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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早春的一个下午,陈忠实写完《白鹿原》的最后一个字。之后,他对妻子说:“我得给老何写封信,告诉他小说的事,我让他等得太久了。”
陈忠实说的老何,叫何启治,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当代》杂志常务副主编。两人交往已经有20年了。
1973年隆冬,西安奇冷。一天,陈忠实到西安郊区区委开会。散会后,在街道的拐角,他被一个陌生人拦住。那人自我介绍说:“我叫何启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在西安组稿。我读过你刊发在《陕西文艺》上的短篇小说,觉得很有潜力,这个短篇完全可以进行再加工。所以,我想约你写一部长篇小说。”
寒风中,陈忠实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脸惊讶而茫然。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业余作者,没有任何名气,而且根本没有动过写长篇的念头。于是何启治耐心地鼓励他,激励他要树立信心。“你一定要写长篇,写出来一定要给我发。”临分手时,何启治言辞恳切地说:“别急,你慢慢写,我可以慢慢等!”
自从这次“街头约稿”后,两人就一直联系,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11年后的1984年,陈忠实接待前来陕西组稿的何启治,两人闲聊时,何启治问他:“有长篇写作的考虑没有?”看到陈忠实面有难色,何启治轻松地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打算写长篇,记住给我就是了。还是当年那句话,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再后来的一次两人聚面,又说到长篇小说写作的事。这一次,面对何启治的真诚,陈忠实告诉他,自己有写一本长篇小说的想法。初步计划在三年内完成,在此其间请老何不要催问。何启治用力地握着陈忠实的手,说:“你放心,我充分尊重你的创作,保证不给你带来任何压力和负担。”
此后的几年里,何启治紧关口舌,守约如禁。每次,人民文学m版社的编辑到西安组稿,他都要委托这些编辑给陈忠实带去问候,但再三叮嘱,只是问个好,不要催稿。1991年的初春,何启治带领一班人马到西安与新老作家朋友聚会。见面时,他对陈忠实说:“我没有催稿的意思,你按你的计划写,写完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了。”
在何启治“关心”不“催促”的无压力状态下,陈忠实的长篇小说创作十分顺畅,只用了8个月就完成了。其后,和何启治料想中的一样,《白鹿原》出版后,一时洛阳纸贵,风行全国,并在1997年12月,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多年以后,陈忠实在一篇回忆创作艰难历程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老何随后来信了,可以想象出他的兴奋和喜悦,为此他等待了几近20年,这对于他来说太长了点。而对于我来说,起码没有使这位益友失望。”而作为组稿人、责任编辑和终审人,何启治在一次访谈中,谈到为什么对陈忠实履约践行充满信心时,他这样说:“事实证明,正是我和陈忠实始于1973年的真挚友谊,以及彼此的信任,使他在近二十年后必然会把惊世之作的《白鹿原》交到我的手里,并交给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当代》杂志。”
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历久弥坚,绵长不绝。从陈忠实和何启治的话语中,我们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信任。正是这份信任,让二十年的约请和履约的君子之谊,创造出了一部恢弘的文学巨作,同时,也成就了一段文坛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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