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开元华人社区 开元周游

标题: 致忧郁的德航副驾驶:我愿意安静地陪你当一朵蘑菇(转) [打印本页]

作者: 水莲荷    时间: 9.4.2015 19:45
标题: 致忧郁的德航副驾驶:我愿意安静地陪你当一朵蘑菇(转)
网络文章

一位年轻的德国飞行员,在上週蓄意驾驶飞机撞山,当场造成连同自己在内的150人死亡。据座舱通话记录器显示,在坠地前一刻,他的呼吸仍然稳定均匀,检警也在他的家中,找到多张忧郁症的就医纪录与被撕碎的病假单。

在死者都并不能再说话的时候,我想我们就也不要急着说,悲剧来自他的忧郁,或是说如果能够早点发现,坠亡其实可以避免。事实是人们时常都在面临命运的极限:在那些真正需要他人的时刻,往往无人能出席,何况是协助或理解。

但或许,留下来的人还是可以试着以「如果当时」的开头造句——如果当时真有可能,我们能做的又可以是什么?

在这次事件,忧郁被看来是一切的主因。若只指称忧郁症可能让讨论过于局限——尤其是尚未被医学「认证」的「忧郁症患者」,未必过得比「认证过的忧郁症患者」来得好。所以我也想更全面地讨论忧郁的状态,是怎么时常被贬抑、忽略与排除。

在自诩进步与民主的现代社会里,其实缺少对忧郁,与其他「倒退情绪」的同理空间——一个不快乐的人,总是「被期待要快乐起来」。我们对每个人的心理状态,都有个先验的假设:人应该都向往幸福,每个人该对自己骄傲,同时这种意识形态也与价值判断相系,导致正向的人,往往被视为进步、优秀的赢家;相反地,坐拥负面情感的人,往往受指责为不够努力,并沦于道德上的瑕疵者。

社会上对于忧郁不宽容与不理解,更进一步导致忧郁的群体更加失语。

以前曾流行过一个笑话,在一间精神病院,有位病友天天撑着ㄧ把黑色的伞,蹲在角落,每当经过的人问起,他总是沉默以对,没有人可以理解他的举动,连医生都无法解释这样的现象。直到有一天,医生也撑起同样的伞,蹲在他的旁边,他才终于开口说话:「嘿,原来你也是一朵蘑菇吗?」

有时忧郁人,未必真的期望能得到其他人的理解。他们需要的,就只是有人愿意安静地,陪他当一朵蘑菇。

酷儿学者海涩爱(Heather Love)在《感觉倒退:失落与酷儿历史的政治》裡提及,在当前看似民主开放、理性进步当道的时代,我们同时面对的问题是「如何打造一个够落伍的未来,让我们之中即便最不情愿的人也可能想住在那里。」

「倒退情感」(feeling backwards)是个吸纳一切与负面情绪连结的重力场,羞耻、嫉妒、绝望、失败、恐惧、无能为力、沮丧、孤独、卑贱,都可以被广泛到概括于此。而在现代社会中,这些不入流的阴暗情绪情感,正好站在光明理性的正对面,便全部被扫入需要被消灭、并予以导正改善的一切。

但这些感觉与情绪,其实都有意义。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不应把这些郁结归咎到个人身上,而应该从更广的结构面来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的郁闷?以致于他无路可退?例如对我来说,倒退情绪即可能指出,现代劳动场域中关怀伦理(ethics of care)的缺失。

暂且先不讨论精神疾患对于工作的实质影响,在现代化以降,奉行资本主义的劳动环境裡其实并不包含关怀伦理,以致劳动者的身心品质、或是身而为人的尊严,都只能在竞逐不断的弱肉强食中,成为次要甚至消失的暗影。

关怀伦理包含了一些基本的原则,比如相信人的脆弱与依赖,尊重因情绪导致无法工作的权利,同时当然更包括了对疾病、对无法自主的身体之宽容。与现代社会主张劳工的秩序、稳定、积极、正向、健康、吃苦耐劳相反,关怀伦理学强调的,其实只不过是「肯定身而为人的基本需求」而已。

在工作中, 身体多半只被认为是劳动生产的要件,我们不被鼓励去照顾与身体、情绪相连的需求,而只是一具日夜不休,像是机器人般不会疲倦、不会受伤、没有情绪、能够永远独立自治的工具。比如女性的月经、怀孕或产后,都因为不具劳动生产力,而被贬为没有价值;同样的,与身体性相连的情感与情绪,混乱、原始、不能线性预测的心理状态,也都被要求自劳动里消失。

在工具理性主导的资本社会里, 因为工作尚未完成,我们受的伤害不能被即时处理,尤其是心理面向上的更被认为「无关要紧」。但是事实上我们应该晓得,伤害就是伤害,没有哪种伤害就不值得照顾,TED在前几日也刚好推出「七种情绪急救的方法」(7 ways to practice emotional first aid),吁请大家正视情感挫伤这件事。

幸而德国之翼在坠机事件后,鉴于机长受到心理创伤,决定让部分航班暂航,「因为他们还没准备好」,他们说。正视人类理性的极限所在,包容情感的不定与伤悲,以及那些因为作为一个真实的人,而无力企及的无奈。

我真的愿意安静地陪你当一朵香菇。





欢迎光临 德国开元华人社区 开元周游 (https://forum.kaiyuan.de/)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