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不干预汇率的政府吗

Paul

　　5月11日上午，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一贯以预言准确的大师保罗·克鲁格曼甫到中国，就中国巨额贸易顺差和人民币利率问题，发表了并不新鲜却十分鲜明的观点——
　　他认为中国巨大贸易顺差并不完全是比较优势的结果，而是由政策的原因造成的，如果减少官方对于人民币汇率的干预，赤字不会这么大。
　　他甚至像是有点威胁地下了个结论：“整个世界不太可能再继续愿意接受中国现在这么大的贸易赤字。”
　　在这些问题上，这样的观点当然会受到来自中国完全不同意见的反驳。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龙永图就回应说：“不能因为一个国家有比较大的贸易顺差，就该成为被国际指责的对象”。当然应该这样回答，只要是不掠夺的顺差，辛勤劳动所得肯定理直气壮。
　　龙永图同时对克鲁格曼关于中国政府干预人民币汇率的问题，提出反问：“由于目前全球金融秩序的不公平性，所以选择了在目前不实行自己货币的自由兑换。不选择自己国家货币进行自由兑换的国家就是操纵汇率吗？”
　　对此反问，克鲁格曼似乎有所妥协，他表示，“我也并不是支持人民币在近期可兑换，有很多国家的货币都是不可兑换的，但没有一个国家的外汇储备会有中国这么大，这是我们的担心。”
　　但他随后又毫无理由地坚持人民币必须升值。这有点矛盾，因为他已经对中国政府干预人民币汇率下了结论，现在人民币要升值只能是中国政府干预的结果。出尔反尔，却让我们看到两个克鲁格曼，一个作为“自由主义者良知”的学者，一个作为美国利益的代言人。
　　实际上他根本不关心中国政府为了回避汇率风险，所采取的外汇管制措施到底对中国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样的风险和利益，而在这样的利益和风险的考量中，中国政府坚持选择暂时的货币不完全自由兑换，保护自己的金融体系，和是否出面干预人民币汇率并无直接的联系。
　　其实放眼世界就没有不干预汇率的政府，无非只是干预能力的大小。这点不仅中国可以做，世界各国也没有不做的。比如英国退出欧元体系，不是英国政府不干预英镑汇率的结果，而是太干预的结果。再比如上世纪80年代日元升值，也不是日本不想干预，而是太想干预，却做不了的结果。
　　有一点，克鲁格曼其实很清楚，即使中国政府现在选择了自由兑换的人民币体系，也有很强的能力干预人民币汇率。中国那么大的外汇储备，世界第一，就是不表决心，也不通过市场进行某种全世界央行都惯例操作过的买进卖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人民币的市场走势施加影响。
　　说实话，世界金融体系的不公平，世界货币美元独大，才是中国选择包括货币国际化、汇率变动在内的所有措施和政策、谨慎原因的所在。简单地把这个问题归结为中国政府在干预金融市场，是不公平的。克鲁格曼在《美国怎么了》中说美国危机是起因于美国内部的不平等。怎么到了解释世界金融格局不平等的时候，就不见了平等呢？
　　若人民币升值可以改变中国外汇储备让美国的担心，那么过程中的风险谁承担？获益又是谁？假如出现了一个没有贸易顺差的中国，世界又将怎么接受？这一切其实都不在他的眼里。
　　在他的眼里，其实有一个格局是日思月想，也是他代表美国利益有冷静思索的。就是中美金融格局达成的所谓危险平衡，即高额顺差的中国，把自己的巨额外汇储备，过度集中在美元资产，尤其是美国国债上。简单地说，辛苦打工的中国人，把钱借给拼命花钱的美国人用。这样的金融格局，所有脑子清醒的人都认为有问题，克鲁格曼也不例外。
　　美财政部3月份报告称，中国目前持有7400亿美元的美国债，相当于美国国债总额的6％。单看这个数字，中美双方在美国国债的问题上已休戚与共，任何单方面改变这种投资和负债的结构都十分困难。大到不能倒，此时可读成大到不能变。
　　因为此时，谁都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困难的，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中美双方都面临巨大的风险，还面临巨大的诱惑——即风险消失后，谁来获得格局变化后的利益？
　　人民币简单升值肯定不行。人民币立即自由兑换，或许对美国而言风险更大——因为这意味着所有的中国美元资产，立即就能够和人民币资产自由置换了。那么假如中国继续对美国保持顺差的话，再积累的外汇就未必会买美国债。而借不到钱的美国，它的国民也许就不能由着性子花钱。那样就会出现这次他所说的“美国家庭用来自中国的钱买卖房子赚钱”不可长久。
　　而这是最反映中美之间金融格局的不公平。在这种不公平的情况下，把两国格局简单到利率、升值、顺差这样的数据上，都有可能是中国在单独承担风险，而分享不到格局改变后的利益。因为没有硝烟的经济交往，也是一种残酷的博弈，共赢的可能从来不是大概率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