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明然之后,我的生活开始丰富多彩起来,有了平凡女子的喜怒哀乐,为了一个电话而喜上眉梢,为一句承诺而感动,哪象有过几百年阅历的女巫,爱情是可以让人变笨变单纯,只为简单的快乐而快乐。<br> 网络上女巫的回忆录还在继续,那是我小小的秘密,只属于女巫的秘密。在明然加班的日子,我习惯到这家“waiting for you“的咖啡馆消磨夜间时光,咖啡店老板慢慢同我熟识,每次见我都会意一笑,奉上杯香浓拿铁,任由我做自己事情。<br> 故事写到一半,咖啡店老板悄悄走到我跟前,轻轻同我示意,“看那角落里的女孩子,已经哭了整个晚上。”我本无意多管他人闲事,但林老板是个好人,我不忍他失望,就回头去瞧,灯光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个长发女子,怔怔望着桌上咖啡,隐约看到脸颊上泪珠的闪光。<br> “或许是失业,也或许是失恋了。”我不以为意的转回头,继续敲击键盘。<br> 林老板露出担心神色:“我刚才听到她和男朋友争吵,她以前似乎做过错事,她男朋友不知怎的知道了,同她分手了,她就一直哭到现在,我担心她会不会。。。。”<br> “做过什么错事?”我停下手边动作,好奇询问。<br> 林老板脸上有些尴尬神情,似乎难说出口,“她以前曾经做过牢。”<br> 我恍然大悟,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有代价,很多事情做错便难以弥补,即使用百倍千倍的代价都无济于事。凡事总有前因后果,尝到苦果时,何不想想自己的前因。<br> “各人头顶一片天,她要怎样是她的事情,我们管不了的。”我兴致缺缺,埋首顾自打着自己故事,林老板看我一眼,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br> 午夜12点,咖啡店打烊了,我和那女子是最后的客人,临走前,林老板同我使个眼色,我假装没瞧见,女巫才不想管他人闲事。<br> 出得店门,外面空气新鲜,带一丝冷清,抬头看夜空,星星璀璨闪耀,俯视着人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了号码,不由自主得笑了:“这么晚还打来?”<br> 电话那端传来明然熟悉得声音:“因为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我不放心。”<br> “我只有叫旁人吃亏得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话虽如此,心里却觉得温暖与甜蜜。<br> 明然爽朗得笑了:“我就是担心别人吃你得亏。”我笑骂一声,挂了电话。<br> 转眼发现刚才得女子蹲在不远处得角落,怀里抱着只小白猫,轻轻的同它说着话。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看她轻柔的抚摸的小猫的毛,嘴里喃喃说着“小猫,你好可怜,也没人要你么,你也是孤儿吧,不然不会这么晚一个人留在大街上。可惜我要离开了,不然我会照顾你。”<br> 那一刻,女巫心里闪过一丝温柔,想起许久之前的童年,也曾经孤独寂寞的在夜里睁大双眼,整夜无眠。<br> “你叫什么?”<br> 女子惊异的抬起我看我一眼,又低首抚摸小猫,漫不经心的回复我:“依莲,我叫依莲。”<br> “我知道你的过去,也知道你失恋了,现在想死,但我可以帮你。”我在她面前蹲下,同她建议着。<br> 她如玉的面颊闪过痛苦神色,那么羞愤又凄然:“我是做过错事,我承认自己从前不懂事贪慕虚荣,受到金钱诱惑,但当我想脱离过去,开始新生活时,过去一切象毒蛇紧紧纠缠我不放。是我的报应到了,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不好,除了一死,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公司同事现在都知道了,我男朋友同我也分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br> 女巫淡淡一笑:“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我低低念咒,右手食指渐有光亮,点住依莲眉心,片刻收回手。<br> 依莲蹙眉,很不解,“你做了什么?”<br> “我取走了你的爱情,从此后你对于那些流言蜚语都不会在意,对于旁人指责只用麻木对待,你现在试想想你男朋友,可有什么感觉?”<br> 依莲依言凝神,接着有些惊讶:“我刚才想起他还会觉得心痛,还会难过,但此刻只把他当路人对待。我刚才怎会想到为他死?”<br> 女巫点头,满意的同她挥手道别:“你会好好生活下去的,有事来找我,前面那家叫迷药的花店就是我开的。”<br> 依莲抱着小猫呆呆看着我离去,夜色里显得那么瘦弱,单薄。<br> 女巫懒懒打个哈欠,心情愉快的回到花店。一个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站在一旁冷冷对我说道:“你坏了我的事。”<br> 是她?我不以为意的打开灯:“少收一个也没事吧,反正你都有那么多灵魂了。”<br> 身着黑斗篷的死神蓝西手持长镰刀气急败坏的拦我面前,淡灰色的眼眸满是愤怒:“不是第一个了,你为什么总坏我事?”<br> “她总会死,你不过多等几年,反正你活得那么久,也不会在乎这几年。”我自花桶里挑了几枝开的正好的白玫瑰,递给她。<br> 蓝西不由自主的接过,闻了闻玫瑰花香,很是陶醉:“生命与死亡同时存在的气息。”<br> 同死神蓝西的相遇是个很长的故事,算起来,我和她也是老相识,但她每次出现多半是为了我坏她的事。蓝西陶醉的同时,不忘眼光朝我冷冷瞥来,轻轻叹息一声:“女巫,你也知道做这一行并不易,有多少人同我们抢生意。”<br> 我忍笑假装应道:“是,是,你是为着扩展业务才飘扬过海来这里,算是开拓者。”<br> 蓝西深有感触:“难啊,幸好近年厌世者增多,我的业务才勉强维持下去,自杀者是我首选,天堂不收,不能轮回。本来今天是个好机会,偏偏你来坏我事。”<br> 女巫眉头一皱,突有所悟:“你在依莲的事中,是否插手?”<br> 蓝西脸色顿时尴尬,结结巴巴的辩解:“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死亡本身就对人类有诱惑,那怪不得我。”<br> 可怜的蓝西,为了自己的业务真是不择手段,而更可怜的便是人类,受不住诱惑的灵魂便归她所有。蓝西消失后,我站在花丛间想着生与死的问题,其实从人类出生开始,每一日便向死亡多迈进一步,真是时日有限的很,偏偏有些人还耐不住,纷纷把生命交予死神手中,想着不由深深叹息着。<br> 女巫平日的生活很有规律,花店的工作是消遣也是爱好,闲暇无事时,会透过水镜观察依莲生活,看她一脸木然的面对旁人背后指责,对于别人言语似无反应,不由暗自欣慰。失去爱情的依莲心无旁逸,只顾专心工作,没过多久就升职了。那是女巫意料中事,一个人花多少力气在上面是看的出来,依莲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br> 我对依莲放下心,看来蓝西的等待怕是要白费,想到蓝西生气的模样,我不由暗自好笑起来。<br> 一个傍晚,我正收拾着要关店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找我。依莲穿着浅灰色的职业装,推开了花店的门,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成熟了许多。<br> “你好。”<br> 我停下手边工作,朝她微微一笑:“近来过得可好?”<br> 依莲脸上闪过一丝苦恼:“过得还好,但最近有客户同我暗示好感,他知道我的过去,但并不介意,只一迳的对我好,令我不知如何是好?”<br> “是么?”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直到依莲脸上出现不自然神情“怎不同我直说你来的目的?”<br> 依莲有些尴尬,低声恳求:“我想求你还回我的爱情,开始时,没有爱情的生活让我觉得满意,少了许多心痛,伤害。但是,我想要尝试,开始另一段感情。 ”<br> “你不怕失败,不怕再一次伤害?”<br> 依莲迟疑着,沉默片刻勇敢抬头同我说:“我怕,我怕失败,也怕伤害。但尝试至少有一半的成功机会, 我不想错过。”<br> 我自花桶中取了枝含苞的粉红玫瑰递给她:“我并没有取走你的爱<br> 情,只是把它封印起来,当你爱一个人足够强烈时,封印就会自动解除。难道你没发觉自己今天的行为,已经解除了封印么?”<br> 依莲感激的接过玫瑰,眼眶里有泪闪现:“谢谢你。”<br> “祝你成功,也祝你幸福。”看着依莲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默默在心底为她祝福。<br> 今晚,明然接我一起出去吃饭,路过一幢高层建筑,发现底下围了不少人,隐隐听到人群议论“好好的怎会跳楼?”“年轻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br> 我眼尖,在人群里看到一闪而过的黑斗篷和镰刀的闪光,看到蓝西得意的回头冲我一笑,这世间总有些人经不得死亡诱惑,而蓝西的业务总有市场,想着,我不由轻轻的叹息着。<br><br> 我一直都想写一个故事,一个不但能感动自己还能感动别人的故事,但在旁人看来如何曲折离奇催人泪下的事,在女巫看来不过如此。女巫能够用最平淡无奇的言语描述过往,因为过去,不过是记忆中的一颗沙尘,欲掉不掉的粘在鞋子的后跟。<br> 女巫平日也上网,偶尔会同人聊天,通常是写着回忆录, 心不在焉的同人应付几句了事。上网的人多数喜欢同人倾诉,我只要装着耐心倾听就可。但小萤是个例外,她是我上网后聊得最为投机,最喜欢得一个网友,她直率,坦诚,带点沧桑得忧伤。认识一年零二个月后,有一天,小萤对我说“女巫,见面吧,我请你喝咖啡。”<br> 我没有拒绝她得要求,因为我能深深感觉她的寂寞,她的忧伤,女巫曾经有过相同的感觉。<br> 8点半,我坐在人民广场得长椅上等待着,夜色已黑,夜风吹来很舒适得感觉。6月得夜已经有了热意,我抬头看着天空,那么广阔,无数星星璀璨得散布其中,冷眼旁观着。广场上人渐渐散去,但可见一对对情侣互相依偎得身影。<br> 突然想起小萤曾经同我说,她从前在人民广场等一个人,从傍晚一直等到午夜12点,但对方始终没有出现,她就那么孤零零得站在冷风里,几成化石,连眼泪都快结冰。想着,我不由看了下腕表,快9点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小萤打个电话,突然瞧见一个女子朝我这里走来。<br> 是她,小萤,只是一眼间,我就将她认出,纯粹是直觉直觉,脸儿小小,头发长长,着一件薄薄印花套衫,下面是一条白色得七分裤,裤腿上绣着一只小巧展翅的蝴蝶,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二十多岁得女子,却带着些历尽沧桑的味道。<br> 她冲我微微一笑,在我身旁坐下,将一杯咖啡递给我:“喏,女巫,我答应请你的咖啡。”<br> starbucks的咖啡,揭开杯盖,闻到浓浓的咖啡香。“是卡普基诺?我偏好拿铁。”啜饮了口后,女巫发表看法。<br> 小萤上下打量我一眼,淡淡应道:“凑合着喝吧,人生岂非就是如此,想喝咖啡的,最终喝到的却是果汁,想喝牛奶的,喝到口的却是酒精,还有些人什么都喝不到。至少,这还算是咖啡。” <br> “差了点点,味道始终不对。”我感慨。<br> 小萤把咖啡放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盒烟,先递给我,我摇摇头,小萤自嘲的一笑,拿起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口,随之淡淡烟气吐出,将她朦朦胧胧的包围起来,我闻到烟草特有的味道。<br> “我曾经就站在这里等一个人,那是冬天,好冷,连呼吸都会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甚至能感觉到呼进去的冷空气渐渐把身体变冷,可是我不管,那么固执的站在这里,手和脚冻得都快麻木,好象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被世人抛弃。当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听到它掉落在地面的声音。”她眼睛直视前方,似乎能看到当初固执的女子如何失望的离开这里,烟灰掉了,掉在她雪白的七分裤上。<br> 她低头,轻轻吹口气,把烟灰吹散,她转过头瞧着我,突然笑了:“看,爱情就是如此,曾经火般热烈滚烫,可一旦冷却轻轻一吹便没了,不过一瞬间的事。”<br> 女巫突然起了怜惜之情,这女子,不知究竟受了些什么伤,竟然可以沧桑到如此地步。<br> “不是每段爱情都如此,总有例外。”我安慰她。<br> 小萤凝视我,吹了口烟,:“可惜我的爱情总逃不过如此。”<br> “他是个怎样的人,会伤得你如此深。”我好奇。<br> 她弹了下手中烟灰,仔细想了想:“刘星是一个普通人,平凡的可在人群中淹没,却是我心中的阿波罗。”<br> 我忍不住展颜,恋爱中的人总会把恋人当作唯一,加上美丽光环。 小萤看到我神色,嘴角带上丝讥诮:“很蠢,是么?到今天为止,我脑海里记着的依然是他对我的好,记得他大半夜只因为我说害怕打雷而赶来陪我,记得他拉着我得手过马路,记得他远在千里之外依然会打电话同我说,我很想念你。都是些很琐碎得小事情,但想起得时候却会觉得很温馨,明白他那时候是真心对我好。”<br> 一支烟到头,她又取了一支点燃,我劝道:“少抽些吧,并无好处。”<br> 烟头火光明灭,小萤沉默得吐出口白烟,半晌才回复我:“那是我唯一可留下他得气息,自他消失后,我学会了抽烟,在烟草味道里,我似乎能感觉他仍在身边。”<br> 小萤的话令我动容,这小女子痴的伤了自己,却不知解脱,我决意帮她。<br> “如果让你许个愿望,会是什么?”我试探的问道。<br> 小萤轻笑,手中烟灰落地,她慎重的考虑一番,然后答复我:“我只想再见刘星一面,问他一句,为何消失,为什么不来赴约?”<br> “仅仅如此?”<br> “已经足够,够让我完结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但此时唯有悬念,因此令我无法放下牵挂。”小萤深深叹息。<br> 女巫暗自点头,拉过小萤的手:“相信么,我可以从你手心看到许多事。”<br> 小萤侧着头望我,脸上闪过丝好奇,总算到现在为止,她现出女孩的天真可爱。<br> 借着路灯昏暗灯光,我仔细瞧着她掌纹,越看越惊心,瞧到后来,脸上禁不住露出惊骇神情,令小萤起了疑心,追问:“你都看到些什么?告诉我,你看到些什么?”<br> 女巫努力平复着情绪,舒了口郁结于心头的闷气,才回答:“刘星他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生活,还有了孩子,生活的很幸福。”<br> “我不信,你从掌纹就可看到别人的一切?”小萤瞪着双眸,满脸的怀疑神情。<br> 女巫苦笑起身:“不信我也没办法,当年他就是因为另有所爱,才在你生活中消失,才没有赴你的约。”<br> 小萤摇头一叠声的我不信,女巫不由板起脸:“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真相,那刘星与你生日是同一天对么?他手臂上有块蝴蝶型胎记,可对?”<br> 她惊讶的合不拢口,倍受打击的模样,似乎那些年潜意识里的希冀和盼望都被我全部打破,承受不住残酷的真相,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心碎裂开的声响。<br> 女巫拍拍她肩膀,安慰:“现在,你总算知道真相,也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别老是活在过去,人总要面对现实。”<br> 小萤神色有些凄然,努力维持镇定,但手指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烟,她深深呼吸着,坐在椅上良久,手里的烟渐渐冷却成灰,烟终于烧到了头。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劝她几句,小萤站起身,将手边烟头扔进垃圾桶,接着将包里的烟取出,连同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br> “谢谢你,我该走了,也许你说的对,是时间开始新生活了。”小萤眉间带些彻然,郁郁的一笑。<br> 我起身,同她道别,看着她在我面前离去,裤上蝴蝶轻轻翼动,似在无声哭泣。我怔怔望着小萤背影,心里有丝酸楚掠过。<br> 平淡日子里,女巫依然会上网,会写自己的回忆录,会聊天。在网上相遇小萤的次数,渐渐少了,她开始快乐起来,她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两个人处的很好,就快结婚,我也暗自为她高兴。<br> 小萤结婚那天,邀请了我和明然参加,我挑选了一束最美的粉红玫瑰送给小萤,穿着白色婚纱的小萤美丽的象是天使,偎着新郎,笑颜如花,一脸幸福快乐的模样。婚礼中,小萤抽个空悄悄对我说:“多谢你,若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真相,我还蒙在鼓里,不愿面对现实,哪会有今天的幸福。”<br> 看着小萤灿烂的笑颜,我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决定是正确的,而真正的真相埋在女巫心底就好。万杞梁同孟姜女,梁山伯同祝英台,郭建中同王月英,王世友同钱玉莲,商琳同秦雪梅,韦燕春同贾玉珍,李奎元同刘瑞莲,七世夫妻,哪一世不以悲剧收场。不过为着无碍的一笑罢了,那玉帝竟然<br><br><br> 竟然如此狠心,让他们轮回受苦。我原本以为那么多年过去,这一对小儿女的惩罚已经完结,哪知偏偏又让我遇到,不,女巫看不过眼,非管这闲事不可。就让他们各自过自己平静幸福生活就好,即使是一世,也是足够。<br> 在众人争同新娘拍照的时候,我瞥到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心里顿时一紧,飞快的追了出去。走廊上,我看到一个男子离去的背影。<br> “刘星?”我加快脚步,叫着对方名字。<br>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识我?”<br>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让小萤有了自己生活,怎会让他来破坏这一切。<br> 刘星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了:“我只是来看看小萤,你不必紧张。当初我离开她,就是为了让她过自己生活,我和她原本就不该牵扯在一起,偏偏命运捉弄人。”<br> “你知道真相了?”我有些惊异。<br> 刘星淡淡笑了:“总有人看不过眼,那么多年的惩罚,也该够了。”<br> 我放下心来,“有什么打算?”<br> “开始新生活,不想让有些人得意,我和小萤都是受害者,也是时候自己把握命运了。”他颌首同我道别,我目送他远去,在走廊尽头,我看到有个女子在等着他。<br> 那一刻,女巫感到无比舒心,郁结许久的闷气全部吐尽,回到喜宴,小萤娇嗔的怪我:“跑哪儿去了,要找你合影呢。”<br> 明然也向我投来个疑惑眼神,女巫暗自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些真相还是放在心底比较适合。摄影师“喀嚓”一声摄下女巫同小萤的合影,照片后来送到我手里,照片上得女巫笑得是开么开怀,那么畅快。<br><br> 如果有人问女巫,如何才能变得美丽,那么我会建议一些较普遍同正常的方法,例如,美容,减肥,化装,更换衣饰,提高自身修养等等。巫术固然能让人变得美丽,却要付出相等代价,我见多为了容貌不顾一切的女子,但泰半没什么好下场。<br> 花店附近开了家名为“美丽坊”的美容院,每天都是些年轻女子进进出出,生意好的好。在现今这个重视外貌的社会,女子不得不加倍呵护打扮自己,也是种悲哀吧。据说上海女子每年在衣服,化妆品上得花费,高的令人咂舌。<br> 我锁了店门,把已经挑选好的花送到美丽坊,自从美丽坊开张,她们就每天在我这里预定鲜花,我的生意也好得很。推开美丽坊的镶有铜制镂空雕花的玻璃大门,就可以看到里面一座小小铜制女子雕像摆在墙柜中,用射灯照着,体态苗条,面部美丽精致,自信的斜睨着众生。<br> 才进门,至美已经迎上来,笑得亲切而温婉:“今天的花好美,小洛姐挑的花就是不同。”美丽坊是至美同至丽两姐妹的店,至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待人亲切,长得邻家女孩模样,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喜欢她。至丽则更艳丽些,待人也是同样温和亲切。两姐妹的皮肤都好的不象话,真是美丽坊的活招牌,怪不得她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br> “你可真会说话,我都想到你们美丽坊来美容了。”我帮着她一起把花插到花瓶里,同她开着玩笑。<br> 至美怔了怔,立时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小洛姐皮肤这么好,怎会到我们这里来呢,自然的才好呢!”<br> 我有些意外,同她打趣:“怎么,不想做我的生意啊?”<br> “怎么会啊,我是觉得你皮肤目前够好了,不必多花钱做美容嘛!同你说真心话,帮你省钱还不好啊?”至美眼波流转,娇嗔的同我辩解。<br> 正同至美寒暄,一个女子从内室走出,想来是刚美容过,瞧起来容光焕发,脸颊上漾着淡淡红晕,一脸的满意。她同至美含笑颌首,对我只是斜斜的瞥了眼,踏着高跟鞋,自信的离去。经过我身旁,淡淡的香风飘过,我轻轻嗅了嗅,心下暗自有些心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同至美闲聊几句才告辞。<br> 回花店的路不过几百米,但我脑海中却如波涛汹涌,我没想到会让我遇到这种事,阳光热烈的照在身上,而我却有冷汗直冒的感觉。直到回到花店,我还有些悚然惊心,喝了杯水才定下神来。这事若不是我遇到也罢了,偏偏是我,怎能因不同我涉及而作壁上观。<br> 整整一天,我有些心思恍惚,不时的出错,同顾客找错钱,拿错花,心不在焉只为着自己惊人的发现。傍晚时分,我提早关了店门,一个人坐在花丛间静静思索着法子。6点多,明然打来电话约我吃饭,我找个借口推了,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遗憾,我心下有些歉然,但目前的确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证实。<br> 再次踏进美丽坊的大门,夜色已黑,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看起来温馨又舒适,坐在白沙发上适意看着杂志的至美听到开门声,抬头见是我,有些惊讶,旋即起身送上笑意:“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么?来,同我一起坐,我正有些无聊呢!”<br> 瞧着至美那么可爱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我几乎要推翻自己原先的猜测,至美,她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宁可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也不要它被证实。<br> 玻璃茶几上,水晶瓶里大束的百合还是早晨我同她一起插的,幽幽吐着芬芳,我心下有些悲哀。脸上却还是笑着走向至美,在她身旁坐下。<br> “是想找你聊天,也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br> 至美笑容凝结在脸上,眨巴着双眼,只是瞬间,立刻恢复如常,拉着我手,诚挚劝我“小洛姐,我可是同你说真心话,美容是治标不治本,小洛姐,你听我一句,别花这冤枉钱,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br> 两人坐得这么近,我看到她吹弹的破的晶莹肌肤,灯光下,没有半点瑕疵,美丽的接近半透明,我也看到她眼里的诚挚,至美呵至美,你毕竟是善良的。我几乎不忍心揭穿一切,不忍心破坏我们之间和睦友好的关系。<br>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至丽从美容间走出,摘下口罩舒口气,眼神疑惑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会在这,但还是友善的同我笑着打个招呼。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气随着至丽的出现而朝我鼻端飘来。<br> “至美,你和何小姐在说些什么啊?”她似是不经意的问着。<br> 至美瞧瞧我,又瞧瞧至丽,笑着掩饰:“没什么,小洛姐过来找我聊天呢,你忙去吧。”<br> “我正同至美说,想到你们美丽坊来做美容呢。”我歉然的拍拍至美,说出自己来意。<br> 至丽瞪了至美一眼,暗含警告意味,至美心虚的低下头,我瞧在眼里,暗自叹息。<br> “何小姐要做美容啊,我可以给你优惠。我们这里的美容产品都是从国外进口,效果特别好,一般的美容院都没有呢!”至丽娴熟的同我介绍着。<br> “不会是从海地进口的吧?”我冷冷抛出一句。<br> 至美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惊愕,至丽脸色僵住,好一会才勉强笑道:“海地是什么地方?那里也出美容产品么?”<br> “那里出不出美容产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以巫术同迷药闻名。”我淡淡回答。<br> 至丽终于脸色大变,深深呼吸,半晌才缓过神,上下打量我一眼,突然笑了:“原来是同行,倒是眼拙,一时没瞧出来,真是失敬。”<br> “谁与你是同行,我才不屑你所为,用巫术篡取人的青春,供自己享用,用来维持自己的青春。你实际年龄应该有40多了吧!”我鄙夷的瞧着她。<br> 至美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姐姐56,我52了。”<br> 至丽恼怒的瞪她:“至美,你何必告诉她。”<br> 我叹息:“放弃吧,你们的所为太过伤天害理,怎能用他人的青春来维持自己的美丽?”<br> “那又怎样,全都是她们心甘情愿,我何曾强迫过她们?”至丽不服的辩解,拉着我一同进入美容室,里面挂满了各式的干花,有长串的白芷叶,风干的待宵草花瓣,一旁的熏香炉里混和着紫罗兰,忍冬,柠檬油,野风信子的香味,通过不同的比例,让各种香味融成一体,似是浑然天成,美容床上正仰面躺着一个敷脸的女子,一脸黑色面膜,我闻到熟悉的香味,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事。<br> “李小姐,你可愿意为了美丽付出任何代价?”至丽俯下身,柔声询问着敷脸的女子。<br> 那女子口齿不清的回答着:“我。。。当然。。愿意。”<br> 至丽得意的看着我,“看,各取所需,她们都是心甘情愿,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社会倍受呵护,她们当然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而我提供她们美丽的机会,收取一些代价作为回报,公平的很。”<br> 我哑然无言,我本以为自己是为着拯救受害者而来这里同至美,至丽讨公道,然而,这件事里真有受害者么?也许至丽说的对,各取所需,她们知道自己要得是什么,也愿意付出代价。<br> 至美上前,握住我手,恳切同我说:“姐姐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强迫过她们,都是她们自己愿意。”<br> 借我的巫术,能将至美,至丽打回原形,但有谁会感激?这件事甚至无人申冤,我相信至美所说,她的眼睛已经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话。我怎忍心让至美她们回至斑斑白发,老态龙钟模样,如果说这世界有正邪之分,那我不知该将她们归在哪类,毕竟她们做的是明码标价,愿打愿挨的生意。<br> 走出美丽坊的时候,我瞥到至丽讥诮的笑意,笑我的多管闲事,至美送我至门口,悄声同我说:“小洛姐,我们在每个人身上不过取走一两年的青春,并不碍事,而且事先都征求过当事者同意,并没有不告而取。而且,我和姐姐用巫术换得青春,都不会活得太长久,那也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br> 我苦笑一声,得到一些必须失去一些,为了美丽而甘愿付出代价,是否值得?月色温柔明亮,照着回程路,同至美道别后,我有些闷闷不乐走回花店,快到花店时,才发觉明然在月光下等我,心里浮上淡淡温柔。<br> 我过去挽住他手臂,仰起脸问他:“我长得可美?”<br> 明然略一思索,含笑回复:“并不美,但在我心里却是美的。”<br> 我忍不住笑了,那便是我要的答案了,对明然得答复我已经很满意。<br> 美丽坊在第二天就消失了,我不知至美和至丽去了哪里,她们甚至没有同我道别,但,美丽坊在这世上不会消失,只要有需求,它便会继续存在,至美和至丽将会拥有她们想要的年轻美丽,但那已经同我无关。<br> <br> 下午,芊芊被明然送到我花店,正值暑假期间,芊芊父母出去旅行,明然今天又偏巧有事,所以我自告奋勇照看小女孩。才见到我,芊芊就兴奋的跳入我怀里,亲热的搂着我唤我“小洛阿姨。”<br> 明然冲我挤挤眼:“交托给你了,她就盼着让你教她魔术。”<br> 身着小碎花吊带连衣裙的芊芊,两条细细小辫随着她动作轻轻甩着,笑起来酒窝深深,玉雪可爱如同天使。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告诉明然:“舅舅,你去上班,我会和小洛阿姨好好玩的。”<br> 我同明然对视一眼,忍俊不禁,明然看看手表,同我告辞。芊芊依偎我身边,同我撒娇:“小洛阿姨,你教我魔法好不好?”<br> “你为什么要学魔法呢?”我好奇的问她。<br> 小女孩眼珠骨碌转着,思索片刻,拍掌笑道:“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多好?”<br> 我大笑,刮着她鼻子取笑:“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劳而获。”<br> “什么叫不劳而获?”芊芊有些纳闷,不解的问我。<br> “就是不劳动,就想得到很多东西。”我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同她解释。<br> 芊芊似懂非懂:“那如果我用魔法帮助别人,别人给我东西,算不算不劳而获?”<br> “帮助别人可不是为了要得到些什么。”我纠正她的看法。<br> “但上次我帮莉莉穿衣服,她就给我吃巧克力啊。”<br> “那你是不是为了有巧克力吃才帮莉莉穿衣服的?” <br> 芊芊可爱的笑了:“当然不是,因为想帮她才去帮的。”<br> 有活泼可爱的芊芊在身边,时间过得飞快,她帮着我整理花,象是个小花仙在花丛中四处飞舞,有顾客来,总是抢先去问对方:“阿姨,请问你要什么花?”逢到旁人称赞,便得意的向我看来。<br> 傍晚时分,明然打来电话,说要临时开会,走不开。我挂了电话有些遗憾,俯下身问芊芊:“说吧,晚饭吃什么?”<br> 芊芊欢呼起来:“我想吃麦当劳。”这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在大人看来都是垃圾,但在孩子看来却新奇无比,为着奖励她下午的帮忙,我锁了店门,带她去吃麦当劳。<br> 出门刹那我分明看到转角蓝西的黑斗篷一闪而过,心一惊,拔腿追了过去。<br> “蓝西。”<br> 果然是她,蓝西顿了脚步,冰冷的灰眸瞥了过来:“叫我做什么?”<br> 我喘口气:“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br> “看紧那个孩子。”蓝西努努嘴,示意远处的芊芊。<br> “你是说芊芊会发生意外?”<br> 蓝西冰凉嘴角微微一弯:“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看紧那个孩子。”<br> 我顿时了然,感激于心:“谢谢你,蓝西。”<br> 蓝西冰冷的灰眸里浮现一丝温暖,黑斗篷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br> 在与蓝西这许多年的交往中,我们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蓝西说,死神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一旦心软,便下不去手。但蓝西,除了先天必须完成的职责之外,她毕竟有着自己的思考,对于我,即使破坏她多次任务,她口上说的凶,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在芊芊这件事上出言警戒,我突然明白,蓝西一直都是把我当作朋友的,只是我一直都不曾去想过这种可能。<br> 芊芊笑着冲我这边跑来,过来拉住我手:“小洛阿姨,刚才那人是谁啊?”<br> “她叫蓝西,是个死神。”我迟疑一下,把真相告诉她。<br> 芊芊惊呼一声:“死神?你的朋友真有趣。”<br> 我有些讶异:“你不怕?死神可是掌管人生死的神。”<br> “怕了就可以不用死了吗?”芊芊眨着天真的眼眸望着我。<br> 我笑了:“不能。”小孩子有时的话真是精辟,比大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有价值,他们直捣事情的本质。 <br> 到麦当劳的时候,夜色已黑,里面不少孩子在家长陪同下吃着快餐,我和芊芊找了临窗的位置坐着吃快餐,麦当劳里热热闹闹的,除了播放的广告歌曲,还有孩子玩耍时的欢笑,芊芊幸福的晃荡的双腿,咬着汉堡,对着我开心的笑着。<br> 孩子是很容易满足的,一点点小小愿望的实现就可以让他们感觉幸福,望着芊芊,我无限感慨。<br> “小洛阿姨,这个能给我吗?”芊芊放下汉堡,指着桌上我随手放的硬币。<br> 我点点头:“不过,能告诉我,你要了干什么?”<br> “我放在小猪肚子里。”芊芊一边小心的把硬币藏到自己裙子的口袋,一边笑眯眯的告诉我答案。<br> 她夸张的张大手臂比划给我看:“我已经存了这么多,这么多拉。”<br> 见她那么满足又骄傲的神情,我忍不住亲她一下:“知道拉,小富婆。”<br> 这城市夜色因着灯光而绚烂多彩热闹起来,今晚没有月色,但星星很多,芊芊和我手拉手一起散步回去,调皮得小女孩挣脱我的手,顺着地砖得颜色,跳起了格子。小碎花连衣裙随着她得蹦蹦跳跳而一起一伏,象是朵随时开谢的花。口袋里的硬币叮叮当当发出好听的声响,如同在为她的动作而伴奏。<br> 突然小女孩在一个广告牌下停住了脚步,我紧步跟随上前,只见她呆呆注视着马路对面,那里有个残腿只有一手驻拐杖的老者正在乞讨,须发皆白,过路人或是视而不见或是绕道而行,只有两三个人往他的乞讨盆里放钱。<br> “小洛阿姨,他为什么要讨饭?”<br> 我告诉她:“因为他不能工作,所以只能这样。”<br> 芊芊的眼里渐渐盈上泪水:“老爷爷多可怜啊,小洛阿姨,我把我的钱给他,好不好。”<br> 路上车水马龙,过往车辆许多,想起蓝西的警戒,我有些迟疑:“改天,怎么样?”<br> “那老爷爷今天不是要饿肚子了吗?”芊芊不依不饶的用小手拉着我衣服,央求我。<br> 我只能妥协,拉着她手穿越马路,才走到路中间,只听得背后“轰隆”做响以及玻璃碎裂声,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方才我们站立的广告牌已然倒下,正砸在我们刚才所站位置,若不是芊芊非要过去,那此刻岂非要出人命了。<br> 芊芊犹不自觉,一心拉着我穿过马路,来到了乞讨老人所在位置,小心翼翼把兜里硬币都拿出,放在了老人的乞讨盆里,这才开心的笑了。<br> 在老人的感激声中,我拉着芊芊离去,转角阴影处,蓝西微微露出半边脸,望着小女孩,又抬头对我说:“她救了她自己。” <br> 她的灰色眼眸里带着微笑,那一刻全然没有死神的冰冷,而带些人性的温暖。<br> “死神阿姨。”芊芊对蓝西的黑斗篷和长镰刀起了兴趣,竟然想上前摸一摸,幸好被我及时拉住。<br> 我取笑蓝西:“看,你吓不倒一个孩子。”<br> 蓝西无奈的低头望着芊芊,突然说:“死神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对死亡的想象。”<br> 黑斗篷一挥,蓝西瞬间不见踪影,小女孩瞪大了眼,半晌才喃喃说:“好神奇哦!”<br> 回家的路,我和芊芊牵着手,路灯拉长我们的影子,7月的夜带些炎热,但我和芊芊都觉得很快乐,因为总有清凉的夜风吹来,从脸上一直吹到我们的心里。<br><br> 炎热的下午,听到蝉在树上拼命的鸣叫,这在地下蛰伏数年的小东西,真正的生命不过两个月时间,怎能不趁自己尚有余力情况下,肆意疯狂歌唱。虽然被它叫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想起它可怜的身世,也不是不可谅解。<br> 花店里没有空调,原本这小屋该是热的无法忍受,但偏我是女巫,小小手段,便让这花店成为炎热中的清凉所在,连花桶中的花朵也都个个精神抖擞的挺直着脖杆。<br> 没有顾客,为打发无聊,我随手拿了本书看。“英文的迷药aphrodisiac一字,就是源于希腊神话中司爱欲的女神阿芙罗黛特之名,他是在克罗纳斯阉割了犹兰纳斯,并将生殖器掷入深海后,从大海泡沫中诞生,美丽的阿芙罗黛特生在浪花泡沫中。在波提且里名画(维纳斯之诞生)中,这位女神从海中现身,只有飘飞的长发蔽体,俏生生立在一枚海扇贝上。。。。”<br> 看到这里,不由轻轻一笑,不论哪里,自古至今,迷药就一直存在,它不过是个工具,单看使用者用意如何,就象爱情,可以是救人于苦痛的良方,也可以是让人堕入万劫不复地狱的毒药。<br> 门上铃铛做响,我抬头,一张美丽脸庞映入我眼帘,来者一身飘逸的印花雪纺裙装,从气温30多度的室外进来,却看起来清爽无汗。皮肤白皙若雪,更衬托得一双明眸如水,好个美女,连见多识广得女巫也不由暗赞一声。<br> “请问想买些什么花?”我起身照例询问顾客所需。<br> 那女子目不转睛,盯着我,突然展颜:“女巫,好久不见。”<br> 我一怔,对她仔细瞧去,她笑起嘴角微微抿起,那熟悉得样子,似乎是。。。。<br> “宝儿?”我有些讶异起来。<br> 宝儿笑吟吟的上前拉住我手“可不就是我。”<br> “你竟然还没喝孟婆汤?”我有些不可思议。<br> 宝儿一脸郁郁,“这许久没见,才刚见面就问这无关紧要问题么?”<br> “你来不是又问我他的事吧?”我问出心中疑问。<br> 宝儿双手一摊,无可奈何:“我已转世为人,除了前生记忆又不象你女巫法力高强,这不求你来了么?”<br> 认识宝儿是在清同治初年,那个时候她叫宝儿,不过才四岁,穿一件白缎狐毛滚边的袍子,眼珠灵动,长得美人胚子模样,人见人爱,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刑部员外郎凤秀,乃是当朝重臣。<br> 她瞧出我的不同寻常,同我直言不讳,宝儿说她今世是来报仇的,寻前世的丈夫舜,报那前世之仇。<br> 四岁的宝儿一脸恨意:“他早先不过起自田间,躬耕历山。旁人都以为他德行才能非比一般,哪知道那些不过是他表面所作敷衍罢了。连朝中大臣同父亲都被他瞒过,我和娥黄都为他宽容害己之人的德行而折服,哪曾想,他到最后竟然囚禁了帝尧和太子丹朱,夺取了帝位。我同娥黄悔之晚矣,为谋报仇,在他面前假意顺服。舜时候,世人都以为我和娥黄是痛失舜而哭,怎知,我们是为着不能亲手杀死他而痛苦。”<br> 那一段过往由一个四岁女孩口中娓娓道来,未免怪异,但想来那一段恩怨必定是无以复加,所以才会令她从前世一直追到转世。<br> “为何不喝下孟婆汤,既然已经再世为人,何必纠缠那些陈年旧事。”我劝她。<br> 小小宝儿同我跪下,苦苦哀求我为她寻出舜的踪迹,女巫不愿牵扯这许多麻烦,白白添些纷扰,一直都敷衍她。随着宝儿渐渐长大,在我面前提起的也少了,我以为她已经把报仇的事给忘了。<br> 哪知后来有一天宝儿兴冲冲的跑来同我说,她已经知道谁是舜的今世了,那一年她不过才十四岁,已经出落的婷婷玉立,着一件水红色绣满梅花的缎子裙,袖口都用金银丝线镶边,胸前挂一串通透的碧绿色翡翠珠子,显得俏丽可人。<br> “宝儿,你始终没忘报仇么?”看着她眼眸发亮的模样,我有些为她担心。<br> 她瞥我一眼,正颜纠正我:“富察氏,我现在是富察氏。”<br> 同治十一年,宝儿,不,现在是富察氏作为秀女被选进宫,一同选中的还有赫舍里氏以及崇绮家的女儿同妹子。当我从水镜里发现穆宗选后,才猛然醒觉,穆宗想必就是宝儿所说的舜的转世,而为后的阿鲁特氏想必就是前世的娥黄了。娥黄,女英泣血潇湘,难道同舜的牵扯,即使转世,依旧逃脱不了纠葛的命运么?<br> 瞧着宝儿凑近笑吟吟的脸,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上下打量她:“宝儿,你一直都没同我说实话,还想瞒我么?”<br> 宝儿脸上露出尴尬神情:“哪有哄你,你法力高强的很。”<br> “你说实话,你这许多年为了寻舜的下落,难道真是为着向他寻仇不成?”我一下击中她弱点。<br> 宝儿脸色顿时刷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br> “若你是为了向舜报仇,怎会在慈禧面前屡次进谗言,挑拨她同阿鲁特氏的关系,你明知阿鲁特氏是转世的娥黄,为什么在穆宗死后,你对她犹自逼迫不休,直逼得她吞金而亡?”我冷笑,揭穿事情真相。<br> 揭开面具后的宝儿踉跄的倒退一步,眼睛瞪的大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宝儿,你虽自诩聪明,却低估了我,女巫不是三岁小孩,哪有看不透得道理。<br> “你。。。。”宝儿指着我,却说不出话。<br> 我叹息:“承认吧,你恨得不过是娥黄一人,你恨舜并不爱你,是不是?”<br>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宝儿脸上坠下,她有些绝望:“你都知道了是么?世人以为娥黄女英是一段佳话,怎会了解我内心的苦痛,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人,面上还得做的若无其事,不能嫉妒,那滋味你可知道?”<br> “我所求不过想拥有他,为什么每次娥黄都会来同我捣乱,把他生生抢去,难道我不够美么?难道我不够聪明不够好?他为什么不能多怜惜些我,为什么只钟情娥黄一人?”<br> 宝儿拭去泪水,咄咄逼问我:“为什么大婚时,他们可以幸福得在一起,而我只能寂寞独守空房,那时我才十四岁,如花美貌,却只能一日日在等待中憔悴,可有谁知道我的苦?”<br> 大婚,是啊,那日宝儿装扮的是如何美艳,身上金银珠翠,一应俱全,雪肤朱唇,不笑而媚,但自水镜看来,那笑是如何勉强,全是应付旁人,唯有在她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时,才悄悄抹泪。一处二人柔情蜜意,一处孤单单睁眼至天明,宝儿,心怎会不苦。<br> 思及此,对宝儿不由起了怜惜之情,劝道:“ 何苦,非执迷不悟,三个人都被搅的不快,你喝下孟婆汤,哪里有这许多事。”<br> 宝儿赌气,白我一眼:“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我,我找故人相聚倒变成不识相讨骂了。”<br> 我又好气又好笑:“是为你好,我怕说出结果你受不了。”<br> “什么,什么,你倒是快说。”抹去泪珠的宝儿,急得拉我衣袖。<br> 我拉她进到内屋,让她看水镜,水镜渐渐清晰,显出一对模样平凡夫妇,其中那女子已经怀有身孕,正笑着同丈夫说着什么。<br> “猜猜里面哪个是娥黄,哪个是舜?”我不紧不慢的看着宝儿。<br> 她凝神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变了,抬头刹那,有些失魂落魄:“难道,他们。。怎么会?怎么可能?”<br> “为了避开你,他们投胎时交换了性别,现在,你总不会爱上已经是女儿身的舜了吧?”我微微一笑,看着她反应。<br> 隔了好半晌,宝儿长长出了口气,脸色灰败:“爱情是容不下第三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娥黄是第三者,毁了自己的幸福,哪知第三者却是自己。我彻底输了。”<br> “输便输了,有认输的勇气,才能重新开始。”<br> 宝儿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同我苦笑:“已经这许多年了,哪知输的这样惨,我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日子。宝儿的失望是在所难免,难得的是她能这么坦然,我佩服她的勇气,这一团乱麻既然解不开,只有忍痛斩断,宝儿,她会好的,连孟婆汤都可以一脚踢翻的女子,怎会没有再度为人的勇气。<br> 雪纺纱飘飘然的出了店门,从背后看,她是那么自信而坚强。我目送宝儿远去,坐下来继续看我的书。<br> “科学终于发展了无往不利的爱情灵药,实验室合成的人类荷尔蒙,被鼓吹成万无一失的春药,我一位朋友买了一小瓶极为昂贵的这种速成爱情的承诺,它是一种无色无味,象水一样的液体。她按照说明,在古龙水里混了几滴洒上,然后出外散步。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满怀爱情的路人扑到她身上,她只觉得想吃猪肉想吃的不得了。。。”<br> 我笑得眼泪盈眶,几乎直不起腰,爱情?实验室?若哪一天,爱情都能在实验室制造,那也失去它的美丽和吸引力,不过,目前看来,科学可没法解释一切。<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