们的政府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正义。”尽管如此,在8月5日,雅各宾党人仍然采取了盛气凌人的新步骤,要求废除所有与宪法相抵触的现行法律,并要求对富人和中产阶级的财产进行“重新分配”,给无财产的贫民以资产。

  督政府如果不想被根深蒂固的雅各宾派推翻,就必须采取激烈的行动才行。因此,他们任命了过去的恐怖分子、雅各宾党人、有着“里昂的刽子手”和“弑君者”之称的约瑟夫·富歇当国家的警察局局长。8月13日,西哀士在巴拉斯的全力支持下要求政府对雅各宾俱乐部采取镇压措施。由于贝纳多特受到人民的支持,巴拉斯和西哀士也需要将他除掉——贝纳多特为了重振军威,曾大力充实兵力、钱财和军需,并使法军在国外转败为胜;但是,陆军部长贝纳多特也同样可以将得胜之师掉转头来威胁督政府——因此,西哀士要将他除掉。

  拿破仑在从埃及返回法国的途中时,法国的紧张局势越演越烈。9月14日,西哀士要求贝纳多特隐退,同时督政府的地位也岌岌可危。9月23日,五百人团的主席在庆祝法兰西共和国成立的纪念会上赞扬督政官西哀士是“共和国的第一奠基人”。这真是一场超现实主义的噩梦。

  随着局势的持续恶化,西哀士和巴拉斯也感到需要采取拯救自己的措施。西哀士想到了推翻现行的宪法和督政府以及暴虐的议会,用新的、由他设计的宪政共和国取而代之,用强有力的将军辅助——没有军方的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在寻找一把利剑,”他曾经这样坦率地说过,“但这把利剑越短越好。”他的首选是儒贝尔将军,但是他在8月中旬死于战场。西哀士转而想到莫罗,莫罗拒绝了他,但推荐了拿破仑,他说:“拿破仑会比我更好地执行你的政变计划。”莫罗不想介入这种吉凶难料的政治事件。

  10月13日,拿破仑奇迹般地回到了法国,消息传到了督政们的耳朵里,此时法国的形势仍然没有得到控制。法国政界没有人比矮小、秃顶、面容猥琐的西哀士更有能力为法国政府带来决定性的变化,更不用说政变了——正如埃德蒙·布尔克开玩笑说的那样,在西哀士的脑子里好像堆满了新的宪法。没有人像他那样缺乏精力、效率和在这种不同寻常的时刻所需要的不同寻常的领导品质,也没有比拿破仑更加傲慢、粗暴、缺乏耐性、自负、苛刻的合作者和同盟者了。一心想要推翻现政权和现宪法、为自己掌握政权铺平道路的西哀士——这个优柔寡断、缺乏勇气的人,在强有力的“利剑”的配合下将为他在10年前亲手缔造的共和国敲响丧钟。

  在革命同伴中没有人比骄奢淫逸的保罗·弗朗西斯·德·巴拉斯子爵与西哀士在性格、道德、决定和行动上有如此不同的了。

  巴拉斯在1755年出生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其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十字军,从那以后便没有离开军队。他的事业是从在法国骑兵团服役5年开始的,然后,离开马赛到东方和南非的法国殖民地驻军服役。1783年回国述职时他不但不像通常应该做的那样向路易十六的陆军大臣报告,相反与之吵翻,作为一名下级军官,其结果可想而知。巴拉斯不仅被革职,而且被逮捕下狱,这个年轻人设法逃脱了厄运。4年后,他又辗转回到首都,虽然既没官职又无钱财,身边却不乏如云的美女。由于他的人人皆知的出轨行为和风流韵事,他的父母为他娶了一位普罗旺斯富商的千金佩拉热·泰尔米埃。婚后的生活不愉快是预料中的事。夫妻俩一直很少见面,“不可救药的享乐主义者和情色骗子”巴拉斯积习难改。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17:39
和他的家庭不同,当大革命到来时,巴拉斯不仅投身政治,而且拥护雅各宾党,参加了极左翼的政治势力,摧毁了自己的阶级和法国的君主政体——和西哀士一样,他赞成处死自己曾经宣誓效忠的国王。

  1792年,巴拉斯被选入国民公会,任意大利军的政治代表,负责维持军队对共和国的忠诚。1793年,土伦被英国人占领之后,巴拉斯负责整个土伦地区的军事和政治指挥,并任命拿破仑指挥土伦包围战。他曾亲自下令用大炮轰击手无寸铁的土伦人民以对他们涉嫌支持英国人的行为进行报复。在大肆搜刮了民财之后,巴拉斯回到巴黎, 逃过了罗伯斯庇尔对他的报复,进而参与了1794年推翻罗伯斯庇尔的谋划。

  1795年是巴拉斯事业的转折点,随着罗伯斯庇尔的垮台,他掌握了军事大权,对首都的武装叛乱进行镇压。当年,法国国民公会通过《共和3年宪法》,同时葡月13日法国王党在巴黎暴动,巴拉斯派他在1793年提升为旅长的拿破仑作为他的副官前去镇压。巴拉斯使拿破仑在法国一举成名。年轻的拿破仑之所以得以脱颖而出,首先应该归功于巴拉斯。后来,作为卫戍司令的巴拉斯再次提拔拿破仑。10月26日,巴拉斯选入督政府后,他将拿破仑作为他的继承人。6个月后,拿破仑被任命为意大利军总司令,巴拉斯还是他昔日的情妇约瑟芬和拿破仑结婚的证婚人。多亏了巴拉斯在督政府内对拿破仑的支持以及拿破仑在意大利靠自己的本事取得的胜利,拿破仑的事业方才得以蒸蒸日上。

  巴拉斯的选择是有道理的:他的政治野心需要军队的支持,他之所以选择拿破仑作为他的被保护人是因为拿破仑在军官中是和王室宗亲关系最为疏远的。拿破仑是个科西嘉的局外人,在他的血管里没有任何法国的血缘关系,也和法国的政治派别毫无瓜葛。同时,拿破仑的杰出军事才能也使巴拉斯对他刮目相看;而如果没有巴拉斯这个后台,拿破仑的军事生涯可能不会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所以拿破仑应该对巴拉斯感恩戴德,作为回报,他甘当支持巴拉斯政治作用的“利剑”。巴拉斯的最大错误是他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将军,他以为他可以像操纵别人一样为自己的利益来操纵拿破仑。

  1797年果月政变,拿破仑派奥热罗从意大利回到巴黎,帮助巴拉斯清除了议会中的保王党。保王党仍然企图推翻法国政府,其领导人之一、皮什格鲁将军(拿破仑过去的数学老师)曾经警告政府——对共和国的真正威胁不是他而是拿破仑:“告诉他们(政府)不要信任他们的拿破仑,这个矮个子的先生……督政们相信他们是在利用他,但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他将会把他们一口吞掉,他们将坐以待毙。”看来,皮什格鲁将军是少有的几个真正理解这个科西嘉将军野心的法国人。

  1797年9月危机开始了。巴拉斯代表督政府命令奥热罗将军带领他的军队和大炮回来保卫首都的主要桥梁和政府建筑,接着在9月4日(果月18日)督政府下令以叛国罪逮捕皮什格鲁将军。此外,大量左翼阴谋者被警察追捕,雅各宾派遭到镇压。163名“阴谋者”被送上断头台,31家反对党的报纸被查封。

  果月政变,巴拉斯清除了政敌,局势得以暂时缓和。直接的威胁去除了,保王党和雅各宾派都偃旗息鼓,但却没有根绝。此间,巴拉斯通过塔列朗作为中间人,曾经和路易十八进行过秘密会谈——从他的品质来看,这样的事情也不足怪。果月政变的成功,使他得到了完全的独立。

  此时,拿破仑作为英雄从意大利凯旋归来。接着,拿破仑将军要求成为政府成员,遭到巴拉斯的拒绝。拉什塔特协议未能奏效,进攻英国的计划也未能付诸实施,于是拿破仑率远征军横渡地中海远征埃及。巴拉斯和其他的督政官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至少,这个野心勃勃的将军有几年不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但是,1798年到1799年期间,法国的政治和社会继续土崩瓦解。“雅各宾派的影响继续渗透各个阶层和阶级。”昔日的雅各宾党人巴拉斯抱怨道。同时,在他的政敌中间关于他在卢森堡宫内的性放荡的传闻不绝于耳。堕落和腐败取代了当今的政治。据警察局长富歇的报告,巴拉斯涉嫌带头违法盗卖马匹和军需物资。政治腐败的同时,法国军队也在意大利和德意志连吃败仗。拿破仑在意大利打下的江山几乎丢失殆尽。

  正是在这种形势下,5月9日,西哀士被从普鲁士召回法国,取代勒贝尔进入了督政府。巴拉斯并不喜欢西哀士这个道德理论家,巴拉斯需要一个有影响的军人来支持他。这个原本身材高大、年轻潇洒、精神抖擞的陆军军官,现在已经是疲惫和倦怠的政治家,被他不断的政治图谋和放荡的生活搞得心力交瘁了。他已经完全变了,身材臃肿、未老先衰,无法适应剧变。他担心野心勃勃的西哀士会成为左右督政府的力量。

    督政府内部矛盾加剧,新上任的特雷亚尔和另外两名如同前面提到的那样。6月15日,五百人团和元老院由于没有得到督政府关于法国外交和军事事务的说明而公然宣布两院召开紧急会议,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同督政府的矛盾公开化。当新选入督政府的左翼督政官特雷亚尔被以虚假理由逐出督政府后,危机加剧。6月18日,巴拉斯又采取了进一步的措施,驱逐了左翼督政官穆兰和勒维韦尔。勒维韦尔对这位放荡的子爵气愤万分,拔剑刺向巴拉斯,因被人拦下才未造成血光之灾。

    法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盗贼蜂起;雅各宾派威胁着整个诺曼底的政府;工业城市里昂动乱严重;在西部,英国用金钱和弹药支持的保王党发生暴乱。法国最可怕的敌人始终是法国人自己。

  巴拉斯扫清了督政府中的异己之后,又回到了奢侈逸乐的夜生活享乐之中;而西哀士自7月回到法国参加督政府之后,和巴拉斯一样积极寻找能支持他自己政变的“利剑”。“他一刻不停地在议会中密谋策划……他培养党羽,栽培他们,然后让他们相互敌对,他在一旁尽收渔翁之利……他是所有人中最危险的……”多年前罗伯斯庇尔在自己行将垮台前曾经这样评论过西哀士神父。10月13日,当拿破仑出乎人们预料地突然出现在法国南部的圣拉斐尔港的消息传到巴黎时,对西哀士的这种评论是再确切不过的了。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6
【第二卷】第一执政:连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了

第十三章:雾月政变

  他们希望回到国民公会的年代,回到罗伯斯庇尔时代,回到革命委员会和断头台的时代……可别忘了我是在胜利之神和战神的陪伴下前进的!

    1799年10月8日,就在拿破仑离开埃及之前,报告拿破仑在阿布基尔湾获胜的最后一封急件送到了巴黎。督政府立即下令全城鸣放礼炮以示庆祝, 同时所有教堂的钟声齐鸣。可是5天之后,当督政府发现这位他们认为远在地中海对岸的大英雄已经回到法国并正在回巴黎的路上时,他们的喜悦心情顿时被惊愕所取代。 拿破仑沿路受到了群聚之民众的热情欢迎,他们跟在他的马车后面绵延数英里, 连布列纳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拿破仑报以一致热烈的鼓掌,他们的热情难以想像……完全出于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感情……这种热情的迸发以后绝不会再看到了。”法国人民出于对英雄的崇拜,在街上载歌载舞,举行火把游行,他们用鲜花编织成凯旋门,上面还扎着三色旗,这样的凯旋门从马赛、里昂一直到巴黎沿途皆是……疲惫不堪、风尘仆仆的拿破仑经过一夜的旅行终于于10月26日回到他位于巴黎凯旋街的宅子。约瑟芬却不在家,她仍然在里昂,家里只有一名仆人。拿破仑上楼奔进他的卧室,和衣倒头便睡。

  几个小时后拿破仑便起身梳洗更衣,动身经过塞纳河到卢森堡宫向督政府报告。马车刚驶入卢森堡宫的庭院,他便跳下马车,匆匆踏上长长的石头台阶,向督政府的现任首席督政官戈耶致敬。他的心情与其说是胜利者的兴奋不如说是焦虑不安——因为他不仅面对着擅自离开埃及在那里遗弃了12,000人,包括武器、大炮、马匹的耻辱;而且他不忠的妻子约瑟芬与漂亮的夏尔中尉的风流韵事甚至传到了地中海的彼岸。特别是在路上,他的哥哥约瑟夫已经对他证实了他所听到的一切关于约瑟芬的传言都是事实时,拿破仑感到极其气愤和烦恼。

  尽管这次会晤只是礼节性的拜见,但拿破仑所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接待”。由于他擅离埃及战场并违反了入境40天的检疫期①,事实上共和派已经组成了代表团强烈要求将他逮捕法办;他们还要求政府委任贝纳多特将军为巴黎所在的十七军事区域的指挥官,以防绝望的拿破仑发动政变。尽管群众对拿破仑的回国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上层的重要人物却谁也不知道拿破仑回国的真正目的。但督政官巴拉斯出于害怕贝纳多特和他的雅各宾同党得势,也害怕警方每日报告上所报道的国家日益动荡不安的情况进一步恶化,压下了代表团的过激要求。

  虽然政治上压力重重,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后,心思全被约瑟芬的事情占据了。当晚,拿破仑又到卢森堡宫对他的保护人巴拉斯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访问,在巴拉斯面前他忍不住对妻子进行公开的指责,并威胁说要马上和她离婚。“但是,我告诉他应该对这件事采取冷静的态度。”巴拉斯说。巴拉斯花了很长时间才使拿破仑冷静下来,并认识到离婚只会有损于他的事业和荣誉。尽管如此,拿破仑仍然在巴拉斯面前大骂约瑟芬,列举了她过去的不检点行为:首先她是博阿尔内的妻子,接着公开和奥什将军同居,后来又与奥什的副官以及更下级的军官鬼混。当然,拿破仑没有提到约瑟芬在和自己结识前和巴拉斯的关系,这在巴黎也是家喻户晓的。拿破仑称约瑟芬是个比妓女还不如的女色情狂。

  尽管约瑟芬的行为极不检点,但既然她嫁给了拿破仑,那么他们两人都必须接受婚姻的约束。巴拉斯指出,他们必须遵循新的原则:“人人都必须遵循这个原则,婚姻受义务的约束,没有这种约束,社会就不能存在,这种原则比军事原则更不容置疑,违背了这个原则,就会导致社会的混乱。”

  虽然大革命时代已经有了离婚的法律,巴拉斯继续说道,他却不认为有社会地位、有自尊的人会从离婚中受益,因为这会导致社会和政治的不良结果。“就拿我为例,我并不是个天使……但我却不赞成离婚……他会使你在社会上流人士的眼中留下永久的污点。”喝了大量的白兰地和继续深谈了一阵之后,闷闷不乐的拿破仑离开巴拉斯的府邸时已经变得比较顺乎天意了。

  在拿破仑离开法国去埃及之前,巴拉斯和他曾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会见,现在已然和好如初,这是因为巴拉斯认为他还可以利用拿破仑。正如他在私下承认的那样,“在拿破仑从埃及回来之后,我就认为他仍然会站在我这边;正如他在早期军事生涯中和结婚时那样,他仍然对我抱有特别的信任。”当然,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巴拉斯不久就会从这种看法中省悟过来,不过目前拿破仑仍然需要他的保护,至少在起诉他开小差的问题上,少不了巴拉斯的帮忙。

  第二天早上,拿破仑又回到了卢森堡宫,这次不是礼节性的拜访,而是面对督政府的5名督政官递交他关于埃及形势的述职报告并面临可能危及他的荣誉甚至性命的起诉威胁。两个半小时之后,双方达成了理解。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时感到自己得到了暂时的解脱。这次又是巴拉斯从中斡旋使他免于遭到擅离职守的处罚。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7
当晚,约瑟芬乘坐旅行马车从里昂赶回后发现自己被丈夫锁在了卧室门外。约瑟芬在门外敲门、哀求并嘤嘤啜泣了一夜,以感动丈夫。陪伴母亲而来的继子欧仁和继女奥坦斯,甚至布列纳都劝说拿破仑:重任在身,不能因家庭琐事授人以柄。据布列纳说,经过“3天夫妻之间的对峙”,拿破仑的卧室门才终于为约瑟芬打开了,尽管约瑟芬欠下一屁股债的问题仍然困扰着拿破仑,“夫妻俩又重归于好”。两人虽暂时和解,但已经不可能心心相印了,在埃及战役前对约瑟芬一片深情的拿破仑已经不复存在了。约瑟芬发现现在的丈夫更加苛刻、更加固执了,她对他的诱惑力也不如以前了,他的心情也不如以前那么欢快了。拿破仑没有立即离婚,只是出于政治和荣誉的考虑罢了。

  次日,拿破仑开始了他的政治活动,在家中和皮埃尔·路易·罗德雷②进行了会谈。会谈对拿破仑非常有利。罗德雷同意帮助拿破仑夺取政权,这次政变对拿破仑将是非常重要的;而罗德雷不仅是杰出的共和派人士,而且在巴黎享有崇高的威望。

  罗德雷的父亲曾是国王的法律顾问,罗德雷自己享有著名的经济学者和议会法规专家的美称。他最初支持国王,后来转向共和国,成为塞纳地区的地方行政长官。他赞赏英国的君主立宪制。1796年,他被选为法国科学院的院士,比拿破仑还早一年。1798年3月,他在塔列朗的介绍下和拿破仑结识。自此以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罗德雷之所以支持拿破仑是因为他希望看到腐败无能的督政府垮台,法国重新回到法律、秩序和国家稳定上来,以维护真正的共和国民主。拿破仑对民主作了热情的承诺。罗德雷公开支持拿破仑不仅是将军帽上的一根羽毛,而是整个时代的主流象征。正如拿破仑所说:“人们总是容易相信他们所希望的事情。”“雾月政变受到社会各个阶层和社会舆论的一致拥护”,罗德雷希望拿破仑的雾月政变能够使他的理想得到实现。

  此间,拿破仑几乎每天和所谓的“秘密委员会”的成员包括塔列朗、罗德雷、布莱、贝尔蒂埃、约瑟夫·波拿巴和另一个有影响的政治人物沃尔内会晤。

  拿破仑刚回到巴黎的日子是热情而有分寸的,他冷静地分析政治形势,并权衡自己要达到的最大目标:是在督政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呢,还是用新政府取而代之?为此,他一方面忍辱负重继续到卢森堡宫拜见督政官,一方面让他的哥哥约瑟夫加紧工作,甚至让约瑟芬拜访巴拉斯和她以前的老友督政官戈耶夫妇——约瑟芬也乐于为丈夫出点力,将功补过。

  拿破仑出人预料地回到巴黎之后,冷静而有心计的塔列朗(直到这个夏天为止,他都是督政府的外交部长)和海军上将布律克斯以及罗德雷到拿破仑位于凯旋街的住处拜访。在拿破仑出征埃及前夕,他曾经答应亲自出访君士坦丁堡与土耳其宫廷谈判,以利于拿破仑的埃及征战;然而他没有这样做,结果导致奥斯曼苏丹向法国宣战,并从海陆进攻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军。

  拿破仑有所不知的是,塔列朗和巴拉斯、西哀士一样,也在和他意气相投的儒贝尔一起酝酿着改换政府的计划,可是儒贝尔于8月死在了战场上,因此,10月17日塔列朗前来拜访拿破仑,并带上了布律克斯和罗德雷,以便拿破仑发怒时有人圆场。然而,拿破仑此时心中仍然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他需要所有的帮助,包括足智多谋而鲜廉寡耻的塔列朗。正是在这个时候,拿破仑透露了他的兴趣不仅仅是成为政治伙伴的军事后盾。塔列朗深信自己具有卓越的左右人事、外交和把握事态发展的超凡能力,并不反对与这个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的科西嘉将军合作。接下来的几天,塔列朗和拿破仑在对国际问题的看法上达成很多一致之处,他们之间的一切分歧烟消云散了,成了亲密的伙伴。同时,塔列朗使拿破仑对目前法国的政治形势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在督政府内,戈耶和穆兰将军是要维持现政府和现有秩序的;敏感的西哀士和较有责任感的督政官罗歇·迪科则持不同观点,希望改变现状。至于巴拉斯,则自成一派,始终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结伙。在拿破仑和塔列朗结成新的关系之前,拿破仑本想和巴拉斯合作,挤掉可憎的西哀士,甚至考虑过争取更加柔顺的戈耶或穆兰将军。

  虽然首都的政治局势特别是在卢森堡宫内的形势十分紧张,戈耶仍然邀请拿破仑和约瑟芬前来参加他们举办的晚宴。身高4英尺11英寸的美妇人约瑟芬身着令人着迷的晚礼服,拿破仑将军则剪去了革命的长发,穿着时髦的披风,马靴擦得锃亮。宴会上,西哀士不掩饰他对这位逃离埃及的“金字塔征服者”的鄙视,而拿破仑起初也并没有将西哀士看在眼里,这不能不说是政治上的失算。西哀士在法国的名声远比臭名远扬的巴拉斯要好。拿破仑很快意识到没有西哀士这样一位饱学之士、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的支持,他是不可能取得政治成功的。而被这位骄傲的军人激怒了的神父,竟怒斥道:“这个矮个子的家伙早该被枪毙了!”在新古典主义及路易十四、路易十五时代的高雅情调的卢森堡宫举行的聚会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进行的。在这里,拿破仑可以和比较友好的来客交谈,包括塔列朗、布莱、贝托莱、蒙日、拉普拉斯、沃尔内,以及拿破仑第一次见到的莫罗将军。更重要的是,这次宴会表示督政府已经接受拿破仑的回国,不再追究他擅离职守的罪责。

    接下来的两天风云突变,更感到自信的拿破仑再次回到卢森堡宫分别拜见了戈耶和穆兰,以试探他们对将西哀士逐出督政府的态度,得到的反应是震惊、怀疑和恐惧。于是,拿破仑在塔列朗的劝说下改变了他的方针。西哀士才是他举事成败的关键人物。“你要的是权力,”塔列朗以少有的坦率对拿破仑指出,“而西哀士要的是新宪法。所以你们应该联手。”虽然这意味着他要放下架子,但这样的语言是拿破仑惟一能够理解的语言。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7
“我的任务是(与罗德雷的好友西哀士)商谈政治上的安排,”罗德雷后来回忆道,“我传达他们各自对新宪法的观点,来回传递。”加上塔列朗的名声和努力,拿破仑和西哀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了。通过一系列在深夜偷偷摸摸进行的会晤,罗德雷终于说服了神父,西哀士和拿破仑相互进行了拜访。两人之间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排除了,他们在通向政变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塔列朗的外交手腕起到了作用。

  同时,约瑟夫也加紧拉拢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和军人,将他们请到他位于巴黎埃尔朗西斯街的时髦公馆里或是在周末将他们请到他位于巴黎北郊的价值248,000法郎的莫尔丰塔尼③庄园。而吕西安也积极在巴黎政治圈子里活动,特别是在五百人团里,偶尔也同西哀士会见。10月25日,吕西安进行了自己的小小“政变”,使自己被选为五百人团的主席( 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只有24岁,而进五百人团要30岁以上)。至于在元老院,西哀士仍然具有较大的影响力。

  10月28日,督政府正式召见在两星期前还参加过盛大宴请的拿破仑。会上的形势几乎无法控制,到了差不多吵翻的地步,督政府指责他在1797年到1798年任意大利军司令期间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换句话说他被指控对法国政府有诈骗行为。拿破仑怒气冲天——从来没有任何人当面骂他是个窃贼,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再这样骂他了。可以肯定地说,拿破仑财富的骤增是人人有目共睹的。吕西安新近在韦特大道上购置了豪华的宅第。拿破仑自己则耗费成千上万的法郎将约瑟芬在凯旋街的宅第装饰一新,她的首饰盒里装满了从意大利抢来的宝石;接着在1799年,她又购置了马尔梅松庄园。约瑟夫也购置了地产和豪华的巴黎住宅。 拿破仑对此并不否认:他的家族的确发了财,但他愤怒地抗辩道,他从来没有从军费开支中动用过一分钱;实际上,这些都是从意大利劫获来的战利品!每一个高级军官,甚至中下级军官都发了战争财,这是当时的传统,无可厚非;如果说拿破仑得到的财富比别人多,那是因为他作为总司令,自然有权这样做。但是,偷窃法国政府的财富?绝没有!激烈的会议最后圆满结束,拿破仑又一次被证明无罪。但是他和督政府之间又增加了一道新的裂痕。督政府为了驾驭这个野心勃勃的拿破仑,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军事指挥官的职务,但遭到拿破仑的拒绝。

  从表面上看,督政府这次试图使拿破仑名誉扫地的企图未能奏效。实际上,拿破仑在私下和巴拉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巴拉斯的政治影响对他极为重要,特别是巴拉斯和塔列朗、罗德雷有着密切的交往。加之,现在警察局长富歇已经公开表示支持拿破仑-西哀士的政变计划,并频繁地出入凯旋街拿破仑的宅第,与常来常往的贝尔蒂埃、布律克斯、巴黎警署行政长官雷亚尔、沃尔内和罗德雷过从甚密。

  11月1日(雾月10日),吕西安特别宴请了西哀士和拿破仑,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晚餐后,他们到书房休息,密谈到次日凌晨,他们的谋划已经成熟,将要发生政变:《共和3年宪法》将被新的宪法所取代,督政府、元老院和五百人团将被统统取消,挖法兰西共和国墙角的腐败势力残余将被彻底清除干净。前来吕西安家赴宴时,两人还相互有所提防,离开时已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西哀士答应将尽其所能赢得议会的支持,拿破仑则尽可能争取高级军事将领的同情。至于政变的细节,他们将另找时间商议。

  随着拿破仑和西哀士的关系得到确定,他们私下不能再多接触,罗德雷继续充当他们之间的传声筒,同时,欧仁·博阿尔内则通过军中的熟人控制巴拉斯。警察局长富歇两面讨好,通过雷亚尔为拿破仑工作,同时秘密地向巴拉斯透露有关推翻他和督政府的政变的计划。但是,富歇和巴拉斯都没有决定采取行动,显然是感到自己没有力量和拿破仑抗衡。出于对戈耶和穆兰的反感,巴拉斯和富歇自然不愿意向他们透露拿破仑的秘密计划。

  11月6日(雾月15日),推翻政府的政变计划已经日趋成熟。富歇宣布坚定地站在拿破仑这一边。当日,拿破仑同莱茵战线的指挥官莫罗将军一起参加了两议院在卢森堡宫举行的盛大招待会。实际上这是由吕西安精心安排的,旨在使两院与拿破仑的计划能够协调一致。按照布列纳的说法,这是一个“古怪的宴会”,会上大家都悄声说话,颇多保留,会上“没有自由……没有公开的言论……没有欢乐……人人相互提防,很少说话”。虽然来客平时都是两院的议员,可是在宴会上却没有同志式的亲密。大家都噤若寒蝉,不知道拿破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使拿破仑很生气,他匆匆用过餐,在贝尔蒂埃的陪同下向250 名贵客一一致意之后,便突然穿上大衣离去了。尽管如此,这次宴会还是达到了它的目的,至少使大部分议员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接近拿破仑了,这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西哀士近来的工作。在军界,只有3个人拒绝和拿破仑合作,他们是儒尔当将军、奥热罗将军,还有一个当然就是贝纳多特将军了。

    贝纳多特始终对拿破仑和西哀士存有戒心,他与拿破仑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他是拿破仑哥哥约瑟夫·波拿巴的连襟(他的妻子是约瑟夫妻子的姐姐),又是拿破仑先前恋人的丈夫。而西哀士曾经在夏天解除了他陆军部长的职务。贝纳多特这个人性如烈火,在拿破仑从埃及回来之后,曾经建议立即逮捕“这伙擅离埃及战场的逃兵”,并交付军事法庭审判。但是通过约瑟夫的努力,拿破仑和贝纳多特的关系表面上有了改善。因此贝纳多特一家也为拿破仑召开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同时请来的还有莫罗将军和他的妻子、罗德雷和他的妻子、塔列朗和沃尔内。但是,即使在这个美女如云、美酒不断的颇为别致的晚宴上,仍然不能使拿破仑和贝纳多特之间的敌意完全消除,拿破仑私下里说贝纳多特是个“热诚的共和主义者”,这正是拿破仑担心的事。“这个贝纳多特是个奇怪的家伙,”他对布列纳说道,“他固执……是个制造障碍的人……他不喜欢我。我敢说他有朝一日会反对我的……”所以,他们那晚见面时各怀戒心,离开时依然如此。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7
在巴黎,只要慷慨款待宾客,就没有化解不了的怨隙。随着将政变定在11月7日(雾月16日),约瑟芬在6日于凯旋街摆下宴席,朋友和敌人济济一堂、摩肩接踵,包括督政官戈耶和他的夫人。

  但是,最后将政变的时间推迟了,因为要确保成功,还要采取两个步骤:将两院从巴黎的中心撤离,那里的雅各宾派势力随时可能毁掉拿破仑的计划;撤换第十七军事区的指挥官勒菲弗将军,由拿破仑本人控制一万左右的巴黎守军。

  11月8日,拿破仑的党羽在积极做好最后的准备,包括研究诸如事成后封官的细节等。政变决定在次日进行,当晚在康巴塞雷斯宽敞的住所匆忙举行了晚宴。当晚深夜,西哀士和莱莫西尔主席安排元老院在黎明举行紧急会议,以执行政变前的最后两项事情。

  拿破仑政变的圈子不断地扩大,包括了康巴塞雷斯和银行家科洛,他同意确保拿破仑政变所需要的经费。花了两个夜晚,调任巴黎区指挥官的勒菲弗的骑兵团进驻了香榭丽舍大街和主要大街,同时富歇和雷亚尔命令警察占领主要政府大楼的位置。

  1799年11月9日,即共和历雾月18日,星期六,天刚亮,莱莫西尔主席便签发了召集元老院在杜伊勒里宫的皇家骑兵学校马内奇大厅(Salle de Manege)开会的通知。与此同时,塔列朗、罗德雷及其儿子秘密聚会起草巴拉斯的辞职信。完成后,7点他们动身去凯旋街,他们发现所有忠于拿破仑的人都集结在他家。因为房间太小,连院子和通道都站满了人。连“缺乏冒险精神的温和的”莫罗将军也来到了凯旋街拿破仑的府邸。约瑟芬按照拿破仑的吩咐,把督政官戈耶夫妇邀请到家中共进早餐,戈耶在督政官中为首,邀请他是为了诱他入网。戈耶似乎有所觉察,只让其夫人前往探听虚实。

  布列纳到来时,看到的是“大量忠于拿破仑的将军和高级官员(包括贝尔蒂埃、布律克斯、勒克莱尔④和缪拉)。我从来没有见过凯旋街有这么多人……他们全都穿着整齐的制服,人们挤满了房间、院子和过道”。至于拿破仑,布列纳发现他“冷静,犹如他面临一场战役前通常表现的那样”。接着,约瑟夫·波拿巴带着贝纳多特(穿着便服)来了。人都到齐了,贝纳多特直到此时才被告知政变的整个细节,接下来,在拿破仑和具有影响力的贝纳多特之间发生了冲突,贝纳多特谴责任何对政府的“反叛”,拒绝参加政变。“他称之为反叛!你能想像吗?”拿破仑后来对布列纳这样说过,对这个完全确切的说法深感震惊和不习惯。“一群傻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说服了贝纳多特,告诉他他们的行动是合法的,绝不是反叛,是在元老院的直接命令之下指挥政府的军队,这命令随时会下达,但是,拿破仑私下对布列纳说,他不可能赢得贝纳多特,他说贝纳多特“冥顽不化……可惜”。

  与此同时,元老院正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会议,另一位拿破仑的党羽、“监察委员会”成员、议员科内特正在用颇具煽动性的语言宣布:可怕的“雅各宾阴谋”正在进行,揭发他所发现的“令人震惊的征候”,这些“暗杀者”使共和国处在危险之中。并警告如果“不采取立即的措施”离开首都,后果不堪设想。然后,政变的参与者、议员代表雷尼埃随即引证《共和3年宪法》第102条,建议通过两项提案:把立法会议迁到巴黎郊外圣克鲁小镇的王室居住地去开,以及任命拿破仑取代勒菲弗接管巴黎地区武装部队,包括保卫督政府和两院的卫队的指挥权。莱莫西尔接着命令对两个议案投票表决。因为许多被吕西安拉拢过来的议员没有接到开会通知,所以,这两项议案以虚假的多数获得通过。会议最后决定次日早上和五百人团一起在圣克鲁开会。

    科内特带着任命书乘车来到拿破仑府邸,将这一新的军事任命授予拿破仑,他命令拿破仑“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确保国家代表的安全”,并要他立即赶到杜伊勒里宫宣誓就职。贝纳多特最后采取了识时务的态度。“我不会和你为敌,”他告诉拿破仑,“但是,如果督政府命令我采取行动,我会和一切制造麻烦的人为敌……”这当然也包括拿破仑。

  拿破仑在一批威武显赫的将领簇拥下乘马车来到元老院。他在元老院宣誓效忠共和国,宣誓的结尾是:“我们要的是基于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制各项原则的共和国。我以我的名义和我的同伴们的名义发誓,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这样的共和国。”没有任何人指出对拿破仑的任命越过了宪法的授权,在场的许多律师也无一表示反对。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7
法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政变的钟声已经敲响,拿破仑骑马来到杜伊勒里宫的院子里,向早已集结在那里的一支数万人的庞大的军队发表讲话:

    共和国两年来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们曾经希望我的回国将会结束这么多的灾难。你们一致祝贺我的任命,我正在完成这一任命所给予我的那些任务。你们将完成你们的任务, 你们将以我经常在你们中间所看到的那种毅力、坚定和信仰来协助你们的将军。自由、胜利与和平将把法兰西共和国重新放在欧洲所占有过的位置上,只有无能和背叛才能使她失去这个位置。共和国万岁!

    中午时分,塔列朗怀揣着巴拉斯的辞职信和数百万法郎的银行支票出现在卢森堡宫。巴拉斯一向善于见风使舵,在这次事件中,他估计自己无疑会被列为拿破仑派,所以当督政官戈耶和穆兰前来同他商量如何对付拿破仑的阴谋时,他曾避而不见。现在,他见拿破仑迟迟不来向他报告,也焦急起来。这位“红色子爵”对首都几周来的动态有所察觉。多亏了他的密友富歇和社会上的无数“耳目”,他当然已经知道他过去的被保护者拿破仑将军正在准备政变。塔列朗到来时,他正在准备宴请客人。餐桌上放了30套餐具,但只来了一位宾客——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塔列朗讲话,走到窗口看见一群士兵,又走回来,迅速在塔列朗交给他的辞职信上签了字,并欣然接受了巨额的贿赂。

  下午3点,莫罗将军护送着剩下的两位督政官戈耶和穆兰到杜伊勒里宫签署由元老院事先起草好的辞职书——他们见大势已去,只得宣布辞职。同时前督政官巴拉斯也在一排龙骑兵的护送下,搬离了卢森堡宫,前往自己的领地,去过平静的乡村生活。巴拉斯从此永远消失于政治舞台。过去,他一直成功地欺骗所有人,这次自己却被别人骗了。督政府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地解散了。

  雾月18日的夜晚,吕西安、约瑟夫、罗德雷、西哀士、缪拉、雷亚尔、康巴塞雷斯和其他一些将军最后一次在凯旋街集会。两院的立法会议的行政人员也都到了圣克鲁。拿破仑在政变中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即没有一鼓作气,这使雅各宾党人有了挽回颓势的可能。但拿破仑对当天的进展颇为满意。睡觉前他对秘书布列纳说:“今天的事情进行得不坏,且看明天如何。”

  由于驻有大量的军队和警察,首都的夜晚尚平静。11月10日,即共和历雾月19日,星期天的早上,天气寒冷,下着小雨。拿破仑命令在巴黎和圣克鲁之间部署军队,军队很快行动起来,军队的将领多半是拿破仑统率意大利军时的部下。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两院中虽然有不少拿破仑的支持者,但还不能左右议会;特别是五百人团,那里有很多雅各宾党人。所以,拿破仑才派重兵进驻圣克鲁。拿破仑自己也乘着一辆敞篷马车,由骑兵护送着从巴黎来到了圣克鲁。

  到达圣克鲁后,西哀士和罗歇·迪科立即住进了圣克鲁宫二楼没有火炉采暖的房间里。这个曾经一度辉煌的王室宫殿,在大革命期间被暴民洗劫一空,只剩下一片狼藉。这里成了政变的临时指挥部。另外,在由言行谨慎的银行家科洛安排的一所私人宅第里,塔列朗、罗德雷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监视着当天事态的发展。塔列朗和以往一样仍然躲在幕后。当两院的代表发现自己的会场被重兵包围时,他们由惊奇转为愤怒,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将他们的会议从巴黎搬到圣克鲁,他们更不能容忍这样多的军队包围了他们的会场!下午一点,在圣克鲁宫的两个会议厅里分别举行着两院的会议。在五百人团的会议上,议员们失去了控制,大声喊道:“打倒暴君!”“打倒独裁者!”“我们不怕刺刀!”雅各宾党人甚至要求重新宣誓效忠共和国宪法。

  好在在城堡的阿波罗画廊(Galerie d’Apollon)里召开的元老院的会议没有这么混乱。会上,莱莫西尔宣布了督政府的辞职书。但是,在会上占多数的雅各宾党人要求对强迫议会到圣克鲁来一事的合法性做出解释。后来,议员们又提出了将拿破仑增选为督政官的议案。会议争执不下。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在旁边的大厅里等候两院通过有关成立新政府的决议。拿破仑焦躁地来回踱步。然而两院不仅没有做出成立新政府的决议,而且对昨天元老院通过的两项提案表示怀疑。最后,会议厅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奥热罗和勒克莱尔。拿破仑不禁吼道:“我们自己酿出的酒,我们必须将它喝下!”然后,他又一言不发,继续踱步。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仍无结果。到5点时,拿破仑忍不住了——显然情况不妙,没有人出来称他为国家的救主或宣布成立以他为首的三人执政。

    拿破仑突然冲了出去,在门外找到了贝尔蒂埃和布列纳。当他匆匆赶到元老院会议时,刚刚休会。拿破仑与莱莫西尔进行了一场按照他的秘书的说法是“既不高尚也无尊严的谈话”。拿破仑宣称:“你们是坐在火山口上!五百人团已经四分五裂了;现在一切全看你们的了。我的权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你们必须采取行动!请你们快下命令吧!我在此地等候去执行你们的决定。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保卫我们的自由!”拿破仑的这番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但他感到他必须说些什么以便打破眼下的僵局。“用宪法吗?”一位议员反问道,“宪法已经被你废止了呀,没有人再尊重它了。”当被迫回答关于他的这次政变阴谋的合法性问题时,他说:“巴拉斯和穆兰给我提出了一些建议。”事实上,雅各宾派和保王党都和拿破仑秘密接触过,但遭到了拿破仑的拒绝。拿破仑有他自己的主张。拿破仑解释道:“他们希望回到国民公会的年代,回到罗伯斯庇尔时代,回到革命委员会和断头台的时代……可别忘了我是在胜利之神和战神的陪伴下前进的!”他威胁道:“如果这里有什么拿外国人的钱的人企图宣布我不合法……那么他们要小心自己成为不合法的人!”他转身面对周围保护他的军官说:“我将召集我最勇敢的军官……”拿破仑不连贯的讲话不断被愤怒的叫喊声打断。布列纳着急地说:“离开吧,将军!你越说越离谱了。”可是拿破仑不假思索,毫无逻辑地说道:“凡爱我的人,都会追随我的!”(看来他的讲坛还是在炮兵部队前才对,而不适合在议会讲话)将军将事情搞糟了,布列纳和贝尔蒂埃将他拉出了会议厅,他的秘书评论道:“我清晰地感到他明天不是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睡进卢森堡宫,而是在革命广场结束他的事业”——革命广场是路易十六被砍掉脑袋的地方。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8
 拿破仑退出元老院大厅,大步穿过花园。当他走过向他欢呼的士兵时,他说:“我们必须采取一切手段。”他手持军帽和马鞭在几个掷弹兵的陪伴下前往五百人团大厅,此时那里刚刚宣读巴拉斯的辞职信:

    光荣伴随着著名的勇士的归来,他的光辉事业我有幸为他开头。由于立法者对他的信任和国民公会的法令,使我深信:不管国家要求他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对自由的威胁都会被解除,军队的利益都会得到保障。为此,我愿愉快地回到普通公民的队伍中去。

    巴拉斯辞藻华丽的辞职信并没有给“著名的勇士”带来多大转机,当拿破仑出现在会议厅门槛上时,迎接他的是五百人团议员们怒不可遏的喊声:“打倒强盗!打倒暴君!他违反了神圣的国家法律!打倒这个克伦威尔⑤!”“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立即宣布他不受法律保护!宪法万岁!”一群身着白袍腰系蓝色腰带的代表向他涌来,有人要拉他的衣领,有人要扼他的喉咙……掷弹兵推开议员,将拿破仑救出大厅。

  惊魂未定的拿破仑回到园子里向西哀士讲述了刚才的遭遇,同时将他的将领召集到他的身边。他决定用公开的暴力,毫不犹豫地解散五百人团。他和五百人团主席吕西安一起检阅军队——怎样同军队说话,他是有经验的——他高声喊道:“阴谋家聚集在五百人团,他们用手枪和匕首威胁我,实际上是在威胁共和国。士兵们,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吗?”士兵们迟迟没有肯定地回答。吕西安在五百人团尽了一切努力避免他哥哥的行动被宣布为非法。他告诉拿破仑和西哀士:“如果你们不在10分钟内制止他们。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接着,吕西安跳上马背,对士兵喊道:“议会的大多数人受到恐怖者(雅各宾)的威胁……你们必须将反叛者逐出议会,他们不再是人民的代表!”然后,他将剑指向拿破仑的心脏高声呼喊道:“如果我哥哥胆敢损害法国人的各项自由,我誓把这剑插入他的胸膛!”士兵们闻此言,疑虑顿消,脸上露出了笑容。

  “吕西安,”布列纳说,“表现了少有的机智、灵活、勇气和坚毅。就我所看到的而言,雾月19日的成功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他。”拿破仑脸色苍白而镇静,转而对士兵说道:“士兵们,我过去曾经领导你们夺取胜利。我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吗?”除了一些欢呼声外,士兵中仍然有一些犹豫的情绪。在意大利军中跟随拿破仑征战的老兵以及缪拉骑兵团的老兵,想要走到将军身边,又止住了脚步——他们害怕向政府合法选举的代表进军。拿破仑一时无计可施。他手持马鞭站在那里,苍白而无言。这时缪拉将军拍马离开拿破仑和吕西安,来到士兵面前,挥舞着他的长剑,号召他们行动。他的这一豪迈的举动反倒奏效了:鼓声突然大作,士兵高呼:“将军万岁!”缪拉和勒克莱尔率领掷弹兵跑步入宫。身着白袍的议员一片怒吼,誓死反抗。缪拉愤怒的喊声压倒了他们,“该死的,统统给我滚出去!”掷弹兵持枪冲入大厅,代表们如鸟兽散,10分钟不到,便全部驱散。

    此时,在阿波罗画廊,元老院得知五百人团解散的消息后,紧急开会。由于西哀士和罗歇·迪科的控制,会议保持了秩序和方向。在圣克鲁宫一个灯光暗淡的大厅里,元老院终于顺利地通过了建立执政府的法令,将共和国的权力从已经解散的督政府手里移交给3位执政,即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三人执政。这次合法的移交十分重要:因为尽管拿破仑被迫采取了一些非法的手段,但他要给共和国和历史留下合法的记录。

    稍事休息和吃了点儿东西之后,吕西安召集了五百人团剩下的61名代表。他们在点着蜡烛的冰冷的大厅里召开了会议。雾月20日凌晨一点半,拿破仑圈内的另一重要成员莫泰(Meurthe)在会上宣布法国到目前为止“既没有公共的自由也没有个人的自由”, 有的只是“一个幽灵政府”;必须根据一部全新的宪法成立新政府。为了确保今后左派不再闹事,现在两院中的雅各宾派成员将永远不能参加政府,凌晨2点,拿破仑、西哀士和罗歇·迪科宣誓忠于共和国。在新宪法颁布之前,由一个25人委员会取代两院帮助管理国家、警察和协助执政府执政。会上只有两人投反对票,议案顺利通过,《共和3年宪法》被废止。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称为“策划和执行都糟糕得超乎想像的”的政变就这样结束了。

  夜晚的会议“进行得顺利而平静”,布列纳记录道:

    凌晨3点,一切都安排妥当,圣克鲁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呈现出一片空旷无人的景象……我和拿破仑一起乘坐马车回巴黎。几天的焦虑和紧张使拿破仑面容憔悴,疲惫不堪。面对新的前景,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一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8
第十四章:三人执政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心相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多么喜欢你。

——致 约瑟夫

    “卑职认为法国的新政府是在力图改变过去的弊端,至少部分地改变。”美国国务卿约翰·马歇尔于1800年在致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信中写道。他认为,如果法国的新政府,即三人执政,愿意进行改良并赔偿大革命年代使美国公民遭受的财产损失,那么美国与法国的战争就可以避免。美国派出首席法官埃尔斯沃思、默里和戴维作为全权大使与约瑟夫·波拿巴为首的法国代表进行谈判。几个月来谈判一直处于僵局。首先,由于分歧较大,拿破仑一直采取拖延战术;其次,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远离了巴黎的会议桌,前往奥地利战场。严谨的美国外交官与随和的约瑟夫之间的谈判并不顺利。埃尔斯沃思和默里不止一次处于绝望状态。但最后谈判有了突破,因为即使再拘谨的人也是可以做出让步的。因此,在1800年9月30日,他们就条款达成了一致,法国和美国之间签订了新的条约。

  10月3日,星期五下午4点,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的别墅里贵客如云,来的全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重要政府官员。约瑟夫和朱莉·波拿巴夫妇作为东道主,忙碌地招呼着来客。门前的马车近千辆,排了整整20 英里。当执政卫队的骑兵突然出现时,号角刺破长空、鼓声震耳欲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新近赠送给拿破仑的6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和随员的马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马蹄声使大地为之震颤。

  法国和美国缔结和约是约瑟夫一生事业中的一件大事,此后,法国又和奥地利签订了吕内维尔和约,和英国缔结了亚眠和约。但是,这个和约是第一个在他的住地签订的和约……全国,不,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默里和戴维站在约瑟夫的身边,甚至连因肾结石发作而被迫卧床的埃尔斯沃思也带病前来。默里终于发现约瑟夫·波拿巴是个外交家而不是激烈的竞争者,现在还发现约瑟夫是个懒散但热情的人,而且具有深厚的文学知识。

  3,000多名显要和贵客使莫尔丰塔尼府邸宽敞的沙龙、宽阔的花园显得狭窄。府邸的花园周围是村庄、磨房和方圆1,000多英亩的农场。约瑟夫的弟弟拿破仑不主张采用英国花园的风格而希望这个花园的风格像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湖上有长满树木的小岛、石山、庙宇,还有孔雀,园内栽种着栗树、橡树、榆树和橙子树。在花园里,第一执政拿破仑的政府部长们看着外交部长塔列朗将和平、通商和航海条约呈交给拿破仑。所有的部长、参政官、外交官、法国陆军和海军的高级将领、最高法官、社会知名人士都出席了会议,在他们的后排是身着争妍斗奇的盛装、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们,她们身上的珠宝首饰正是拿破仑战役的收获品。在场的人士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对于法国人和美国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的,他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和他可爱的夫人阿德里安娜,他们吸引了到场每个人的注意和评论。

  1800年10月1日,由约瑟夫·波拿巴和美国3人使团签署的条约等待两国政府最后批准生效。该条约避免了美国和法国之间本来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战争,结束了两国之间的敌对状态,建立了两国的自由贸易关系,两国之间的军火走私得以禁绝。法国成功地打破了英国和美国结成联盟进一步孤立法国的企图。

  和约签字后,礼炮声震撼大地,向全世界宣布这次外交胜利,人们举起法国香槟酒表示祝贺。然后,约瑟夫的仆役长宣布请客人用晚餐,约180名特别来宾进入装饰着法国和美国主题图饰的3个大厅。

  主大厅名为“联合厅”,墙上有交叉放置的法美两国国旗和一些题字,如“1776年7月4日,美国独立”以及美国革命时期一些著名战役的发生地等。另外两个大厅分别叫“华盛顿厅”和“富兰克林厅”,并置放着两位美国独立先驱的半身雕像。大厅里一片祝酒声,拿破仑举杯祝酒道:“为在争取独立而战的战场上牺牲的法国人和美国人干杯!”

  晚餐后,贵宾们在花园里观赏附近湖上色彩斑斓的焰火表演,湖上有军舰的模型,军舰栩栩如生,有白帆和两国的微型国旗。然后,客人们又回到大厅,举行了音乐会,欣赏法国和意大利的音乐和两出轻歌剧。此后是通宵达旦的舞会,但是,拿破仑、约瑟芬和美国朋友提前回去休息了。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9
第二天一早,不知疲倦的第一执政就起身前去打猎并带回了一只母鹿。后来他和默里在院子里散步,这是默里第一次单独和拿破仑在一起。拿破仑给这位美国外交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严肃,若有所思,偶尔显得严厉——并不得意忘形,也不傲慢无礼—— 他的举动精确地表示出他焦躁的内心和有系统的头脑——并不是特别能言善辩,但十分精于自我保护……他说话坦率,毫无畏惧,没有保留——他是不可能注意生活细节的。

    当埃尔斯沃思和戴维准备带着新缔结的和约登舟回美国时,拿破仑赠给他们每人一袋新近在罗马出土的古罗马金币。他们将金币带回驻地,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之后,又将礼物送了回来,向十分困惑的第一执政和惊讶得发呆的塔列朗解释道:美国政府是不允许他的官员接受外国人的礼物的。

  这3个美国人不知道的是,10月4日这天,有一个人没有在场,他就是贝尔蒂埃将军——他正在马德里与西班牙签订秘密协议,西班牙将所属北美殖民地路易斯安那割让给法国。作为交换,法国将托斯卡纳公国送给西班牙国王的女儿玛利亚·路易莎和女婿帕尔玛公爵路易·德波朋。后来,虽然美国人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但讲究实际的美国人还是认可了这个条约,他们也别无选择。后来的历史证明,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克制,使他们的政府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免去了许多麻烦。

  这个星期六的下午,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回巴黎的途中舒服地靠在马车的椅子上,此刻他可以暂时摆脱一下他的参政官、部长、家庭和其他事务的无休止的打扰,为他自雾月政变以来的成绩而暗自微笑。他已经于2月从卢森堡宫的暂住地,搬进了杜伊勒里宫,这里给他和他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更加宽敞的空间,另外两个执政官也已入住此宫。他和约瑟芬占据了杜伊勒里宫中最宽敞的部分, 充满豪华贵族气派的杜伊勒里宫显示了拿破仑新的权柄。宫内各种侍从和仆役成群,一度简陋的拿破仑家居一夜之间变得充满王公贵族气派,享受着和路易十六一样的礼遇,这使第一执政和他亲密的军中的同仁和高级政府官员变得疏远了。

  拿破仑掌权的头几个月获得了显著的成绩。 首先,他废除了腐败的督政府及其议会和宪法,用西哀士1799年起草的新宪法取而代之,确立了以拿破仑为首的三人执政为法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接着,西哀士和罗歇·迪科辞去执政之职,由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接替他们成为第二和第三执政。三人执政取代了原来的元老院和五百人团。由非公正选出的参议院负责立法,授权100名护民官负责讨论通过立法的提案。

  第一执政拿破仑控制并操纵了整个立法过程。惟一的障碍来自护民官,因此,拿破仑取消了护民官体制。政府部长由拿破仑亲自提名。成立了以拿破仑为主席的参政院。参政院分陆军、海军、财政、立法和内务5个部门。它的任务包括按照第一执政的意见起草法律。参政院定期召开会议,由拿破仑主持。参政院成了拿破仑最好的智囊团。参政院还负责对国家官僚的渎职行为进行起诉。参政院是拿破仑对法国政治体制的一大创新,它在拿破仑死后依然存在,并一直沿用到今。

  拿破仑任命的各部部长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只有少数后来做了调整。拿破仑长期不在国内,对日常政治事务和国家的行政管理缺乏直接的经验,但他却能知人善任,包括他选中的第二和第三执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都能够在拿破仑帝国时期继续担任他的重臣和司库,他们的职务一直维持到最后。

  除了部长和参政官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头10年,虽有意见不和但却十分依靠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哥哥约瑟夫。

  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签订了法美条约,两年后又签订了亚眠和约。此时,他的心境是比较平和的,尚没有被复杂的嫉妒心理和日益增大的分歧将他和他的弟弟之间的关系疏远,并使整个拿破仑家族遭到破坏。

  在波拿巴家族的所有孩子中,约瑟夫所受到的教育和文化程度无疑是最高的,而且他对文学和艺术十分爱好,尽管其中夹杂着好色的成分。

  如果当初波拿巴家族没有被迫离乡背井,约瑟夫本来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司法官或高等法官过上轻松愉快的生活。作为家中的长子,他要对弟弟吕西安、路易和热罗姆、妹妹卡罗琳、波利娜和埃莉萨以及他的母亲负责。和吕西安一样,他曾经在圣马克西曼忍辱负重当过仓库的保管,这是个只能使一家人勉强糊口的低贱的临时工作。由于结识了一名马赛的富商,约瑟夫很快就和他的长女朱莉·克勒里订了婚。他们在1794年8月举行了婚礼。此时,由于拿破仑在军事上崭露头角,26岁的约瑟夫当上了为法国军队提供给养的军需官,这个职务收入颇丰,而且有利可图。

  婚姻改变了约瑟夫和他家庭的处境,朱莉带来了值钱的嫁妆,她对约瑟夫忠贞有恒,为自己年轻的丈夫和家庭的未来默默奉献。她不仅给约瑟夫提供了他后来变得富裕的本钱,而且是能够和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可以信赖和依靠并值得尊敬的伙伴。和家中的姐妹一样,朱莉·克勒里虔信宗教、为人极其诚实、固执而聪明,因此与波拿巴家族的价值观常常发生冲突。“太夫人”,即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喜爱并尊敬朱莉,波拿巴家族中的这个新来的媳妇给大家带来了欢乐。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9
结婚不到一年,约瑟夫成了地道的好丈夫,如同波拿巴家族中过去的男子一样,他为自己在家中的长子地位感到骄傲和快乐。多年来,他一直掌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甚至连拿破仑也要将自己的薪水和“外快”交给约瑟夫进行投资或分配。“不管命运待你如何,”当时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道,“你完全知道,我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我,我对你最亲,最真心地希望你幸福。生命在我们的眼前稍纵即逝……如果你要长期出门在外,请给我寄一幅你的肖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心相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多么喜欢你。我是充满着真切的情感写下这些的。”

  这的确是拿破仑在青年时期,在他即将在全国名声大噪、手足之情淡漠之前难得的真情流露。这种真情只延续了一年,到1795年10月,救国委员会任命拿破仑为卫戍司令时,这种情感就逐渐冷却了。

  并不是只有拿破仑一个人发生了变化。虽然约瑟夫作为一个商人日益富裕,但却越来越嫉妒拿破仑在国家和家庭中的地位,特别是拿破仑在政治上的成功。拿破仑将约瑟夫介绍给了包括巴拉斯在内的巴黎的社会名流,约瑟夫离开了马赛温暖舒适的位置来到巴黎,追逐财富、女人和地位。拿破仑使他相信只有巴黎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好运、权力和影响。

  年轻的拿破仑将军曾授权约瑟夫用两艘全副武装的海盗船(现在受到政府的保护了)在科西嘉海域和科西嘉岛到法国海岸的90英里的海域内对敌人的商船发动袭击。这种海盗行径比起拿破仑疯狂梦想中的伟业来说算不了什么,拿破仑的鸿鹄之志是约瑟夫无法想像的。而拿破仑的确非常了解约瑟夫,他在诱惑面前意志异常薄弱,财富和美女的诱惑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约瑟夫身为波拿巴家族的长子,福星高照,但缺乏拿破仑的远见和才能;他没有意识到随着他弟弟的光彩日益辉煌,命中注定他这颗星要永远围着拿破仑转。这是约瑟夫永远无法承认和接受的。

  在约瑟夫和朱莉结婚之前,拿破仑曾经和朱莉的妹妹德西蕾①有过短暂的幽会。两个人之间有过好感,只是缺乏家庭的认可。后来这位年轻的将军便被调回了巴黎。

  拿破仑和克勒里家之间的裂痕,在他爱上约瑟芬、抛弃他们的女儿德西蕾之后是最明显的,而约瑟芬和拿破仑家的裂痕才是永久性的。她是个有孩子的女人,而且她是贵族出身。

  拿破仑抛弃德西蕾,损害了克勒里家族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使身为长子的约瑟夫心里很不舒服。约瑟夫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他总是喜欢和大家和睦相处,并希望大家都喜欢他,而拿破仑对此全然不关心。从这时开始,约瑟夫在母亲和家族成员的怂恿下开始毫不留情地攻击拿破仑的婚姻,处处反对约瑟芬和她的孩子。这是约瑟夫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向拿破仑挑战。

  但是,这种家庭内部的纷争并没有损害他们的社交生活,约瑟夫开始介入巴黎的政治生活,并在1797年选入五百人团。他很少参与议会的事务,后来又转为从事外交工作,被督政府任命为驻帕尔马的法国领事。但是,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样的职务对他只是一种羞辱。由于巴拉斯的斡旋,约瑟夫一夜之间就被提升为法国驻罗马全权大使,其任务是到那里去“推行民主”。

  带着6万法郎的年薪,约瑟夫和妻子离开法国来到意大利,于1797年9月初抵达罗马,将国书呈交给了罗马教皇庇护七世,教皇完全不知道大使的来意是要推翻教皇统治,在罗马建成法兰西式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被秘密授命采用贿赂、收买等手段来执行这项使命,并寻机煽动制造“事端”以给法国军事干预以可乘之机(贝尔蒂埃的军队正在曼图亚等待着随时行动)。

  一切进展顺利:贿赂秘密地分发了,反对教皇的共和派已经站在了约瑟夫一边,约瑟夫的军事同僚迪富特(现在是德西蕾的未婚夫)已经安排了“事端”,他将教皇的警察引诱到法国领事馆制造了一起枪杀事件。迪富特不幸死于混战之中,但事端已经造成。

  约瑟夫和妻子在次日,即12月29日黎明,离开罗马回国。巴黎因他在短短4个月内就完成了预定的计划而十分满意,1798年2月15日,贝尔蒂埃将军开进罗马,宣布成立“独立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的第一项“外交使命”成功,只是德西蕾为此不得不再次费力另寻一个未婚夫了。

  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其他人不同,约瑟夫现在安全地隐居在巴黎,全力置办莫尔丰塔尼的家产。因为尽管他在罗马时间不长,却绝不是空手而回。他置办地产就花去了25万法郎,此后8年他又置办了一些地产,加上室内装修、家具和其他用度,花费相当惊人。

    约瑟夫对艺术的热爱使他的房间里满是名画和雕塑、稀有的家具、豪华的地毯以及色彩斑斓的绣帷。他有自己的小型交响乐音乐厅和满是法国和意大利文学书籍的图书馆。在不追逐女人时(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大多数男子一样,他有追逐女戏子的嗜好),他尽情地阅读和欣赏这些文艺作品。每周设宴、看歌剧、玩牌、在社交界混,约瑟夫是波拿巴家族中社交能力最强的一个。此外,他还抽出时间写点儿小说。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9
在约瑟夫接待美国特使的时候,也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未来的外交使命还在等待着他,如果成功,将使法国和欧洲得到和平,法国会对他感恩戴德,并在历史上给他留下一笔。如果他和他的妻子、孩子单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会为此而满足。但他不是一个人,甚至在波拿巴家族里他也只能位居第二,弟弟拿破仑始终在他前面,迫使他不断向上,因而,约瑟夫的地位越来越高,在家族中的政治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怀有嫉妒的约瑟夫对拿破仑在法国的最高地位垂涎三尺。如果拿破仑当上了永久的君主,那他需要指定一个继承人。由于约瑟芬没有生育能力,继承人必须在波拿巴家族中寻找。作为家族中的长子,约瑟夫自然坚持自己应被列为首先考虑的人选。这样的念头使得在政治上处于劣势而显得无能的约瑟夫陷入了追逐世袭王位的痛苦角逐之中。

  “显然你对我完全不理解,如果你认为我缺乏捍卫自己荣誉的兴趣的话,”约瑟夫就继承人的问题对拿破仑说道,“我要提醒你我注定要得到的地位和我的决定,否则,你可能会对我在这个问题上的节制态度做出错误的估计。我在这个问题上无须多费唇舌。”拿破仑知道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一些适当的决定,但是,他苦于在目前无法为不高兴的约瑟夫想到一个满意的位置,至少在共和国制度下是如此。

  在此后的数年中,继承人的问题使拿破仑和他兄弟姐妹的关系日趋紧张,使得兄弟姐妹反目,相互勾心斗角,而大家的矛头一致对准拿破仑。在拿破仑未来计划中最薄弱的环节要算是他自己的家庭了,他的弟弟吕西安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

  内政部长和外交部长、陆军部长一样,对新政府,即三人执政平稳过渡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职务。他要控制和管理国内的全部政治机器,从任命市长、地方行政官员到维护国家安全。他还要下达执行法律和法令的命令,监督大选,并负责一年一度的征兵活动。

  这样一个内阁成员的候选人应该是年长的、经验丰富的、身手敏捷、在意外情况下能够保持全国稳定的人;这个人必须是坚定的、有决断的、充满智慧的;他必须了解民意,对近代的政治历史有广博的知识;他必须得到大众的政治认同;总之,他必须是大众信赖的人。拿破仑忽视了以上一切政治要素,任命他24岁的弟弟吕西安为内政部长。这看似荒诞,实则不可避免。没有吕西安的帮助,雾月政变不可能成功。拿破仑欠他弟弟一笔情,而真正的科西嘉人是最讲情义的。

  人人都说吕西安为人殷勤而温和。他十分健谈,从来就能赢得妇人和绅士的欢心。然而,由于缺乏正规的教育,他的社交方式远不够标准。他对学习既不热爱也毫无兴趣,在布里埃纳军校和拿破仑生活了两年后,他和舅舅费舍在神学院待了一段时间,这就是他的全部受教育史。此外,由于他对军事、宗教和经商全无兴趣,他是波拿巴家族里的男孩子中惟一被吸引到政治竞技舞台上来的人。他在罗伯斯庇尔时代激进雅各宾党人的统治下成长,特别倾向于大革命的左翼政治势力,将自己视为“天生的共和派”。

  吕西安在马赛参加了雅各宾俱乐部,虽然年龄很小,但却敢于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在1795年的整个夏天,吕西安一直热情追随雅各宾政治势力,甚至在雅各宾被视为反革命时仍然不改初衷。毫不奇怪,吕西安和成千上万的左翼一样,在当年7月被关进了监狱;幸运的是,他的哥哥拿破仑将军有足够的影响力在9月将他不争气的弟弟搭救出狱。

  当年秋天,拿破仑因平定巴黎暴乱有功,得到巴拉斯重用。因为哥哥拿破仑的关系,吕西安当上了法国军队的政治训导官或称政治代表,这也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职务。他从被起诉被咒骂,一夜之间成为法国军队的训导长、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自然而然,他后来被选为五百人团的主席。

  此时,吕西安和他年轻快乐的妻子克里斯蒂以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搬到了塞里斯附近的高贵的普莱西夏蒙别墅。这里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木,惟一的优点是离约瑟夫家很近,吕西安非常喜欢他的大哥约瑟夫。

  吕西安到法国后不久,当他和约瑟夫在仓库做保安时,他遇到了克里斯蒂,当地一位共和派的女儿。尽管她家世代为农,缺乏基本的教育,长得也不好看,但却十分招人喜爱。她的个子很高,体格丰满而苗条,如洛尔·朱诺所描述的,她的“体格和仪态带有南方的乡土风味”。虽然她的脸上有些微的麻子,眼睛小、鼻子大,“但她和蔼的表情、甜蜜的微笑和可爱的嗓音都使她非常讨人喜欢”。总之,“她可以和天使媲美”而且对自己三心二意的丈夫十分忠实。

    拿破仑在1799年10月任命吕西安这个年轻人为政府的内政部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除了在五百人团当过一段主席之外,吕西安没有任何从政的经验。这不是件好事。

  即使是天使也无法改变吕西安的基本价值观、行为和毛病。他天性机敏、也不缺乏自信,但要胜任部长的要职仍然显得过于轻率。现在,他的手上控制着成百上千的官员,但他只将这当成儿戏。在经历了经济拮据的岁月之后,手中握有重权,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钱财,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啊!政府的金钱源源不断地流进他自己的腰包,他的新任情妇也拿到了新宅邸的金钥匙。随着大量钱财的流失,他的部下和会计师绞尽脑汁为他填补空洞,这没有逃过警察头头富歇的耳目。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9
波拿巴家族的密友洛尔·朱诺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吕西安。她将他描述为“高高的个子,体形难看,四肢细长,小小的脑袋……眼睛非常近视,看东西时不得不屈身弯腰,眼睛斜视”。尽管如此,她认为他的微笑“是柔和的”,而且:

    尽管他的相貌平平,却能给人好感……他在石榴裙下非常得意……他天生具有很多才华。他的头脑缜密,富有想像力,足智多谋……他的心地仁慈,虽然有时候他受到热情的支配,却无懈可击(除了政敌欲加之罪外)。他对他哥哥拿破仑的行为是无可指责的……但我对他的判断力却不敢恭维。

    在她对吕西安的许多评论中,这个评论是最中肯的。缺乏判断力将成为吕西安的致命弱点。这就是吕西安,第一执政拿破仑任命了一个奇怪的内政部长。但他有自己的理由:除了报答弟弟对他的忠诚之外,吕西安担任该职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即可以通过他控制全国大选和公民投票。吕西安在摈弃旧督政、成立新执政的《共和8年宪法》的公民投票中证实了自己的价值。投票结果有300多万人拥护拿破仑的新宪法,只有1,000多人反对(合法选民总数为900万人)。事实上有500万人弃权,吕西安抽掉了35,000反对票。在其后的终身执政和接受帝制的人民表决中,吕西安照此办理,富歇也操纵了投票,这就使拿破仑的整个事业建立在投票作弊的政策之上。吕西安又帮了他哥哥一次。这一行径遭到了拿破仑许多对手的反对,酿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投票丑闻。这成为执政府时期腐败和不安定的另一种形式。

  此后,内政部长吕西安的一切作为都不是名正言顺的了。由于他在行政管理方面的无能,吕西安掌管的部门出现问题和混乱是理所当然的了。他厌恶文件和细节,这个情况以及财政方面的问题很快传到了拿破仑和富歇的耳朵里。拿破仑认为人们夸大其词,新上任的部长需要扶持,需要一个终身的秘书保护和辅助;至于财务问题,拿破仑可以帮助他解决。

  吕西安在政治上问题成堆之外,他的个人生活也是一片狼藉。这是没有秘书能够辅助和保护的。当他妻子再次怀孕时,他以自己的情妇成群为荣;他那纨子弟的公众形象以及他过度奢侈的花费,不像他在内政部的暗箱操作能逃过人们的眼睛。拿破仑虽然也为约瑟芬花费了上百万法郎,但至少他在公众场合穿着朴素,而且在自己身上花的钱相对较少,再者他一般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引人嫉恨。第一执政最讨厌的就是他和他的家庭引人注目,因为法国人民还在艰难度日。

  吕西安则完全无所顾忌地沉迷于酒色,继续频繁出入于公开场合,他一掷千金的慷慨气度在杜伊勒里宫、立法院、护民官和参政院中以及在巴黎的街头巷尾传为“佳话”。最引起民愤的是吕西安给他最近的一个情妇、著名的女戏子米丽花费的金钱。她不仅在手腕和脖项上戴满了吕西安赠给他的金银首饰,而且还得到了吕西安为她购置的一栋豪宅。这一切都是他妻子怀孕9个月而且十分危险的时候发生的。而吕西安却可以置妻子的生命于不顾,继续沉迷于美色,因为他不仅是吕西安,而且是波拿巴族人。很快,他的投机和非法出售专卖权活动的消息就在巴黎剩下的13家报纸(拿破仑查封了其余的47家)上不胫而走。这位年轻而好炫耀的波拿巴在他担任公共职务的头几个月就染指犯罪活动,并不奇怪。

  富歇暗中将吕西安的所有活动一一记录在案,这是重要的材料。他可以有助于富歇将吕西安从政治舞台上撵下来,并破坏波拿巴家族的团结,从而破坏拿破仑在国家中的领导地位。富歇为这位新上任的内政部长的所作所为暗中高兴。

  毫无节制、不知满足的吕西安显然还觉得不够:他现在相信,在全国大选中,共和党人会拥戴他而击败右翼的拿破仑。他已经在想像取代拿破仑成为法国的领袖了(特别是拿破仑没有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选自己作为第二执政)。

    正在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他的新政府能够被法国人民所接受的拿破仑,对吕西安的这种念头自然有所察觉,他当然不能容忍。事实上,第一执政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他的弟弟,但是毫无作用。

  到了1800年夏,吕西安的任职成了一场真正的噩梦(即使是拿破仑最凶恶的政敌也不可能起到吕西安的作用)。他继续胡闹,显然觉得没有任何人敢加罪于他,最后竟犯下了鲁莽的错误,他用政府的费用匿名出版一本对拿破仑极为不利的小册子,名为《恺撒、克伦威尔和拿破仑》,并在全国有名望的政治家和地方行政官员之间广为散发。

  拿破仑这次遭到了来自自己亲人的攻击,警察局长富歇对怀恨已久的吕西安的材料记录又添上了新的一笔。吕西安自恃在雾月政变中为拿破仑做出了重大贡献却身居拿破仑之下,怨言颇多。仗着拿破仑对他的宠爱和保护,他常常顶撞拿破仑,有时还当着富歇或其他人的面让拿破仑下不了台。吕西安对拿破仑的副官朱诺和他年轻的妻子洛尔·帕蒙说:“我要一直这样对他说话,他的威胁不会使我离开我的道路。如果政府里围在我哥哥身边的人用压迫国家为代价替他服务,我拒绝参与;一旦共和国没有个人自由可言时,我将去找寻其他的国家。”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09
富歇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他在1800年11月1日安排第一执政与吕西安见面。内政部长吕西安被召到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二楼的小办公室。25岁的吕西安走进办公室见到的是拿破仑、布列纳和面带奸笑、手上拿着档案的富歇。

  拿破仑开门见山地命令富歇宣读他的报告。那是一份调查报告——当吕西安发现他过去数月的言行举止全都被富歇秘密记录在案时,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了。他强辩、大声喊叫,丢下公文包,冲出了房间,也离开了法国政府。8天之后,已经是身披黑纱的鳏夫的吕西安,带着他的4个小女儿登上了一辆载满行李的马车作为赴马德里的使节前去上任了。

  “鉴于欧洲之现状,”拿破仑致信西班牙国王,“窃以为有必要派遣一名外交使节和新任大使,公民吕西安·波拿巴,我的弟弟前来向陛下面呈有关征服葡萄牙之重要事项。”吕西安的降职问题就这样迅速而平静地解决了。他从此没有再回到法国政府中来。对于拿破仑来说,让令人憎恶的外人富歇当着自己的面揭发他弟弟不体面的事是十分丢脸的,但他不能不这样做。

  迟疑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很快就被吕西安的魅力和谦恭和蔼所折服。吕西安于是开始了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国之间和平条约,即有名的巴达霍斯条约的谈判。而拿破仑曾经指使西班牙通过入侵并占领葡萄牙以达到进攻英国海军和商船的目的。拿破仑对吕西安送回的已签字的条约文稿很不满意。而且对于对法国贫乏的战争赔偿也不高兴。在谈判过程中,卡洛斯四世贿赂了吕西安价值500万法郎的钻石和20幅名画,才得以签订这个对西班牙有利的条约,同时卡洛斯四世也不想和拿破仑为敌。

  可是,拿破仑不仅不承认吕西安送回的条约而且对他进行了尖锐的指责。这使吕西安十分气恼。如果他对西班牙国王的许诺不能兑现,那么国王所送的礼物必须全部归还。但是,波拿巴毕竟是波拿巴,特别是吕西安·波拿巴——他将所有珍宝藏进箱子里,秘密地装上了他的马车。然后,他收拾行李,带着他的孩子们在半夜不辞而别,逃离了西班牙。五百人团的前主席、前内政部长、现在又是前驻马德里大使的他,离开法国后一年,即1801年11月19日,又令拿破仑吃惊地回到了法国。这个暴发户、骗子、伪造者和盗贼又回来了。“吕西安完全缺乏判断力、缺乏任何道德意识,使他的野心和追求财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几乎近于纯粹的抢劫。”历史学家路易·马德林评论道。至于与西班牙,最后终于与法国签订了第二个条约,该条约成功地将西班牙纳入了拿破仑的外交轨道。

  1803年,当拿破仑通知赋闲在家的吕西安,他准备修改《共和8年宪法》以使自己能够成为“终身”第一执政时,新的问题发生了——不用说,这遭到了吕西安强烈的反对。事实上,拿破仑给吕西安封了个在政治上无所作为的参议员之职以示对他的安抚。但吕西安对自己在政治上的无力和虚弱深感难堪,他宣称:“我要得到真正的政治自由,所有的独裁政治都令我感到压抑。”但是,他当然没有希望改变他的处境。

  吕西安和拿破仑之间关系最后摊牌是在1804年春,即拿破仑准备脱去第一执政的蓝色制服换上皇帝的紫袍并绕过了吕西安的继承权问题之时。最后决裂的借口是吕西安选择的第二个妻子亚历山德鲁·儒贝东,一个在巴黎早年声名狼藉如约瑟芬的绝代美女。她原来的丈夫西波莱特·儒贝东因在银行犯罪逃亡到西印度群岛,从此没有消息。她先是勾引了一些“艺术家”后来又成了年轻的亚历山大·德·拉波德公爵的情妇并遗弃自己的孩子而成为市井谈资。

    拿破仑无法容忍这件事,特别是当吕西安将这个女人带到普莱西夏蒙别墅金屋藏娇之后。1803年5月,吕西安和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叫朱莉·洛朗·吕西安;接着,两人便匆匆地在乡间举行了婚礼。当这个消息传到拿破仑耳朵里时,他对约瑟芬大声咆哮道:“背叛!这简直就是背叛!”

  1804年4月4日,吕西安及其妻子被终身放逐到意大利。这对于拿破仑事先设想的他的家庭成员在征服欧洲的计划中的作用是个打击。不过,他还有其他3个兄弟,只是这3个兄弟还会闹下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天才的负担从来都不是轻松的。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0
第十五章:外交部长

他总是试图背叛我。

    多年来,在拿破仑的部长中,他觉得最意气相投、值得尊敬的贵族就是塔列朗。事实上,除了偶尔要研究诸如司法和教育改革、财政和商务上的问题或宗教事务等重要的事情之外,拿破仑和他的外交部长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其他政府内务部门的部长要多得多。当然,至于战争则另当别论;他为此召开过无数次的会议,但那只是讨论具体战争的战略战术问题,而不是长期的国策。

    拿破仑对外交事务的兴趣从来都不是临时或短暂的。外交是他执政的核心,外交事务研究的结果,通常是相应的军事行动。拿破仑总是盘算着对英国、西班牙、俄国、普鲁士或奥地利等国采取行动,包括外交行动、商业行动和军事行动。他不停地在考虑着向东欧、中东、远东、西印度甚至北非扩张的可能性。但无论是对付哪个国家,或是进行哪一场战役,拿破仑都要和他的外交部长协商。

  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德的个人历史是法国大革命造就的。

  他于1754年出生在巴黎,作为一个古老而有名望的家族后代,塔列朗和他的两个兄弟都有希望成为法国社会的上层人物。但由于塔列朗的脚有天生的残疾,他的前途受到了限制,无法胜任诸如从军之类需要强健体魄的事业。于是他的没有多少钱和土地的父亲夏尔·达尼埃尔·塔列朗-佩里戈德公爵和母亲公爵夫人艾莱奥诺考虑到孩子的生理缺陷和天生的气质。给他安排了牧师的工作。

  塔列朗的青年时代身体柔弱,带有女性气质。每天早上他要和他的贴身男仆一起花上整整一个小时对着镜子细心梳理和打扮。他在散发着幽雅香水芬芳的房间里比在充满烟草气味的台球房里要轻松自如得多。由于任性和恶习的长期浸染,他纤细的身材和细致优雅的面孔最后在镜子中变成了一个矮胖而难看的形状。

  由于塔列朗在巴黎的生活经历,可以设想他在从事牧师的工作中肯定会有许多困难。1775年,他20多岁时就当上了副主祭,曾经帮助主持路易十六的加冕礼;4年后,任职神父,成为享有声望的主教教区的教堂执事。当他还是个神学院学生时就开始的性来往,继续加速发展。1785年,当塔列朗成为牧师会的秘书时,他的私生子夏尔·德·弗拉华特出生。

  34岁时,他被提升为奥顿的主教。1789年,塔列朗就作为牧师的代表被选入新成立的国民会议,一年后,成为牧师代表的主席。1791年,他辞退了主教职务,虽然他曾经宣誓作为第一个“宪法主教”,他只效忠法兰西共和国而不效忠教皇。

  1792年,38岁时,他出发到伦敦,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外交使命。他作为一名贵族革命者,在英国被当成背叛者而受到规避。当他不在法国期间,国民会议开始转而反对一切贵族,签发了对在英国首都执行外交使命的塔列朗的逮捕令。次年,他被作为逃亡犯遭到革命政府在英伦三岛和法国的通缉——身无分文的逃亡者只能在40岁时亡命美国。

  前途渺茫,生命处于低谷,但塔列朗不是一个轻易绝望的人。1795年12月,当国民会议最后撤销了对他的通缉令后,他于次年的9月回到了法国。1797年12月,督政府任命他为外交部长,正是在此时,他第一次认识了年轻的拿破仑将军。

  塔列朗对这位个子矮小的科西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外交部长,他在理论上支持了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和其后的雾月政变。1799年7月,他辞去外交部长的职务后,于11月又被拿破仑重新任命为外交部长。塔列朗在45岁时终于找到了他真实的位置。

  在后来的岁月里,在王政复辟时期,塔列朗因为早年支持拿破仑而遭到批评,但他不是个懦夫,他赞扬拿破仑的“崇高使命”。“我喜欢拿破仑,”他坚持道,“虽然他有错误,但我仍然喜爱他这个人。最初,我之所以喜爱他是因为在他身上散发着天才的气息。他为这个国家挣得了无可争议的利益,为此,我对他深深感激。我何必害怕说明这一点呢?”这是傲慢、自负、冷漠超然、愤世嫉俗的塔列朗第一次对一个人赞扬到如此程度。虽然他后来成为国民公会的成员后,为人狡诈阴险(处死当甘公爵就是他策划的),但在维护拿破仑的问题上他是忠贞不渝的。塔列朗和拿破仑都是天才,他们的价值观和政治原则也十分相近。他们都尊重学者,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塔列朗在法国建立了极好的私人图书馆,仅次于国家藏书馆(Biblitheque Nationale)。当然,在埃及远征的问题上,塔列朗没有对拿破仑信守诺言(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前往君士坦丁堡的意思),但拿破仑对这个问题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拿破仑意识到塔列朗不仅是个非同寻常的天才人物,而且具有实干的能力。在拿破仑一生的事业中只有很少几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他最赞赏的就是塔列朗。他需要这个才华横溢的政治家辅助他建立新政府。尽管如此,拿破仑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他认为他是两者中的智者,因而可以像他左右别人一样左右塔列朗;所以,他任命塔列朗为他的外交部长。他们两个人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看来两个人能够很好地相互理解。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0
塔列朗是个绅士,在拿破仑的眼里,塔列朗代表着老贵族的优越和才华。同时,他看到塔列朗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能为了达到一时的目标,敢于随时采取行动,无论有多么无情、残忍和暴虐也在所不惜,完全不会感到一丝不安,而且能够做得无与伦比的内行甚至优雅和精细。在另一方面,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拿破仑的人格中具有塔列朗所缺乏的一些重要素质。说到底,拿破仑是佛罗伦萨人,深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崇尚武力的政治家和历史学家的影响,从而造就了他的帝王性格。这就是拿破仑和塔列朗的不同之处,包括他们在这方面的价值观以及对军事掠夺和征服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不同的。说到底,塔列朗虽然希望达到他恢复家族财富和地位的个人目标,但他也追求法国能够国富民强。拿破仑却不然,他首先追求的是财富、权力和个人的最高地位以及他家族的地位。法兰西,他所选择的祖国,这个在他幼年求学时期曾深恶痛绝的征服者对他来说始终是次要的。拿破仑自我第一的个人成就仅在表面上反映了国家的胜利、国家的目标、国家的制度和国家的光荣。

  虽然他们两人的目标有很大差异,但两个人都需要对方的帮助以便达到自己的目标。现在,第一执政需要塔列朗在他的政府内阁中辅助他。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他的身边,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像这位外交部长那样具有超乎寻常能力的人能和他紧密合作、达成默契。至于塔列朗,他会利用自己手中的权限操纵拿破仑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他们就像受过严格训练的驾驭同一辆马车的两匹马。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只有一条道路可供他们选择;但是,前方有一个不可预见的岔路,到时候,一匹马会朝右跑,而另一匹马会朝左跑。如果不能及时将马具分开,就意味着有一方将遭到灾难或是两者同归于尽。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无论在法国还是在国外,塔列朗都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但拿破仑为何如此依靠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塔列朗漫长的一生中始终没有改变的一个特质就是他外在的古雅和智慧的魅力。他脸上始终挂着的“傲慢的表情”,使和他打交道的人——包括女士,特别是在他社交圈内少有的纯洁的女士——感到不安。由于他跛行的右足,他看上去有时“就像是个半人半蛇的怪物”,他的一个同时代人曾经这样描述过。

  塔列朗的对手富歇也非常爱慕的一个女人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Chastenay)认为外交部长“极富智慧……有超凡的能力”。女侯爵昂里埃特-吕茜和她的父亲认识塔列朗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他们对塔列朗的声名狼藉、他放荡的舞会和他的风流韵事深感厌恶,但仍然不得不承认:“他对我始终和颜悦色,那种愉快的交谈对他而言是十分难得的……人们会有许多理由不得不对他表示尊敬。”她叹息道:“但是,和他分手后,一切便成过眼云烟。”不那么博爱的奥坦斯·德·博阿尔内①,她同塔列朗的私生子夏尔·德·弗拉华特有过恋情,并也同他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评论塔列朗则是“生活放纵”。 莫莱则尖锐地评论道:“他像个封建领主,具有女性的条理、偷偷摸摸的本性,外带一点儿牧师的习性,又像具有支配欲的封建领主。”因此,“只要塔列朗乐意,可能没有人比他更能使你着迷。”吕茜还评论道:“我必须承认,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魅力,是我从别的男人身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甚至连敌意的奥坦斯有一次也承认道:“如果他有一天屈就与你交谈,你感到他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如果他再问候你身体安康,你简直就要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了。”尽管人们对他有所了解,他却仍然具有如此魅力——“他对你具有魔力,就像鸟儿见到蛇就不能动弹了一样”。

  塔列朗当外交部长时的工作习惯也是十分古雅的。他公开露面的时间是从上午11点到晚上11点,在此期间他接待室的沙龙大门总是开启的。作为外交部长,他对战争没有多少好感,他认为战争作为解决人类分歧的手段是既幼稚又具有破坏性的。虽然他能够理解拿破仑的个性,理解他作为一个伟人对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强烈征服欲,但他对此并不赞赏。他认为用利剑来执行外交政策对法国和欧洲都没有好处,只能造成争端、仇恨、猜忌、愤怒以及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动荡。他和拿破仑一样藐视英国人——他不会忘记他是如何被逐出英国的——但同时他觉得对付英国人可以用更加文明有效的手段而不必大动干戈。

  塔列朗从事工作似乎采用的那种缺乏效率甚至疏懒的方式,导致许多外交进程的重大延误。他时常嘱咐下属的 “谨慎小心”、“明辨是非”和“不要受外界的影响”,这些是他在外交上一贯遵循的重要原则。“一个人能够代表自己的国家是一种高尚而神圣的使命感”,这种升华了的感觉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塔列朗的行动使他的上述表白显得言不由衷,因为尽管他主张公正无私,但他的主要兴趣常常表现在追逐金钱和权力方面,特别是当时一个高级外交官的薪水只有其他高级政府官员的1/10时。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0
和拿破仑不同,塔列朗不认为自己对日常工作的细枝末节都要事必躬亲,他完全可以交给他的下属去办理。“我始终让别人工作而避免事事自己动手。”他承认道。可结果始终是很好的、令人满意的、可以达到他预期目标的。此外,他还受到他的下属,包括他后来的继承人若古和科兰古②的尊敬甚至赞美。

  在谈判桌上,塔列朗能巧妙地运用古老的谈判技巧避免对具体问题做出官方的正式答复。“作为一名谈判者或部长……不加认真思考、随心所欲、匆匆作出确定的答复,会对他的事业和国家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所以他认为不仅应尽可能避免做出过早的承诺,而且理应如此。这种办法十分简单,特别是在外交对手的压力下。

    “尚未得到上级的指示”、“需要和自己的政府商量”,始终是在政治事务上采取拖延的正当借口……不要对任何提议匆忙做出答复,也不要对任何申诉或突然的建议表态……必须始终留有余地,对于当天无法妥善处理的事最好留待明天,这远胜于贸然行事。

    如果说多年来拿破仑发现了塔列朗对他不忠的蛛丝马迹的话,他仍然继续对他委以重任。“他的自我利益,而远不是他的性格,”拿破仑坚持道,“能确保他对我的忠实。”

  而塔列朗的态度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政治体制可以不断变化,但法兰西始终是法兰西。有时候,一个人过于热情地效忠于某一个政治体制,可能会背叛祖国的利益,但这样做至少可以确保这种背叛仅偶有发生而已。”

  后来,当拿破仑将塔列朗革职之后,便开始攻击他的人格和能力,有时是莫须有的,多半是歪曲事实的,推翻了自己原来对他的评价。“我甚至不认为……他很聪明,肯定不是特别的聪明。”有一次,当他谈到塔列朗个人生活的无序和给他造成灾难的婚姻时,这样抱怨道。可是,正是拿破仑自己应对他的婚姻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正是拿破仑逼迫他结婚的。“他的名气与其说是因为他的优点不如说是他的运气造成的”——这正好是拿破仑终身的诋毁者用来诋毁他的军事事业的话。“他的出身和阶级注定他应该是个高尚而称职的神职人员,可是他竭尽全力地毁了自己。”尽管拿破仑有意贬低他,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正如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偷盗的都多,但他自己的名下一个子儿也没有。”的确,塔列朗每夜通宵打牌赌博,常常输掉大笔钱财,不得不靠拿破仑的营救。拿破仑提醒大家:“我有义务用我私人的钱来帮助他,并为他偿还最新的债务。”虽然塔列朗常常挣得或“收到”巨额的可疑款项,他仍然不断地到拿破仑面前求帮他摆脱困境。拿破仑为这个放荡的外交部长花费了1,600万法郎在贝里购买了占地55,000英亩的法国最大的文艺复兴式的瓦朗斯(Valencay)庄园。

  塔列朗是公认的很富有的人,他的主要财富来自他和各国外交使节或外国王公贵族谈判时,公开向他们索取贿赂或要求他们给点儿好处。但即使是塔列朗也无法与欧洲最大的强盗拿破仑相比。拿破仑从西班牙、意大利、荷兰、奥地利和德意志整车整船地运回战利品,一部分是上缴国家、一部分放进了自己的钱柜以及留给他的家人。他们购置了十几处庄园,拥有价值数百万法郎的首饰、艺术珍品和黄金白银。然而拿破仑却厚颜无耻地宣称塔列朗比他还要富有。拿破仑历来习惯于对唾弃他的人进行人身污辱。

  当然,法国的外交部长塔列朗的确获得了大多数不法的贿赂。其数量使整个欧洲为之瞠目结舌,但塔列朗却十分心安理得。地位越尊贵的王公贵族,搞起违法勾当来越是无法无天,塔列朗深知这一点。但并不总只有法国的“敌人”对他进行贿赂,法国人自己也干同样的勾当。例如缪拉元帅就为了确保他在意大利的利益对塔列朗施行巨额贿赂,包括他从被占国家搜刮的80万法郎的黄金。巴登侯爵给法国外交部长100万法郎;那不勒斯国王给他370万法郎以便保住他所需要的领地的封号。在法国吕内维尔的谈判中,塔列朗体面地得到了700万法郎的贿赂。黄金就像潮水一样有规律地流进了他的腰包。不幸的冯维博格亲王为了保住巴塔维亚的王位给了塔列朗500万法郎,后者收下钱后却没有兑现诺言。塔列朗从来就不保证兑现,当然也从来不退还一个子儿。德意志的亲王和莱茵地区的各国诸侯(不久后都并入“莱茵同盟国”)担心自己的前途,为了确保他们的利益,竟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由重兵护送的满车黄金送到塔列朗的府上。德意志外交官巴龙·加格内德抱怨这位法国外交部长要用他的政治影响交换“现金”并“将自己的外交地位视为一座金矿”。他的确如此,他的职务也的确是座“金矿”。在莱茵同盟的结盟过程中,由于收到了冯雷乌斯亲王的黄金,塔列朗在条约的空白处写道:“法兰西共和国非常高兴能结识冯雷乌斯亲王殿下。”塔列朗的确有拿破仑无法相比之处。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1
塔列朗和拿破仑之间是相互尊重的。塔列朗很少将个人喜怒露于言表,特别是在政治世界里,他脸上露出的也多半是轻蔑的表情。几年以后,即1805年,他变得好开玩笑时,在离开拿破仑(他要上战场)时,他说自己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拿破仑也是一样,他承认“有两个人(塔列朗和约瑟芬)是我最爱的,离开他们是最痛苦的”。这两个天才之间的爱恨情仇使许多人感到兴趣也感到困惑。

    在外交事务上,拿破仑和塔列朗在政府眼前的对手问题上的看法多半是一致的,他们都能不择手段地达到他们的目的。如荷兰最终遭到了塔列朗和拿破仑采取的残忍手段进行的军事、经济、社会和政治的蹂躏。但两人在外交事务上的终极目标却又大相径庭。两个人都憎恨大英帝国,但却只有塔列朗能够明智地采用让步的办法,最后结束了两国之间长达几十年的敌对关系。拿破仑始终是个不做任何妥协的军人;而塔列朗轻视军事,愿意忍让以求得欧洲的长久和平。这两个人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

  自然,塔列朗反对拿破仑的欧洲扩张政策,特别是将法国的传统边境向外扩张。“我简单的头脑很难信服我们在莱茵河地区的所作所为能够持续多久。”在奥斯特里茨战役和其后的欧洲征服战役之后,塔列朗对梅特涅③说。他坚持认为这是“愚蠢的步骤”, 并预言拿破仑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后来,当塔列朗私下和英国以及沙皇亚历山大一世秘密通信反对拿破仑的欧洲扩张时,塔列朗引用了柯奈④的有名台词:“‘对暴君的叛逆是高尚的行为’……我一生中的首次密谋,”塔列朗巧妙地说,“是在大多数法国人都是我的同谋的时候,是在祖国的利益需要的时候。”这当然是多年以后的后话了。尽管如此,拿破仑对于塔列朗的狡诈和隐秘、可疑的外交联系却不是完全没有怀疑的。

  很久之后,塔列朗和拿破仑之间将会出现完全失和的局面,或者应该说是拿破仑将反对塔列朗,指控他的一切,特别是在一系列战役之后,拿破仑拒绝建立持久的欧洲和平。塔列朗逐渐得出这样的结论,法国要获得和平的惟一途径是“驱逐篡权的拿破仑,恢复法制原则”。结果塔列朗被紧急召到杜伊勒里宫,拿破仑在富歇、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和德克里斯的陪同下,对塔列朗严厉指责,破口大骂道:

    窃贼……懦夫,无信用的小人……你一生都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你欺骗和背叛了大家……对你而言没有什么是神圣的!你会毫不迟疑地出卖你自己的父亲!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你击碎!……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将你吊死!

    连当时在场的老贵族出身、最强硬的德克里斯海军上将也被这番痛骂吓倒了。“可惜!你不认为吗,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却如此没有教养。”塔列朗虽然这样自我解嘲,但实际上,他确实感到震惊,此生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羞辱过他。但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法国最终是需要和平的,而拿破仑毕竟是靠战争起家的。

  “并不是我不了解他的才能,”塔列朗解释道,“他的才能超乎所有其他人……他既有黄金般的才华也有狗屎不如的品性。”

  “塔列朗在职时,我的公事进展一直很顺利,”后来拿破仑也承认道,“说到底,他是个最了解法国和欧洲的人。”

  但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后话了。在1800年的时候,拿破仑和法国的冒险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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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富歇的警署

他是我们的事业所需要的那种人。

    1791年5月21日,法国历史上最残酷成性而又多才多艺的政治演员、投机取巧者约瑟夫·富歇出生在卢瓦河边南特西面不远的佩尔兰。他的家庭是从事海上贸易的富裕商人,身体虚弱的富歇没有能力继承海上漂泊的父业,他在南特接受了很好的自然科学和古典文学的教育,在这方面颇有专长。他曾经考虑过在教堂当神职人员,但后来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他和天主教会还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只是选择了教授自然科学作为自己的职业罢了。

    1782年,他在南特尼奥脱(Niort)的一所天主教学院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5年后,他转到朱利(Juilly)的天主教学院,一所供贵族子弟就读的学院。在学生和同事中,有不少在几年后成了富歇自己政治事业中的同仁,包括欧仁·博阿尔内①、奥热罗·波拿巴、艾蒂安·德尼、帕基埃、莫尔和阿尔诺,所有这些人都和拿破仑的政体有着密切的关系,特别是莫尔部长和司法官帕基埃。尽管富歇在该学院的时间不长,他却在那里结识了不少终生的朋友,并给他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因为1783年他在里昂郊外将第一个热气球升空,不到10年之后,富歇就在同一个地点屠杀了大量里昂的著名人士。他在这个学术天堂的朱利天主教学院待了没有多久,就又一次转到了阿拉斯的天主教学院。

  就是在这个北方的工业城市,富歇开始了政治教育并结识了当时还是个穷困潦倒的军队工程师的卡尔诺,同时,更重要的是,他还结识了同样穷困潦倒的本地律师、日后鼎鼎大名的马克西姆·罗伯斯庇尔,富歇成了他们家的座上客。虽然罗伯斯庇尔的妹妹拒绝了富歇的求婚,富歇这个教师仍然借钱给罗伯斯庇尔,使他能在1789年前往巴黎开始他血腥的事业。1790年10月,富歇回到南特学院,不久就被提升为校长。

  此时,富歇对革命政治比对教育更感兴趣,特别是在对于他来说是个重要分水岭的1792年,当时政府关闭了他的学校和成千上万所其他学校。他当上了南特市的代表并被选进公会,宣称自己“忠于宪法”,获得了他很快就背弃的地位。同年,富歇的父亲去世。离家前往巴黎之前,富歇与南特最有影响的革命政治家科卡德(Coiquaud)的女儿结婚。这将是能够给他带来成功和快乐的联姻,富歇对自己的婚姻感到骄傲并得到了保障。33岁时,富歇开始了新的事业和新的生活,他进入了国民代表大会,发誓“维护自由、平等,为捍卫自由、平等而死”,并很快成为左派甚至是极左派的雅各宾党人,投票赞成将国王路易十六处以极刑,谴责贵族阶级和教养过他的教会。

  在他参加了罗伯斯庇尔的派系后不久,富歇便被委任执行一项特殊使命,此时,大革命的原则在法国不少地方仍然遭到挑战。法国人民对大革命带给他们的利益还没有充分赞赏,富歇的使命是帮助人民改变他们的思想。宗教和罗马天主教教堂必须摧毁——要用“对理智的膜拜”取代对“基督教义”的虔信,同时要摧毁贵族、大部分的制造商、商人、地方行政长官和富有者。在大革命期间,60多万法国人民在军事行动或非军事行动中遭到屠杀,另有14万多贵族和受过教育的法国人流亡国外。留下的不幸者遭到监禁、拷打或其他形式的残忍折磨。

  富歇这个时代潮流的宠儿,出身中产阶级的教师,摇身一变,下令亵渎内韦尔和穆兰的天主教和基督教教堂的神圣人员——弗朗索瓦·洛朗主教和30多名神甫被迫脱去法衣和长袍游街,当众受到羞辱,市民们高声欢叫,仿佛他们是一帮马戏班的小丑。他们焚烧牧师的长袍和弥撒书并砸碎神龛和圣像,乘乱抢劫值钱的物品。富歇煽动民众,谴责“这些骗子固执地每天重复演出他们的喜剧”,他说“正是他们在过去的1300年来一直奴役着我们”。他后来在里昂亲自指挥民众袭击主教拉默雷特的住宅,让主教骑在驴子上,将主教冠用绳子捆在驴子的脑袋上,将圣经和十字架捆在驴子的尾巴上游街,沿途愤怒的群众不断踢打并朝主教吐唾沫。在富歇的命令下,里昂的一切宗教物品全被摧毁。几周后,他可以骄傲地向巴黎报告宗教势力“已经被永远打垮了”。

  作为国民公会驻里昂的全权代表,富歇在里昂将他怪异天性中的黑暗一面暴露无遗。他和驻里昂协调员科洛·德奥比翁一起签署命令摧毁了该城1,600座最好的住宅,并处死了1,900个公民,而且都是以新成立的第一共和国的名义进行的。

  “刺刀刺进人的心脏令我战栗,”刽子手富歇说,“然而这刺刀是无罪的,只有小孩子才会希望折断它。”他用最扭曲的语言说道。

  “恐怖,有益的恐怖是当今的需要……我们令大量不纯洁的血流淌。”他下结论道:“但我们有义务这样做,这样做是为了博爱。”这是不折不扣的西班牙16世纪宗教裁判所的语言,显然,他找到了达到自由、平等、博爱这一革命目标的药方。

    可惜,富歇的热情有一些过头,由于在里昂市中心行刑使街上多是头颅和尸体,城市下水道被堵塞,血水的恶臭弥漫整个居民住宅区,愤怒的市民对富歇提出抗议并要求他对此付出赔偿。富歇不得不将行刑场从里昂城转移到洛纳河边的布鲁提奥进行。从1793年秋冬到1794年春,一批又一批银行家、学者、贵族、牧师、富商以及他们的妻子、情妇和子女被从城市监狱带到这里,捆在木柱上,由军人或群众执行处决。屠杀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而私人书房里堆满了古希腊和拉丁文著作的昔日校长富歇则操纵着这一切。每天晚上,这个富歇,模范丈夫和父亲,面带和蔼的微笑,回到家中的妻子和孩子的身边——那里,温暖的壁炉和干净的床铺在等待着这个在历史上被称为“里昂的刽子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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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的进展并不总是按他所希望的那样。一天下午,对一位26岁的修女的行刑没有能够按照计划进行,因为里昂工人阶级的家庭主妇们用手中的切肉刀对这个修女乱砍,行刑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将这个修女的头砍下。而她惟一的罪过是在“人民”要求她停止对上帝祷告时,遭到了她的拒绝。民主和自由在继续向前进军。“我们必须勇往直前,”富歇说,“让我们像闪电一般凶猛,让通向自由之路上的敌人灰飞烟灭。”他著名的“恐怖、有益的恐怖”现在果真成了里昂“当今的需要”。富歇尽职地向巴黎报告。在任何国家,像富歇这样的人都会被当作精神病患者被收容或杀人狂被处决;但在大革命时代的法国,他成了英雄。

  的确, 巴黎对他的演出十分赞赏。“公民富歇创造了奇迹……弱者得到了救援、穷人得到了新的尊重、(宗教)狂热主义已经被摧毁……嫌疑者遭到逮捕、重罪受到严惩……这就是人民的代表富歇所取得的成绩 。”正如勒让德尔在给救国委员会的一份特殊报告中所确认的那样:“共和国的精神已经明显地得到传扬……富歇所采取的有力措施使自由、平等的敌人受到致命的打击,而共和国则不断取得胜利。”大革命的信条成了法国新的福音,而富歇就是他们的“基督十二使徒”之一。

  然而,随着潮流的变化,富歇也变换着他的脸谱。到了1799年的夏天,督政府受到以陆军部长贝纳多特将军为首的军人以及五百人团中的雅各宾派势力的威胁。在解雇了前面9个警察头头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需要一个能够无情粉碎所有敌人的强有力的铁腕人物来充当他们的警察头头。被辱骂为“里昂刽子手”的富歇被督政府看做是惟一能够胜任这项任务的人选。富歇向督政府保证他能够恢复秩序、使政府控制国家的局面。让昔日的雅各宾分子来镇压雅各宾派真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但督政府没有意识到的是:富歇不但要镇压督政府的敌人,而且还要帮着给督政府挖掘坟墓。

  1799年7月22日,富歇当上了督政府第10任警务大臣。他首先对雅各宾发出警告,他给雅各宾派的主要发言人、陆军部长贝纳多特发出威胁信,“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记住,明天如果我发现你还在俱乐部,我就要你的脑袋搬家。我是严肃的,说到做到——我警告你。”贝纳多特将军明智地收敛了。警务大臣又亲自部署了对五百人团中雅各宾派成员住所的袭击并临时查封了五百人团。然后,富歇“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心平气和地将它交给了吃惊不小的督政府”,他果真说到做到。

  作为警务大臣,富歇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恢复国家秩序的过程中,其政策有时往往是自相矛盾的。例如,在查封报社的同时,他又将一些有名的记者从监狱中释放出来。同时,他还说服督政府允许长期流放在国外的贵族回国。他还成功地从政府的逃亡者名单中去掉了一些拒绝宣誓忠于革命宪法的牧师,而这些人正是他在里昂时期大肆搜捕的对象。结果,富歇成了他们在圣日耳曼郊区残留的少数款式别致的沙龙,包括居斯蒂纳侯爵和埃斯帕伯侯爵以及社会名流和宗教领袖沙龙中的常客。他们也得以有机会了解这个口袋里揣着逮捕令却和法国最古老的家族来往的心灵扭曲的政治投机分子。

  阴谋成性的富歇一方面努力制止保王党的极端分子企图推翻督政府的行动,一方面努力寻找一个“坚强的军人”以便实行自己推翻刚刚委任他为警察总监的督政府的政变。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成为国家的首领!为了进行这次政变,他需要物色一个灵活多变、个性坚强而又对政治具有兴趣的军人,一个将来不会和他争夺政府控制权的人。

  当富歇开始拜访住在凯旋街的美丽贵妇约瑟芬·波拿巴时,他已经酝酿成熟了他的人选。奇怪的是,将军的妻子认为这位警察头头是位令人“愉快的”伙伴。当然,始终十分忠实于自己妻子的富歇只是在政治上向约瑟芬献殷勤。约瑟芬致命的弱点就是贪恋钱财,富歇投其所好,用金钱换取有关拿破仑个人行踪和意向的情报。约瑟芬成了出卖自己丈夫的警察头头的眼线。这样,富歇很快就掌握了拿破仑将军早已准备推翻督政府的意图,并盘算着自己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富歇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同时约瑟芬不断地给他提供她所了解的情况、文件甚至她丈夫的信件。由于潮流对他不利,富歇决定顺水推舟,迎合吕西安和约瑟夫·波拿巴,但没有得到他们的理睬。如同督政官戈耶所证实的那样,富歇目前的目标是成为“阴谋集团的共谋犯之一”。

    在拿破仑抛弃埃及远征军回到法国巴黎之后,富歇曾经求见这位将军,结果遭到冷遇,让大名鼎鼎的警察首脑在候见室里和其他等待接见的人一起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富歇心里很气恼,但外表心平气和;不过,他不会忘记这次羞辱。他端坐在那里,帽子拿在手上,像一个等待校长训话的四年级学生。然而,拿破仑接见他后对他十分满意。“他正是我们的事业所需要的那种人”,拿破仑后来对同事承认道,并让富歇成为他的所谓“核心人物”。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2
在和富歇深入交谈,特别是就目前的政治局势交换意见之后,拿破仑认识到这位他久有耳闻的警察头头正是他以后的警务大臣的最合适的人选。此外,富歇从警察局的基金中抽出90万法郎的巨款给拿破仑用于准备雾月政变,同时,在政变期间他帮助拿破仑维护法国首都街道的安全、防止任何可能的变故。和塔列朗不同,拿破仑和塔列朗虽有分歧,但却尊敬他;可是对于富歇的每次出现,拿破仑都感到厌恶。很少有人能对拿破仑产生如此强烈的影响的。富歇对拿破仑的感觉也是如此,但富歇需要他,眼下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富歇对政治局势、政治暗流和政治领导人物(他每个人都认识)有着深刻的理解,更不用说国家的形势以及对各种政治程序的了解了。他手下早已经拥有了大群鹰犬,他具有自己的重整朝纲的治国方略。不论好坏,世上毕竟只有一个富歇。

  现在,在拿破仑执政的初期,富歇开始全面整顿警察局。他决定洗刷他“里昂的刽子手”的恐怖恶名:首先,秘密地销毁了大部分有关他早期活动的文件,包括公文、演讲和给巴黎的报告;同时,在公众面前,他强调新政策的温和性质,声称他的新政策比起以前的政策来是“温和而坚定的”,听起来又是自相矛盾的两个字眼。为了树立他的新的公众形象,他赦免了一些被政府放逐的重要人物,包括莫里斯·巴泰莱米和拉扎尔·卡尔诺。同时, 他力图缓和一些他以前要置于死地而后快的贵族、牧师和雅各宾派的矛盾,他安排一些逃亡国外的贵族,包括在奥地利监狱的拉法耶特回国。富歇竭力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伟大的、乐于施惠的保护人,越来越多的有着古老头衔的贵族的大门为他敞开或是小心翼翼地寻求他的庇护。但这并不妨碍这位警察头头全力支持第一执政拿破仑的强有力的平定君主主义者内乱的政策。富歇只接受对新政权俯首称臣的贵族,包括定期向警察局报告并将他们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权力真是极其神妙的东西。

  然而仍然存在着矛盾,当拿破仑为树立三人执政的国际地位以及恢复与被放逐的波旁王朝和路易十八本人的关系时,富歇却在暗中进行破坏(后来,他又反其道而行之,与波旁王朝结盟以反对拿破仑)。但在他牢牢控制局面的情况下,他和雅各宾派的后台人物,包括贝纳多特和莫罗,保持了一种比较友好的关系。作为一名政治上的投机分子,他始终将自己的政治利益放在第一位。

  富歇还调整了他对教会的政策。除了和较温和的教会人士和解外,他遵循拿破仑的协议精神,努力使他曾经亵渎的罗马教皇和法国的关系正常化。昨天还遭到谴责的,今天受到了政府的支持,最卖力的还是富歇本人。同时,最严厉的镇压也是这个政府采取的。例如,根据拿破仑的命令,富歇着手查封首都的报纸,通过政府的检查制度和警察的行动,报社由原来的60家减少到13家。这是一个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国家。

  富歇改组警察局的政策符合第一执政拿破仑的要求。为了达到监控整个国家的目的,他必须具有横扫千军的权力。为此,富歇要求每一级地方行政官员里都要配备警察的官员,和新的第一执政的地方官员平行。拿破仑对这个建议相当令人吃惊,他看到了这样做的弊端:一旦警务大臣反对第一执政,后患无穷。此外,内政部长吕西安·波拿巴,按照法国传统的政体,要负责对全国各省的地方警察的管理,极力反对将本应由他掌管的权力拱手让出。但富歇坚持己见,并通过改变官职的名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全国的主要海港和城市,富歇都安排了自己的官员,他们从吕西安的内政部分离出来,直接受富歇的指挥;从而,富歇的警察部门现在牢牢地控制了全国的重要海港和城市。

  整个警察总署的日常行政事务由富歇的朋友和亲密合作者、秘书长隆巴尔·塔迪厄负责。在他之下富歇主要依赖3个高级官员:巴黎过去的警察长,丹东的朋友皮埃尔·弗朗索瓦·雷亚尔,他几乎负责全国一半省份以上的地方警官,另一个是国家法律顾问佩尔蒂·洛泽尔,他负责另一半的省份。所有的地方警官都直接向他们二人报告。第三个是夏尔·德马雷,一个品性不端的牧师,他负责将法国秘密警察的触角伸向全国各地。所有这3个头目加上巴黎的地方警官,每星期三在富歇的办公室会面。

    和全国各地不同,巴黎有自己的地方警官,成立于1800年2月17日。巴黎地方警官的权力和影响力远非各省地方警官所能比,在理论上他们的地位和雷亚尔、洛泽尔同等。但在事实上,他们日益成为警务大臣的一块心病,富歇很快发现曾经和他密切合作过的巴黎地方警官路易·迪布瓦逐渐开始公开与他争权夺利。的确,在某些情况下,迪布瓦确有功高盖主之嫌,例如由迪布瓦侦破的极其复杂的阴谋刺杀拿破仑的爆炸事件,富歇曾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事发之后才知道他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常常有这样一些人物,他们在上层和政府中颇有名气,但公众对他并不了解。对他们的私人生活很少有人记载,甚至和他们有过公事往来的高级官员事后对他们过去的经历也并不清楚。他们往往就此销声匿迹,很少给我们留下回忆。拿破仑的第一任巴黎地方警官路易·尼古拉·皮埃尔·约瑟夫·迪布瓦就是这样的人。

  迪布瓦 1758年出生在法国里尔,他后来在那里活到将近90岁,1847年在路易·菲力普的七月王朝崩溃之际,他默默无闻地离开了人世。拿破仑是在1800年3月8日任命他为巴黎地方警官的,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干到1810年秋。虽然他在大革命时期当过法官,但在此前显然没有当地方警官直接的经验。

  幸运的是,富歇和迪布瓦得到了拿破仑的信任和全力支持。的确,拿破仑对迪布瓦十分敬重,对他的活动十分满意并非常高兴地倾听他的报告、他的警察故事,越可怕他越爱听。事实上,正如后来拿破仑的同事、朋友和家人所知道的那样,巴黎所发生的一切,拿破仑很少有不知道的。

  迪布瓦是除了他的上司富歇之外惟一可以在拿破仑愿意时接近他的人。迪布瓦和所有由拿破仑任命的官员一样,都是虚荣的、在金钱交易上不审慎的,然而在维护欧洲最不稳定的都市方面却是卓有成效的行政管理者。此外,地方警察官迪布瓦还肩负着保卫拿破仑和他的整个家族以及政府其他成员的安全和利益的重任。这是个崇高的使命,如果第一执政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有什么人图谋刺杀他或推翻他的政府,要由迪布瓦而不是富歇负责事先粉碎这些阴谋活动。因而,地方警察官的权力和责任不仅不次于富歇,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显得比富歇更加具有权力,为此引起了嫉妒和谩骂。虽然迪布瓦首先是由富歇雇佣的,但随着迪布瓦的权势日重,富歇不能不感到担心,最后决定除去迪布瓦。可笑的是,在几年后,当迪布瓦失去权势时,富歇也失去了权势。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2
 富歇作为法国的警务大臣,肩负着包括搜捕凶手、管理监狱和保护老百姓日常生活安全的全国性责任。每天的报告和情报从共和国的“四面八方”汇总到雷亚尔或洛泽尔手中,他们将资料传递给秘书长塔迪厄,然后由塔迪厄亲手呈交给他阅示。富歇和他的职员对送来的材料进行认真的研究、审查以便编入由富歇亲手创办的法国警察的秘密报纸《警察公报》(Bulletin de la Police)上。该公报每天早上只印两份,每份约15页到20页。一份由富歇锁在他的办公室里,另一份用拿破仑最喜欢的颜色——绿色的丝带系着送到杜伊勒里宫国务大臣于格·马雷手里,由他决定哪些内容可以呈交给第一执政过目。马雷亲自将每日的公报送交给拿破仑阅示。

  公报上刊登着在过去24小时到48小时内,法国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有趣事件,拿破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阅读和研究公报。当他在离开巴黎几百英里以外的地方作战时,公报有时送到他手里已经很晚了,他会发脾气地说:“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疏忽!”的确, 他已经几乎到了离开公报无法治理国事的地步。在第一执政初期,拿破仑严禁邮政人员中途截获他的邮件,并公开指责督政府的邮件检查政策,可是不久之后,拿破仑就允许邮政局长扩大他的权力范围了。同时,警察局也具有同样的检查邮件的权限。习惯于这种羞辱性的干涉个人隐私的做法的法国老百姓只能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事实。由于大部分法国人都是文盲,受到政府对国家邮政干预的人口比例极小。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大革命年代的动乱、扭曲和残杀要好得多。人民在任何时候都要付出代价的。

  拿破仑每天上午11点和富歇会面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在公报里所发现的问题以及这位警务大臣的各种建议。同时,警务大臣富歇和杜伊勒里宫保持着频繁的书信往来,在拿破仑执政的14年间,他共计写了1,100封信。

  在执政的初期,依然乐观的拿破仑曾经宣称富歇和他的警察总署在新的执政政体的成功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我希望你能将有关警署的一切细节都告诉我,并且每天至少和你见一次面,必要时,见两次面。”第一执政拿破仑这样指示他的警务大臣。

    富歇也不敢怠慢,向全国发表了有关他的警察政策和解释他的行动的告示:

    所有必须采取的镇压手段都已经有效地采取了(用来反对破坏拿破仑的雾月政变和破坏他的新政体的阴谋)。闹事者、保王党的煽动分子,总之,所有可能危及公众和个人安全的人都被抓获并遭到起诉。所有共和国的拥护者应保持平静,因为他们的愿望正在实现。

    这是典型的富歇式的宣言,它告示天下他的警察政策。法国还在受到国外流亡者和国内的雅各宾党人和保王党分子的威胁,他富歇要保卫国家的安全,这意味着要采取严厉的措施。

  “警察机关,如同我所感觉到的,必须预见并阻止犯罪的发生,以便处理甚至连现行法律也未能遇见的问题。”富歇这样警告道。这正是大革命年代的回音。在第一执政的支持下,富歇为自己随时可以执行法庭职权以外的行动做好了舆论准备。只要他怀疑任何人有可能危及国家安全,他就可以采取“防范措施”执行逮捕而不需要充分的证据。同时,他指出“仁慈的行为不能和公共的利益相冲突”,为了公共利益可以采取非常的预防措施将某些可疑的人关押起来。但是没有人敢对什么是“与公共利益相冲突”的定义做出明确的说明。

  在上任几个月后,富歇向第一执政报告道:

    很有可能,甚至是毫无疑问,有一些自由的敌人尚未被捕,仍然隐藏在法国。但在一致的努力下他们很难逃脱应得的惩罚。他们的行踪、言论和秘密计划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我们准备打入他们的组织内部并逮捕他们。警察局具有一切监视手段,其对任务的执行是雷厉风行和绝对可靠的。

    在这份新的警察政策宣言中用了多么有力的词句,同样有力的是行动。难以想像此人原本不过是个学校校长,一个放飞热气球的热情的自然科学家?现在,他豢养的秘密警察横行天下,并在全国的监狱里塞满了“国家的敌人”。是谁创造了欧洲有史以来最残忍而又最有效的警察系统呢?舍约瑟夫·富歇其谁呢?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17
第十七章:富歇其人

一个没有心肝和眼泪的人。

——塔列朗论富歇

    他是个瘦高个儿,背稍有些驼,发红的头发稀疏,谈不上漂亮,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灰色的眼睛表情冷漠,目光呆板。他薄薄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偶尔吐出几句刻薄的言辞,他的姿态傲慢而冷漠——这就是警察局长富歇给世人提供的肖像。

  然而,有时候他也会滔滔不绝地议论法国的高级官员,包括他最亲密的同事,津津乐道于他们的逸闻趣事。他外表装出的平静隐藏着过人的精力,晚上他一般只睡几个小时,除了简单的用餐之外,他从来不在任何其他事情上浪费一分钟时间,他甚至在起床穿衣服时还要接见来访者。他身着黑色的简陋外衣,和法国政府和军队高级官员的镶满金银饰物的制服成了鲜明的对照;他站立时,除了那双细长的、骨节棱棱的手之外,很少有其他动作;交谈时,他狡猾的眼睛和警觉的耳朵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富歇的名气和他遭到人们憎恶的程度是同等的。

  拿破仑对这个在大革命中冒出来的古怪人物仍然有着深刻的印象。在法国还没有任何一名警察局长能够取代这位外表阴沉的警务大臣。他的间谍遍布所有的沙龙、政府部门甚至军队内部。奉拿破仑之命,他已经查封了47家全国性的报社,监狱里关满了被他的手下抓来的疯狂袭击旅行者、驿车甚至国家仓库和银行的土匪和罪犯。巴黎的犯罪率仍然很高,每天都要发生抢劫和凶杀,男子出门不得不带上武器以便自卫。

  富歇是以喜怒不形于色著称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甚至在拿破仑勃然大怒的滔滔指责下,他始终能保持心平气和的态度。现在,他已经41岁了,但他仍然固执地遵循和世人保持距离的哲学,他仿佛是在另一个星球上俯视世人。在他的命令下,男人和女人被逮捕、审讯、拷打、监禁或处决,他却若无其事地生活起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完全无动于衷,对他而言这只是执行任务(拿破仑在看到他战死或伤残的士兵时,至少还会流下伤心的眼泪)。和外交部长塔列朗不同,富歇每天是最早来到办公室,最晚离去的;同样和塔列朗不同,他从不放过工作上的任何细节,而且他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他对自己主管的部门和政府的其他部门情况了如指掌。一切都记录在他的秘密卷宗里,这些材料是连拿破仑也无法看到的。

  虽然富歇的生活简朴、服饰简单,但他绝不拒绝穿他最喜爱的、带银饰的蓝丝绒制服。他也不拒绝乘坐由骑兵护送的马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疾驶而过。他将自己视为一个政治家、一个伟人,而不仅仅是个警务大臣;而且,他内心十分羡慕外交大臣的交椅。

  但富歇天生就是当警察头头的材料,在他的主持下,警务搞得有声有色。富歇是个事无巨细都要关心过问的人,正如塔列朗所说“从他感兴趣的事入手,一直干到哪怕是他毫无兴趣的事情也不罢手”。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不断查获新鲜的丑闻、阴谋、不光彩的行动、不谨慎的言论,并找出借口到巴黎各种家庭,包括雅各宾派(他仍然有一些雅各宾派的朋友)、牧师(他总是保护他在教会里的朋友)、共和派以及贵族的客厅里做客。无论社会和政治环境如何,他都习惯于时刻保持警觉。富歇还诙谐地说:“如果你们要说皇帝或政府的坏话,等我来了再说,因为我的耳目见到我就会离开的。”连自己具有许多鹰犬的拿破仑对富歇的众多耳目也不得不提防。对于富歇来说,搞秘密活动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如同呼吸一般必要。

  这个在工作中毫无情感可言的人,在另一方面却是个忠实的丈夫和慈祥的父亲。和他的大多数同僚不一样,富歇很少允许公事打扰他位于巴黎的奢侈而宁静的家庭。只有最亲密和特殊的朋友才有幸被他邀请晚上到家里去做客。和其他自命不凡的高级官员不同,他很少携妻儿出入社交场合。他的妻子很少在上流社会的沙龙露面。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妻子害羞,事实上他的妻子并不是一个心肠很软的妇人,她对她丈夫的血腥事业并没有丝毫的反感或忌讳,相反,她在各方面都和她丈夫有着一致的看法。

  和当时所有的法国高级官员不同的是,富歇不仅是个骄傲的父亲和丈夫,而且是个心满意足于一夫一妻生活、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男人。“我惟一的希望是使我妻子和孩子生活愉快。”他坚持这样认为。

  “跟我学吧!”他这样劝告他的老朋友拉乌尔·加亚尔,“对你的妻子口授你要写的信件——能够亲吻你自己的‘秘书’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的确,和家人在一起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在家中,他和他的4个孩子嬉戏玩耍。在当时的法国,家中来客人时,一般来说孩子是要回避的,可是在富歇的家里则不然。他让孩子在客人中间来回奔跑、开怀嬉闹,常使初来乍到的朋友暗暗吃惊,而富歇则感到其乐无穷。“也许你们听到有人说我把孩子溺爱坏了,但他们是可爱的,是我生活中的最大快乐。”他这样承认道。

    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夫人是常常光顾富歇家的贵族妇人之一。她对这位警务大臣并不是没有看法,但并不妨碍她的造访。她从内心感到富歇的自负中有某种“骗子”的成分,他总是冷漠地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仿佛只有他才是法国的主宰”。富歇总是以傲慢态度让他的朋友感到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当今事件的信息是他对他们的信任,而过后才知道富歇并没有对他们透露任何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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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歇吸引女性崇拜者(和塔列朗一样,他的大部分崇拜者是女性)的一个原因毫无疑问是他对他妻子的忠实,特别是在当时那个年代,有地位的人拥有情妇是件司空见惯的事(连伟大的民族英雄拉法耶特也是以征服女性著称的)。此外就是他对孩子的挚爱,他在孩子身上倾注了他本人从来没有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过的感情。富歇夫人对丈夫的忠贞也给沙特奈夫人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

  富歇绝不能容忍放纵的女人,他劝告他的妹妹对他的侄女要严加管束:“要让她们在公共场合行为举止得体。要让她们认识到女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由她自己的坚定原则、精神和道德价值确立的。”和拿破仑一样,他对法国日益放纵的社会现象很是反感。所以,警务大臣、后来被封为“奥特兰托公爵”的富歇很少让他的妻子在公共场合露面,即使是拿破仑坚持邀请也不例外。

  尽管约瑟芬由于放纵在社会上声名狼藉,富歇却真诚地喜欢她而且常常能从她那里获得情报信息,包括拿破仑从埃及给她写的私信。当然,富歇为此也是出手大方。约瑟芬这种给警察当内线的行为并不光彩,但富歇却真诚地赞美她的风度、温柔和慷慨,他甚至给自己的一个女儿起了约瑟芬的名字。富歇从来不邀请拿破仑的高级官员到自己家里去做客,他们也无意到他家去;但约瑟芬和少数几个拿破仑的人,却有幸偶尔被邀请去做客。也许在他家出现的最令人吃惊的客人是巴黎的大主教贝卢瓦,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拜访的是法国昔日牧师的屠杀者和教堂的亵渎者。

  虽然沙特奈夫人可以在富歇身上找到某种值得她赞美之处,但在他的同事,包括塔列朗眼里却不然。塔列朗对富歇的看法是:“一个没有心肝和眼泪的人。”

  如果说富歇在追求女人、美酒佳肴方面没有明显的弱点的话,他却经不起金钱的诱惑。虽然他在大革命期间的公开宣言表示要视金钱如粪土,虽然他的一些财富来自非常隐秘的“礼物”,大部分是用警察强征的“税收”中饱私囊,但拿破仑本人也在过去数年里给了富歇数以百万的钱财。富歇用这些钱财和他商界的朋友一起投资,或者当他们的顾问。但他真正的财产来自恐怖时期从寺院、教堂和城堡里低价收买或巧取豪夺的价值连城的珠宝和艺术品,包括在里昂时期聚敛的财富。

  富歇的财富包括他不久后在巴黎购买的豪华公馆(位于奥坦斯在巴黎住所的隔壁)以及离巴黎不远的两处田庄:费里埃和蓬卡雷;法国南部两座大的庄园;在埃克斯、土伦和尼斯的幽雅的乡间别墅;他还买下了贡比涅的两个教区,包括所有的房产、商店、磨房、田地;以及从埃克斯到瓦尔一带上千英亩的田产。在拿破仑征服德意志和意大利的省份之后,富歇又得到了有大量进账的田地,以及他继承家族在圣多明各的甘蔗田、靛青田以及大片农场。除了他个人的投资外,他还作为政府部门的部长、参议员等每年获得223,000法郎。尽管维持他的巨大产业需要庞大的开支,但作为一个简朴的布列塔尼人,他十分节俭。和嗜赌成性的败家子塔列朗不同,富歇为自己聚敛了1,500万法郎的财产,在一个普通工人如果一年有1,000法郎的收入就很幸运的当年,这不啻是个天文数字。富歇一生的两大爱好就是政治投机和聚敛财富,很难说他更喜欢哪一个。

  除了和教会的朋友多年保持密切关系之外,政治上,富歇几乎背叛了一切人,包括罗伯斯庇尔、西哀士、巴拉斯、塔列朗、拉法耶特、卡尔诺,当然还有拿破仑。奇怪的是,虽然他有着极其饥渴的权力欲,但他并不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只要不干扰他工作上的计划和目标的实现,即使反对他个人,他也并不在意。这个怀疑一切人类行为和价值的人,却对一切都能坦然接受。“我原谅人类的一切弱点。”他这样表白,有时候他甚至会帮助处于困境中的政治敌人。富歇总是标榜他的“温和”政策,但与他在大革命中的血迹斑斑的历史相去甚远。正如路易·马德兰使人信服的理解那样:

    他……研究过他的邻居。他掌握着人类各种肮脏交易和重蹈过去暴君的堕落行径的第一手资料……警务大臣个人经历了各种类型的可耻的行为并揭示过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他对于人性的可悲比任何人更了解。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由天生的恶棍和可怜的低能儿组成的。

    这个现在负责维护全国的道德和治安的人曾经默许里昂的渔村主妇们用手中的切肉刀将一个无辜的修女活活砍死,还是这个道貌岸然、宣称主张“温和”政策的人在自己家中摆满了偷盗来的国家的文物和艺术品。现在富歇在他每天重复见到的罪恶中可以看到他自己的杀虐狂和心理病态的影子。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人一旦真正握有权力,就能无所不为。正如他对他的教会朋友拉乌尔·加亚尔透露的那样:“当我能够左右一切时,我必须成为真正的主人。”这就是警务大臣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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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政策和目标,他究竟有没有呢?他和拿破仑一样,是个公共安定的破坏者。他是个阴谋家、一个扰乱一切政府秩序的人。“他兴风作浪、制造复杂事端,目的只是要满足他平息和解决事端的乐趣,正如一个演员将剧情写得适合他的戏路那样。正因为如此,他特别满足于对付凶悍的对手”,在对付对手时“他有时大胆和凶狠到了愚蠢的地步”。他以谈论有关他同事,甚至有关拿破仑的最具侮辱性的话题为乐,因为他知道不用一个时辰,这些话就会传到他们的耳里。“拿破仑不喜欢我,”他微笑着承认道,“他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自他在里昂初涉政坛,剥夺了无数公民的生存权时起,他就将自己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了。他可以无所不为,他洗劫教堂,屠杀年轻的修女和年老的妇人。他是口是心非和邪恶的化身,他始终有将自己在周围人们的心目中神秘化的要求,他将别人不能理解他视为乐趣。“他的身上充满了各种矛盾,”夏多布里昂①写道,“宗教和无信仰、德行和恶行,保王分子和革命者的矛盾……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自相矛盾的人。”

  我们还是要问:这位警务大臣的政治目标究竟是什么?他是为革命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雅各宾党人吗?他是温和的共和派吗?他是伪装的君主主义者吗?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是又什么都是,一切取决于当时的需要。他除了自己什么也不相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轻视宗教、民主、群众和一切权威(当他自己没有运用这种权威时)。他认为政治游戏是不择手段的。他最关心的是使自己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风云人物,这就是他在各种政体之下都能得宠的原因。“他是一个在现政府手下就为自己在下届政府中的地位未雨绸缪的人。”马德兰这样评论道。他自己也对帕基埃承认道:“每一块蛋糕都必须有我的份儿。”也许基佐对他的总结最入木三分:

    没有人比他更加充分地表现出这种固执、挖苦、愤世嫉俗、冷漠,这种泰然自若的临危不惧,同时又无节制地需要行动、需要承诺去进行一切成功所需要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去完成某种事先预定的计划——却是简单地抓住眼前稍纵即逝的每一个机遇。

    就拿破仑的第一帝国期间的政策而言,富歇可以说是处处与拿破仑背道而驰:拿破仑喜欢战争,富歇总是寻求和平。拿破仑统治了法国,富歇对他心怀嫉恨。富歇对此并不掩饰,只是在他和欧洲各国特别是英国缓和关系时隐藏了自己的各种图谋而已。但在法国,也许除了迪布瓦之外无人能够取代富歇,而迪布瓦的巴黎地方官的职务也是须臾不可少的。拿破仑深知自己对这个古怪人物的依赖性。1802年,富歇反对拿破仑终身执政,并揭露了吕西安·波拿巴在私生活方面和作为内政部长的各种腐败、犯罪和轻率行为以及拿破仑的官员的轻率行为。这进一步激怒了拿破仑,他最终以120万法郎的代价革去了富歇警务大臣的职务。然而,看来拿破仑不能没有富歇。他又任命富歇为终生议员(并付以高薪)并任命他为国家法律顾问(同样享有高薪),经常在杜伊勒里宫召见他,就各种国家事务征求他的意见。自富歇不再当警务大臣之后,犯罪率直线上升,也许有些是富歇在幕后指使的也说不定;特别是在地方各省,保王党的匪帮再次掀起了阴谋推翻拿破仑统治的风潮。从当警务大臣的能力和经验来说,的确没人能比富歇高出一筹。

  所以,毫不奇怪,在拿破仑称帝后的两年内,又一次委以富歇警务大臣的重权,让他负责恢复国家的秩序。但这并不排除两人之间不时重新出现的摩擦。富歇和拿破仑都是不肯让步的人。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贯倨傲和独立不羁的富歇用他的沉着和耐力使拿破仑啼笑皆非。偶尔拿破仑甚至故意以饵引诱富歇,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好笑的反应,因为拿破仑希望他会出洋相。而富歇也同样有当众让拿破仑下不了台的嗜好。例如,拿破仑有意揭富歇在大革命初期曾经是狂热的雅各宾党人和恐怖主义者的老底,这是富歇十分忌讳的话题。

  “奥特兰托公爵阁下,大人您是否曾经投票赞成处死路易十六?”拿破仑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错,回阁下话,的确如此。”富歇大声而清晰地答道,“事实上,那是我第一次得以为阁下您尽在下的绵薄之力。”

    拿破仑闻言不禁仰天哈哈大笑。后来,在1815年,当发现他的警务大臣背着他私下和英国人商谈建立同盟以避免狼烟再起时,拿破仑骂他是个叛徒。

  “奥特兰托公爵阁下,我应该将你处以绞刑。”

  毫不生气的富歇不眨眼地答道:“我却并不想这样对待您,我的阁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办理他的公事。

  另有一次,当拿破仑从战场未受损伤地归来时,他的科西嘉似的幽默使他禁不住对富歇提出了一个可能使任何大臣都感到十分狼狈的问题:“如果我在战场上不幸以身殉职,你将会做些什么?”

  富歇镇静自若,不动声色地答道:“阁下,在下将为自己攫取尽可能多的权力,从而使自己不会成为事变的牺牲品。”

  拿破仑听后赞许地微笑道:“妙,妙!这正是最好的游戏方法!”

  富歇的确一言道出了他此后继续要做的事情。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2




第十八章:圣诞夜的密谋

我不喜欢将反叛者送上法庭,因为当这个受到谴责的人成为公众的英雄时,政府已经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损失。
    1800年平安夜,即拿破仑·波拿巴雾月政变成功后13个月的一天下午5点45 分左右,日头西斜,余晖中一匹老黑马拉着一辆双轮破篷车缓缓前行,赶车的3个人身着蓝色长罩衫从天堂街23号出发,向卢浮宫的方向而去,他们穿过克雷利大街,又走过胜利广场,最后到达圣尼凯斯大街,在这里可以看到杜伊勒里宫。这3个人将车停在了利福里街(Rue de Rivoli)一家布店门前,车里放着两满桶炸药和大块的石子。他们用一块硬币雇来一个14岁的小女孩,吩咐她守住横在大街上的马车,看好马,不要让它移动——然后,这3个人便躲在了一旁。

  快8点时,一个人点燃了火药桶边的干草,然后迅速离去。正在此时,第一执政拿破仑的马车离开了执政府,马车没有像往常那样通过圣尼凯斯大街,而是转进了拉罗伊大街。拿破仑将军是要前往卢瓦宫的歌剧院参加海顿的大型圣乐《创世记》(La Creation)的首场演出。当拿破仑的车马卫队刚刚经过圣尼凯斯大街的街口,那辆装着两桶炸药的马车爆炸了,炸死炸伤了许多人——阿波隆咖啡店的女主人,她的前胸被飞来的金属桶箍严重砸伤;看车的小女孩被炸成了碎片,路上和街边的公寓里特别是街头的咖啡店里满是尸体。炸弹是在拿破仑和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的,拿破仑和他的同僚却毫无损伤。拿破仑下车审视了一下之后,命令车马卫队继续向歌剧院前进。一刻钟后,拿破仑在歌剧院接受了全体观众和演奏者的起立鼓掌欢迎,正是在这家歌剧院,几个月前曾经有人企图刺杀拿破仑,幸好刺客下手前几分钟被及时捉拿。但这次,警察没有能避免灾难的发生。拿破仑和约瑟芬之所以没有遇难,完全是偶然的运气。因为本来约瑟芬的马车应该紧随拿破仑的马车的,可是,约瑟芬出门前因为换首饰耽误了一会儿,因而拉大了距离,而炸药正是在拿破仑和约瑟芬的马车之间爆炸的——如果约瑟芬的马车紧随其后,她可能已经被炸死了——虽然大难不死,约瑟芬却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富歇和迪布瓦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爆炸事件。事先曾经有过一些流言,隐隐约约暗示着要发生什么事;在拿破仑到达歌剧院之前,警方曾对歌剧院进行过全面的搜查,未发现异常。由于每天都接到一些警告,所以放松了警惕。

  当拿破仑在欣赏海顿的新作《创世记》时,杜伊勒里宫的警官肖佐开始着手对圣尼凯斯大街的案件进行调查,在这次爆炸事件中有60多人受伤,其中20多人先后丧命。肖佐盘查了过往车辆,警察在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臂中搜寻遗物和马车残骸,并对事件的目击者进行询问。肖佐直到次日凌晨才回到杜伊勒里宫,他分析从现场收集的遗物和残骸,并起草报告,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拿破仑谴责雅各宾党人、热月党人和左翼革命党人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因为他们对拿破仑的雾月政变和其后的独裁政府一直不满。为了镇压恐怖活动,拿破仑在全国范围内采取了坚决的措施,逮捕、审讯、枪决、流放大批的雅各宾党人。巴黎的市民又陷入了紧张气氛中,如同在罗伯斯庇尔恐怖时代一样,邻里之间因长期的猜忌和仇隙而互相告发。在事件发生后的头72小时内,迪布瓦收到了30多件这类告发,使30多个无辜的市民被列入了警察的黑名单。最后连迪布瓦的首席检察官也看不过去了,他认为如果让这种怯弱的匿名告发继续下去,会使诚实守法的公民受到极大的伤害。

  虽然富歇认为这次事件的主谋是保王党分子及其军事领袖乔治·卡杜达尔,拿破仑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坚持认为是雅各宾党人指使的,对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流放和驱逐。48名警官带着他们的队伍在全城搜寻、审讯罪犯。130名雅各宾党人和革命者在审讯无果后遭到放逐。大量疑犯被关进监狱。

  迪布瓦认为无论是雅各宾还是保王党分子所为,都需要证据才能定案。在圣诞这天,他集中精力对现场收集的马车和马的尸体残骸进行研究,以期找出一些哪怕是和铁匠或车主有关的蛛丝马迹。他找来了兽医帮助鉴别。他们在警察局大院将马的残骸拼凑起来,很快就对那匹马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描述,他们立即通报全国各地的警察局。在一个有成千上万匹马的城市里,这一材料似乎没有多大作用,但毕竟找到了入手的线索。

  同时,对当晚护送拿破仑的车队去歌剧院的国家卫队人员进行了严厉的讯问,其中一个队员透露当晚在那辆致命的马车附近曾有一个人向他借火点烟斗。了解了那个人的相貌特征和口音之后,迪布瓦命令在当街的所有存活居民中进行盘查。

  案情的首次真正突破是在12月26日,一名检查员报告在普瓦松尼郊区曾有一辆和“恶魔的机器”(法国当时的报纸这样形容那辆爆炸的马车)相类似的马车在那里存放了三四天,车主是左眼上方有一道大伤疤的人。警方对此进行了调查,并询问了一个来自圣马丁港名叫朗贝尔的粮食商人。据他讲,几天前,他曾经卖给一个自称是个卖布的货郎一辆类似的马车。巡查员喜出望外地将朗贝尔带到警察局大院,让他辨认摆在鹅卵石地面的马车残骸。朗贝尔认真辨认了马头、皮马具和马车的残骸。他是在12月20日用200法郎的价格将这辆马车出售给那个货郎的,付钱的是另外一个名叫“公民布律内”的人。布律内甚至还给了他6法郎的小费。朗贝尔还邀请这两个买主喝酒,对他们的相貌记忆犹新,只是买主拒绝说出他们的姓名。朗贝尔向警方详细地描述了两个人的情况。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3
迪布瓦福星高照。当晚,在酒店的一个铁匠出于好奇来到警察局要求看看马车残骸。他肯定地说马蹄铁是他在4年前为这匹可怜的牲口打的。“这匹马的主人是谁?”警官询问道。“是朗贝尔。”铁匠很肯定。

  迪布瓦将注意力集中到曾经租用过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的“货郎”身上,该车库距离马尔蒙将军所拥有的车库不远。迪布瓦亲自对车库的业主公民梅纳热、他的看门人女公民罗歇以及他们的20名房客进行审讯,通过审讯其中一个承租人,迪布瓦得知她曾经觉得货郎的行踪诡秘,因此曾通过墙洞看到他和另外两个人在他的房间里约会。于是,警方第一次认定此事至少可能有三人参与。看门人罗歇以巴黎人传统的热心生动地描述了另外两个人的细节,包括他们的口音和服饰。至于马车本身,她说车上装着的是满满两箱炸药,而不是布匹,并说那辆马车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里一直停放到12月24日下午5点45分。看来案情有了眉目。接着,地方警官又发现他们曾经在此前雇来一名箍桶匠用铁箍将两桶炸药加固。后来,他又发现这同一个人是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购买的木桶。证人都确认疑犯是在当地叫做“弗朗索瓦”的人以及另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

  打听到弗朗索瓦的老家在圣德尼和圣马丁港之间的地区,警察迅速找到了他的姐姐,她住在圣马丁街一栋老公寓的7楼。虽然当地人称她为瓦伦太太,可她的真姓是卡尔邦,而眼睛上方有伤疤的货郎的真名是弗朗索瓦·卡尔邦。

  在离开1801年还有两个月时,又有了一项新的突破。在搜查瓦伦太太肮脏的房间时,警官发现了半桶火药、雷管和一些男人的衣服。迪布瓦逮捕了瓦伦太太和她的两个小女儿,将她们连夜押送到秘密监禁地进行审讯。毫无疑问,卡尔邦是揭开案情的钥匙,瓦伦太太和她的女儿被逮捕的消息通过公报传遍了法国首都和政府部门。

  警方加大了对瓦伦太太和她的女儿的审讯力度。女儿承认她们的舅舅弗朗索瓦曾经在她们家待过,现在藏在巴黎圣母院街的两个前修女的住处。两个女孩说他曾经会见过一些朋友,但是她们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迪布瓦惊异地发现卡尔邦、一个布列塔尼的士兵居然参与了保王党领袖卡杜达尔的阴谋,事实上是在为一个完全由贵族妇人组成的保王组织效力。显然,这次事件不是雅各宾党人所为,富歇的判断完全正确。于是,在元月16日早上7点,警方突击搜查了前修女的豪华住处,在顶楼他们发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弗朗索瓦·卡尔邦。

  迪布瓦亲自对面带伤疤的卡尔邦进行严刑拷问,但他顽固地一言不发,整整一天的拷问没有结果。歇息之后,在当天晚上9点,警官又继续拷问;经过通宵连续审讯,在次日凌晨4点,卡尔邦崩溃了。他不仅承认了他就是购买马匹和马车并将其藏匿在帕拉蒂斯街(天堂街)23号车库的“货郎”;而且供认了他的同谋——“皮埃罗”,真名圣里让;以及“博蒙”,真名叫里蒙朗的贵族。

  迪布瓦简直不敢相信案子破得如此顺利,因为圣里让和里蒙朗都曾经是声名狼藉的卡杜达尔贵族军队的重要首领!这次爆炸案件是保王党的图谋已经肯定无疑。其他同谋的名字也被一一招供出来,圣里让很快就被抓到,但其他嫌犯都逃之夭夭。

  富歇可以高枕无忧地品尝“他自己的奥斯特里茨”,并指责迪布瓦没有在他的行政管理范围内制止这次卑鄙的阴谋。迪布瓦十分生气,既生富歇的气,也生自己法网有漏的气。好在拿破仑并不这样看,他高度赞扬巴黎地方警官的工作,并给予慷慨的重奖。1802年,迪布瓦被选入参政会以表示对他“维持首都治安有功”的奖赏。

  这次保王党分子阴谋刺杀第一执政拿破仑的事件标志着保王党贵族和拿破仑之间的长期战争的开始,他们的指挥部设在海峡对岸的英国。

  圣诞夜爆炸案事实上是由卡杜达尔将军本人操纵的。当年夏天,在伦敦的命令下,给圣里让下达的使命是绑架(或杀死)拿破仑,一切费用直接由伦敦政府提供。“我将为你提供到达首都的交通工具,我会告诉你一些人的名字,你要和他们取得联系。”卡杜达尔对圣里让布置道,“你用这些经费购买马匹、武器和衣服,我今后用得着。”由路易十八亲自领导的卡杜达尔将军将亲临巴黎指挥。

  然而,圣里让要采取更加激烈的轰动行动代替单纯的绑架。于是,一回到法国他就和他的朋友保王党领袖里蒙朗取得了联系,并在一个工程师的帮助下制造了最后在圣尼凯斯大街爆炸的炸药桶。

  还在英国的卡杜达尔——虽然被富歇指控为企图杀死第一执政的幕后策划者——事实上是在事后才了解到爆炸事件,而且和别人一样大吃一惊,也以为是极端的雅各宾党人干的。在迪布瓦提供案情的证据之后,愠怒的拿破仑极不情愿地释放了他在爆炸事件后逮捕的233名雅各宾党人和他们的同情者——但是,是在卡尔邦和圣里让被处决之后才释放的。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4
身材高大、刚健有力的叛乱首领,布列塔尼农民的儿子——45岁的卡杜达尔,虽然和圣里让同样顽固,但比缺乏耐心的圣里让要聪明狡猾得多。他立志要为法国王权的合法继承人路易十八推翻篡位者拿破仑,为此, 他做出了在1803年再次回到法国的计划。

  卡杜达尔一直谨慎从事,但现在有了皮什格鲁将军的支持,卡杜达尔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皮什格鲁之所以现在同意支持他,是因为皮什格鲁错误地认为莫罗将军也全力支持卡杜达尔。一名保王分子的信使肯定地告诉皮什格鲁,莫罗支持卡杜达尔——事实上,是莫罗的那位激烈反对拿破仑的老岳母派信使到英国的。“如果莫罗和皮什格鲁同意,我将很快返回法国。”阿图瓦公爵(即路易十八的兄弟,即后来的查理十世)过早地宣布了波旁王朝的计划。

  卡杜达尔虽然身体肥胖,却精力过人,急不可耐地要回到法国孤注一掷;于1803年8月21日和他的同谋者们(包括圣诞夜爆炸案的主谋)从伦敦出发。英国政府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充裕的经费。他们的船驶到了离迪埃普不远的地方,那个名叫加亚尔的保王分子(富歇的老朋友)接待了他们并为他们安排到巴黎的旅程。

  回到法国首都之后,一切都要倚赖皮什格鲁和莫罗的协调和安排。至于卡杜达尔,在两位将军最终同意会见他并和他采取联合行动之前只能是一筹莫展。几个星期过去了,由于各种理由,皮什格鲁和莫罗之间没有能够达到协调一致。最后,他们终于在1804年1月25日秘密会见了。直到此时他们才了解了莫罗的真实想法:莫罗强调他一如既往地忠诚于共和国价值观,虽然他十分憎恶拿破仑,但他绝对不支持波旁王室或任何人重登王位。卡杜达尔和皮什格鲁目瞪口呆——如果莫罗将军真的不愿为波旁王王室服务,保王党的军事起义计划就会落空。

  就在1月下旬,拿破仑派到保王党内部的密探了解到了保王党分子密谋举行军事起义的全部计划,并得知计划的核心是绑架和除掉拿破仑本人。

  富歇和迪布瓦立即张网搜捕阴谋集团成员。2月份,他们逮捕了一名重要成员,他供认了“莫罗—皮什格鲁阴谋集团”的背景。

  于是,拿破仑亲自下令逮捕莫罗和皮什格鲁。2月15日,莫罗将军在自己的住宅中被捕,被关进了巴黎一座中世纪的塔楼。5天之后,拿破仑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老师皮什格鲁因其房东为了30万法郎的赏金向警察当局告密而被捕。在这种情况下,卡杜达尔决定为自己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他躲进了一个过去为波旁王室制造香水的商人家里。他的手下为他找来了篷车,但卡杜达尔不知道他的手下已有人被警察局买通。3月9日,篷车如约来接,卡杜达尔和他的3名军官匆匆登上了篷车。就在此时,4名身着便衣的警官突然冲了上来,卡杜达尔的朋友将他们打倒后,驱车而逃。途中又遭到警察拦截,卡杜达尔开枪打死其中一个上来抓马缰绳的人,并将另一个用棍棒朝自己袭来的警察打伤。当卡杜达尔跳车逃跑时,受伤的警官突然起身猛击卡杜达尔的头部;在两个过路平民的帮助下,这个共和国的头号敌人束手就擒。

  除了承认到巴黎来是为了抓住拿破仑并将他关进监狱之外,卡杜达尔拒绝承认任何其他事情。

    “你在巴黎住在哪里?”迪布瓦问。
    “没有住处。”
    “皮什格鲁是你的同谋吗?”
    “我不知道。”
    “莫罗呢?”
    “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是在什么地方被捕的?”
    “在篷车里。”
    “你是否知道你杀死了一个警官?”
    “下次再多派几个来。”囚犯露出嘲讽的微笑。

    迪布瓦在他嘴里没有得到任何口供,经过几天审讯后,卡杜达尔也被关进了塔楼。

  审判结果是卡杜达尔被判死刑,莫罗只判了两年监禁并驱逐出境。其他阴谋分子也都判了刑。至于皮什格鲁将军,根据警察局官方的报告,他“自己用领带勒死”在塔楼监狱的地牢里。这样,保王党第二次反对拿破仑的阴谋活动宣告失败。

  这些不断威胁第一执政生命的阴谋事件对拿破仑不能不产生影响。尽管他采取了专制的手段巩固他的新政府,但一切还是过于理想主义了。他真心地希望法国的形势能够好转,希望国家能够在法律和秩序中得到稳定和繁荣。他想将大革命和恐怖时代的惧怕永远从法国消除,永远被法国人民忘记。拿破仑对法国抱有美好的梦想,但是来自保王党、共和派或雅各宾派的叛国集团的恐怖谋杀活动使他在心理上产生了变化,逐渐背离了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理想。他开始加强出版和言论的审查制度,只要稍有叛国的端倪就要坚决镇压。报纸要取缔,就连巴黎著名的剧作家的新作也必须由拿破仑亲自审定才能公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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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拿破仑对保王党的势力进行了坚决的镇压,他曾经命令:“抓住那个该死的乔治(卡杜达尔),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一旦抓住,在24小时内枪毙。”他指示:“对反叛分子要坚决打击,如果必要可以将他们的村庄烧毁。”拿破仑最不能原谅的还是他自己的容易受骗,因为在1800年3月5日,他本人就曾经在巴黎和这个卡杜达尔单独会见过,并希望卡杜达尔能够改弦更张,加入他的军队和外国人作战。

    但是,拿破仑绝不是个为过去失去的机会或犯过的错误而失眠的人。加之,富歇对法国王党分子的监视是如此的成功,此后只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保王党人阴谋。那时,卡杜达尔余党的活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后来的拿破仑皇帝会时常打断富歇的警告性的报告,有时甚至称他是庸人自扰。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的事,他们拿皇帝的俸禄就该去应付这些事。“好吧,那就让我们走着瞧吧。”有一次,当富歇又来报告一项新的阴谋时,拿破仑打断了他。“这是你的事,你是警察,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吧。”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拿破仑对危险已经见惯不惊了。他在1808年时说:“我敢说,除了造物主希望我死以外,任何人也别想夺去我的生命。”他不仅逃脱了各种暗杀阴谋,而且身经百战,身后尸横遍野,无数战友战死沙场,可是他在多年之后,仍然毫发无损。和受到失眠痛苦折磨的朱诺不同,拿破仑的睡眠也是不会受到任何干扰的。

  除了阴谋集团的谋杀活动之外,还有许多个人的刺杀行为。曾经有过一个德意志的学生为报复法国占领德意志领土,身藏手枪,只身刺杀拿破仑,被巴黎警方抓获而未遂。拿破仑只是将他关了起来而没有将他处死。“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拿破仑这样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成为冥顽不化的罪人……给他读一些好书,让他给自己的家人写信并让他和法学家康巴塞雷斯谈谈,想必会对他有所教益。”1814年,拿破仑重新回到巴黎的100天期间,这个不幸的年轻学生又冒了出来;这次他使用的是一枚藏在腋下的自制炸弹,可惜在他下马车时绊了一跤,炸弹爆炸了。他又被拿破仑抓获,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星期之后,他在1815年被路易十八释放;后来他投塞纳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着拿破仑的消失,他也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要找到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次刺杀未遂事件之后,拿破仑对达武①元帅透露道,“我没有固定的日常习惯,没有确切的生活作息时间。我的活动时间变化无常,难以捉摸。”“在随时可能有被暗害的危险之中,他从来没有采取过任何防范措施,至少我没有看出他有任何防范措施。”秘密警察头目德马雷抱怨道,“当他要在剧院露面、外出狩猎或出门旅行时,我们甚至不得不对他隐瞒我们所采取的一些防范措施。”但有一件事又揭开了1800年12月保王党分子所留下的伤疤,这件事是拿破仑很难忘记的。

  1808年3月11日上午11点,拿破仑正在仔细阅读富歇刚刚送到他手里的警察公报。公报中有一则关于保王党分子普里热新近在布列塔尼海岸登陆的消息。当拿破仑对富歇提到这则有关普里热的消息时,富歇耸耸肩,觉得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拿破仑凭着他在关键时刻的直觉,感到这里面有鬼。他向富歇询问了一些细节,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于是指示富歇密切关注此事的进展,每天向他报告。

  富歇立即为此事增派了人手,令他们前往发案地圣马洛。从大革命开始以来,这一带海岸就不断有英国人和波旁王朝的人登陆。这次,富歇向拿破仑报告说,在1808年1月,一艘小渔船在这一带将4个人送上了岸。据当地人报告,4人都是“农民模样”并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让、诺诺特、富希诺和布隆代尔,当然都是假名。他们的头目布隆代尔是揭开这个谜的关键。他大约45岁,身强力壮,说话带乡下口音,很有可能就是圣马洛人。当总指挥官雷亚尔将圣马洛水果商的儿子普里热的细节说给报告者听时,他立即确认此人就是布隆代尔。雷亚尔追捕普里热已经有好几年了。普里热是直接受皮萨耶领导,由英国政府提供经费的波旁王朝的重要特务。拿破仑得到消息后命令立即追捕这几个偷渡者。

  不时有报告传到巴黎,称布列塔尼、旺代和诺曼底一带海上经常发现英国船只向法国海岸和那里潜藏的特务发信号,或企图送人或给养上岸。1月,法国警方抓获一艘船,从船上搜到一包神秘的文件。通过文件提供的线索,一些特务在南特斯落网;一艘悬挂美国国旗的船只在海上被抓获;在阿姆斯特丹、伦敦和亨瑞克公司的秘密通信被截获;另一封送往伦敦的密件也被警方截获,信中称巴黎的保王党分子在“继续努力推翻法国皇帝”。

    同时,在1808年2月21日,一部剧名为《柯柯里》(Kokoli)的戏在帕维龙剧院上演,剧中主角柯柯里对国王说:“重振你的军威……减少苛捐杂税……寻求和平。”矛头显然针对拿破仑,因此被警方禁演。当地警方告知巴黎:“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证明这出戏可能改变公众对保王党分子的态度,因此我们立即禁演。”法国内地不断发生叛乱和动荡,富歇的警察局务必随时保持高度的警觉。

    3月10日刊登在公报上的另一则消息,使警方加强了对搜捕上面所说的普里热的努力。来自伦敦的一封致保王党特务的密件被截获,信中写道:“我告诉过你,约一个月前,普里热和他的几个同僚已经离开伦敦潜回法国。”拿破仑担心的是,信中提到的事发生在3个月前,这意味着敌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活动时间来达到他们的目标,这和圣马洛报告发现普里热的事件是相互联系的。于是,拿破仑命令富歇加大破案的力度。

  富歇增加了海峡沿海地区的宪兵和警官的人数。但直到5个星期之后,即4月27日,圣马洛的警官才报告说他们找到了普里热1月份时在法国圣塞万的最早潜藏地——但这仍然是3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警方将网撒得更大,发现普里热在过去一年一直在和保王党的重要领袖布荣亲王(Prince de Bouillon)以及另一个保王党的特务联系。此外,他们发现假名叫“富希诺”的“农民”其实是普里热手下的一名尉官,真名叫德尚的知名保王党分子,他的母亲早在1803年就窝藏过他(她后来为此坐了3年牢)。现在必须抓住这些线索追查到底。富歇对拿破仑保证,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呢?谁将是他们首先袭击的目标呢?他们将如何动手呢?是用枪、刀还是炸弹?显然,必须及早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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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6月7日早上,富歇紧急求见拿破仑,向他报告:普里热已经于两天前在圣吉尔和德尚、勒克莱尔一起落网。警方早些时候已经将集团中那名叫让的成员捕获,他的真名叫布夏——事实上是他供出了普里热,才使得警方能一举破获这个集团。富歇知道拿破仑对这个案子的细节一定具有浓厚的兴趣,他报告道:

    装扮成宪兵模样,他(布夏)给由吉利率领的宪兵队带路。当天晚上,3队宪兵包围了谷仓后面的房间。双方展开了枪战,一个宪兵的腿部受伤,勒克莱尔被击中两次,受了重伤。这全是圣马洛地方警官在过去7个星期中采取严密措施所取得的成果。

    富歇继续夸耀自己的成绩:

    根据普里热这个人物在过去所表现出来的可观的活动能量和胆量,他的落网应该被认为是一个重要的进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在过去15年里在法国海岸有过200多次秘密的偷渡活动。正是他负责安排保王党主要领袖的登陆活动、提供武器弹药并保持两岸通讯的畅通。

    普里热承认了自己是皮萨耶的特务,皮萨耶则受英国政府和波旁王朝的指挥,负责法国西海岸的特务活动。从1月份起已经向法国派遣了一些其他特务,他们就在法国内地成立保王委员会,和英国保持着秘密的联系,这些情况和富歇安插在伦敦的特务密报的情况完全吻合。

  在警方的严厉审讯之下,富歇说,普里热招供了大量的材料,包括重要的文件和内部情况。所有文件都掌握在雷恩的警方手里。普里热承认他和巴黎的特务有过书信来往,虽然他无法提供具体的人名,但可以提供他们的地址。于是,警方又抓获了在巴黎的马尔斯先生。案子的进展使富歇十分兴奋,他已经命令将普里热押解到巴黎接受审判。他告诉杜伊勒里宫:“已经采取了防止他逃跑的适当措施。”

  对富歇手下的人的工作进展十分满意的拿破仑对揭示出来的案情兴趣浓厚,他要求将普里热的所有材料都拿给他看。他说:“他有没有记录日常生活细节的日记,诸如在哪里吃饭、在哪里睡觉之类?我很难相信事情就如你告诉我的那样简单明了。他必须彻底交代,包括在巴黎和在沿海地区的特务名单。”

  4天之后,6月11日,富歇带着每日公报和进一步揭示有关“普里热案件”的材料的长篇报告回到巴黎。他报告拿破仑:普里热负有一般和特殊使命,并掌握着法国26名保王分子领袖的密码名单,但已经被他事先烧毁了。其秘密使命包括在布列塔尼、在帝国海军以及在整个法国建立保王党的委员会。

  看来,拿破仑在3月份对普里热问题的直觉是完全正确的。如果他依了富歇的看法,不对此事做彻底的调查,保王党的地下组织将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来。幸运的是,富歇的手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个阴谋计划,事实上,普里热在法国煽动保王党人造反的活动并没有收到多大的效果。由于拿破仑对保王党采取的分化瓦解和收买拉拢的政策,使一些保王分子没有理睬普里热的活动,另一些人则认为他的计划是有勇无谋成不了气候。的确,甚至连住在奥恩的皮萨耶的弟弟也拒绝和他联络(富歇还是将他逮捕了,并进行了审讯,不过后来将他无罪释放了)。至于被普里热烧毁的另外26名同谋的名单,他只记得其中很少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他向警察招供了这些人,他们大多数分布在雷恩一带。

    通过普里热,警方掌握了大量分布在法国西海岸地区的保王分子特务的情况。拿破仑很高兴,但对富歇并不满意。警察局至少掌握了100多个保王分子的名单,他们之中有些还是产业的业主。拿破仑命令富歇“起草一份他们的名单,并送到他们所在地的地方官以及产业登记办事处,命令扣押他们的财产包括他们妻室的物品,将他们的亲属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拿破仑对于一个疯狂刺杀他的年轻学生可以大发慈悲,但绝对不能对企图推翻他政府的阴谋集团心慈手软。所有有牵连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小孩都必须受到惩罚。

    6月16日,富歇将审讯记录送到了杜伊勒里宫中拿破仑手里。富歇解释道:皮萨耶早在1807年10月就决定了他推翻拿破仑的计划。1808年的1月18日,普里热在法国海岸登陆,使命是在雷恩建立保王党的委员会。富歇进一步告诉拿破仑:普里热手上有3,000金路易——相当于6万法郎——作为布列塔尼和诺曼底委员会的基金,用于将逃亡的保王党分子送回法国举行反对拿破仑的武装起义。

  虽然警察当局已经镇压了这起阴谋,但6月22日的公报上还是登出了一则消息,称有3名更加重要的保王派特务将随时可能在诺曼底沿海登陆,因此富歇的警察局必须随时保持警惕。普里热现在已经是热情帮助政府当局的人了,他以撤销对他的起诉作为交换条件,提供了截获敌人和法国沿海通讯的最好方法;他还提供了和派来接他的船联络的信号。富歇认为,普里热对于这个案件的贡献是“相当突出的”。

  这个案件最后有63人被捕,其中10名被判枪决,29名被宣告无罪开释。至于普里热和出卖他的布夏,由于他们在此案中的良好合作,富歇决定不予追究。但是,当此消息传到公众耳里时,引起了相当大的民愤,因此在10月11日普里热还是没有逃过行刑队的枪口。

  拿破仑对普里热案件中警察部门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心存感激。“他们为我做出了重大的贡献,我感激他们。”他命令富歇用24,000法郎作为奖金分发给他们(这笔钱是从被捕的保王党分子那里搜来的)。这样,这个由伦敦直接领导的保王党反对拿破仑的阴谋计划彻底告破,但几年后马莱的阴谋计划同样令拿破仑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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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革命已告结束

我不是以发动战争为职业的,事实上没有谁比我更加热爱和平。

    从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之日起,他周围的人,特别是他的机要秘书布列纳的生活就成了一场噩梦。在拿破仑的脑海里涌动着无数个治理法国这样一个伟大国家的想法和目标,而且它们如果同时涌现出来,一般是令人难以招架的。

  自从1799 年11月12日向全国宣布废止《共和3年宪法》及其腐朽的不民主的政体之后,拿破仑立即着手从各个方面建立新的政体来取而代之。“人人都在我面前大谈仁慈、抽象的正义以及社会的正常法律,”他说,“首要的法律是需要,首要的正义的原则是确保公众的利益。”然而,拿破仑所考虑的需要和建立并维护公众利益的要求是不同于诸如西哀士、拉法耶特、塔列朗等同时代人所预想的那样,也不同于托马斯·杰斐逊。法国需要的是剧烈的变革,以便为这个国家奠定坚实的历史基础——在两个世纪后的今天,法国仍然在这个基础之上蹒跚而行。

  “我倾听来自各方的忠告,但归根结底,要由我自己的头脑做出决断。”拿破仑在新成立的参政会上说,“治理国家的艺术,只不过是运用常识来解决重大的政治问题而已。”他给自己和受到巨大压力的布列纳(他现在每天早上7点开始工作,直到晚上11点或者深夜,一周工作7天,月月如此)所规定的工作步伐使他们极度疲劳。每天都有大量的文件、决定和命令送到参政院、参议院、部长和各个部门。“至高权力拥有者的最大的弱点就是有可能降临到人民头上的最大的灾难。”拿破仑竭尽全力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为此,他以铁的手腕牢牢地把握着手上的权柄,这权柄直到多年后才被全欧洲联军迫使他交出。“拿破仑不仅想在法国建立专制政体,他是要建立军事专政。”布列纳这样指出——他的这个看法不久就被事实证明了。

  尽管法国在大革命中经受了10年动乱、自相残杀和蓄意破坏,拿破仑首先想到的除了命令财政部长戈丹立即着手整顿全国的财经并组建法兰西银行之外,便是军队和战争。例如,法国仍然在和奥地利交兵,奥地利占领了法国人手中的一些前意大利省份。拿破仑决定将它们夺回来。

  在他成为第一执政不到7个星期时,拿破仑便动员民众准备战争,为莱茵军和意大利军准备军需仓库、大炮和部队,包括从仍然在埃及的东方军中抽调4名最好的指挥官(德塞、达武、维亚尔和拉尼斯)回到法国,同时指示剩下的东方军继续控制法国在埃及占领的省份。在对莱茵军和意大利军的讲话中,拿破仑提醒他们已经征服过荷兰、莱茵和意大利,而“胜利将给你们带来面包”。

  “我发誓,在那些日子里人人都如此惧怕,他们宁可让魔鬼来统治他们,如果魔鬼能够许诺使大革命的动乱一去不复返的话。”罗德雷这样评论。的确,人民最害怕的就是战争,哪怕战场是在国外。拿破仑很快就使人民相信新政府和以前的政府是不一样的。他向又惊又喜的法国公民发布公告,宣布:“大革命已经回到它当初借以发端的原则,革命已告结束。”

  那是在1799年12月15日,当时拿破仑宣布:“我为你们起草了一部新宪法……它是以有代表性的政府的真实原则为基础的,是建立在保护私有财产、平等和自由的基础上的……宪法所赋予的权力将是强大而稳定的权力,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障公民的权利和国家的利益。”这里的关键提法是“私有财产”,在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私有财产,如今有了保障,并加上了个人的平等;具有强权的政府将确保国家的安宁和利益,包括繁荣的商业和农业。

  拿破仑宣告革命结束后,取消了革命的节日(除了7月14日庆祝攻占巴士底狱和纪念法兰西共和国成立的日子之外)。他再次赦免流亡海外的贵族,允许他们回国,并归还他们被没收的财产。然而,这些政策遭到了公众的抵制,让群众摆脱大革命年代形成的偏见是需要时间的。拿破仑下令对曾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阶下囚、于数年前死于瓦伦丁监狱中的罗马教皇庇护六世举行公开的葬礼。全国的教堂重新开放,神职人员允许重操旧业。他宣布犹太教和基督教具有同样的信仰自由。拿破仑着手改善与梵蒂冈的关系,并不是他本人的信仰使然,而是为了赢得人民的支持,从而维护国内的稳定。因此,在1801年7月15日签订了教务专约,使罗马天主教和法国在大革命之后第一次恢复了正常关系。“宗教……”拿破仑对布列纳说,“在所有国家都是对政府有用的。我们必须利用它来控制人民。在埃及的时候, 我是个伊斯兰教徒;在法国,我则是个天主教徒。”

  拿破仑的政治旋风对于波旁王朝来说不啻是一种灾难,因为他们一直将梵蒂冈的支持视为手中的一张王牌。一旦被罗马天主教廷抛弃,他们还能投靠何人呢?年轻的当甘公爵悲叹道:“连上帝对拿破仑也无能为力了。”

    同时,作为恢复国内稳定计划的一部分,第一执政宣布要对西部地区的保王党分子的武装起义进行镇压,内战必须予以制止。同时,拿破仑要和这些在伦敦和其他地方的波旁王朝分子支持下长期与革命为敌的叛乱分子“和解”。拿破仑命令取消督政府对他们采取的严厉措施——不再向他们摊派“贷款”;不再关押他们的人质;也不再焚毁他们的村庄,并立即取消一切宗教限制。拿破仑鼓励他们“回到新宪法的身边来”,在爱国的统一基础上实现和解。

    当和平的橄榄枝遭到朱安党人①的拒绝时,拿破仑发表了《告军队书》,命令军队坚决肃清西部省份的反叛匪帮,给予他们毫不留情的打击。1800年1月5日,拿破仑派遣了6万大军前往西部省份扫清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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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从来都是希望别人绝对服从他的,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一样。意大利人很快就尝到了早先被征服的丹麦人、瑞士人所尝到的滋味。1799年12月18日,拿破仑告诉利古里亚共和国的人民: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希望利古里亚成为法国的附属国;如果他们不愿和法国签订此项条约,他将“授权马塞纳将军从热那亚商会强征数百万法郎的献金”,如同他在瑞士和荷兰所做过的那样。

  拿破仑一开始就对欧洲发出了清晰的警告。法国能够并将要以她希望的时间和地点进行扩张,战争将继续下去。虽然拿破仑在1799年12月25日分别致信给英王乔治三世和奥地利国王呼吁和平,但拿破仑不但不指望得到他们积极的答复而且等不到信发出,而且就在同一天,他已经签发了有名的《致法国士兵书》——拿破仑向法国士兵宣布:“军人们,对于你们,我不仅要求你们保卫疆土,而且还必须进攻敌人的国家!”

  1800年元旦,拿破仑的新政府成立之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敌人之前采取了保障新政府安全的措施。为了向世界特别是向法国显示,他的政府不是另一个软弱无能、腐朽的督政府而是一个坚决的独裁专政,在1月19日,拿破仑率领整个政府包括内阁、议会,在3,000军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从督政府的所在地卢森堡宫搬到了杜伊勒里宫。拿破仑终于取代了波旁王室住进了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妮特曾经住过的宫殿,开始了对法国的统治。

  个子矮小的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其他方面也很快证实了自己是一个巨人而不是一般的革命政治家。根据财政部长戈丹的建议,拿破仑创办了法兰西银行以整顿和稳定大革命时期混乱的金融秩序。他下令起草新的法典,保障私有财产,同时起草了民法、刑法和商法,在1803年3月公布,1804年1月生效。拿破仑参与了立法委员会对每一条法典条款的讨论。这也许是第一执政对法兰西的最大贡献,正如拿破仑自己所说:“我引以为荣的不是我所打赢的40 多场战役……而是我那部永远不可否认的不朽的民事法典。”

  1802年5月,拿破仑不顾过去的雅各宾党人和拥护共和的护民官的反对,创立了荣誉勋位。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们不要皇帝、不要独裁统治、也不愿意看到人们被分为不同等级;他们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有同等的才能和能力——所有人都有同等的价值,不应该人为地将他们分成不同的等级。连由拿破仑一手扶植起来的参政院也发出了同样的反对声,24名参政员中只有14名投票赞成拿破仑的主意。拿破仑顶住了来自护民官的强大压力,使他的提案最后得以投票通过;后来在1807年8月,拿破仑撤销了保民院。

  在立法进程中拿破仑没有忘记教育,他创办了公立中学、重建了国立大学,包括法律、自然科学、艺术、军事科学专科学校以及3所女子学校。他创办了一万多个国家奖学金(年轻的维克多·雨果②就是享受该奖学金的学生之一)以便为国家发掘人才,使他们不因经济困难而埋没(第一执政拿破仑自己如果不是当年享受了类似的奖学金,也不会有今天统治法国的光耀)。

  此外,法国第一次将教育纳入统一管理,这一体系一直延续至今。所有公立中学的学生要穿上统一的制服(以便从外观上消除学生间的贫富差距),并随着鼓点,用整齐的步伐走进学校。年轻学生被灌输了士兵的服从意识,他们将随时接受拿破仑的命令为国效力。这又被同样的价值观和知识所强化: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同样的观点,这种观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容置疑的。拿破仑坚持认为:“教育必须授予生活在同一社会里的每一个人相同的知识和相同的原则,以便使他们成为一个有着相同理解的整体,在统一观点和愿望的基础上为公共的利益服务。”

  在拿破仑统治下的学校里不允许有不同观点;只允许持有由杜伊勒里宫发出的官方观点,凡有怀疑者以敌人论处。在拿破仑的新法兰西没有个人或独立思考者的立足之地,也没有不正确的政治思想和行为的立足之地。当然,在拿破仑看来是不可接受的著作,包括孟德斯鸠、卢梭和泰西塔斯③都要从教室和图书馆剔除,“要让青年人读恺撒的《战场纪事》和高乃依④的著作。”他命令道。只有拿破仑自己知道什么是可以接受的。

    全国所有学校的教科书的内容都集中在如何将孩子们教育成好公民、未来的军官和政府各级官僚机构的官员。历史被改写,凡有贬低拿破仑的地方均被进行了删改,政治上的丑闻、败仗等不光彩的史实被隐瞒了。法国的光荣被用真理为代价加以赞颂,法兰西的领导们宁可将他们的公民当成小孩加以蒙蔽,让人民生活在虚假的梦中。这种做法是具有很大破坏性的,它窒息了人民对完整性的要求;而缺乏完整性的国家是不成熟的、是得不到尊重的。

    这种教育审查制度反映在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如同我们已经提过的,报纸被查封,匆匆出笼了拿破仑官方政策的喉舌——《箴言报》,此还有《争鸣周报》和其他几家官方出版物。拿破仑命令出版物宣扬新的法兰西历史,反映他的国家发展观点。学者的独立工作必须置于他的审查之下(通过警察局和巴黎的地方行政官员)。审查还涉及戏剧,拿破仑认为给大众上演“历史悲剧”的题材过于危险,在这些剧中很容易找到反政府的倾向;法国人民需要轻松愉快的作品,“让他们看喜剧”。新剧上演前,剧作者和主要演员要接受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审查。如果某个剧作家不能得到拿破仑的欢心,那他的事业就结束了——他的作品既不能出版更不能上演。只有拿破仑才是法国的最高审查官,只有他能够决定什么是适合人民大众的口味。偶尔有少数剧本在外省上演没有得到他的事先恩准,也最终逃不脱富歇的眼睛。

  1802年,第一执政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圣克鲁宫度过的,他投入了600万法郎将大革命时期遭到浩劫的圣克鲁宫整修一新。圣克鲁宫的庭院和宫殿的布局比任何地方都更加能够反映拿破仑的品位。此外,在圣克鲁宫还可以俯瞰在远离巴黎喧嚣的森林中流过的塞纳河。和杜伊勒里宫不同的是,在这里,公众无法接近拿破仑和约瑟芬坐着聊天的大房间的窗户往里张望。拿破仑鄙视并害怕群众,并采取得体的措施使自己和他们能够保持安全的距离。圣克鲁宫戒备森严,没有人能够像在卢浮宫那样前来打搅他。后来,拿破仑用灰绿色烫金的栅栏将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圣克鲁宫和十几栋政府大楼都围了起来,栅栏上都有帝国的徽记。

  拿破仑对于埃及的雕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早就有心改变一下巴黎的面貌。他不仅修缮了巴黎的大小宫殿,而且大大地发展了巴黎的市政建设,修建了临塞纳河的凯道赛⑤,宽阔的林阴大道,包括帝国大道,兴建纪念碑,将方尖塔树立在革命广场靠近杜伊勒里宫的地方;当然还有凯旋门,那上面刻有他最有名的将军和海军将领的名字。“所有这些工程的目的,”拿破仑向布列纳坦言道,“是为了确保我的名字永远和法兰西连在一起。”尽管巴黎没有罗马和埃及那些震撼人心的建筑,拿破仑功利性的计划还有不少,如拓宽圣康坦运河、修筑穿过沼泽和森林通向梅斯和美因茨的军事要道等。但是拿破仑最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用石头建的纪念碑而是纸上的——说到底,载入史册的光荣才是真正的“纪念碑”。为了确保他的伟大业绩能够永垂青史,拿破仑和在埃及时一样对过去军队的报告和简报进行了篡改,同时采用了他在过去事业中在《箴言报》发表的大量文章。他对后世比今世更加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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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破仑显然和法国或其他地方出现过的统治者或政治家截然不同,他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具有很大的感染力,影响了他周围的所有人,甚至连政府雇员也不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早期,人人都为重建法兰西而同心协力,全国被一种新的精神所激励,人人都要为新法国多做一份贡献。拿破仑坚持道:在法语里没有“不可能”的字眼,他个人的意志力量左右着人民的命运。早在1799年尚帕涅就说过:“我们需要一个钢铁造就的人。”现在法国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

  由于这种令人鼓舞的力量,使法国恢复了自从大革命恐怖时期以来就失去的稳定和自信。长期埋藏的金币又重新露面,商业又重新活跃起来,新的工业逐渐发展起来,小小的巴黎股票交易所的大门重新打开,政府债券和投资基金迅猛发展。拿破仑不主张人们相互称“你”或“您”,也不主张用革命年代的“公民”或“女公民”,而主张恢复大革命前的称谓:“先生”和“夫人”。人民开始意识到法国的确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革命已告结束,”拿破仑通知了朱利党的领袖德昂第纳,“革命的法律不会再回来破坏法兰西美丽的土地了。”

  巴黎的剧院和音乐厅昼夜开放。11年来法国人民第一次能够自由地唱歌跳舞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新的法典——民事法、刑事法和商法不但能确保人民眼下无虞,而且能保障他们安享太平。但是,拿破仑没有将将近6亿法郎的国家年度预算用于重建在大革命中被毁坏的成千上万座房屋,修复海港,修建商船队以及全国急需的政府机构设施、学校和医院,而是擅自决定将大部分预算用于战争。

    法国自处决路易十六以来就一直处于内外交困的战争之中。拿破仑意识到,尽管他对欧洲甚至北非的扩张充满了野心,但人民需要和平,目前他不能进行长期的战争。因此他打算先动手收复在意大利北部的省份,然后,着手和英国签订和平条约,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拿破仑首先要对付的是奥地利国王。 他委任莫罗为莱茵军总司令,命令他进军德意志南部;命令贝尔蒂埃作为新预备军司令,做好参战准备。但军队还是缺乏所有需要的东西,1799年11月拿破仑开始执政时,国库里只剩下了67,000法郎。他一如既往地采取了勒索的办法,他向巴黎、里昂、马赛和波尔多的商人勒索了大量的钱财。这还不够, 他又凭借刺刀向荷兰、瑞士、意大利,甚至葡萄牙商人强征了数百万法郎,光从葡萄牙就征得了八九百万法郎作为他征战意大利的费用。他命令法军驻巴塔维亚的新指挥官奥热罗要求海牙为法国准备在德意志进行的战争提供“经费津贴”。在意大利的马塞纳也是一样。莫罗则依照命令对瑞士进行威胁。

  几个月后, 3月8日,拿破仑又从阿姆斯特丹的市民和官员手里勒索了1,000多万法郎。他仍不满足,不到3个月,他又问他们要更多的钱,同时征用成千上万的丹麦军队参加对奥地利的征战。拿破仑命令奥热罗无情讨还该国政府欠法国的债务——葡萄牙和荷兰都没有欠法国一分钱, 而是相反; 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战争,而是和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拿破仑对瑞士政府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法国人自己也没有逃过拿破仑“借贷”的要求。拿破仑命令财政部长号召巴黎最有实力的12个商人为法国军队提供援助,同样的命令也下达到了里昂和马赛的12个商人那里。当征集的钱仍然不够时,拿破仑开始对个人下手,他甚至逮捕了富有的金融家乌尔拉夫⑥,要他“归还”政府6,200万法郎。与此同时, 拿破仑拒绝归还他从另一个银行家手中“借来”的2,400万法郎,当时这钱是资助拿破仑雾月政变的,如今不仅不还,还将他逐出大厅。

  正是通过了这样的强征和勒索,拿破仑终于凑够了发动两场主要战争的经费:跨越莱茵河和通过大圣伯纳德山口。1800年5月5日,拿破仑从巴黎出发了。出发前, 第一执政将巴黎交给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命令:无论是谁,只要敢于破坏巴黎的平静,就坚决予以打击。

  拿破仑命令莫罗的12万莱茵军在8月中旬前去和奥地利将军克雷的10万人马作战,同时命令贝尔蒂埃(他刚刚被解除陆军部长一职,该职由卡尔诺替任)带领一支新建的6万人的预备军团于5月30日越过了大圣伯纳德山口,事实上他的军队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才将马匹、辎重和大炮运过积雪的山道。马塞纳的人员较少的意大利军已经在热那亚的西北发起了攻击,在那里他遇到了梅拉斯将军的97,000人马的奥地利军。

  战争一开始就险象环生,让拿破仑感到吃惊。首先,莫罗拒绝执行越过莱茵河上4个桥头堡的命令,随后他接受了命令但过于小心谨慎,裹足不前。莫罗对于执行年轻的科西嘉将军的命令很是不满,特别是他非常讨厌拿破仑,这样一来就使战局受到了损害。同时,马塞纳的军队遭到梅拉斯将军出其不意地拦击,也使拿破仑大吃一惊。梅拉斯旨在迫使马塞纳投降,以便大军西指,直捣尼斯,围歼絮歇⑦。马塞纳和絮歇的部队在意大利和其他法军失去了联系,迅速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拿破仑发现梅拉斯的奥军后方(即瑞士)空虚,便命令马塞纳死守热那亚要塞,造成等待拿破仑前来解围的假象,拖住奥军;同时私下通知被围困在要塞内、弹药和给养缺乏的马塞纳准备弃城。马塞纳的确拖住了大量的奥军,使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预备军团得以从后方袭击梅拉斯的军队。马塞纳很快就放弃了热那亚,但是以“率守军全部,不解除武装”为条件退出该城的,絮歇的军队则顶住奥军的强大攻势,坚守尼斯。而缪拉和拿破仑的法军主力则得以于6月2日长驱直入地占领了米兰。拉开了马伦哥战役的序幕。

  在拿破仑的坐镇下,预备军团总司令贝尔蒂埃在意大利摆开阵势,准备和梅拉斯的主力决战。拉纳和维克多在蒙特贝洛击败了奥地利将军奥特,后来拉纳被授衔蒙特贝洛公爵就是为了纪念此战役。拿破仑也离开了米兰,抵达斯特拉德拉,组成司令部,调整战斗力。此时,贝尔蒂埃的85,000人(只有41门炮)里只有30,000人是真正的野战兵力。6月11日预备军团渡过波河。同一天,从埃及回到法国的德塞将军赶到现场。法军向前推进,搜索奥军;拿破仑错误地认为,奥军是在躲避战役,遂下令维克多军团孤守马伦哥村。

  错误的情报使拿破仑相信奥军主力在避开法军,梅拉斯已经放弃决战意图。可是,在1800年6月14日星期日一大早,他们在亚历山德里亚附近遭遇了梅拉斯的31,000人和100门大炮的猛烈袭击。起先拿破仑还认为这只是奥军的侧翼行动。可是3路奥军并驾齐驱,直扑法军,将其逼退到马伦哥。拿破仑不得不派拉纳和缪拉援助马伦哥的维克多。贝尔蒂埃的预备队也投入了战斗。拿破仑命令德塞的军队支援马伦哥。

    下午3点,正当法军接近崩溃的时刻,德塞的生力军赶到,接着克勒曼⑧将军(早在1796年意大利战役中,拿破仑对他的才能就十分赏识)的重骑兵也赶来支援。几小时之后,拿破仑发动了致命的反击。经过12 小时的浴血奋战,法军转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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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法军伤亡7,000人,德塞将军当场中弹身亡;奥军损失14,000人,差不多是在马伦哥平原作战的总数的一半,此外还损失了40 门大炮。在24小时内,梅拉斯不得不派出使节向拿破仑求和;结果签订亚历山德里亚条约,整个北部意大利回到法国手中(历史上的一个有趣的巧合,在马伦哥平原上阵亡的德塞和在开罗被阿拉伯人刺杀的法军留守司令克莱贝尔是在同一天,即1800年6月14日遇难的)。如果说和维也纳还没有能签订和平协定,这可以说是谈判的开端,并使得胜的拿破仑能在6月17日离开意大利,凯旋巴黎。拿破仑一回到法国首都便命令他在内政部的弟弟吕西安安排“6名最好的艺术家”为利沃里战役、莫埃克絮(Moekirsch)战役、塔博山战役、金字塔战役、阿布基尔湾战役和马伦哥战役作画(这些画,他自己大多数都没有看到)。

  1800年12月3日,莫罗将军的莱茵军在霍亨林登战役中大获全胜,最终迫使奥地利国王承认战败并于1801年2月9日和法国缔结了吕内维尔和约。吕内维尔和约的确是法国的一大胜利,它确认了坎波福米奥和约的条件(割让北部意大利、莱茵河左岸和比利时给法国)。奥地利承认法国庇护下的黑尔维谢(瑞士)、巴达维亚(荷兰)、利古里亚(热那亚)等共和国。在莱茵河左岸法兰西的国旗取代了哈布斯堡的旗帜,拿破仑结束了统治欧洲已有数千年的神圣罗马帝国⑨,有效地开始了欧洲的新纪元——仅在一年之后就形成了由法国控制的莱茵同盟国。

  由于取得了这些令世人瞩目的外交上和军事上的成功,加上绝大多数法国人民希望和平,拿破仑决定和法国剩下来的惟一敌对国英国签订和平条约。但是,和英国的条约直到埃及问题解决之后才得以落实。

  1799年8月23日,拿破仑抛弃了他在埃及的东方军回到法国之后,在埃及的法国士兵的士气一落千丈,结果在1800年1月28日,德塞将军不得不在奥阿里什投降了英国分遣舰队司令西德尼·史密斯。史密斯给法军提出了相当宽大的条件,允许法国军队保留武装返回法国,但却遭到英军地中海舰队司令基思勋爵的拒绝——他提出法军必须无条件投降,这次又遭到德塞的回绝——于是狼烟又起。3月21日,克莱贝尔将军以他率领的10,000人和土耳其的75,000人在赫里奥波利斯的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但是,早已对埃及失去兴趣的拿破仑对埃及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先后将4名留守埃及的最好的将军(包括德塞)召回了法国,埃及军只剩下克莱贝尔和梅努指挥。土耳其军乘势大举进攻,1801年3月21日,土耳其军占领阿布基尔。6月14日,克莱贝尔遇刺,13天后,开罗被土耳其军占领。9月2日,梅努将军率领他所指挥的11,000人投降了英国人。拿破仑的埃及惨败到此结束。

  甚至在得知克莱贝尔被刺和梅努投降的消息之前,拿破仑就意识到他的这支自1798年在埃及初次登陆以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增援,而现在将军死的死,回欧洲的回欧洲——东方军的全军覆没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次难忘的远征的结果是什么呢?”布列纳回首往事,“是我们最好的一支军队的毁灭,是失去了我们最骁勇的将军,是我们的海军遭到灭顶之灾,是我们失去了马耳他,是英国人彻底控制了地中海。今天在那里还剩下什么呢?科学院吗?”

  1801年3月21日,法国在阿兰胡埃斯条约上签字,确认了圣埃尔德枫索(San Ildefonso)条约的条款,使西班牙和法国抱得更紧了。1801年9月9日在马德里签订的另外一个条约使法国军队获得了越过西班牙领土前去攻打葡萄牙的特权。1801年3月,那不勒斯国王和西班牙王室一样,也在法国的威胁之下屈服,同意将他们的港口对英国海军关闭,并将一个名为厄尔巴的岛屿割让给法国。当年早些时候,拿破仑得知丹麦海军在1801年4月2日的哥本哈根的战役中覆没,纳尔逊和海德·帕克结束了他们的“武装中立”的立场。马耳他当然也落入了仍在处处高奏凯歌的英国人之手。1801年4月12日,坏消息传到了巴黎,法兰西的同盟沙皇保罗一世去世。拿破仑立即抢占了波罗的海、地中海和加勒比海(勒克莱尔远征圣多明戈遭到失败)。

  当拿破仑在意大利进行马伦哥战役的时候,塔列朗在1801年6月6日签订了法葡条约,该条约是由吕西安·波拿巴草签的,在10月19日进行了修订、批准和交换。该条约不仅将大片南非的葡属新几内亚给了法国,而且大大地抑制了依靠英国支持的葡萄牙海军力量。法国在意大利的胜利为它与英国人的谈判增加了新的筹码,马伦哥战役的胜利和吕内维尔条约的签订使英国失去了奥地利这个同盟国,以英国为首的反法联盟宣告崩溃。1802年2月5日,威廉·皮特辞去了首相职务,由较为顺从法国的阿丁顿接替该职。阿丁顿一直反对前首相仇视法国的战争政策,上任后立即在亚眠开始了和拿破仑政府的谈判,终于在1802年3月25日签订了亚眠和约。

    亚眠和约清楚地表明了英国政府对和平的渴求,虽然英国取得过伟大的军事胜利,尽管该条约不仅使英国丧失了大片领土而且名声也受到损害,英国仍然承受。随着美国、葡萄牙、奥地利先后和法国媾和,加之比利时和荷兰都在巴黎的控制之下,新沙皇也承诺不和英国人来往——英国人也别无选择。

  亚眠和约是1802年3月25日在法国东北部的亚眠由法国、荷兰、西班牙和英国的全权代表签字的。和约规定:英国将马耳他归还给马耳他骑士军团,埃及归还奥斯曼苏丹;英国除了特立尼达和锡兰岛上的荷兰属地之外,必须将法国大革命以来所占领的一切殖民地归还给法国以及附庸国(荷兰、西班牙)。好望角归还荷兰,其港口向全世界开放;英国退出它在地中海和亚德里亚海所占领的所有港口和岛屿;法国则应从罗马和那不勒斯王国撤军。亚眠和约宣布英国和法国握手言和。

  虽然法国和英国之间长期敌对形成的疑云未消,但当劳里斯顿将军将草签的亚眠和约初稿送回伦敦时,狂欢的群众卸下了拉他马车的马匹,将他和他乘坐的马车拖了2英里,一直拖到他的寓所。巴黎同样处于普天同庆的气氛中,布列纳高兴地说:“亚眠和约是法国历史上最值得自豪的事件。”

  1803年5月6日,亚眠和约被交给护民官批准。就在同一天,感激的国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法国议会做出了执政任期再次延长10年的决定。然而,拿破仑对此并不满意,他的目标是要成为终身执政(包括他50万法郎的年薪)。

  “我活着是为我的国家服务的。”在他向参议院提出终身执政的要求,但遭到参议院的否决后,拿破仑这样答复道。他要求将此事提交人民公决,这使得护民院十分为难,他们对此保持沉默。到1802年5月10日,法国议会顺应了拿破仑的愿望,决定将终身执政和是否有权指派继承人的问题提交全民公决。

  全民公决由内政部长吕西安主持。统计结果表明:3,568,885名法兰西公民赞成拿破仑荣任终身执政官,反对者仅8374人。1802年8月2日,拿破仑终于被任命为终身执政,两天后拿破仑颁发了《共和10年宪法》。吕西安、富歇和其他一些拿破仑的密友在这次公决中将数百万张反对票剔除,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作弊事件。对自己的新地位充满信心的拿破仑在11月2日采取了一个大胆的步骤,将对他的家庭秘密了解过多的窥探者富歇革职;同时,他查禁了警察署(到1804年7月, 他又重新恢复警察署并重新启用富歇)。

  1799年至1804年初是多事之秋,拿破仑在此期间建立了非凡的业绩,但也种下了悲剧:他播下了大量的种子,但在这些种子生长成熟之前,他就将它们扼杀了;他此后对欧洲各国的穷兵黩武,使他自己的军队践踏了他如此温情地播下的幼苗,这是他自己的悲剧也是欧洲的悲剧。

  尽管拿破仑声称:“我不是以发动战争为职业的,事实上没有谁比我更加热爱和平。”但拿破仑其实对和平毫无兴趣。所以毫不奇怪的是,不到一年以后,即1803年的5月中旬,欧洲就重启战端。战争的直接原因是英国人拒绝按照亚眠和约从马耳他撤兵;英国人则指责法国人破坏亚眠和约和吕内维尔和约,在欧洲扩张;特别是法国的塞巴斯蒂亚尼将军当年春天在《箴言报》上发表的强烈的反英报告使英国人大为不安——他在君士坦丁堡和北非的访问中竭力说服土耳其将埃及让给法国保护。

  英国和法国各有各的理由,但拿破仑却在寻找发动战争的借口,他要将他在1802年春天就酝酿的战争计划付诸实践。拿破仑决定向曾经藐视过他的英国开战,征服英国是他的目标,显然他忘记了他的“正义的首要原则”——“确保公众的福利”。他告诉布列纳:“我的确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征服了开罗、米兰和巴黎……如果我明天死去,200年以后,世界历史上就只有我半页的地位。”显然这是过于低估了自己,谁也不会忘记征服者威廉1066年的壮举。拿破仑深信不疑的是:只有不断地征战和胜利才能保持住他在法国的地位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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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狼烟再起

我们有600年的屈辱要报复。

——致 奥热罗将军(1803)

    1803年春天,拿破仑已将埃及远征的教训置之脑后,盘算并积极着手准备一场更加危险、更富有空想和假定色彩、而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冒险战争——入侵英国。

  现在,拿破仑将法国全国的力量和包括荷兰、比利时、意大利以及不久之后的西班牙等国在内的欧洲势力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圆他多年来以梦想为基础的固定观念——征服英伦三岛。拿破仑横征暴敛数亿法郎、掏空法国国库、强征民夫民徭的骇世之举使日不落帝国也大为震惊。1803年,正当法国人民准备安享自法国大革命以来难得的稳定政治和太平盛世之际,拿破仑打破了人民的美梦,也打破了欧洲的和平,并导致法国国库空虚到了几乎破产的边缘。

  早在1798年,拿破仑就萌生了攻打英伦三岛的念头;但在审时度势之后, 他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有雄厚的实力,不掌握制海权,这种大规模的渡海作战是很难成功的,但在拿破仑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在拿破仑的眼里没有做不到的事,正如他说的那样:“在法国只有做到不可能的事才是值得赞美的。”现在,法国有了稳定而富饶的欧洲作为后盾,只要决策正确,攻打英国是可以成功的。英法之间区区25英里的海峡算什么。诺曼人①不是用最原始的航船在7个世纪以前就创下了这样的奇迹吗?再说,他自己也进行过横渡地中海的远征呀!显然,在他看来,反对这场战争的人是受到他们的情绪和政治见解的左右,或者是缺乏远见而不是缺乏知识。

  然而,这场战争将远比拿破仑所经历过的陆上战争要复杂得多。1796~1797年,他率领着共和国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征服伦巴第平原时就体验过千辛万苦,埃及远征又为渡海作战积累了经验——尽管犯下了许多错误,但埃及远征证明法国人可以在敌手如林的海域远航数千英里。当然,那次的人数相对较少,只有38,000人,而且拿破仑每次出征总能遇到好运气。

  1798年1月和2月, 拿破仑将军对海峡的考察揭示了后勤上的弱点,特别是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将遇到的问题。英国和法国在海峡上距离最近的地方是加来和多佛,但在加来却没有合适的港口,最近的港口也在南面的勒阿弗尔,但拿破仑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要考虑由泰晤士河直取伦敦的话,离泰晤士河口最近的渡海点应该是布伦,但那里没有现成的海港,而且沿岸20 多英里都没有。此外,无论海峡的距离如何都要考虑来回,因为法军还要安全地回到法国才行。

  1797年和1798年,督政府曾匆忙命令组建过一支由1,130艘战船组成的海岸舰队,目的是保卫海峡港口的安全,但是到了1801年春天,仅剩下167艘还在服役。在拿破仑执政后的第二年春天, 他仍然将这支舰队视为保护法国海岸、免受英国人炮舰入侵的盾牌。1801年3月10日,拿破仑下了一道密令,命令制造450艘小型战舰作为海岸防御之用。

  拿破仑的第一任海军部长皮埃尔·富法特并非水手出身,而是海军工程师和建筑师出身,他负责新战舰的修造。虽然他在任期间也做出了一些贡献,但却不受水手出身的海军将士喜欢——不仅因为他没有在海上服役过,而且因为他设计了一种用于内河航运的平底船来充当近海战船;他的想法像个内河航运的船夫,而不像漂洋过海的水手。1803年春天,拿破仑开始寻找真正具有远洋航海经验的有才能的水手,他找到的人是德尼·德克里斯。

  德克里斯1761年出生于上马恩的维兰城堡一个贵族世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17岁入海军服役,在德格拉塞上将的舰队服役;1786年提升为中尉,开始在三桅快舰和驱逐舰上服役。但在1792年到1795年横扫法国的反贵族风暴中,由于雅各宾党人对贵族血统的偏见,大多数贵族出身的军官遭到了逮捕、驱逐和处决,尽管这类军官大多数都是忠心耿耿保卫祖国的军人——结果全法国只剩下了42名职业舰长。

  德克里斯虽然忠贞为国,仍然在1794年遭到逮捕,次年秋天随着雅各宾派的垮台,重新被起用,服役于维尔纳夫海军少将的舰队,先在地中海后来到了布雷斯特。1798年提升为海军少将之后, 他被派往布吕埃斯海军中将的舰队为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军护航。他是阿布基尔海湾法国海军大惨祸中的少数幸存者之一,他和维尔纳夫一起逃亡到马耳他,在那里指挥“纪尧姆”号与英国舰队周旋。虽然他力图冲破英国舰队的封锁,但遭到了3艘英国军舰的包围;在激烈的海战中德克里斯多处受伤,一直坚持到他的人死伤过半,军舰上的桅杆全部炸掉为止。他被英国人关押了数月,1800年被释放,同年3月德克里斯被任命为洛里昂的海军地方官,并荣获第一执政拿破仑授予的荣誉宝剑。这是海军难得的殊荣。

    德克里斯正是拿破仑要找寻的人。的确,如果法国海军中多有几个像德克里斯这样的军官,就不会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了。他是个精通航海、熟悉各种军舰、勇猛的将领;此外他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1801年10月,43岁的德克里斯应召进入杜伊勒里宫,被任命为海军和殖民地部长。该职务他一直担任了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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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硬而不善社交的德克里斯对拿破仑俯首帖耳,他可以接受拿破仑的任何命令而从来不表示任何异议。他有忠于拿破仑的美名和钢铁般坚定的意志,这正是拿破仑所喜欢的。同时, 他是个不知疲倦的工作者。德克里斯是少数几个屡屡没能达到目标而又没有遭到拿破仑报复的军官之一。

  这位海军少将在未来的失败是有原因的。他周围多半是唯唯诺诺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内行。他的气量狭窄、嫉妒心强;而且他希望别人完全服从,如果有所不从便要倒霉。如此一来,许多有真才实学但和他性格不合的良将便遭到排挤。不幸的是,这些人还多半是很有前途的高级将领。

  另一方面,如果德克里斯感到自己欠别人什么,这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受到保护,无论他是庸才还是闯下了多大的祸事都无妨。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维尔纳夫,年轻的德克里斯曾在他的手下服役多年,包括1798年的阿布基尔湾战役,维尔纳夫是个临阵逃脱的将领;可是海军部长德克里斯后来对这个不称职的将领却照顾有加,结果导致了法国海军的更大灾难。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多亏了德克里斯的海军才能和组织管理能力,法国海军的舰队、港口和机构都能井井有条;而且,德克里斯主持执行了大规模的造船计划,包括12艘炮舰和16艘驱逐舰。这使英国人也感到恐惧。

  照说,像德克里斯这样一个在性格上有缺陷的将领应该充当副手,在他的上面应该有一个更加成熟老练的人当部长才行,可是拿破仑对此视而不见。

  也许法国海军此时的最大弱点是它的行政体制和缺乏适当的授权渠道。英国虽说没有设海军部长一职,却有海军大臣,他在唐宁街的会议上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要对皇家海军的一切行动负责。他在政治上自然是由英国首相领导,但海军事务却完全由海军大臣领导的军事委员会决定,只有军事委员会才有权对各舰队发布命令。但在法国,海军部长具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包括决定重大行动、委任、提升或辞退海军军官等都全由海军部长一个人说了算;而海军部长的许多决定又被证实是灾难性的,更糟的是,拿破仑还不时地要干预海军事务,常常不通过德克里斯而直接给舰长、舰队司令甚至海军将领下达命令——这样的多重领导使问题更加复杂化了。

  “如果,如同我现在在这里说话那样,你们被告知英国人在我们的海岸大举登陆,你们中间有谁会无动于衷呢?”皮埃尔·安托尼·达鲁,拿破仑的发言人1803年5月23日在护民院的讲话中说,“那么,想像一下,当英国人得知法国人入侵英国的消息时他们又该多么惊慌……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征服欧洲的英国势力范围,一旦我们登上他们的岛国,我们将永远彻底粉碎英国的势力。”拿破仑在5月17日已经向法国和世界正式宣布他将入侵英国,亚眠和约已经废止。

  在48小时之内,位于布里塔尼海岸的英国舰队被告知:法国和英国再次恢复敌对关系,凡法国军舰和商船,一经发现立即摧毁。

  命令是由英国的海军上将,英国在海峡上最大的一支舰队的司令威廉·康沃利斯发布的。经过一年的休战,英法两国之间狼烟再起。

  为了赶在欧洲大陆封建国家联合向法国进攻之前战胜英国,拿破仑开始了上台后最紧张、规模最大的对英战争准备。他在法国西部海岸布伦港建立了庞大的军营,几万工人集中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建造新军舰、运输船、驳船以及横渡英吉利海峡所需要的一切。这里还集中着准备在英国登陆的几万大军。拿破仑不顾海军中将布律克斯和德克里斯的反对,主张用富法特设计的平底船渡海直接驶入泰晤士河。这遭到所有专家的反对,因为一旦遇到强大的英国炮舰,这些平底船即使配有大炮仍然不堪一击。

  目中无人的拿破仑并不愿意听取专家的意见。当年他们也说不可能将大炮运过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但他却成功了。别人对他说要将整个远征军送到地中海彼岸的埃及是天方夜谭,但他又成功了。他征求了那个爱献媚的水手冈托姆的意见,冈托姆的答复是:用平底船渡海是很危险的,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正是拿破仑所需要的答复。他决定在冬季考察海峡,研究海上在冬季仍然捕鱼的渔船,看它们是如何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的。富法特和冈托姆都建议在冬季利用漫长的冬夜掩护、在风暴之后的平静时刻对英国发起进攻。但是,尽管冬夜的确漫长,但却有着可怕的风暴,连渔船也不敢出海,更不用说平底船了。拿破仑冒着寒冷的冬雨,站在布伦的峭壁上,手持望远镜,感到有些茫然了。尽管天气恶劣,英国人的军舰仍然在海上巡逻,毫不松懈。事实证明用2,000多艘平底船同时乘一次潮水渡海作战,即使在天气好的情况下也是行不通的。何况拿破仑坚持这些平底船应装配大炮,以减少护送的军舰的数量,并掩护法军登陆。但即使不装配大炮,这些船一遇风浪也有倾覆的危险。加上大炮数量不足,海岸和海港的守卫需要大炮,哪里有富余的大炮用来武装几千艘平底船呢?拿破仑忽略了这个问题。更难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指挥官来指挥这支庞大的船队;再说,这样一支如同羊群一般的船队需要庞大的舰队保护。

    拿破仑经过反复思考还是选择了富法特的“不可能”的计划, 因为,如果说拿破仑有什么爱好的话,那就是接受别人都不敢接受的挑战——执行这个计划需要港口、船坞、人力、材料、住所和大量的钱。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6
虽然后来拿破仑放弃了进攻英国的计划,只是将它作为蒙骗奥地利人、俄国人和英国人的佯攻和假象;但实际上这是件严肃的事,因为这一严重失算的入侵英国的大规模备战活动,已经给法国人民和法国的同盟国带来了惨重损失。

  拿破仑挑选了44岁的海军中将布律克斯作为国家舰队的司令官是十分明智的举措,虽然布律克斯有迷恋炼金术和偶尔写一点轻歌剧剧本的古怪嗜好。

  布律克斯比拿破仑大10岁,出生于法国殖民地圣多明各的世代军官家庭,他最爱的是大海。他在法国受过良好的教育,16岁时便参加了法国海军。他在大西洋、加勒比海服役,参加过攻占多巴哥的战役。1793年被晋升为舰长,由于出身贵族于当年被捕入狱,1794年回到海军服役,组织过1796年的爱尔兰远征,1797年晋升海军少将。1789到1799年间任海军部长,在任期间他全力以赴地集中财力建造了16艘炮舰和18艘驱逐舰,主要目的是重建法国海军以保卫法国海岸和法国的利益。1799年他晋升为海军中将。

  这位旧学校培养出来的文雅绅士,不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当德克里斯在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时问他送什么“捐赠”以及他认为这个伟人应该穿什么衣服时,布律克斯大声斥责道:“让他什么也别穿,这样你吻他屁股时不是更加方便了吗!”德克里斯从此再也不敢问这类问题了。尽管这位海军中将性格有些独立不羁,拿破仑还是任命他为国家舰队司令,除了拿破仑喜欢他的其他原因外,很重要的是布律克斯曾经支持过拿破仑的雾月政变——拿破仑很少忘记他的政治和军事义务。

  1803年7月30日,第一执政拿破仑正式宣布开始建造入侵英国的“国家舰队”,但直到两个月后,他才命令布律克斯和富法特制定详细的入侵计划,包括需要的船只数量。事实上,拿破仑在没有计划和蓝图的情况下已经订造了成百上千艘船只,他计划运送11万多人(不包括海军的人员)和7,000匹战马,这些数字在今后可能进一步增加。为了运送这些队伍和马匹,需要建造平底炮舰和驳船等4种不同类型的船只;但现在所有的船都是平底的、无龙骨的,最大的三桅平底炮舰总长110英尺,可以输送120名士兵和一些马匹。单层甲板上装着12门24磅的大炮。较小的驳船理论上只能载70多人和几门榴弹炮。多数这类船都不适合海上航行,但是拿破仑没有对各种类型的船做任何实验就急不可耐地开始大动干戈,这个错误使他和海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有这些船即使在抛锚的情况下,都是很容易沉没的;而且由于没有龙骨,也不容易把握航向。惟一的优点是建造这种船比建造传统的在海上航行的船只要省钱省时。此外,这种船的优越性是可以在很浅的水中登陆,从理论上讲适合于在英国肯特海岸和泰晤士河泥泞的河岸登陆。

  在宣布官方的计划和确定所需要的船只数量之前,拿破仑就急着订制了1,050艘第一批平底船,并要求其中310艘在7个月内、也就是在12月23日前交付使用。同时他还订购了大批木材、焦油、大麻和帆布,搜罗了大量的熟练的造船工人,兴建了大量船坞。在船坞还没有收到订货时,也就是5天之后,他又通知海军部长这310艘船要在4个月内交付使用。他还命令现在变得恼怒的富法特“争取在9月底之前建造出一倍于这个数量的船只来”。拿破仑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记住,每一小时都是极其宝贵的。”他提醒富法特。第一执政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又说:“钱不成问题。”

  为了建造这些船只,拿破仑命令在法国各地凡是有河流可以将船只下水的地方都兴建船坞。新征服的国家和领地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于是在德意志的美因茨、莱茵河流域和比利时全境都开始了造船之风。

  到哪里去找造船工人呢?“征募他们!”拿破仑命令德克里斯,“在比利时境内和莱茵河沿岸进行征募。”同时在法国也进行征募。结果,在理论上是独立的小国荷兰最后却承担了为法国船队造船的大部分重任。

  1803年6月25日,被法军占领了近10年的荷兰政府在法国政府的胁迫下,不得不签署了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条款由拿破仑亲自口授,强迫荷兰成为法国的全天候的军事伙伴。荷兰的海港长期以来就是欧洲和英国通商的良港,荷兰本身就是有名的商贸国,有着庞大的商船队。通过控制荷兰,拿破仑可以给英国海上和欧洲贸易以致命的打击。荷兰一直是拿破仑可以“借钱”的欧洲财经中心;而且,荷兰的西北部和德意志接壤,法国军队从那里可以发动入侵战争。在法国军事占领下,没有法国的许可,荷兰是动弹不得的,荷兰成了事实上的被监禁国。

    根据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的规定,荷兰人不得不被迫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首先,他们要为法国提供5艘炮舰和5艘驱逐舰以及足够的运输船来运送25,000法国部队和2,500匹战马渡海。另一方面,他们被迫提供350条船运送另外36,000人、他们的装备和大炮以及他们的1,500匹战马。他们总共承担了运送61,000法国军队及其装备到英国海岸的任务。不仅如此,拿破仑不顾公约的规定,坚持所有这些费用全部由荷兰人自己承担。对于人口少于200万的荷兰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这个负担加上和英国终止贸易使荷兰的海上贸易(荷兰的生命线)面临破产的境地。

  拿破仑对此仍不满意。法国政府接着又要求荷兰人将他们的海军全部交给法国人指挥——这又是完全违背公约的。这样一来,荷兰海岸实际上除了一艘法国老军舰之外,完全没有海军保护。法国还是不满足,拿破仑接着又提出了要求,这一次是违背欧洲曾经签署过的所有公约了, 就是将荷兰海军军官全部交给法国。法国征战英国的船队的一半要由荷兰提供,此后拿破仑又要求荷兰派出部队和提供大量的黄金。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6
荷兰的外交发言人对法国的横蛮要求提出了抗议,指出法国的要求使荷兰处于极其困难的境地,而且剥夺了荷兰仅剩的280名海军军官;再说,荷兰不像法国那么好战,到哪里去搞几百门大炮给法国呢?拿破仑不顾荷兰的抗议,坚持他的要求。在法国的威逼下,荷兰外交事务发言人只有答应:

    为了执行阁下的命令,我们只有不顾困难和麻烦了……但是,我的政府希望第一执政真正感激我们长期承受巨大的牺牲所做出的努力……我乐意再次向他禀告我不幸的祖国的财经状况实在令人寒心。

    外交部长塔列朗根据拿破仑的命令,警告荷兰如果不服可能招致的“不幸后果”。结果,到了1803年底,整个荷兰海港的海军都不见了,只有3艘小的海岸船,最大的也只有60 名水手。德克里斯亲自前往荷兰港口考察后,报告拿破仑:荷兰海岸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这里什么也不剩。

  拿破仑仍然无动于衷。塔列朗抱怨最近交付使用的船只“状况极差……又没有水手或大炮”,使他“非常失望”,“你们不会知道第一执政对此是多么的烦恼”。

  在对荷兰人民采取高压手段的同时,拿破仑继续在法国进行准备,首先他给了海军部长德克里斯也许是法国历史上数值最大的海军预算,即1.3亿法郎(国家总预算仅为5.89亿),占法国财政年度收入的1/4。接着,他从各个银行借支2,000万法郎。当这样似乎还是无法满足他的备战要求时,拿破仑便采取了“爱国捐助”的老办法。

  拿破仑通知了在意大利的欧仁·博阿尔内,他希望意大利人能够“捐助”建造船队的钱,结果便得到意大利捐赠的12艘炮舰。塔列朗接着向荷兰外交官发出威胁信称:第一执政希望荷兰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很快就得到了荷兰的答复,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钱为法国提供30艘炮舰。接下来就是“爱国捐赠”, 对第一执政充满感激之情的法国各阶层人民都争相慷慨解囊。截至10月,便收到了约2,400万法郎的捐赠。同时,法国将路易斯安那以8,000万法郎的价格出卖给美国(扣掉美国早先的赔款,实际上是5,400万)。第一执政拿破仑认为这笔钱已经足够了,便下令停止捐款。拿破仑虽然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海军承包商却发现向政府索取付款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结果导致了船只交付的拖延。

  例如,在1803年的秋季,拿破仑估计可能交付2,000多艘船,可是实际上只完成了1,000多艘(其中170多艘还是由渔船改装的,还有几十艘是荷兰提供的)。这与拿破仑的估计有50%的出入。

  这是怎么回事呢?惊异的拿破仑询问德克里斯和新上任的检查总长富法特。海军部长的答复是船坞的业主不诚实,他们接受了付款却不开工造船。一直和海峡海岸的造船厂主有着密切联系的富法特坚绝不同意德克里斯的看法。他坚持认为造船厂主压根就没有收到过一分钱的付款,德克里斯的海军部应该对此负责。

  得到两个相互矛盾的报告后,拿破仑派遣他最信任的蒙日前去对此事进行调查。最后发现富法特的报告是有根据的。拿破仑宣布所有未能在1月份前完成订货的承包商必须在3月前完成。尽管延期的时间有限,也多少表示了政府有过失。的确,由于拿破仑不能及时支付承包商和银行应付的钱款,致使在此后10年内国家改革和军事战役遇到不少挫折。有时,第一执政拒绝按照合同如数支付款项。有时,政府和军方官僚的无能和腐败使大量国库支付的钱款流失。情况的确很糟,到了1804年5月,皮特接任英国首相时,法国订购的2,000多艘船只中只交付了1,200多艘,而且其中只有149艘是配备完善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备受法国奴役的小国荷兰却及时交付了370多艘武装的战船,并配备了完善的荷兰水手和军官,小小的荷兰为法国船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1803年5月重启战端之后,法国显然没有能力对英国发动渡海远征。不仅由于大量的船只还在订购之中,而且发动进攻的基地也没有能够建立。

  眼看亚眠和约即将成为一纸空文,拿破仑命令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做好应付不测的准备。早在1803年4月18日,将军就计划了5个宿营地(一个在荷兰,一个在德意志,还有3个在法国)。然而其后半年,营地的计划改变了不下5次,拿破仑最后定下了第6次改变的计划:在布伦建立庞大的营地。到1804年3月,在贝尔蒂埃的努力下,布伦和其他两个营地总共已有7万多部队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

  伟大的远征越来越占据了拿破仑的心,他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来研究远征出发港口、护送舰队以及横渡20多英里的海峡的各种问题。尽管十分棘手,他却感到无穷乐趣。

  拿破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在寒风呼号的海峡边上,除了渔村之外没有什么可供居住的房屋。以圣奥梅尔的营地为例,一次从全国各地来了13,000人的部队,急需过夜的地方;后来,在那里修建了兵舍和茅屋,为16万多人提供了半永久性的营房。建造营地的一切活动拿破仑都交给贝尔蒂埃管理,包括采购、运输、储存和分配堆积如山的食品、衣服、武器、弹药以及成千上万匹战马(需要在马厩中喂养)。这里是在荒无人烟的海边,没有任何现成的设施可以利用,运送军需的四轮马车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

  海军也有同样的问题,港口的设施尚未完工,成千上万的水手就和他们以后要负责运输的所有部队在那里扎营了。需要的经费令人吃惊,加上拿破仑不断干预,常常在这些营地间巡视、查看账簿、催促进度;由于陆军部长贝尔蒂埃的才干,才建立了效率和秩序。

  1803年贝尔蒂埃全面负责远征军的组织工作时,他已经55岁了。1796年和年轻的拿破仑见面之后,他作为拿破仑总参谋长为其远征埃及效劳过。他还会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度过他剩余的军旅生涯,正是在这个职务上,他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贝尔蒂埃总的看起来是个平凡的人,是他的大部分同事军官(包括拿破仑)常常取笑的对象;身材消瘦、紧张、神经质、常常咬手指的贝尔蒂埃其实是个出色的数学家和第一流的组织者和管理者。贝尔蒂埃的杰出才能使拿破仑从胜利走向胜利。如果没有贝尔蒂埃,拿破仑也可以赢得一些战争;但有贝尔蒂埃在拿破仑身边,他赢得战争的机会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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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蒂埃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要负责为即将展开的战役协调部队的调动;他要在部队调动前先做好军需、武器弹药的调配工作,等拿破仑想到这些问题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他要负责所有应拿破仑召唤和调遣的官兵在战役前到达指定地点。贝尔蒂埃将这些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尽管拿破仑常常拿贝尔蒂埃开玩笑,但他对贝尔蒂埃的依赖胜过法国军队中的其他任何人(贝尔蒂埃惟一没有参加的战役是滑铁卢战役)。贝尔蒂埃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他是个孤僻的人,他的生活中惟一的情人是阿尔卑斯共和国首领的妻子朱塞帕·威斯康提,他和她公开在巴黎同居。他和拿破仑的关系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虽然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关系不如和蒙日那样亲密无间,但却是一种密切的同事关系,他们每天都要见面商讨军事问题。由于远征英国的事情有贝尔蒂埃为他操劳,拿破仑可以放心地关注其他的国家大事。

  海军少将德克里斯面临两个在入侵英国之前必须解决的问题:海港和海军。其中最困难而拿破仑又最少关心的问题是成千上万艘船只赖以出发的海港问题。海峡沿岸没有现成的军港,拿破仑被“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这一挑战所吸引,反倒忽略了这种现实的问题。由于没有适当的出发港,法国海军的人士普遍认为从海上发动进攻是不可能的。

  可以容纳大量船只的军港从一开始就是制约拿破仑计划和成功的重要因素。由于这项工程耗资巨大、需要漫长的工期,因此一拖再拖,并造成了财政危机。但是,由于整个欧洲都在注视着这项冒险计划,拿破仑骑虎难下。如同在埃及远征时那样,拿破仑被自己的天才和想像束缚了,而没有能够正视人的极限这一事实。

  决定从哪个港口出发是至关紧要的事情。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那样,拿破仑原想以远在南部的布雷斯特作为船队的出发基地,但是由于平底船的缺陷,这样长的横渡距离显然是行不通的。勒阿弗尔和迪埃普距离较近,而且有现成的港口设施,但都不够大。最后,拿破仑选中了大多数海军军官都不会赞同的、完全没有现成港口设施而且自然条件也不甚理想的布伦。一项工程报告中披露:“这是海峡地带最糟糕的一个港口。”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普通士兵才会做得出。

    1803年5月,3,000多工人在布伦港开始打桩和开挖工作,拿破仑坚持必须在10月份完工。“绝不会缺钱的!”拿破仑对负责这项工程的塞加奇说,并承诺了工程所需要的200多万法郎。他指出: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港口,目的就是供船队出发之用,他对这个海港的未来毫无兴趣。

  虽然劳动力的价格十分低廉,包括附近的驻军参与,但布伦港的建设费用很快上升到每月39万法郎。而且,这项工程不但不能在当年10月完成,而且到次年10月也成问题。总的费用可能比预算的要增加一倍,仅炮台一项就增加了300万法郎。需要建造大量的码头和平底船的停泊场,而且为了使港口保持足够的水位也需要耗费巨资。

  拿破仑亲自视察了整个海峡的西北沿岸。“我发现了一个建造新海港的重要位置。”他热情洋溢地宣布。他新发现的地方是维桑附近海边的大片“沼泽地”,这次他遭到了塞加奇据理力争的反对。

  在安布勒特这个小得多的港口建造项目里,使用了600名劳工,每月耗资18万法郎,原计划1803年秋完工;可是,后来劳工人数增加到3,300多名,日夜赶工,到1804年1月仍然没有完工。其他一些工地也发生同样的情况。

  拿破仑是否完全疯狂了?尽管他有着深厚的数学功底,显然他没有把住有关工程可行性、合理工期和预算之类等现实问题的脉络。拿破仑只是将他的白日梦变成了一场噩梦,不仅是他手下承受巨大压力的工程师们的噩梦,而且是法国人民的噩梦。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海军大臣基思的舰队开始炮击布伦和沿海其他工地。有些炮击是从离开海岸不到一英里的海上发起的,工地上手无寸铁的工人被大量杀伤,四散逃命。

  英国伦敦的海军部门在1803年以前就发现了法国海岸的动向。他们认定法国是在海峡准备对英作战。海军大臣基思认为布伦是法国的征战基地。1803年秋,普茨茅斯的报纸警告读者:“有消息表明法国正在准备从海岸向英国发起突然袭击。”流亡英国的法国将军迪莫里兹在给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私人备忘录中说:如果法国发起远征,肯定是突袭性的,“战争的命运将在8天内决定”。

  受到战争威胁的英国开始紧急武装历来比较弱的本土军队,采取了一系列的防御性措施,沿海的肯特和埃塞克斯加强了防御,数千英里的海岸大量囤积着木材、干草和焦油,准备在敌人登陆时点燃。此外,在沿海修建了74座圆形小石堡。英国人还在沿海设置了3道防线。军队迅速调集到了沿海地带,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投入战斗。同时,即将爆发战争的传言使海岸居民纷纷携细软逃往内地。

  1804年5月18日,当威廉·皮特再次吻过英王乔治三世的手、回到唐宁街任英国首相时,英国的防御活动达到了高潮。就在这同一天,海军大臣纳尔逊率领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开往土伦。英国成千上万的男人踊跃参加“志愿军团”,因枪支弹药所限,实际接收的只有275,000人。另有民兵99,411人,英国正规军116,000人,爱尔兰正规军55,000人。军队集结在伦敦和沿海军营里,其余则分布在全国的16个军区。每个人,包括王室成员均踊跃参军。“我亲爱的儿子,”英王乔治三世给王子威尔斯的信中写道,“倘若不能安抚的敌人果真登陆成功,你将有机会在你率领的军团中显示你的热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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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英国海军也加强了战备。皇家海军的舰只数量在1803年到1805年期间由原有的469艘增加到551艘。海军的战时预算也由1804年的1,000多万英镑增加到1805年的1,800多万英镑。英国海军对沿海的防御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以对付法国海军的入侵。尽管法国正在大兴土木,建造船只,但仍然无法和强大的英国海军力量抗衡。

  不仅英国官方积极备战,而且英国公众也热情支持政府的爱国举措。和法国严格的新闻和剧本的审查制度不同,在英国人民有表达言论的自由,没有英国政府政治干预的色彩。伦敦设计精巧雅致的剧院每晚观众如潮,如海马克特的皇家剧院、斯特朗的桑斯索斯剧院以及在威斯敏斯特桥附近的皇家圆型剧院等地上演的都是以赞扬保卫自己家园的海上英雄儿女为主题的戏剧,如《加来港的投降》、《军舰起航》、《女骑兵》,并配以抗击敌人的爱国歌曲如《保家卫国的志愿兵》、《平底船》、《目中无人的皇帝》、《阿尔比恩(指英格兰)将赢得海上的胜利》。

  满街的告示也来逗趣,其中有一张悬赏捉拿拿破仑:

    兹悬赏捉拿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和骚扰者、惯犯拿破仑·波拿巴,绰号“雅法·波拿巴”、“鸦片·波拿巴”……该犯犯有强奸、凶杀等暴行,知其下落者立即将其擒拿归案并与其他残忍凶手一起关进我们的野兽监狱,不得有误。此布。

    大敌当前,整个英国同仇敌忾;一首《入侵者》唱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这首歌提醒大家:“为了荣誉,真正的英国人加紧武装起来,敌人入侵的警钟已经敲响!”

  随着1803年5月英国和法国之间恢复敌对关系,英国海军大臣文森特派遣炮舰到英吉利海峡封锁法国海岸,并炮击新港口建设工地和海岸炮台。即使像基思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被送到旗舰上的报告所震惊,报告显示法国人夜以继日地在建造海军港口,估计在布伦又增加了2,400名工人。关于其他工地赶工的报告纷至沓来。基思不得不承认:“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戒备森严的海岸……我已经命令我的舰队尽快各就各位。”

  在此后两年时间里,英国舰队对土伦一带海岸进行了轮番的攻击。1803年6月29日,拿破仑亲眼目睹了一次英国军舰的猛烈炮击。 他对于敌人如此猖狂而不受惩罚感到震怒而无奈,因为法国海岸的炮台多半尚未竣工,而且即使竣工的炮台,其臼炮的射程有限,对于海上的英国军舰也是鞭长莫及。

  布伦处于挨打的地位使开始持乐观态度的富法特也灰心丧气了。“这些港口和城市如何躲过敌人的炮轰?”他质问拿破仑,“一边作战一边动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于是拿破仑命令在布伦建筑一系列要塞,并对原有的进行改造。几周之后,十几个经过加固的要塞便屹立在布伦海岸了;同样的炮台和要塞在沿岸两英里的地带建立,形成了一道基思和其他英国海军将领从来没有见过的攻不破的火力墙——但这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150名泥瓦匠和成千上万不熟练的工人被派往布伦修筑炮台。工程浩大,进度缓慢。“在这里的主要感觉是惧怕,”德克里斯在视察一个工地后报告拿破仑。“惧怕英国的炮轰……工作受到干扰。”布伦炮台的军官这样对巴黎报告道,“更有甚者,法国射程短的臼炮使英国军舰得以逼近要塞,他们的火炮不仅能达到射程而且绰绰有余, 我们的炮台却无还手之力。”恼怒的拿破仑回答道:“要塞的工作务必继续进行下去,不计任何代价,必须进行。在码头和炮台上点起通宵的火炬,让我们的海军人员每晚都出来干活……”他自己在土伦就曾经这样干过,他们为什么不行呢?

  结果就像早潮一般不可避免。拿破仑亲自四处巡游、检查、口授命令、纠正错误、解决问题;有时乘坐他那辆黄绿色的旅行马车,座位上堆满了工程师的图纸、计划、地图和炮兵军官的报告,有时他骑马出巡。他是冷酷无情的,他到处走动,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他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法国军官对于他闪电般的巡查怕得要死,不下于他们对英国海军大炮的惧怕。

  布伦炮台自然逃不过拿破仑的仔细检查,第一执政到达那里之后的第一反应很难说是高兴的。“在收到英国国王的信件(两国关系再度破裂的信)之后4个月,我发现这个海岸仍然毫无防御能力,真让我奇怪。”他在布伦给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发了一份急件,“工程军官的报告称这里的炮台可以投入使用并不完全正确。我在这个炮台上待了4个小时,就没有听到一次发射!”此时,陆军部长仍然负有修筑和管理新炮台的全责,神经质的贝尔蒂埃将过错一古脑地推到了海军头上,而拿破仑则怒斥道:“这不是海军工程师的过错,是陆军工程师和陆军部长的过错。”

  可是,就是拿破仑也不可能整日在海岸巡视。他还要治理国家和他的欧洲卫星国,要批阅每天送进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文件。贝尔蒂埃和德克里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他们每天要收到四五封信,责令他们向第一执政如实报告炮台的修筑进度。

  拿破仑一旦发现法国海岸的问题,便以他一贯的作风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他命令贝尔蒂埃从内地调遣6万正规军到海岸设防。当第一批崭新的炮舰下水后,他派骑兵和炮队护送这些炮舰到海岸;为此,专门修筑了通向海岸的道路。整个海岸都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尽管如此,英国人偶尔还是会乘隙偷袭法国的海岸炮台或截获几艘新下水的炮舰甚至军舰。拿破仑会对失职的军官严加惩罚。他会在举着火炬的年轻副官的带领下,于深更半夜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狂风之中;而当海峡风和日丽的时候,拿破仑却不见了踪影。

  拿破仑的苦心得到了报偿,几个月后,威力强大的火炮已经就位,炮口对准了现在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英国军舰。拿破仑的目的慢慢地达到了,但是法国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拿破仑在积极准备入侵英国的同时,似乎还嫌麻烦不够,又介入了一些个人和政治上的改变。1802年5月,拿破仑宣布打算在法国殖民地恢复早在多年前就被法国革命政府废除了的奴隶制。同月,拿破仑被定为终身执政,约瑟夫、吕西安和莱蒂齐亚都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1804年5月,当拿破仑黄袍加身、晋升皇帝尊号时,他们的反对更加激烈。虽然拿破仑目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准备对英作战上面,他还是顽固地否定了他的整个家族对他称帝的强烈反对,决定要建立拿破仑国际朝廷以与欧洲群雄一争高下。此外,他要求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主持他准备在1804年年底举行的加冕典礼。无论战争与否,拿破仑的长期计划是主宰整个欧洲大陆,这不但要改变他的生活,而且要改变欧洲今后几个世纪的版图和历史。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6.3.2010 23:27
自己顶一下!
作者: 風雲    时间: 16.3.2010 23:48
太壮观了!
作者: 零下68度    时间: 17.3.2010 20:03
第二十一章:加冕典礼

我的使命是主宰世界的命运。

    1804年12月1日傍晚6点,巴黎练兵场、荣誉军人院、市政大厦礼炮轰鸣一直持续到深夜。尽管对庆典的费用大大地压缩了,礼炮仍然震耳欲聋。人们的谈话声和室内乐的演奏被完全淹没,历尽沧桑的古老的中世纪建筑根基在礼炮声中震颤;5月18日,拿破仑一手促成参议院在圣克鲁宫正式宣布法兰西帝国的成立,11月6日,全民投票以压倒多数通过。拿破仑合法地登上了法兰西皇帝的宝座。

    投票结果:3,572,329 票赞成成立法兰西帝国,仅2,569票反对,这意味着全法兰西6,000多个城镇乡村中少于一半的地方每处只有一张反对票,而57%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反对拿破仑称帝。总计约99.993%的法国人民赞成皇帝,这种统计数字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拿破仑控制着国家的军队、警察、新闻、出版和剧院,不存在对选举的程序和结果进行澄清和质询的独立的手段。因此,皇帝的加冕典礼得以顺利进行——拿破仑笑了,因为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志在发展着。

  在不祥的灰暗天空下,十分的寒冷和潮湿,法国的首都巴黎面临着更多的风霜雨雪。原来计划在荣誉军人院举行的加冕典礼,由于拿破仑邀请了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主持加冕,而改在了巴黎圣母院。

  宫廷仕女和帝国新贵的夫人们通宵赶制着新衣,进行发式的设计和梳妆打扮,据洛尔·朱诺说,有些贵妇的发髻盘得如此之高,以致她们不得不通宵端坐到天亮。12月2日黎明,84名参议员身着蓝天鹅绒长袍、头戴插有白色羽毛的黑帽,在他们的主席、为人圆通的内夫夏托的带领下,几乎完全重复着5月18日在圣克鲁宫所举行的仪式,出发到塞特岛和正义宫(Palace of Justice),去进行效忠帝国的宣誓仪式。7点,他们在成千上万身着礼服的军队夹道注目下来到了巴黎圣母院。与此同时,士兵、水兵、国民卫队组成的5,000人的代表团来到多菲内。8点,立法院、国会、护民院、法院的成员分别在28名骑兵和100名步兵护送下从各自所在的地点乘车或步行出发。一小时后,在军队护卫下,外交使团,包括土耳其大使和德意志各国亲王(欧洲强国大不列颠、俄国和奥地利没有人参加)也出现了。

  教皇庇护七世在龙骑兵的护送下从卡罗塞尔(Carrousel)出发。教皇身后的车队里乘坐的是红衣主教、主教和其他神职人员,总计100多人。蒙西尼奥·斯帕罗尼骑着一头系着饰带的灰色驴子,在教皇的仪仗队前列开道。“这是教皇的驴子,”一些无礼的巴黎人叫道,“你们应该去亲这头驴子!”教皇没有加以理会,他身披金银斗篷,车上放的是皇帝赐予的价值18万法郎的镶嵌有上千颗宝石的镀金青铜三重冠。对于教皇而言,这是个奇怪的时刻——这座城市在几年前还是反教会的,这里的教堂寺院曾遭到过毁坏,牧师和修女遭到过羞辱、折磨和处死——一路上,罗马教皇的心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当教皇得知拿破仑要他前往巴黎主持加冕典礼的消息时,极为惊恐和气愤,到9月15日仍未接受。拿破仑先是好言相劝,继而威胁:如果教皇不听召唤,“我要将他贬为一个普通的罗马主教”。经过几番推延,考虑到拿破仑对恢复法国教堂的新的作用做出了承诺(他对大部分这些承诺都没有遵守),教皇庇护七世才勉强动身翻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前往致使他的前任教皇庇护六世不久前死于牢中的国家,同时也是他自己有朝一日将作为阶下囚再次回来的地方。

  对于拿破仑来说,请教皇前来主持加冕有着重大意义,这无疑是向整个文明世界表示:拿破仑王朝得到了梵蒂冈的支持,这种影响是任何伟大的军事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10点整,礼炮轰鸣,拿破仑本人从杜伊勒里宫出发,开路的是皇家卫队和鼓乐队,仪仗队的气派不下于当年的罗马皇帝。保安措施十分严密,马路两边是3排士兵总共约8万人。巴黎的军事长官缪拉元帅在队伍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官员和4个骑兵方阵及4个步兵方阵、一个团的帝国卫队步兵团、一个班的身着埃及服饰的马穆鲁克兵;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传令兵领着11辆乘坐着国家重臣(包括塔列朗、贝尔蒂埃和富歇)的马车,其后是其他高官车辆,再后面是卡罗琳、波利娜和埃莉莎,最后是皇帝的马车。

  拿破仑乘坐的是一辆黄金装饰、车门上镶有帝国徽记和夏勒马涅王冠的华丽马车。车后站着侍从武官,这辆由拿破仑最喜欢的车夫塞扎尔(他在1800年圣诞夜的爆炸事件中救过约瑟芬的命)驾驭的马车在8匹覆以白色马衣、带着鲜红色摩洛哥真皮马具和青铜色马嚼的浅栗色高头大马的牵引下,在森严的帝国卫队的夹道护送下,朝圣母院缓缓驶来。

  衮冕盛装的拿破仑皇帝身着镶有宝石的西班牙红天鹅绒大袍和金搭扣短外套。陪伴皇帝身边的是身着镶有金银装饰的白缎子礼服的皇后约瑟芬。按照西班牙的习惯,仅有的两个愿意参加拿破仑加冕的兄弟约瑟夫和路易坐在他们的对面。前来加冕的一路上,约瑟芬难以抑制自己的笑容。而拿破仑的表情和他的几个兄弟一样十分冷漠。毫无疑问这是计划已久的日子,法兰西被装在一个金盘子里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将要为此付出代价直到他的最后一日。整个波拿巴家族,特别是约瑟夫和路易对拿破仑称帝表示了强烈的敌意和嫉妒;当马车驶过新桥和塞特岛时,他俩的眼里闪着愤怒的光。在拿破仑和他的兄弟姐妹之间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围绕新王朝的政治继承权的争斗。谁将是他的继承者?自从约瑟芬和拿破仑成婚之后,她就是整个家族的头号“敌人”,这个家族以科西嘉人的固执不断反对她,常常使她伤心流泪。尽管她可能并没有当王后的奢望,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她不能不保护自己的权益,甚至不惜为此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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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波拿巴的事业是随着拿破仑1796年至1797年征战意大利而开始的,到了埃及远征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现危机。后来,路易和大多数法国军官一样,开始叛逆,要求退役回法国,使拿破仑处于十分狼狈的境地。这个原来文静、讨人喜欢的年轻人由于长期而痛苦的淋病治疗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开始丧失了对军事的兴趣,转而喜好文学。他变得忧郁、内省、疑虑重重、离群索居,脾气暴躁。偶尔,他表现出他的家族其余成员中少见的正直和理想主义。尽管由于拿破仑的缘故他已经是将级军官,但却很少在军中露面。他对波拿巴家族,特别是拿破仑感到绝望,他和脾气温和的约瑟夫、乐观而外向的吕西安以及爱捅娄子的奥热罗如此不同,他们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年轻人。后来,当他对约瑟芬的侄女埃米莉·博阿尔内表示出兴趣之后,整个家族都惊慌不已。一个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约瑟芬的家族当然不会同意波拿巴家族和博阿尔内家族再次通婚,于是埃米莉只得和拿破仑的副官拉瓦莱特匆匆成婚了。

  约瑟芬早已放弃了为自己的第二个丈夫生儿育女的希望,心中害怕由于拿破仑需要继承人以及波拿巴家族的压力,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拿破仑抛弃,从而想到牺牲自己温顺的女儿奥坦斯,将她嫁给郁闷孤僻的路易,以此作为巩固自己和拿破仑婚姻的代价。当奥坦斯听到母亲的这个命令时,“颓然啜泣起来”。

  此时的奥坦斯实际上正在迷恋拿破仑的心腹副官热拉尔·克里斯多夫·迪洛克将军。迪洛克后来也发现奥坦斯是个迷人的女孩,但他认为拿破仑要为他的继女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以便使拿破仑王朝更加兴盛。可是,这次拿破仑却没有反对他们的联姻;1800年,他表示他们的婚事是可能的,并愿为迪洛克提供50万法郎的嫁妆。但迪洛克还是冷静地拒绝了这门亲事,而回到他的几个女戏子情人身边寻求安慰。拿破仑在1802年为他安排了婚事,这次的女方是奥坦斯的校友、德阿梅拉侯爵的女儿、年轻富有的玛丽·德·拉·尼维斯。可是,这场婚姻和其他由拿破仑做媒的婚姻一样,对双方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于是,迪洛克再次回到女戏子的怀抱。

  1802年4月,路易和奥坦斯在凯旋街约瑟芬的府邸成婚,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悲剧,勉强答应和路易结婚的奥坦斯在婚礼上和婚后都以泪洗面。加上波拿巴家族毫不掩饰的敌意,特别是太夫人认为要路易和一个“娼妓”的女儿结婚是不能容忍的。可是,奥坦斯却是一个甜蜜、温柔、活泼的女孩,她不可能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拿破仑对其弟弟的精神疾病视而不见。拿破仑在法兰西地位的日益增高使得家族的矛盾日益激化。由于他自己没有子嗣,“继承人”的问题成为日后数年的矛盾焦点。家族内部为财富、头衔和荣誉相互攻讦,以便拿破仑一旦死于沙场,自己能够占尽优势。随着皇帝加冕的临近,家族的矛盾达到白热化,这不但危及家族的稳定而且危及新王朝自身。

  拿破仑竭力平息自己兄弟姐妹之间的这种不正常的矛盾。“我要将我和大家分开。我不依靠任何人,只依靠我自己——看他们闹个什么?”与此同时,他决定要保护自己、保护他的权力基础和他划时代的计划——如果他连自己的家族都不能依靠,波拿巴家族也就完蛋了。因此,拿破仑排除了不善履约的吕西安和难以捉摸的奥热罗继承王位的可能,剩下就只能在路易和约瑟夫之间进行选择了。

  拿破仑事实上已经取代了约瑟夫在家族中的长子地位,现在他又认为约瑟夫也不适合当他的王位继承人。当约瑟夫听到这个消息时,勃然大怒,对着他弟弟拿破仑的画像开了一枪:“我的弟弟不让我当王位继承者,他不能如我期待的那样……那么,牺牲了个人的一切嗜好和个人的抱负却一无所获,忍受了一切为的只是权力,结果是徒劳,这种人不是疯了就是天生的阴谋者……”约瑟夫这么说,他也这么做了——为了获得他在拿破仑王朝的权力,他使用了各种手段。

  令人难堪的家族权势之争,到1804年10月12 日终于爆发大战,当日,拿破仑召见兄弟约瑟夫和路易以及大臣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拿破仑坚持在进行国事讨论中要有证人在场,哪怕是他自己心怀怨恨的兄弟。异常激烈的争吵当场爆发,手足之间恶言相对,用粗俗的语言大声对骂,圣克鲁宫顿时为之哗然。约瑟夫怒斥拿破仑给约瑟芬以皇后冠冕并指定路易和奥坦斯的儿子为他的直接继承人,却没有赐给约瑟夫的女儿任何封号。约瑟夫提醒拿破仑自己才是家族的长子,然而毫无结果。“他竟敢告诉我他的权利和他的利益!在我的面前,在他的弟弟面前,如此嫉妒和自命不凡,这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将不会忘记!”在分手时,拿破仑怒气冲冲地说,“他好像是在谈及他充满激情的情妇。哼……我的情妇是我的权利,不容许任何人强夺甚至垂涎。”

    当全力支持拿破仑称帝的罗德雷试图为他的好朋友约瑟夫说情时,拿破仑脱口而出:

    你忘了,如果不是我,我的兄弟什么也不是,他们之所以伟大完全是因为我使然……法国有成千上万的人为国家做出了比他伟大得多的贡献。让我们面对艰难的事实吧!约瑟夫不适合掌管政权。他的年纪比我大;我会活得比他长,而且我的身体也很好。再者,他出身的社会地位不够高,不能保证他自己的梦想能够实现……他和我一样,出生于一个社会地位极其普通的家庭。但我通过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的地位得到了提升。而他却依然故我。要统治法国,你要么出身显贵……要么有超群出众的才能……为了使王权得以继承延续,我们必须使自己的子女出生在这样的崇高家庭。再说,约瑟夫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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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拿破仑的所有解释,约瑟夫仍然固执己见,他的怒气随时可能爆发,以致最后竟威胁说:如果他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将不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愤怒的拿破仑回答道:

    如果你不来尽到你作为一个亲王的职责……你将立即成为我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与我抗争呢?你发动进攻的军队在哪儿?你一无所有,而我将消灭你……我的天职是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所以,安于当我的第一臣民吧,成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第二个重要人物吧,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啊……满足于做一个亲王吧,不要为这一头衔可能的结果烦躁不安吧。有朝一日你继承了我的王位,你可以根据你自己的政策做你愿意做的事,我将不可能再对你加以阻拦。

    事情最后总算平息了下来。约瑟夫将在欧洲的其他地方得到自己的王冠。由于路易的精神问题日益严重,拿破仑不得不排除了他作为自己直接继承人的可能,而将路易的长子拿破仑·夏尔作为法国王位的继承人。

  奥坦斯和路易对于这种安排都很不满意。“我做了什么,使你剥夺了我的继承权?”路易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愤愤不平地问道。“不,我绝不能答应!这等于要我声明放弃继承王位的权利,这等于要我在自己儿子面前低头,我将离开法国……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父亲手里绑架他的儿子!”最后,两家达成妥协,可是路易现在对拿破仑非常憎恨,他不会宽恕他的哥哥了。5月13日,拿破仑主持通过了《元老院法令》,其中确定了路易的子嗣作为自己的王位继承人。拿破仑又赢了,但却多了一个难以和解的敌人。满腹怨恨的路易现在就坐在皇帝加冕典礼的马车上向巴黎圣母院行进,眼睛瞪着拿破仑。他和约瑟夫现在都成了年薪100万法郎的“法兰西亲王”,路易对此却无动于衷。此外,路易还是骑兵团的将军(另加年薪3万法郎)和荣誉军团的军官,并提名为参议员和国家议员,另加年薪总计333万法郎——所有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已经近乎疯狂的边缘。

  路易找到了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牺牲品,那就是温和的奥坦斯。他嫉恨她的一切行动,一心要将她彻底孤立起来,特别是要将她和她的母亲隔离,因为显然“她们”是在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在家里安插了武装的男仆作为他的奸细,随时监视妻子的去向。他还命令奥坦斯(并且不准她告诉任何人)不准到她母亲约瑟芬家里去过夜!几年来,奥坦斯实际上是处在软禁的地位。路易仍然还不满意,他写信威胁他怀孕的妻子:

    如果你花我的钱支持你母亲的利益的话,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的。我会将你和你的儿子分开。我会将你囚禁在没有人知道的高墙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搭救你,你会因为你藐视我和我的家庭而在那里度过你的余生。你还要特别小心不要让我对你的威胁传到了我哥哥的耳朵里!即使他也不能保护你。

    原本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奥坦斯变得苍白而可怕,多年来生活在恐怖之中,独守在作为结婚礼物赠送给她的位于凯旋街的小宅子里。不清楚奥坦斯是否对她所处的危险境地有过透露,但她明显的身体上的变化以及由约瑟芬和拿破仑一手为她操办的这件婚事的悲剧性的破裂是无法隐瞒的。如果拿破仑能够稍微了解一下路易的个性和他可能成为一个多么危险的人,他就不会将这桩婚事强加到奥坦斯的头上了。但是,这位26岁的路易亲王现在身着白色的加冕礼服,端坐在马车中。新诞生的帝国从根子上就出现了问题。

  另一位皇族约瑟夫虽然心里充满了嫉妒,但至少还没有恶意。当然,他对权力的渴望并不亚于路易,尽管拿破仑为了安抚他也给了他大量的头衔和财富:除了亲王的100万年薪之外,其他头衔给他带来了33万法郎的年收入,在加冕前,拿破仑赠给了他免税的35万法郎。约瑟夫还是不高兴。

    这两个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的拿破仑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拿破仑的御车驶过新桥,进入加冕典礼的场所。

  坐在拿破仑前面一辆马车里的妹妹波利娜、埃莉萨和卡罗琳对自己的哥哥的加冕也不高兴。自从宣布拿破仑当皇帝之后,她们对约瑟芬的嫉恨和敌意更加深了。因为这几个妹妹现在必须以晋见皇后的礼仪对待约瑟芬,有时还要为她撩起拖地的长裙——因为她是皇后啊,而她们只是公主——多么不公平啊!她们也不会原谅拿破仑对她们早期生活的干预,特别是波利娜和卡罗琳。

  任性的波利娜16岁时便宣布自己爱上了雅各宾的弑君者、政治家斯塔尼斯拉斯·弗雷勒。拿破仑身边好像都是一些热血的女子:一开始是放荡不羁的约瑟芬,在香榭丽舍大街茅草屋顶的别墅里和塔里昂等新贵终日狂饮厮混,而且还是巴拉斯在卢森堡宫的正式情妇,后来又和花花公子伊波利特·夏尔中尉混在一起。现在是拿破仑自己的妹妹波利娜,当她还是一个孩子时就一头扎进她所一见钟情的每一个男子的怀抱。“我将尽一切可能阻止她的这件婚事。”作为哥哥,拿破仑这样说道。

  但是,还没有等拿破仑对弗雷勒下逐客令,波利娜又投入了年轻潇洒的军官勒克莱尔的怀抱。看来,要当机立断。拿破仑决定尽快促成波利娜和勒克莱尔的婚事,因为至少勒克莱尔很讨他的喜欢。这样,在和弗雷勒分手不到一个月,即1799年6月17日,他们在米兰的蒙特贝洛宫举行了婚礼。现在,波利娜必须好好约束自己了。拿破仑对于这个选择十分满意:他和勒克莱尔第一次认识是在土伦保卫战,他发现这个小伙子诚实、勇敢而且是个很有潜力的军官。不幸的是,事实证明这桩婚姻也是短暂的;勒克莱尔在1802年11月入侵圣多明各的战役中和大多数军人一样死于黄热病。波利娜于1803年回到法国,从此数年一蹶不振,未老先衰,后来有名的艺术家在为她绘制肖像时,不得不将她的外貌做了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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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3年11月6日,波利娜嫁给了腰缠万贯但缺乏教养的罗马王子卡米罗·博格斯。曾经年轻貌美的波利娜在这个十分一般的婚姻下度过了她的余生,这桩婚姻并没有阻拦她继续过着十分淫乱的生活,其荒淫程度只有她的妹妹卡罗琳才能和她相比。长久以来,波利娜对于拿破仑早年干预她的婚事耿耿于怀。

  拿破仑最小的妹妹卡罗琳在这方面不仅不亚于姐姐波利娜,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虽然和波利娜一样无知,但却比她聪明,后来成了拿破仑政治生涯中的一块心病。高大健壮、为人和蔼的骑兵军官缪拉是卡罗琳的惟一选择。可在拿破仑看来,这是不能再糟糕的事了(这反而使卡罗琳更加高兴)。这个甚至宣扬自己早年曾经征服过约瑟芬的缪拉,其出身的社会地位比波拿巴家族要低得多。他的父亲是地产管理人和旅馆老板,可是,他却受到了极好的教育,1787年从学校毕业,20岁参军。的确,在1804年册封的新元帅中,他的教育程度是最高的(除了贝尔蒂埃和达武之外),甚至可能比拿破仑还高。缪拉对制服和衣着有着特别的鉴赏眼光,布列纳发现卡罗琳的丈夫缪拉“气质高雅、彬彬有礼,在战场上,缪拉率领20个人便可以敌过整个军团”。

  缪拉和卡罗琳似乎处于相互迷恋之中,这使拿破仑十分担心。“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小情侣的婚姻,”他说,“这些卿卿我我的热情伴侣考虑的只有自己的狂热感情……当然,她找到了一个勇敢的男子,但在我看来光有这点是远远不够的。”尽管拿破仑不满意,婚事还是于1800年1月18日在巴黎举行,主婚人正是拿破仑自己。“缪拉讨得了我妹妹的欢心,我只注重人品,现在不会有人会说我是个势利的人了。如果让我的妹妹嫁给一个贵族,所有的雅各宾党人都会骂我是反革命的。”拿破仑的自我解嘲表示了他对妹妹这桩婚事的无奈。

  所有这些女性的问题对拿破仑来说是过于烦恼了,其费心程度不亚于一场场战役。好也罢坏也罢,使他戴绿帽子的缪拉现在是波拿巴家族之一员了。在拿破仑的妹妹中,卡罗琳是最具有独立性的一个。她是拿破仑和他的王朝的极大障碍,她不惜用自己的私房钱甚至她丈夫的钱在政治上公开反对哥哥拿破仑。在加冕典礼的时候,她已经是拿破仑的公开对手了。

  最后是埃莉萨,虽然她完全缺乏迷人的外貌,但却并不妨碍她讨得年轻军官的欢心。一开始,她似乎钟情于年轻的军官巴乔基(Bacciochi),在母亲的完全赞许下,于1797年5月1日在马赛和他轻率成婚,拿破仑甚至连他们何时订婚都不知道。巴乔基出身于科西嘉一个古老而没有贵族头衔的家族,还是波拿巴家族的政治世仇,而且他本人也是个无能的军官,多年来只提到了上校军官,为人既不诚实也不聪明——总之,几乎毫无可取之处。拿破仑很不满意这桩婚事,而且事后很快又证明这件婚事是场灾难。

    因此,当拿破仑在这天上午11点准备前往登上祭坛时,可以说是陷入了深深的、难以解决的家庭矛盾之中。“皇帝陛下对他的家人的确非常生气,”德瓦斯内斯夫人向蒂博德将军透露道,“他们像一群魔鬼故意折磨他。”

  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波拿巴在拿破仑的加冕典礼前,出人意料地突然离开首都。她宁可前往罗马,和被拿破仑“放逐”的吕西安——她最疼爱的儿子在一起以表示对他的支持,也不愿意参加拿破仑的加冕典礼,这使得家庭矛盾进一步恶化。拿破仑和他的母亲之间的爱已经所剩无几,她早已搬出来在塞纳桥自己居住,离开杜伊勒里宫很远。她宁可将大部分时间和自己的弟弟——待人处世温和的红衣主教费舍在一起度过,费舍在他自己巴黎的府邸里为她提供了一套单独的住房。在这里,他们至少可以用科西嘉土语聊天而不受任何拘束。此外,莱蒂齐亚对于拿破仑没有赐予她任何封号,也很不高兴;最后,她接受了“太夫人”这一称号。她和约瑟芬以及她的孩子之间的仇恨与日俱增,拿破仑处身于期间,既不能原谅他母亲对约瑟芬的恶意也不希望她干预自己的生活。

  但是,现在拿破仑必须将个人的生活琐事抛在脑后:

    我是应参议院、人民和军队的共同要求登上王位的,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我们人民命运的感情,我要说我惟一的快乐和痛苦是和人民的快乐和痛苦息息相关的……我的子子孙孙会将这一王位长久地继承下去。他们将为捍卫我们法律的尊严,为我们的社会稳定免受由于君王统治不力而受到的侵害,而始终保持高度的警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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