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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环王与哲学》之——托尔金之戒与柏拉图之戒:力、选择与道德的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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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0.10.2009 23:41: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指环王与哲学》之——托尔金之戒与柏拉图之戒:力、选择与道德的训诫
2009-04-11 20:52
  第一部分 魔戒
                            1.托尔金之戒与柏拉图之戒:
                           力、选择与道德的训诫

                                                                                                                                       埃里克·卡茨[1]
          如果一个难逃一死的生命——比如人或霍比特人——得到至尊之戒,他还会活得有德性吗?我们问这个问题时,考虑的可能是拥有戒指者的外在能力和限制。因而我们可能还会问,不起眼的霍比特人——比如山姆(Sam)——是否能像人类贵族阿拉贡一样运用戒指的力量?[2] ;至尊之戒会为不同的人提供不同的力量吗?因而意志强大者比如阿拉贡——就能拥有控制他人意念行动的能力;而意志薄弱者——比如格伦姆(Gollum)——就只会把戒指用作隐身和逃避的工具?
    这些有趣的问题都是关于如何使用戒指的,但在本文中我将主要考虑的并不是使用戒指的外在方面,而是内在的道德方面。使用这样一枚威力巨大的戒指需要有道德和伦理的界限吗?使用戒指有道德上的对错吗?当这枚戒指不是只有普通的力量戒指,而是萨隆(Sauron)的至尊之戒时,这些问题就显得更为重要了;因为拥有这枚戒指的人将拥有无限的力量,因此他似乎没有理由再需听从道德律令了。   

    在《指环王》中,托尔金为我们提供了几个例子,可以清楚明白地展示个人选择、力量和道德之间的关系.并且,至尊之戒以及弗罗多(Frodo)寻求毁灭戒指的故事可以被看成是柏拉图在其《理想国》中首次提出的道德问题的现代表述。柏拉图也同样关注力量与道德之间的关系。他(借格老孔之口)向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名叫古阿斯(Gyges)的人捡到了一枚具有魔力的戒指,戴上这枚戒指就能隐身遁形。于是他利用这枚戒指的力量潜入了皇宫,引诱皇后,弑杀国君.柏拉图向我们提出的问题是:如果一个人不道德却又能免于惩罚,他是否仍应当做一个有道德的人?是否拥有了无限的力量就可以不再做个有道德的人了?
     比较托尔金至尊之戒的故事和古老的柏拉图道德问题是件饶有兴味的事。萨隆的至尊之戒和古阿斯之戒的共同点是:它们都能给其主人带来超常的力量。[3]汲汲于至尊之戒的人都相信一旦得到了它,他们的各种欲望就可以得到满足,他们也无需再虑及其他人的利益和需要了.至尊之戒的故事表达的是这样一种观念:不受限制的力量不可能与道德共存,绝对的力量与尊重他人的愿望和需要势同水火、无法共存。但是,用或不用魔戒却全在乎个人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必会蹈古阿斯的覆辙,其实所有人都有可能拒绝使用这样一枚能带来超常力量的戒指。
     托尔金书中的不同人物在面对至尊之戒时,反应殊然。格伦姆被自己想得到魔戒的欲望整个地摧垮了;博罗米尔(Boromir)一心想着拯救岗铎,结果没能抵住魔戒的诱惑;但格兰德丽尔(Galadreil)却做到了;山姆和弗罗多都只是偶尔用过戒指,所以避免了戒指的最坏影响;而当弗罗多最后屈从于戒指的力量时,山姆和格兰德丽尔一样毅然拒绝。旁博迪尔(Bombadil)看来则完全超越了戒指的力量。于是,这些人物以及他们与戒指的不同关系向我们展示了对柏拉图的问题的不同回答.拒绝没有限制的力量,以道德为生活的原则,我们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一、柏拉图的质疑
     柏拉图的长篇对话录《理想国》关注的一个中心问题是:如何证明道德生活的价值?他认为“为什么要有道德?”是一个必须回答的关键问题。在对话录的主体部分(第二到第五卷),对话者一方是苏格拉底,他坚决捍卫道德生活的重要性;另一方是格老孔和阿德曼托斯,他们充当魔鬼的辩护人,捍卫非道德的生活。柏拉图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格老孔和阿德曼托斯强有力地反问,如果不道德的生活能比道德的生活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好处,我们为什么还要活得有道德呢?如果不道德能给我们带来财富、权力和声名,而善良美德却只会导致贫穷、无助和受气,为什么我们偏得有道德呢?
     在争论过程中,格老孔讲述了牧羊人古阿斯捡到能让人隐身的戒指的故事。有目共睹,古阿斯滥用了戒指——弑君娶后,自称为王。在格老孔看来,是人就都会这么做。他假设,有两枚这样的能隐身的戒指,一枚由一个正义或道德的人戴着,另一枚则被一个邪恶的人戴着。那么,他认为即使是正直的人也会拜倒在戒指的力量之下。“没有一个人能坚定不移.继续做正义的事,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克制住自己不拿别人的财物,如果在市场里他能无所畏惧,要什么就随便拿什么,能随意穿门越户,能随意调戏妇女,能随意杀人劫狱,总之能像全能的神一样随心所欲行动的话.到这时候,两个人的行为就会一模一样。”(RepulicⅡ,360b—c)
    在格老孔看来,人们之所以讲道德只不过是他们无法逃脱惩罚——他们害怕因恶行受到惩罚。对一般人来说,最好是能法力无边,不必担心遭受惩罚,可以随心所欲而无需顾及他人。相反,最坏的情况是,人们柔弱无力,受尽欺凌却无力回击。因而,道德就是这两种极端情况的折衷:在一个集体中,有理性的人共同约定克制自己的自私行为,避免伤害他人利益。我们保证不欺害他人,因此社会就保障我们免受他人欺凌。格老孔就此认为所谓道德善良的生活也没什么好称道的。如果我们拥有不惧惩罚的力量,那么我们绝不会选择做个好人。因而,非道德主义者(immoralist)对“为什么要有道德?”这一问题的回答是犬儒式的:道德的生活不过是弱者的选择。
    柏拉图致力于反驳这种犬儒式的回答,他欲证明道德生活的价值。尽管争论繁冗,但柏拉图回击的要旨却十分明了:不道德的生活之所以比道德生活更坏,是因为前者终将使人心魔难扼,灵魂沦丧。不道德的生恬将给人带来极端不幸:精神苦恼,众叛亲离,情感崩溃。世界上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弥补非道德生活的精神空虚。相反,有道德的人虽然力量有限,日子清贫,无名无望,却活得完整,知足常乐。有道德的人心安理得.
      在柏拉图看来,凡有道德的人就会断然拒绝使用戒指,他们更乐意过内心和平、完整的生活,他们受道德原则的指导,不会容忍生活沦落到只剩下超凡的力量和自私自利。通过戒指的故事,柏拉图回答了一个基本的哲学问题:我该怎样生活?

二、至尊之戒的诱惑

      至此,我们可以看看托尔金笔下的人物是如何来回应柏拉图提出的问题的:正义的人会因无限力量而堕落吗?通过一系列人物的不同反应。托尔金向我们展示了——不是通过哲学论辩,而是通过“活生生”人物的思想行动——为什么我们应当做有道德的人,为什么要过美德善良的生活。而且事实上托尔金的小说延展了柏拉图的观点,因为在托尔金的小说里,戒指摧垮了企图利用它的人,摧垮了他们的欲望、兴趣和信仰。柏拉图论辩说这种堕落不可避免。但托尔金通过人物的思想和行动向我们展现了堕落的发生。此外,托尔金还为我们描绘了选择道德生活所要克服的困难:道德要求人们为它承受负累,做出牺牲。
     格伦姆,一个可怜悲惨的家伙,恐惧一切,丧家无友,却一直贪恋着他的“宝贝”戒指。书中的这个人物最能说明柏拉图的不道德的生活只会导向不幸的观点。可以说格伦姆是小说中拥有戒指时间最长的生物,而他也是被自己的贪欲摧垮得最为彻底的一个——他的一言一行,甚至带领弗罗多和山姆去魔都也只是为了重新夺回宝贝。就在魔都周围的荒蛮之地,我们看到了格伦姆因对戒指的贪欲而精神分裂。他不停地自言自语,他的灵魂分裂为二:一半是史密格(Smeagol),在戒指闯入之前的那个霍比特人;另一半是格伦姆,一个一心只想夺回宝物的怪物。格伦姆和弗罗多合作的唯一原因是,他的两半(山姆叫作“臭贼和臭鬼”)达成了停战协定:“哪个都不想让他们的敌人得到戒指。”(TT,p.274)弗罗多也意识到了戒指念头在格伦姆身上的巨大威力。于是一开始他让格伦姆向戒指起誓,保证他会做个忠实的向导,(TT,p,250)但不久,在快到魔都的黑暗之门时,格伦姆只要一想到弗罗多要毁了他的宝贝,就悲伤难扼:
      

    求您别把宝贝带到他(萨隆)那去!……拿着它,我尊敬的主人,对史密格好点。千万别让他拿到了。要不咱们回去吧,去好地方,把它还给可怜的史密格吧……史密格会好好地保管它的;史密格会做好多好多的好事的,特别是为善良的霍比特人。(TT,p.273)
        

    格伦姆的感情爆发使得弗罗多触到了问题的核心,他向格伦姆描述了他面临的丢失自己灵魂的危险。格伦姆向他的宝贝发过了誓。但戒指不只有助他信守承诺,也会想方设法诱他自己违反诺言。“你已经开始变心了,”弗罗多说。(TT,p.276)接着,像是奇怪地预见到故事高潮的情景似的,弗罗多说道,如果需要的话,他会自己戴上戒指,命令格伦姆跳下熔火之中。
    格伦姆是因对戒指力量的无边贪念以致灵魂沦丧、生活意义消解的最明白的例子。但他并不是柏拉图所提出的问题的最好样板,因为我们并没有看到他做出选择想要得到戒指的那一刻。对柏拉图来讲,托尔金也同样,每个人物最为关键的一刻是他们受到戒指的诱惑之时。正是那一刻的选择预定了人物的命运,也正是这一做出选择的时刻才显示出托尔金笔下的人物与古阿斯的极大相似性。格伦姆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要远溯到《指环王》故事开始之前——甚至远在《霍比特人》故事开始之前。尽管甘道夫讲述了那个故事——史密格如何杀了朋友迪亚格尔(Deagol)抢到戒指——但我们并没有亲见史密格如何做出那最初令道德沦丧的决定。
    可以说博罗米尔才是最近似于格老孔关于古阿斯道德论辩的原型——善良的人也会因力量的诱惑而堕落。托尔金笔下的博罗米尔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高贵、热心、勇毅——却对毁掉至尊之戒的计划迷惑不解。在埃尔隆德(Elrond)召开的会议上,他质问到会的各位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戒指“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在紧要关头时就能为我们服务……有了它,自由人民的自由的国王们就一定能打败敌人……把戒指用作武器吧……戴上它去胜利吧!”(FR,p.300)博罗米尔是出于善良的目的而想利用戒指。在他看来,为了满足中土自由人民打败邪魔萨隆的愿望而用戒指根本没什么错。
    但博罗米尔的想法遭到了埃尔隆德和其他人的反对,埃尔隆德以柏拉图《理想国》中论辩式的口吻说道:“我们决不能用至尊之戒……它完全是邪恶的……对它的贪欲将使灵魂堕落。”(FR,p.300)
    表面上博罗米尔好像被劝服了,护戒队伍一路南行,他也没再提要用戒指的事。但慢慢地,博罗米尔被利用魔戒拯救岗铎的诱惑征服了。他悄悄尾随弗罗多来到阿门·汗(Amon Hen)附近的森林,力劝弗罗多把戒指带去岗铎。然而,他自己的话出卖了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一个伟大的战士,手戴戒指,所有对抗魔都的军队都统归他的麾下。
他开始时说戒指可以拯救他的人民,但很快弗罗多就明白了,有一些更自私的动机在作祟。“真不幸它落入了你手中。”博罗米尔说道,“它本可能是我的。它应该是我的。给我!”(FR,p.449)弗罗多只好戴上戒指隐身逃走。
    不过最后博罗米尔还是表现出了他的英雄气概,为救梅里和皮平他奋力作战,伤重弥留之际,他向阿拉贡坦白了一切。戒指的影响是暂时的,不过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博罗米尔和戒指接触不多而已。虽然如此,但就格老孔提出的非道德主义的质疑而言,博罗米尔仍不失为一个绝好的例子:他那个就是捡到戒指的正义之士,但也照样无法抵御能像神一样随心所欲的诱惑。对戒指力量的欲念让他灵魂堕落,让他竟然诬称弗罗多是黑暗魔君的可恶同伙。这里的道德训诫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勇毅刚强,操尚弥高的人在魔戒面前也难免不能自拔。
    那么究竟谁能避免这种堕落呢?在博罗米尔死前,托尔金描写了水泽精灵女王格兰德丽尔受到戒指诱惑的场面。格兰德丽尔是中土世界法力最强的精灵之一,而弗罗多主动要把戒指献给她。弗罗多的这一动机颇为复杂:他畏葸却步,对是否能完成使命疑虑重重,他也意识到了毁灭至尊之戒意味着精灵将从中土世界隐退。也许,格兰德丽尔接受了戒指,魔都的邪恶就能被打败,中土的精灵就能得到拯救。“格兰女王,您是这么英明无惧,这么美丽无私。”弗罗多说道,“如果您要,我就把至尊之戒给您。它对我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
    格兰德丽尔仰天大笑,因为弗罗多摆在她面前的是几乎无法抵抗的诱惑,同时这也是对她的无力的嘲弄:如果真想要,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弗罗多那夺来。但强夺是邪恶的行事方式,如果真得这么做了就说明魔戒己然让她的灵魂堕落了。“我心里的确很想要你献给我的东西,这我不否认。”她告诉弗罗多。如果戒指落在她手里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已经深思熟虑了好多年。“这枚很久以前就铸造出来的戒指仍然可以为非作歹。假如我用抢夺或恐吓的方法从我的小客人手里得到它,岂不是给萨隆德宝贝增光添彩么?”
    现在,她没必要力夺了,弗罗多自愿要献给她。于是,格兰德丽尔继续说道:

    你主动把戒指给我!因为你,一位女王将代替昔日的魔君。但我不会是黑暗邪恶的,我将美丽与威仪同在,就如同是清晨和暗夜!我将美净如海如日,如山顶皑皑的积雪!我也将和风暴电闪一样令人畏惧!比大地之基更强大。所有人都会爱戴我,也惧怕我。(FR,p.410)

    说到此,格兰德丽尔展起双臂,从她戴的精灵戒指射出一道耀眼的光。“她站在弗罗多面前,无比高大,无比美丽,让人畏惧而又心生崇敬。”(FR,p.410)在此,弗罗多——同样我们读者也——看到了如果格兰德丽尔接受了戒指,她会是什么样子。一个美丽并强大的精灵,人人爱之而又惧之。但格兰德丽尔还是拒绝了至尊之戒,通过了弗罗多无意间给她设下的考验。
    随后,她的双臂慢慢落下……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一个身形修长的精灵女人,一袭白衣,柔柔的温文尔雅的声音略带忧伤。
   “我通过了考验,”她说:“我该退隐了,我将回西方去,我还是我,永远
的格兰德丽尔。”
    格兰德丽尔坚守了她的原则,坚持了做人的完整性,她还是她自己——“永远的格兰德丽尔”。通过她,托尔金告诉我们,强大和贤德的人有可能拒绝无限力量的诱惑,尽管这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个人代价:格兰德丽尔知道,拒绝了戒指之力她就无法阻止精灵从中土世界的淡出了。格兰德丽尔因而回应了非道德主义者对柏拉图的质疑:她拒绝为无边的力而降格自己的灵魂。
    博罗米尔和格兰德丽尔代表了柏拉图关于力、个人选择和道德关系问题的两种不同回答。和格伦姆不同,在这两个人物身上,我们看到了选择真正发生的时刻。虽然他们两人的回应相殊,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实际上都没有戴上过魔戒。那么戴上过、使用过戒指的人又会怎样呢?他们的行为是否有助我们进一步理解力、堕落和道德之间的关系?在此,我们必须来讨论旁博迪尔、弗罗多和山姆。


三、勿忘自我
    对待戒指态度最为有趣的人可能要数古森林之王汤姆·旁博迪尔了。不巧,旁博迪尔在电影中被删略了,但读过书的读者一定还记得四个霍比特人穿过古森林的艰辛旅途吧,是旁博迪尔救了他们(准确地说是救了两次)。一个看似掌管森林里一切生物的人,不过他到底是谁,书中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他不是术士,也不是精灵,更不是人类。他的妻子娥德柏瑞(Goldberry)简单地向弗罗多介绍他说:“正如你所见,他是树木,水泽和山脉之主。”(FR,P.140)旁博迪尔说他自己是:“最古老的……在有河流和树木之前就在这里的。”他记得天上落下的第一滴雨滴,记得树上长成的第一颗橡树果子,在巨人来之前他已在林中走出了道路,又看见这些小矮人的到来。“他知道星光下的黑暗,在黑暗魔君来临之前,黑暗并不可怕。”(FR,PP,148-49)在埃尔隆德召开的会议上,他称旁博迪尔为"Larwain Ben-adar”,意思是“最老的,无父的”。(FR,p.297)
    不管他到底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他是霍比特人在横越中土世界的旅途中遇见的最强大而又最和蔼的人之一。他们谈话过半,旁博迪尔就要求看看“宝贝戒指”。弗罗多,“令他自己也惊讶不已”,把好好藏着的戒指轻易地拿出来给了他。旁博迪尔拿着戒指大笑起来,一只眼睛透过戒指看过来,“深蓝的目光透过戒指金色的光环闪动,让几个霍比特人既觉得滑稽又感到害怕”。接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旁博迪尔戴上戒指,但他却并没有消失。戒指的力量对他毫无作用,他也没从戒指得到任何力量。接着他施了个小小的法术,戒指在空中旋转,接着消失了。弗罗多拿回戒指时惊愕迷惑。这枚戒指是真的吗?他戴上戒指,消失在众人眼前——除了旁博迪尔以外。他看见弗罗多戴着戒指想要走开,大声说道:“喂!过来,弗罗多。你要去哪?老汤姆还没瞎呢。”(FR,P.151)
    旁博迪尔似乎比戒指更强大——或者至少完全不受戒指的引诱。但在埃尔隆德召开的会议上,甘道夫另有解释;“他是他自己的主人,他并不能改变戒指,也无法阻止戒指控制他人。”(FR,p.298)如果我们思考的是戒指影响个人道德性格的方式的话,那么旁博迪尔只是个异数。他没有受戒指的引诱,也没想过要得到戒指。他至多只是好奇想看看戒指如何让戴它的人隐身。他完全不需要戒指——他是他自己的主人。
    至此,我们已经看过两个完全拒绝了戒指诱惑的人:旁博迪尔和格兰德丽尔,可他们都是不朽的人物。那么托尔金的意思难道是说只有不朽的人或神才能抵御戒指的力量,而必有一死的——像人类,比如博罗米尔一就只能臣服于戒指的诱惑,唯有堕落一途?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来分析一下两个持有过戒指的霍比特人——弗罗多和山姆。
    弗罗多,戒指的持有人,《指环王》的核心人物和大英雄。在三部曲中,他保管戒指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他也是使用戒指次数最多的人。他是否因此堕落了呢,在某种程度上讲,的确如此。越临近魔都,弗罗多使用戒指时内心斗争得就越厉害,他最终还是为戒指的力量俘获了。尽管在他们旅途之初遇到黑骑士时,弗罗多就受诱惑想要戴上戒指。但他第一次真正戴上戒指是在旁博迪尔家。他的动机比较天真:旁博迪尔对“又珍贵又重要”的戒指如此举重若轻,毫不在乎.让他有点不快,怕旁博迪尔在施法术时调了包,于是他是想检查一下戒指还是不是他的那枚(FR,p.151)。很明显,弗罗多的感情很复杂。托尔金两次描写了弗罗多戴上戒指时的兴奋。他第一次戴上戒指,看到梅里惊讶的样子时,“莫名地暗暗自得。”随后,当旁博迪尔叫他别再胡闹时,“他开怀大笑(假装开心),拿下戒指,重新坐了下来。”(FR,p.151)托尔金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弗罗多不是毫无顾虑地开心和满足。是因为戒指之力是邪恶的吗?有道德的人都知道使用戒指是不对的,所以戴上时力量、满足和罪恶感就在心里激烈斗争起来。因此可以说这时的弗罗多已经受了戒指的影响。
    在《护戒使者》的开头部分,弗罗多又有两次戴上戒指,一次是在柏里(Bree)的客栈意外戴上的,另一次是在天顶山(weathertop)峰顶遭遇黑骑士时。在柏特伯(Butterbur)的客栈,弗罗多边唱着歌,下意识地戴上了戒指。我们只能责备他不小心,但这种不小心却很可能是戒指的力量使然。后一次在天顶山上,至尊之戒回应了其他戒指的召唤。当黑骑士向着阿拉贡和霍比特人来时,弗罗多的“恐惧被一阵强烈突然的戴上戒指的冲动吞没了”。尽管这种感觉先前困在经过古墓时就曾有过,但这一次完全不同:“他想屈服了。不想逃走,不管是好是坏他不想做任何事:他只觉得他必须戴上戒指。”他放弃子挣扎,因为“抵抗几乎是不可能的。”(FR,p.221)带着曾经分给九个人类国王戒指的戒灵,联合起来用意念迫使他戴上戒指——和在柏里的意外不同——他根本没得选择,这是其他戴戒人对他精神压迫力量的结果。
    弗罗多再一次戴上戒指却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想躲开博罗米尔和其他护戒人。他逃到了阿门·汗的顶峰,在戒指之力的帮助下坐上了古代国王的石质王座,环视足下的土地。这一刻危机四伏,萨隆感觉到了有人戴着戒指,并开始用魔眼搜寻他。而此时弗罗多满是恐惧,内心斗争着:他拒斥魔眼,他对自己大声呵斥道“决不”,但他说的好像又是“我向着你来了。”“他分辨不清。”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催促他摘下戒指。两种声音在他体内争斗,翻滚,折磨着他,一度势均力敌。
   

    突然间他恢复了知觉。既不是魔眼,也不是另一个声音,现在可以由他自己作出选择,他当机立断地摘下戒指。(FR,p.451)

    和格兰德丽尔面临考验一样,弗罗多也找到了自己心里对抗戒指的力量。当他又变回自己的时候,他超越了戒指之力。但是他戴戒指的行动却已经开始变成一个自觉的行动,为的是躲开危险,探知究竟。于是戒指对他的影响也开始越来越大,他渐渐地开始利用戒指的力量,而非仅仅持有戒指了。
    最终弗罗多也被戒指之力击垮了。在通往魔都的长途上,我们看到,是至尊之戒给他施加了越来越大的身体和精神压力。离魔都越近,他的意志越难以控制戒指,每向前再迈一步也就变得更加困难。结果到达末日山脉时,他已经无力再完成他的使命了。山姆目睹了一切:弗罗多站在熔火之前,大声说道:“我来了……但我现在不想再那么做了。我不干了,巨尊之戒属于我了。”说完,他戴上戒指消失了。(RK,p.239)最后还是靠了格伦姆才阴差阳错毁了戒指,拯救了弗罗多。
    当弗罗多一点一点地被戒指的诱惑吞噬时,同伴山姆却克服了戒指之力。在《双塔》的结尾处,他以为弗罗多死了,于是带上戒指决心继续前进。但当他发现弗罗多没死而是被魔兵捉去时,他为救他主人放弃了任务。
   

    埃尔隆德和所有智慧伟大的国王们一定会理解我的。他们的计划错了。我成不了他们的带戒人。我不能没有弗罗多老爷。(TT,p.390)
    山姆忠实于自己,他的核心使命是保护弗罗多。
    尽管如此,山姆没能成功尾随魔兵进入西里昂格之塔(cirith ungol),最后孤零零地站在通往魔都的险峻山路上,他遇到了他最严峻的道德抉择。虽然他并没有戴上戒指,但他能感觉到戒指的力量,因为“戒指离远古时铸造它的熔炉越近,它的力量就越大,变得愈加凶猛”。(RK,P.185)
    这时山姆觉得自己“在膨胀,好像包裹在自己巨大扭曲的阴影中,魔都森然的高墙上透出不祥的凶兆”。戒指在诱惑他,“啮食着他的毅力和理智,”他看见自己变得“英明神武,成了这个时代的英雄,手持耀眼夺目的宝剑,阔步走过黑暗之地,征讨魔都的军队齐集他的麾下”.


    接着乌云自滚而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在他的统治下,高格罗斯之谷变成了美丽的花园,到处是鲜花绿树,枝头果实累累。只要他戴上戒指,这一切就有可能实现。(RK,p.186)


    但山姆面对考验镇静自若,他明白能征讨魔君的决不是他。托尔金解释道,有两点原因使山姆能幸免戒指的诱惑:他对弗罗多的爱以及他的自知之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对主人的爱戴,同时也是出于他“未曾泯灭的霍比特人天性。”他知道自己不过尔尔,无法担起如此重任。


    他该得的,也是他唯一需要的不过是做个自由的园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花园,绝不是要一个无边无际的大庭院。他只靠自己的双手,不会差使别人。(RK,p.186)

    在山姆内心深处,他很清楚自己是谁。就像格兰德丽尔知道要固守本性,他也知道他自己不过是霞尔国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园丁。通过山姆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个善良坚韧的人只要固守本性,是可以抵御无限力量的诱惑的。
    托尔金向我们展示了堕落之力是如何在戴戒者身上一步步变强的,就算是本书的大英雄弗罗多也臣服其下。开始时他只不过是天真地偶尔借用了戒指之力,最终却在深思熟虑之下决定戴上戒指,直到最后决定要将之据为已有。正如柏拉图所说.戒指引起的堕落的显著标志就是灵魂、“心智”或者人格的沦丧。要拒绝戒指就得做回自己,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普通通的自己。所有接触过戒指的人(除了旁博迪尔)都在企图变得更加强大的欲念中迷失了自我(至少也是暂时的)。


四、个人选择、力、道德
   
    为什么要讲道德?我们该选择怎样的生活?我该成为怎样的人?这些都是伦理或道德哲学的基本问题。在托尔金至尊之戒的故事里,我们找到了2400多年前就首次由柏拉图提出的对道德生活问题的答案。面对可以无节制地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又无需虑及后果的超能力,人可能拒绝它而依然选择美德之路么?在柏拉图看来,答案是能,因为有道德的人可以意识到无限力量带来的是心智和灵魂的堕落。失去了爱、友谊和自我满足,力只会通向不幸,无法舒缓的、彻彻底底的不幸。
    托尔金塑造的人物形象很好地证明了柏拉图有关道德生活的意义和重要性的观点。所有与戒指相遇的人都有机会做出选择;所有人都受到了诱惑,其中一些在其内心找到了拒绝诱惑的力量。诚然,有一个人物没有选择——格伦姆,因为他的选择要远溯到小说开始之前——这可能是证明离弃道德生活而导致悲惨不幸的最佳例子。作出选择的一刻至关重要——这是理性的人必须抉择过何种生活的一刻。
    《理想国》的结尾部分,柏拉图回到了“选择”这个概念。他称对个人最本性格的选择是“人面临的最大危险”,人在此时必须“以他的灼灼双眼紧紧盯住自己灵魂的本性。”(RepublicX,618b-e)托尔金小说中的人物也正是固守了自己灵魂的本性才抵御了戒指的诱惑。格兰德丽尔、旁博迪尔和山姆,这些最坚定拒绝戒指和无限力量诱惑的人物,他们的力量悉来自其自知之明,来自他们对自己是谁和自己大限的理解,他们明白自己的界限在哪。柏拉图问道:“为什么要讲道德?”托尔金答曰:“成为你自己。”我该选择怎样的人生?一种契合我自己能力的人生。如果你贪图什么神奇的戒指,那么你就误入了人生歧途。


[1] Eric Katz,哲学教授,美国新泽西技术研究所“科学、技术与社会”
项目主任
[2] Power:力,该词即指物理意义上的外部力量,又指精神上的内在意志力,
还可以指权力,能力等。-----译者注。
[3] 它们都能使戴上它们的人隐身.不过与古阿斯之戒相比,至尊之戒威力更大。
具体来说,对于不同地位的人,至尊之戒给其带来的力量也有所不同
(FR,p.411);其力量是与道德相悖的;可以阻止或延缓衰老(FR,p.285;L,p.152)
让人听觉更加敏锐,并让人能懂各种语言(TT,pp. 388--89);让人看见隐身世界的
事物(FR,p.249);如果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得到戒指,他就能通过其他戒指感知世界
上发生的一切,还能看透过并控制使用其他戒指人的思想。有趣的是,对不同的个人
或种族来说,戒指的影响力是不同的,(S,p.288).比如戒指的一些威力在矮人身
上就发挥不了(S,p.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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