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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国民党军队的性质和官兵素质,难以系托和激发血性
国民革命军在北伐战争中打败北洋军阀以后,很少再有正义之战了,如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蒋冯阎大战、蒋桂大战等新军阀混战。各省、地区军阀内部为了独占所在地区,也打得不亦乐乎,如四川军阀,桂系军阀,粤系军阀,湘系军阀。即使在相对和平的时期,也是尔虞我诈,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但他们在消灭红军的大目标上很是一致,从对井冈山红军的几次“会剿”,到对各红军根据地的数次“围剿”,再到对各主力红军战略转移的围追堵截,哪一次作战具有正义性?在这些战争中,形成各系新军阀,如东北军张学良,西北军冯玉祥,川军刘湘,桂军李宗仁、白崇禧,湘军程潜、唐生智,粤军李济深、陈济棠,黔军王家烈,晋军阎锡山,滇军龙云,甘青“二马”,新疆盛世才。。当然最大的军阀是名为正统的蒋介石及其中央军。这些军阀代表了中国大地主阶级、官僚买办和各帝国主义的势力,他们的军队自然就成了附庸和打手,不仅与别的军阀打,而且镇压人民,镇压共产党,在这样性质的军队当兵,基层官兵有什么荣誉感和责任担当呢?也就是说扛枪吃饭,只是普通老百姓的一条活路罢了。直到抗日战争爆发,阶级矛盾为主转化为民族矛盾为主,“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各军阀主动或被迫团结在蒋介石周围,听命于蒋的指挥。战争的性质改变了,但军队的性质一下很难改变过来,上下实行的仍然是旧军队那一套,腐败贪污、裙带关系、克扣军饷、为官不仁在军内盛行,屡见不怪。官兵关系,军民关系,军政关系仍很紧张。各派系军队之间以邻为壑,互相倾轧,见死不救,没有多大改观。总之,这样性质的军队在顺境中打仗,遇到弱敌还能对付得过去;但要在逆境中打仗,遇到日军这样训练有素的军队,是很难打赢的。
国民党军人的素质普遍也是很低下的。政治素质上面已经说过,我们再来看军事素质、身体素质和文化素质。举中央军为例。除极少数的中下级军官和士兵骨干,经过多次战争的锻炼,军事素质还不错,但在淞沪会战中被打伤元气,这些骨干伤亡很大。如第88师11000人撤到南京只剩了4000人。及至南京保卫战时,中央军补充了大量新兵,约占总数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甚至有的二分之一。这些新兵连枪栓都不会拉,还有一些地痞流氓小混混也被征召,招进来的是负能量。再就是就近抓壮丁,在逃难的人群中抓丁。在南京保卫战结束时,有日军士兵日记中记载:“中国军队里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和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这不完全是凑数的吗?川军在出川时,征召了相当一部分新兵,在出川的船上和路途中,才从最基本的训练开始,如何装弹、瞄准、击发,如何扔手榴弹。川军的装备最差,汉阳造和老套筒还不能人手一支,有的兵就掛两颗手榴弹,叫“徒手兵”。川军不得已,甚至在山西还抢了阎锡山的军火库。国民党军队基层官兵的军事素质,由于技术战术训练严重不足,普遍很低下。各级军官平时忙于应酬和经商、走私,对部队训练敷衍塞责,战斗动作生疏,战斗作风稀松,战场纪律废弛。中国士兵由于刺杀训练不足,四五个都拼不过一个日本兵。
基层官兵的身体素质也堪忧。一些部队由于常年吃不饱饭,瘦得皮包骨头,处于半饥饿状态,不仅难以负重,连长距离行军也承受不了,常有士兵逃亡。前线部队常常断粮,欠发、克扣粮饷,军粮军盐掺假,军服不能按时发放,缺乏药品更是常见。
士兵的文化素质也极低。90%以上是文盲,无科学常识的几乎是百分之百。在抗战中期,历史学家黄仁宇当时正在军中担任排长,他认为士兵“不仅体格羼弱,而且状似白痴,不堪教练。师部的办法,即是抽调各营连可堪训练的士兵,组织突击队,集中训练。其他则各由各部队看管,也说不上训练,只希望来日作战时在山上表示人多。”与普遍接受过初等教育、又严格训练的日军士兵相比,不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军令部长徐永昌在反省军队屡战屡败的原因时说:“关于战事,制胜条件不太够,因无法使之有利。但如超过限度之败,则又完全是官兵训练太差,风气太坏所致。”
高中级指挥官的“风气”太坏,则是致命的。平时经商敛财,甚至武装走私,钻营投机,结党营私,战时必然惜命,动摇软弱,临阵脱逃,而且少受责罚。饶国华之所以阵前自尽,重要原因是集团军司令严令坚守,而部下一团长刘汝斋却畏敌过甚,不听饶的指挥,全团违令撤逃,而刘汝斋又是饶上级的裙带关系,饶无可奈何,只好自杀以明志。徐源泉部第48师师长徐继武是土匪出身,因“山东临城列车劫案”被北洋军阀招安收编,终日游手好闲,匪气不变,战斗激烈时在远离阵地一个树林中与身边卫士打麻将,由参谋长指挥作战,而参谋长也是每隔一小时询问一下战情。
高级军官遗弃部队临阵脱逃,对部队士气的杀伤力最大。12月12日中午唐生智开会下达撤退命令后,第71军军长王敬久和第87师师长沈发藻根本就没有回部队传达命令、组织有序撤退,而是打电话交待一下,直接就从会场逃离战场。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回到富贵山指挥部,把任务往参谋长邱清泉身上一推,自己带几个亲信匆忙撤逃。邱清泉也没有把撤退命令完全传达下去,有教导总队第2旅3团团长李西开回忆为证:“12月12日晚8时半,我正和彭月翔(该团团附——著者注)商量战局,6团团长刘子淑走进团指挥所,并说:‘我们尚在城外与敌拼杀,战事还未到最后决战阶段,桂永清、胡启儒(教导总队第2旅旅长——著者注)就溜了!’话音刚落,1团团长秦士铨急匆匆走进来说:‘你们知道不,中华门确已陷落,1旅电话中断,旅长和旅部人员不知去向,请问诸位作何打算?’四人坐在桌前探讨下一步行动问题”。这就说明,至少在1团、3团、6团三位团长都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的情况下,教导总队桂永清、邱清泉、1旅旅长周振强、2旅旅长胡启儒,在未通知部队的情况下,丢下部队逃跑了!
第2军团军团长徐源泉,开会受领了掩护撤退的命令后,并未执行命令。徐源泉部防守的乌龙山,是从东向西往下关方向的必经之地,如果守住乌龙山阵地,在一定时间内堵住日军向下关攻击前进,就可以给拥挤在下关江边的撤逃军民留有更多的撤离时间,减少日军大屠杀带来的伤亡。但徐部并没有依令防守乌龙山,而是利用预先违抗命令私自控制的民船,在周家湾、黄泥荡码头渡口乘船撤逃,乌龙山炮台官兵也随即撤离。由此,日军进军下关的陆路和长江水路门户洞开,给日军大屠杀创造了条件。在国民党军队内有“长腿将军”、“逃跑将军”称呼的第2军兼88师长孙元良,率部防守雨花台、中华门方向,在战斗最激烈时,两次率部撤离阵地被第36师堵回,致使该段城墙(城门)被首先突破,引起全线动摇,南京城防遂告不守。孙元良回忆录中说他是随散兵过江,而通常说法是他换便衣躲入妓院,后又混入难民营。据当时德国友人拉贝日记记载,拉贝在难民营中发现了孙元良,把他秘密转移至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隐藏。在众多高中级指挥官丢下正在战斗的部队、临阵脱逃之际,而让中下层官兵发扬血性拼到底,是否是个玩笑?耻笑和指责南京保卫战广大守城官兵“血性丧失”,要摸摸自己的良心。笔者认为最该指责的是那些高官,平时他们对部队不负责任,不教育,不训练,不爱护,不让吃饱穿暖,不当人看;战时自己贪生怕死,遗弃部队临阵脱逃。王耀武战后回忆了一段在南京街道上遇到被遗弃伤兵的情景:“其中勉强能行者,拄着棍子向下关前进,一面走一面骂:‘你们都逃了,把我们甩在这里,叫日军杀害,真令人伤心!他妈的,早知如此,谁肯打仗。’”这样的上下级关系,如何系托和激发血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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