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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街巷、流逝、情感以及其他 zt [打印本页]

作者: 庄周 时间: 9.3.2003 17:19
烟雨 1、 我从来不知道那条路有多远，有多长，走到哪里会是尽头。路两旁是茅房竹舍，好像很多年没有人住过，野野的蒿草疯长，围满房前院后。路上铺着青石子。路的前边还是路，蜿蜿蜒蜒，曲向远方。 那年夏天，几乎每个黄昏我都经过那条街巷，行色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似乎前面有什么人、什么事在等着我。后来你端着水杯、看着门前的紫丁香，这样描述我当时的样子，语调缓慢，神情自然，像讲述久远的故事。那时候阳光正漫过屋顶，向我们逶迤而来，你的杯子里，升腾着微微的热气。你还记得我穿的那条淡蓝色长裙，它们在微风中轻轻舒展，像一湾水流，流进你的视野，再一点点流出。当然，一直都没有流出。你拍拍我的肩补充后面这句。我仰起脸，对着你傻傻地笑，背后是湛蓝高远的天空，手里捧着九月的草莓，它们鲜红亮丽，成熟而饱满。看到它，你会想到收获，当然，也会想起爱情。 对于精美的东西，我总是爱不释手不忍破坏。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一如手捧的这些草莓。我用各种斜视直视俯视的角度看它，怎么样的视角变换它们都是美得无可挑剔，美得让人叹为观止。我舍不得去吃。明亮的阳光下，我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用清水一遍遍将它们洗净，摆好。企图恢复它最初的样子，企图永远保持它那固执的骄傲和美丽。 那么你呢，对我如此重要的你，我该怎么去珍惜？是否要用尽一生的力气，一生的时间，用尽一世的真情呢？ 我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个路口哪个季节遇见你。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元宵节？是“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芋少一人”的重阳节？还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中秋节？那些似曾相识的屋门，你推开了哪一个让我看见了你的微笑你眸子里的热情？好像我刚刚从恶梦中醒来，好像一场大风暴袭击了我的村庄。我经历了凌乱，目睹了破败不堪的景象，当我迫不及待地从惊恐和心悸中睁开眼睛时，你就站在我面前了。你的眼，你的脸，你的神情，我是那么熟悉。是不是我们已相识多年？一些夜晚我开始回忆，回忆我们的相遇。我把日历一页页掀过，掀到最初的那些日子，想找出一些枝枝叶叶的痕迹，但脑海总是模糊，总是一片混沌。见到你以后我弱智了许多，对一切都失去了敏感。你看，刚刚明明碰掉了钢笔，却还要打完这行字才弯腰去捡。 你手里有一只五色笔，是吗。你用它描绘了很多景色，讲述了很多故事。我被深深地陶醉。多少个夜晚我在远离你的角落，孤灯相伴，用心阅读。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季节的转换。 记忆中的三月阳光明媚，空气像被过滤了一样，清洁干净，我们在广场上放风筝，周围是叽叽喳喳的孩子和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我牵着线跑出好远好远，你，就坐在广场的石阶上，吸烟，皱眉，不时用目光追随着我，我回头看你，然后我们相视一笑。你手臂的颜色应该是茶色吧，它们裸露在三月的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你用石子在地上乱划，神情专注。你写了什么，是我的名字吗？ 我从来没问过。我希望你把我写进心里。 时光流转，往复经年。我还在那条路上行走，一切景色因你而亲切，心情因你而明朗。我无数次想，就这样吧，永远这样吧。让我夜夜想起你，让我天天看见你。 但你还是把我丢在了一边。 2、 风在子夜刮过我的窗子，它们呼啸狂喊着，像是在发怒，像要扯碎什么东西。我没时间去顾及。路上的人，都在为自己的一生做着或伟大或渺小或辉煌或卑微的事。我也一样，我在写故事，主人公是那时的我和你。可是，街巷内外，风里雨里，你了无踪影。是不是因为某件事你赌气躲了起来？你不会离开太久吧。我这样想。午夜时分我铺开稿纸，虔诚地伏上去。我以为没有你我会写得更顺畅更感人更美丽。一个时辰过后，纸上有两行字，第一行是你的名字；第二行仍然是你的名字。我把它扯过来揉成一团撕得粉碎，扔进窗外。风会把它们刮向哪里，我不知道，也不去想。 你去了哪儿，你躲在哪儿？ 我向很多人打听你的踪迹，有老人，有孩子。我详尽地描述你的样子，你宽厚的双肩，深邃的眼睛，你略显黄色的头发。他们仔细听完，神态漠然，然后机械地摇头。 茫茫人海，你只来到我面前走进我心里，这是我的幸运吗？ 我一直以为，你的眼睛还在某一间房子的某一扇窗子前，看我在某一天中的某个时辰走过街巷。你可看见了我的身影黯然、脚步凌乱和面容憔悴？你可知道，没有你，我的世界没有阳光。 我拖着自己或长或短的影子，徘徊于每一户竹舍旁。我要找到你。一些有星星的晚上，我好像看见你的侧影或背影，伏在电脑前，认真地写字；或者，背靠着椅子，伸伸胳膊，长长地舒一口气。我便躲在篱笆后面，继续观看。多少次我想举手敲门，向你倾诉离别的相思。但又多少次无力放下。我说不准，哪一个是你。 今晚，你在东边；而昨晚，你却是分明在西边。明晚呢？ 直到那个街巷被拆除。那天，我远远站着，看老人孩子丈夫妻子一个个鱼贯而出，我想你应该就在后面。我按捺住自己的心跳，双手抱肩，带着微笑从日出一直站到日落。夜晚将至时，推土机轰鸣着裹着巨大的尘沙从我面前驶过，灰尘迷住我的眼睛。街巷已不见，取而代之一片平地。 原来，你已经离开好久了。 哪个黄昏，你拖着自己疲惫的影子，走过了这街巷？竟然逃过了我的眼睛。是我们的感情沉重得让你无法承受了吗，是你想轻轻地走开给我一个平静的生活吗？ 想起这些，我泪雨滂沱，水流汇成北方的河。 3、 街巷被拆除的日子，那里是我的家。我每天坐在软软的沙子上，手拿画笔描述你的样子。你有着挺直的鼻子，一双睿智和充满灵性的眼睛，你有宽厚的双肩和温暖的胸膛。是吗？我认真地一笔一笔画着你，在心里写着你。阳光下，我的身影安静又孤寂。遥远的城市有海浪呼啸奔腾，我的裙角不曾染上水滴。 我把思念植上翅膀，用笔描出你喜欢的淡蓝和纯白，用刀刻上你的名字。我在每一个万里无云的晴空放飞它，希望夜深人静时它们安然飞抵你的梦境。 又是三月，风筝飞满天。我坐在你坐过的位置，看奇形怪状的蝶儿在空中争奇斗研。你的名字在我心里满满盈盈，撞击得我哽咽撞击得我呼吸不能顺畅。在那样人头攒动的广场，在那样微风习习的黄昏，因为思念，因为你，我终于无法控制，泪像溪流一样缓缓淌出...... 新的街巷修好了，依旧婉婉蜒蜒曲向远方看不见尽头。我看着它们，笑容像细碎的花瓣漫过我的脸然后停滞不前，我兴奋着，激动着。我知道，只要我循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在多少个日子前走过的路上，走到最初的日子和路口，也许我就会遇见你！你不会离开我太久的！我穿着高跟鞋，踩在昔日是青石但现在铺了柏油的路上，沉闷的响声划过耳膜，从黎明到黄昏，从月儿弯弯到月儿圆。你，听到了吗？ 我的脚步越来越轻盈，我的身影越来越飘逸，我的笑越来越明快爽朗。 夜里雨水滋润着大地，我在梦里酣睡，忘了醒来。 你可知道，你入了我的梦。 4、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呢。那个下午，你在杯子里续了水，面带微笑，依然是那样缓缓的语调，和我说着话。不信，你看，画上的我是不是一直在看着你？我找出那幅画，小心摊开。你的眼睛正对着我，目光里有热切，有怜爱，有温暖。那热切，让我激动；那怜爱，让我心悸；那些许的温暖，足以将我溶化。多少个寻你的路上，你在画中，画在我心，我与你形影不离。 画上的你，与现实相差无几。 谁会想到，那时候我们并没有见过呢。 我笑了，眼里，泪花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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