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5年10月21日,从旗舰“胜利号”上,纳尔逊发出了海军史上著名的讯号:“英格兰要求每人恪守职守” (Celebrated Signal: ENGLAND EXPECTS THAT EVERYMAN WILL DO HIS DUTY )<br /><br />啊,您可曾听见那海上的炮声,从历史的深处传来?在那里,特拉法尔加海战奠定了英帝国的海权。在此后的一百年里,皇家海军将统治着波涛,再也不会,米字旗在大海上遭到挑战。纳尔逊用他的功勋和生命,为“日不落帝国”百年海权的确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一点,英国人体会最为深切。特拉法尔加海战后,报捷的英国军官对海军大臣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我们打赢了特拉法尔加,但是我们失去了纳尔逊勋爵。”<br /><br />今天,如果有幸到英国去,您仍然可以看到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锚泊在扑次矛斯港口,而它的对面,它下水同年出生的纳尔逊勋爵,正站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纳尔逊柱的顶端,永远的眺望着远方的大海。<br /><br /><br />一. 引子<br /><br />英国皇家海军名将辈出,如同璀璨的群星,然而作为英王麾下群星中最亮的一颗,纳尔逊勋爵的威名无可争锋。这位以特拉法尔加海战的胜利拯救英格兰于危亡的海军上将,在英国海军中,属于战神一类的人物,那个时代,可以说无论法国人还是西班牙人,海上碰到这位独眼独手的老家伙都只能望风而逃,他的一生就是一连串辉煌的海战纪录。<br /><br />无论是“英格兰要求每个人恪尽职守”体现的忠诚,还是“见敌必杀”的无畏精神,还是出神入化的为将之道,都使纳尔逊勋爵成为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军魂的象征。<br /><br />然而走进历史,我们可以发现,这位为英国绅士最为敬仰的一代名将,自己却并非彬彬有礼的绅士,而更象一个粗鲁且略带莽撞的老水手。如果战斗中站在纳尔逊的身边,大概很容易发现,这家伙天生就是个亡命之徒,他每战必身先士卒,喜欢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 <br /><br />历史上名将中敢于身先士卒的亡命之徒车载斗量,这之中纳尔逊颇有独到之处,美国二战名将麦克阿瑟虽然也喜欢在枪林弹雨下走来走去,但无论巴丹还是科雷吉多尔,从来没有一个日本兵打中过这个目标明显的大个子,他只有运气没有教训。我们要说的这位纳尔逊老兄几乎每次作战都要付出血的代价,1793年,在科西嘉的围攻战中,他丢掉了一只眼睛,1797年的加那里群岛战役,他又丢掉了一只手臂。1798年,在阿布基尔海战中,炮弹把他的前额击伤,一块撕开的皮肤垂下来遮住了视线。无论负多重的伤,这家伙只休息几个月,就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战场上,而且照旧冲到第一线,乐此不疲。这也不奇怪,那个时代的优秀海军统帅,最后的命运往往是葬身大海,荷兰海军上将“老爸爸”特朗普是这样,纳尔逊的偶像布莱克海军上将也是这样,在滑膛炮和狙击手面前,海军上将和当兵的没什么区别。这一点,更赢得了包括敌人在内的水兵们的尊敬和爱戴,只要一声令下,水手们愿意为纳尔逊勋爵赴汤蹈火。<br /><br />二. 少年侠气<br /><br />纳尔逊,1758年出生,英国诺福克人,父亲是个穷牧师,母亲虽然是贵族,到这一代也已经没落。这位未来的海军上将身材瘦弱,终生有着一张英俊的姑娘一般的面孔。如果从运气来说,他可以说既生得不是时候,又不是地方。<br /><br />说他生错了时候,因为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是任何一个富有野心的将军的苦命时代,拿破仑夺去了那个时代几乎所有军人的光荣,“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面对这样一个不可逾越的珠穆朗玛峰,大多数将领只能自叹命苦。<br /><br />说他生错了地方,因为纳尔逊出身贫寒,小的时候家里很穷 --听起来好像我们老奶奶讲故事的开头 -- 所以,对于一位未来的军事统帅,他的路比那些生在将帅之门的簪缨后代难走得多。<br /><br />然而,纳尔逊的词典中,大概找不到“生不逢时”这样的词语,贫寒的生活造就了他刚烈无畏的性格,即便拿破仑,也无法夺去他的光荣。 那个时代,在陆地上拿破仑横扫四方,在海上则是纳尔逊雄霸天下。<br /><br />纳尔逊的人生转折发生在十二岁,那时他的舅舅成为了皇家海军的一名舰长,通过他走走后门,小纳尔逊十二岁就得到机会加入了海军,成了他老舅军舰上的一名学徒。他发现大海和战舰正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从此以后,他待在船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在陆地上,和历史上所有的海军名将一样,纳尔逊为大海和战争而生,平静单调的和平生活让他烦躁郁闷,<br /><br />他很快依靠那种天生的海狼般的本能脱颖而出。<br /><br />十五岁,是小纳尔逊第一次在皇家海军中令人刮目相看的时间,这一年,他自告奋勇参加一个北极探险队,小队在冰原上和一头北极熊狭路相逢,众人纷纷逃走,唯独纳尔逊不知畏惧为何物,挺身向前,和北极熊搏斗,纳尔逊用枪托猛砸熊头,最终使其受伤逃跑,一时传为佳话。在众寡不敌的情况下依然无畏的向敌冲杀,是英国皇家海军的一个传统,称为“见敌必杀”,这个传统的创始人正是纳尔逊。 只是很难想到,这个传统的第一次实践,是北极冰原上的一次人熊大战。<br /><br />纳尔逊的勇敢是他获得了荣誉,而他更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能够轻易的和身边的水手们打成一片而深受拥戴,于是,二十岁,他就成为亨廷布鲁克号战舰的舰长,同时受到胡德海军上将和杰维斯海军中将的青睐。<br /><br />1797年,他指挥“舰长(Captain)”号战列舰在名将杰维斯中将麾下参加了英西圣文森特海战。战斗中,他违抗杰维斯中将的命令,率舰独自冲出战列,勇猛的插入敌舰编队,将其斩为两段,这一突然的攻击,首先使他的座舰遭到前后两艘西班牙战舰的夹击,随后,为了打掉这个插入自己编队的“楔子”,其他五艘西班牙战舰也纷纷赶来围攻,激烈的战斗中“舰长”号连连中弹,死伤累累,但他的攻击使西班牙舰队队形大乱,而且前后两段再也未能会合,英国舰队乘机猛攻,迫使西班牙舰队降旗投降。激战中纳尔逊亲率陆战队跳帮强攻有112门炮的西班牙战舰“圣约瑟夫号”,抵挡不住的西班牙舰长乖乖交出佩剑投降了。这种不顾敌我兵力“见敌必杀”的主动攻击精神成为了后人所说的纳尔逊精神。<br /><br />纳尔逊表现出的优秀之处,不仅在于他那狮子般的攻击精神,更在对于海战战术的创造性革新。<br /><br />有必要介绍一下当时的海军作战特点。当时的海战沿袭自英荷十七世纪的一系列海上争霸战,战术颇为僵硬。当时的战舰火炮大部分部署在船舷两侧,交战双方把战舰排成一线长列,像两道活动壁垒一样用舷侧的火炮互相轰击。这样的作战对适航性和火力的要求压倒一切,只有大型的盖仑型风帆战舰可以长时间可靠的保持在队列中,因此,这种装备二到四层甲板,七十门以上火炮的战舰被称为战列舰,这也是这个舰种名称的由来。而比较小而快速,用于侦察和袭击的战舰,则被称为巡航舰。到十八世纪后期,木质风帆战列舰的建造达到了顶峰,出现了排水量四千吨,装备一百三十门火炮的巨无霸战舰,即便传说中的郑和宝船巨舰,也不过如此。<br /><br />当时的炮弹还是实心的球形炮弹,面对这样坚固的海上堡垒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这时的战斗往往长时间难分胜负,大多数情况下战斗力比较强的一方会把对方击退,从而赢得海战的胜利。因为球形炮弹形成的破口比较小,而军舰上普遍带有木匠,一旦出现漏水就会立即进行修补,除非是正中弹药库或者幸运的在迎风面的敌舰水线处凿开大窟窿,一次大海战,击沉对方的机会如同中彩票,这样倒霉的战舰一百艘里大概也只有一艘吧。<br /><br />于是当时的海战颇为绅士,把对手赶回港湾就大功告成。<br /><br />然而纳尔逊决不肯满足于击退敌人。虽然没有多少理论指导,纳尔逊他丰富的经验使他在战斗中总是创造性地发挥自己的才智。他海战观念也与其他人不同,纳尔逊认为击退对手不能算海战的胜利,因为虽然那样可以达到战术目的,说到底是把海军当作陆军的附庸看待,如果把海军当成独立兵种,这种击退战并没有改变敌我力量的对比,只有歼灭敌舰,将其打沉或者俘虏,才算真正完成任务,因此,他的作战指挥永远坚决果断,以歼灭敌人为目的,如果火炮无法解决问题,接下来就要跳帮和撞击,总之决不半途而废,这种打法令当时流行“点到为止”的传统海军将领大为头痛。一般来说,离经叛道总会付出学费和代价,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此后的大多数海战中,纳尔逊凭借他的经验和对海战的敏锐感觉,总能找到把对方打得全军覆没的办法。<br /><br />此战以后,纳尔逊受封爵士,并晋升为海军少将,有了指挥舰队作战的独立指挥权。战后,有人指责纳尔逊违反命令,贾维斯中将回答说:“我能原谅他。 如果你擅自行动能够获得这样的战果,我也能原谅你。”<br /><br />此后,在阿布基尔,加的斯,特拉法尔加等一系列海战中,纳尔逊留下了一连串的传奇。<br /><br />三.威名远镇<br /><br />都说猛虎和鲨鱼永不相逢,但1798年的夏天,地中海上,陆地的战神拿破仑却和海上的雄狮纳尔逊有了第一次交锋。担任法国东方远征军司令官的拿破仑,以布里埃斯中将为海军指挥官,率领法军横穿地中海,奇袭埃及,英军负责截击他的,正是纳尔逊。<br /><br />这一战,从实力来说英军占优,大英帝国的海军当时天下无敌。交锋的结果双方可谓一胜一负。<br /><br />从战略角度上,拿破仑不愧战神之名,面对法国海军虽然他不通海战,但他在地中海上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机动,让人目眩神迷。<br /><br />纳尔逊则显得略逊一筹,他到达法军出发的土伦港时已经太晚,拿破仑的运输船队已经跑得不知去向。这还可以算作天公作梗,可是他接下来的判断离了谱,法国一直宣传土伦的部队是登陆英国的左翼兵团,纳尔逊信以为真,全军转舵向西,扑向地中海通向大西洋的咽喉 -- 直布罗陀。天,这时候拿破仑正破浪向南走呢。等到纳尔逊从几个美国商人那里知道拿破仑已经拿下马耳他,他才赶紧掉头往回赶,这时候拿破仑慢腾腾的船队已经赢得了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他所面临的问题就是。<br /><br />法国人在哪里?<br /><br />纳尔逊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在地图上仔细研究一番法军的行动路线后,认定拿破仑这次的目的地是埃及。但是,他也有些怀疑,这个荒凉的沙漠国家,法国人去干嘛呢?纳尔逊不是政治家,所以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奇,为了能够确认情况,他决定派出跟随舰队的最后一条巡航舰前往尼罗河口的亚历山大,去侦查拿破仑的动向。<br /><br />几乎在同时,布里埃斯也派出一条巡航舰前往亚历山大,去拜会当地的法国领事,它的任务也是了解纳尔逊在哪里。<br /><br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是动作快有的时候也误事。英国人的航海技术果然出色,比法国人提前一天到达了亚历山大,当地人不要说拿破仑,连一个法国兵都没有见过。英国舰长看看岸上的一片和平景象,耸耸肩膀回去向纳尔逊报告了。<br /><br />纳尔逊完全被这个报告搞糊涂了。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法国人这些行动都是声东击西,他们真实的目的是欧亚交界的君士坦丁堡,闹不好是要掉头去打俄国… 无论他对自己的怀疑有多少信心,反正纳尔逊的舰队转过身来,又向东方开始了武装大游行。<br /><br />六月二十九日,拿破仑率领的法军在亚历山大港马拉布特村登陆,七月二十九日,大败埃及马木留克骑兵军团,金字塔向法国人低头。<br /><br />纳尔逊没能截住拿破仑,输了第一个回合,这大概也和拿破仑运气好有关系。事实上,英国舰队在拿破仑的航渡中两次都和他擦肩而过,法国水手甚至听到了英国军舰上开饭的钟声,幸运的是英国人的了望哨只长了两只眼睛,他没有办法象蜻蜓一样同时看到各个方面 -- 而拿破仑这一面,恰好没有人注意。<br /><br />而且事实上,英国舰队在拿破仑的航渡中两次都和他擦肩而过,法国水手甚至听到了英国军舰上开饭的钟声,幸运的是英国人的了望哨只长了两只眼睛,他没有办法象蜻蜓一样同时看到各个方面 -- 而拿破仑这一面,恰好没有人注意。<br /><br />然而,第二个回合,纳尔逊却赢得干净漂亮,那就是阿布基尔海战的胜利。<br /><br />受尽戏弄的纳尔逊中将在去君士坦丁堡的路上得知拿破仑在埃及的登陆,他深深的后悔自己犯了一个难以原谅的错误,让这个科西嘉魔王登上海岸就象放猛狮出笼一样可怕,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打掉拿破仑的护航舰队,让埃及的法军象砍断秧的瓜一样枯死。<br /><br />他费尽心机在寻找着布里埃斯的舰队,终于,在当地人的帮助下,纳尔逊勋爵的舰队于8月1日出现在阿布基尔港外,截住了锚泊在这里的法国舰队。<br /><br />法国舰队的统帅布里埃斯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见势不妙,立刻摆出了一个准备死守的一字长蛇阵,封锁湾口,准备抛锚大战。<br /><br />这种老虎不出洞的谨慎阵型,十有八九可以让对手知难而退。<br /><br />不幸布里埃斯碰上的是纳尔逊。此人是海战的天才,他特别善于利用敌指挥官微小的一个失误就造成敌军的崩盘。<br /><br />法军的铁桶阵正面的确火力强大,但是纳尔逊注意到为了必要的时候实施机动,法军抛的是单锚,也就是说它们的船身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随着风向以锚位为原点或者飘向东方,或者飘向西方。现在是西风,把法舰吹向东侧,因此,在它最西边的居维叶号以西,就露出了一个船身长的空隙,否则刮东风的时候居维叶号就要撞礁了。这个空隙并不起眼,现在,却成了法军铁桶阵的阿咖硫斯之踵,纳尔逊命令托马斯.弗雷少将率领一个分队从这里钻到法军铁桶阵的背后,发起了夹攻。<br /><br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br /><br />在强劲的西风下,英舰动作迅速,不等法军反应过来,它的队列前部五艘战舰已经在英舰的两面夹击之下,而由于抛锚迎战,法军维尔纳夫的后卫部队却根本无法投入战斗,只能眼看着英舰把法舰一艘艘打成燃烧的火炬。<br /><br />法军虽然情况危殆,但并不乏勇气,一发炮弹击中布里埃斯将军,把将军的双腿都打断。血泊中的布里埃斯将军拒绝下舱急救,高喊道:“法国将军只死在自己的战位上!”命令军医扶着他继续在主甲板上激励战士。由于流血太多,7时45分,布里埃斯将军死在了东方号的指挥台上。但是,英军在纳尔逊的督率下,排除法军的顽强抵抗步步进逼。激战中,纳尔逊也面部负伤,额头上的皮肤被撕破,垂下来盖住了眼睛。他不肯比普通士兵优先治疗,同时以为自己负了致命伤,他倒在卫士怀里,喃喃的对部下说道:“请转告我的妻子。。。”听到这样的嘱托,他的这位部下不禁耸耸肩,因为和所有爱闹桃色新闻的老水手一样,将军此时正和一位埃玛.哈密尔顿夫人打得火热,绯闻传遍英伦,和自己的老婆芬尼夫人则大闹冷战,他是想让自己转告哪位女士呢?<br /><br />最终,情况查明,纳尔逊只负了轻伤,法军则最终全军覆没,被纳尔逊打掉了包括东方号旗舰的十一艘战列舰,法国的东方远征就此化为泡影。第二年,拿破仑从埃及偷偷溜回大陆,从此他再也没有踏上阿非利加的土地。<br /><br />应该说,在海战中,纳尔逊无愧于他百战百胜的威名。阿布基尔海战,使纳尔逊成为英国海军众望所归的统帅。<br /><br />阿布基尔海战中法军只有两艘战舰得以逃脱,其中之一的舰长名叫维尔纳夫,五年后,他成了法国-西班牙舰队的统帅,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迎战纳尔逊。<br /><br /><br />四.特拉法尔加<br /><br />纳尔逊一生中最重要,也最精彩的一战,应当是特拉法尔加。<br /><br />这一战,纳尔逊间接的对手,还是那位法国战神拿破仑。<br /><br />1805年,拿破仑试图扫平英国,他任命维尔纳夫为海军统帅,指挥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他自己则率陆军扎营英吉利海峡,等待时机渡海作战。纳尔逊则奉命率领英国皇家海军,封锁和阻击法国舰队。<br /><br />如果评价当时法国和反法联盟中最优秀的将领,法国一方毋庸置疑当然是拿破仑了,反法联盟一方,除了纳尔逊,也再无百战百胜的人物。<br /><br />比较纳尔逊和拿破仑,这两位当时最优秀的统帅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就会有些奇特的发现。<br /><br />在士兵眼里,拿破仑和纳尔逊都深受爱戴,拿破仑能够对每一个士兵的情况过目不忘,能够在队列中一下子找出某一个老兵来,因此每个战士都以为他效命为荣。纳尔逊更是和粗鲁的水手心心相通,有一次听到一个水兵抱怨家信没有来得及赶上邮差,他马上下令邮船返航来取这封信,原因只是“谁知道我这个兵下一仗会不会给打死?”<br /><br />当然老拿不喜欢自己上前线玩命。只有一次在意大利战役的紧急关头,拿破仑抄起军旗直冲敌阵,后来被画成了油画。平时他反对指挥官拿自己的性命去好勇斗狠。纳尔逊呢,上面已经介绍了。<br /><br />两个人更大的不同在于战略眼光的不同,拿破仑是伟大的统帅,同时也是卓越的政治家,目光远大,而纳尔逊则完全是醉心于指挥战斗,研究战术问题。前者崇拜的对象是凯撒,是亚历山大,而后者崇尚的是英荷海战中两位以身殉职的海军名将:特朗普和布莱克,分别是荷兰和英国舰队的司令官,纳尔逊最终追随他们而去,而且比他们威名更盛。<br /><br />说起来,两个人都没有辜负自己的偶像。<br /><br />同样是军事家,拿破仑对纳尔逊其实非常欣赏,他曾经下令所有法国军舰上要悬挂纳尔逊的画像。同时受到部下和敌人尊敬,纳尔逊可以瞑目了。<br /><br />拿破仑的战略眼光,在这次作战中,也曾让纳尔逊险些吃了大亏。拿破仑要登陆英国,他料到法国舰队无法力敌英国皇家海军,于是对他们提出的希望不是战胜英国人,而是引开英军主力。于是,法军派出一个分舰队实施佯动,开往西印度群岛,纳尔逊马上稀里糊涂的跟着横渡大西洋直奔美洲而去,要不是法军主力舰队在地中海正碰上一场暴风雨出不了港,等纳尔逊发现上当只怕英格兰银行已经换了主人,也就谈不上令他名垂青史的特拉法尔加海战了。看来就是大英雄也不免有局限。<br /><br />然而,瑕不隐瑜,纳尔逊马上在真正的海战中表现出了他一代将星的威风。<br /><br />拿破仑虽然神勇,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自己是陆军,不懂海战,对海军的战斗,他不得不依靠对纳尔逊相当畏惧的法国海军将领。他任命维尔纳夫为海军统帅,主要原因就是他多少曾经在阿布基尔和纳尔逊交过手,而且活着回来。其实,维尔纳夫只不过是活着回来了而已,要他和纳尔逊交战,则实在勉为其难,内心深处,维尔纳夫极不愿和纳尔逊交手,所以总是能躲就躲,不免贻误战机。<br /><br />由于维尔纳夫在和纳尔逊对峙的一连串战斗中畏首畏尾,法军始终无法得到掌握制海权的机会,拿破仑十分失望,最终下令取消对英国的入侵,并准备免去维尔纳夫的职务。<br /><br />然而维尔纳夫毕竟不是懦夫,虽然他一直避免和纳尔逊决战,但他个人决非没有勇气,面对拿破仑的不信任,维尔纳夫非常愤怒,终于在被免职的前夕,毅然率领法-西联合舰队出海迎战纳尔逊,10月21日,特拉法尔加海战爆发。<br /><br />特拉法尔加海战是英法两国统帅不同的个性的一次充分表现。<br /><br />法军指挥官维尔纳夫畅晓军事,由于法国海军在革命中清洗严重,拿破仑手下选择比他更优秀的海军军官颇为困难。海战之前,他以自己对于纳尔逊的经验得出结论,此人在战斗中决不会因循守旧,按照操典把战舰排成长队与自己对射。事实上布里埃斯在阿布基尔海战中就是低估了纳尔逊的创造精神。维尔纳夫断定,海战中纳尔逊必然会想方设法将自己的战列拦腰斩断,分而歼之。事实上,纳尔逊的战术完全被他料到!<br /><br />因此,维尔纳夫针锋相对的将自己的舰只从一列分成并排的两列,这样,增厚了法军阵容的纵深,即便纳尔逊突破了第一列战舰,依然要被第二列战舰截击而无法腰斩自己。<br /><br />同时,维尔纳夫为了避免英军轻易打掉自己的指挥机关,没有把旗舰按照惯例设在最大的战舰“三叉戟”号上,而选择了不引人注目的战舰布桑托尔号作为自己的指挥舰。<br /><br />应该说维尔纳夫的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出色。<br /><br />然而,正如后人所评价的,维尔纳夫虽然从个人的勇气上说堪称果敢,但从指挥战斗的角度,更适合担任一名参谋军官,而不是统帅,因为他缺乏统帅所需要的那种霸气和果断。<br /><br />而这两样,仿佛正好是上天赐给纳尔逊的礼物。海战前,当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开入英军舰队的序列时,全体英军欢声雷动。<br /><br />如同每一次作战一样,纳尔逊采取的战术既显得独出心裁,又仿佛为对手量体制作般的准确。<br /><br />纳尔逊和维尔纳夫是老对手了,封锁作战中,纳尔逊曾经反复挑逗维尔纳夫出港决战,但维尔纳夫“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不肯应战。他深知此人谨慎有余,但量不足,料定他的舰队必然按照传统摆成长蛇阵,而且一开战就可能要跑,于是纳尔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对付维尔纳夫。那就是将英舰摆成两个纵队,直插法军,将法军舰队斩成三截,令其无法逃走,而后予以歼灭。纳尔逊借助自己过生日,讲自己的战斗计划作为“秘密档案”传达给各舰舰长,这个计划有些冒险,但出于对纳尔逊的信任,它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br /><br />这个计划的冒险之处在于,当时战舰的火炮主要都在两侧,海战中以纵队冲向对方的横队,自己的首舰能够射击敌人的只有少量船艏炮,却要承受整个战列敌舰的集中炮火,危险性很大。<br /><br />实际上,甲午海战,丁汝昌就摆了一个和纳尔逊非常相似的冲击阵型,以定远,镇远两艘装甲舰当头,冲击排成横队的日本舰队。结果,日军集中炮火打击清军先导舰,定远被连续击中,清军统帅丁汝昌负伤,信号系统被打掉,舰队失去统一指挥,这给北洋水师最终失利埋下了伏笔。可见这种战术存在着一定的弱点。<br /><br />然而,纳尔逊的冒险却基于他自己对当时海战的深刻了解。当时的海军火炮都是发射实心炮弹,真正能够击穿大型战舰船体的距离短的可怜。对胜利号这样的艨艟巨舰来说,只有一百米以内,法军的炮火才有机会将它重伤。这种炮火的威力,和丁汝昌面对的日军炮火威力不可同日而语。<br /><br />而法军由于长期被封锁在港内,炮术训练不足,发射速度比英军慢一倍。在这种情况下,纳尔逊认为自己应该可以承受这样的打击而完成对法舰的突破。<br /><br />纳尔逊选择了自己的座舰胜利号和好友科克伍德将军的座舰作为两支舰队的先导舰。<br /><br />维尔纳夫完全料到了纳尔逊的打法,只是他没有很好的对策。<br /><br />1805年10月21日,特拉法尔加海战打响,从实力上来看,法西军的舰只和火炮数量都略多于英军,但是,人员训练,士气等方面,英军则占上风。英军还有一个制胜的法宝,那就是他们的统帅纳尔逊。<br /><br />战斗一开始,维尔纳夫就表现出了参谋人员思虑过多,犹豫不决的缺点,在接战的最后时刻,他下达命令,全队转向,后队变前队,准备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撤回港湾。<br /><br />从纸面上看,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然而维尔纳夫的法西联合舰队,由于长期被封锁,而缺少大洋上的编队作战经验,仓促间实施这样一个大掉头的动作,阵型顿时混乱,原来的两线队形变的模糊,部分舰只掉头动作不佳,造成整个船队拉得很长。这样的结果使法西舰队动作更为迟缓,成为了纳尔逊的板上之肉,而且,准备对付纳尔逊突破的双线阵型不攻自破。<br /><br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偶然的失误,其实这里,正体现出了维尔纳夫逊于纳尔逊的地方,那就是对于实战的经验和嗅觉。<br /><br />大队的帆舰在海上进行队型的转换,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训练水平远高于法军的英国舰队也并不容易。纳尔逊对这一点了解得很清楚,他把舰队分成两个独立的纵队进行攻击,每个纵队的队形变换都由自己的指挥官全权负责,这样就把任何转换所需要的时间和难度减小了一半,因而整个队型更加灵活。而维尔纳夫的双线阵型恰好是要求前后两列战舰有机的配合,队形要求比较固定,这对技术水平较低的法国和西班牙舰长们来说已经勉为其难,再要他们临战变阵,结果自然是雪上加霜。<br /><br />同时,维尔纳夫的这个明显的未战先准备逃的命令,对法西军的士气造成了相当大的打击。<br /><br />与此同时,纳尔逊发出了海军史上著名的讯号 -- “英格兰要求每人恪守职守!”<br /><br />英军的战斗精神,完全被激发出来了。<br /><br />战斗在开始之前,已经隐隐显示了它的结尾。<br /><br />胜利号和王权号遭到了法西军猛烈的炮击,但是,如纳尔逊所料,尽管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他们依然完成了对于法西舰队的分割,而且分割点恰好在前队与中队,中队与后队之间。离加的斯港口最近的法军是杜马罗尔将军的分舰队,他本来是全舰队最后面的部分,战斗力较差,因为维尔纳夫的大掉头命令而变成了前队,眼看自己被割裂,杜马洛尔没有勇气主动杀回来进行反击,他的分队无所事事的继续向港口退去。这样,还没有开战,维尔纳夫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兵力不翼而飞。<br /><br />但维尔纳夫依然进行了顽强的战斗,每一艘穿越法西军战线的英舰都遭到猛烈炮火的打击。<br /><br />遗憾的是,却没有一艘沉没。<br /><br />双方很快搅成了一团,开始混战,法舰在英舰的打击下损失惨重。<br /><br />这一方面是训练水平的体现,同时也是两国海军对于海战战术理解不同的结果。当时英军重视对于战舰船体的攻击,目的在于摧毁敌舰的航行能力,并最终使其船体破损沉没。而法军则重视对于敌舰帆桅的攻击,目的在于杀伤对方舱面人员和降低其机动能力,最终通过跳帮夺取对方战舰。<br /><br />这一战的结果,法西联合舰队的三十三艘战列舰中,有四艘被俘,十三艘逃走,其余十六艘全部由于船体受损严重,在海战中和随后的风暴中沉没。英舰则无一沉没特拉法尔加海战的结局证明,对战舰来说,最致命的威胁永远来自水下,英国海军的战术思想显然更胜一筹。<br /><br />战斗的天平在向英军方向倾斜,他们装备的“粉碎机”加农炮是专门设计来破坏船板的,威力巨大,更为恐怖的是纳尔逊根据自己的战术,命令英军采取独特的“艉射”战术。<br /><br />当时的战列舰,按照大小分为一层,两层,三层,甚至四层战舰,每层两舷是走廊样的火炮甲板,安放排成长列的大炮,中间则是交通通道。战舰两侧是十至几十英寸的木质船板,双方接舷作战时很难打穿,即便打穿,实心的炮弹也只能洞穿一个窟窿,杀伤力有限。<br /><br />战舰装甲最脆弱的部分则是舰首舰尾,因为排成战列的时候,舰首舰尾面对的都是友舰,无需特别的保护。遗憾的是天算不如人算,战舰的设计师没想到纳尔逊会突破进对方的阵型内进行攻击。纳尔逊使用的“艉射”打法,正是适应他这个战术的独创。所谓“艉射”,就是绕到敌舰尾后,用穿甲弹猛轰对方脆弱的艉楼,然后对准炸开的窟窿,向敌舰内发射喷射式的散弹。由于当时军舰内部从头到尾没有隔板,这样发射的散弹可以从舰尾一直打到舰首,在整个甲板上造成屠杀般的杀伤效果。战斗中,法军的人员损失达到了七千人的惊人的数字(英军伤亡只有一千余人),单是维尔纳夫的旗舰布森托尔号上,就有四百人伤亡,“大多数没有头”,就是这种可怕的“艉射”战术的后果。<br /><br />激战中,英军唯一的问题就是找不到法军的旗舰。这让法军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依然不崩溃,有组织的抵抗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法国和西班牙的海军将军们也可称是克尽职守,法军后卫编队的指挥官阿尔发将军,西班牙舰队指挥官格拉维拉将军,都在战斗中身负重伤。最后还是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发现维尔纳夫在布森托尔号上,纳尔逊立即率领三艘战舰围攻布森托尔号。<br /><br />法军发现旗舰被攻,纷纷赶来援救,法舰敬畏号甚至钩住了胜利号的桅杆,敬畏号舰长卢卡斯上校不顾重寡悬殊,指挥法军跳帮试图夺取胜利号。英军形势一时十分紧张。<br /><br />为了鼓舞士气,纳尔逊亲临甲板指挥作战,英军士气大振,猛烈的反击不但遏制了法军的冲击,而且开始反跳帮去夺取敬畏号。<br /><br />然而,纳尔逊耀眼的上将礼服使他成为了一个明显的目标。那时的海战一旦进入接舷战,双方的狙击手就会爬上桅杆开始射击。一名挂在敬畏号前桅上的法国神枪手一枪击穿了纳尔逊的身体。子弹射穿他的肩章,打断了将军的脊椎骨。纳尔逊倒下,又撑起来,倒在哈迪舰长怀里。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负了致命伤,对哈迪说道:“他们终于把我解决了。。。”为了不影响士气,当他被抬下甲板急救的时候,纳尔逊用手帕捂住面孔,避免被官兵认出。战前有人劝说纳尔逊换掉这套危险的服装,但纳尔逊认为让水兵意识到海军上将就在他们身边并肩作战十分重要,因此拒绝这一好意。以前他也经常这样干,只是这一次运气不再那样好。<br /><br />下午四时三十分,尽管杜马罗尔将军的分舰队进行了一次软弱的反击,法西舰队主力最终抵挡不住英军的猛攻,维尔纳夫在布森托尔号上下令降旗投降。<br /><br />与此同时,胜利号上的纳尔逊勋爵,在听到胜利消息后,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总算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后含笑与世长辞。<br /><br />特拉法尔加海战或许并不象英国人最初想到的那样重要,他们曾认为纳尔逊阻止了拿破仑的入侵,而实际上海战前拿破仑已经取消了对英国的作战命令,自己也前往了奥地利,在那里,又一个辉煌的胜利在等着他。然而,特拉法尔加海战奠定了英帝国的海权,在此后的一百年里,再也没有一个国家敢于在大海上对米字旗进行挑战。纳尔逊用他的功勋和生命,为英国百年海权的确立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一点,英国人体会最为深切。特拉法尔加海战后,报捷的英国军官对海军大臣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我们打赢了特拉法尔加,但是我们失去了纳尔逊勋爵。”<br /><br />今天,如果有幸到英国去,您仍然可以看到纳尔逊打赢特拉法尔加战役的旗舰胜利号锚泊在扑次矛斯港口,而它的对面,它下水那年出生的纳尔逊勋爵,正站在纳尔逊柱的顶端,永远的眺望着远方的大海。<br /><br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