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十一)<br><br>“曼弗雷德!”她大声喊着,可是不会再有人回答她,声音在门窗间寂寞的回荡,只有古老的风扇咿咿呀呀,好象还在说什么。<br> 奥莉薇亚撇了撇嘴:“无情的家伙,这么就跑掉了。”<br> 她拎起裙子开了门,门口并排是四个死神,四个狰狞可怕的骷髅面具就在她面前一英尺的地方。可是奥莉薇亚一点也不害怕,她踢踢踏踏的跑出去了。她也根本不知道她跑出去的一瞬间,我的巨镰“风”在伯林格姆家族的死神们身上划出了晶莹的血,所以四柄镰刀才没有落在她的喉咙间。<br> 那种香水是可以中和奥莉薇亚药水的配方,对于东方的药品我其实也很熟悉,只要学习一下配置起来并不难。没有什么难过哲学的,那是思考你自己存在的意义,我连哲学都不怕,还怕药学么?<br> 她永远也不能看见,不能听见我们这个世界的事情了,从此以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站在她的背后她永远也不会感觉到。现在我能让她感觉到我的方法只有用我手上的镰刀去勾魂而已。可是我手上的镰刀再也不是勾魂的,现在它被用来杀戮死神!<br> 在奥莉薇亚的眼睛里,她面前只是一条四十英尺长的镜廊,有厚厚的红地毯,还有被她踢碎的花盆。可是在我的眼睛里,这里有二十位伯林格姆家族的死神,他们挥舞的巨镰都向着奥莉薇亚而去。<br> 我的“风”在咆哮,它必须在这四十英尺长的镜廊中杀出一条血路,凄厉的风卷在奥莉薇亚的身边。我怒吼着挥舞镰刀,银色的光弧不断的跳跃,和我晶莹的血一起飞扬。伯林格姆家族的老家伙们有的是经验,可是他们没有我年轻,他们已经和他们勾取过的灵魂一样渐渐走向了衰老。<br> 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我的血溅在她身上,她也只会感觉到微微的水汽。我全力的挥舞着最强劲的“大挥”,生命不是那么轻贱的,有些事情必须用血让那些老家伙们明白。<br> 奥莉薇亚紫色的小羊皮鞋鞋跟敲打着欢快的曲子,我在用死神的血在周围的镜子上绘凄厉的图画。<br> 伯林格姆家族的奥斯瓦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背后,这个“静默的死神”冷笑着把镰刀扎进了我的腿里。剧烈的疼痛传来,我手上慢了一下,被几把镰刀压在了旁边的镜子上。我满嘴都是水一样的血,锋利的镰刃锁住了我的行动,我的体力不够了。<br> 死神们冷笑着,奥斯瓦德则缓缓走近了奥莉薇亚,在她背后举起了镰刀!他们要我看见我有多么虚弱,他们要让她死在我面前。既然我得罪了伯林格姆家族,我就要付出自己的一切来偿还,什么是我最珍惜的,什么就是他们最想要的!<br> 这时候奥莉薇亚忽然转过了身,奥斯瓦德吃了一惊,手上慢了下来,奥莉薇亚使劲睁大眼睛四周看了一圈,猫着腰轻轻着:“曼弗雷德,曼弗雷德……我知道你躲在这里,你出来啊,我看见你了……”我听见她的呼唤,我看见她的样子。她的长发垂在耳边,她侧着耳朵想听见周围任何细微的声音,她带着狡黠的笑容轻轻眨着眼睛等我忽然出现在某处。<br> 奥莉薇亚,走吧。不会有人回答你的,我再也不会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戏……<br> 死神们面面相觑。在她唤我的时候,我仰天大笑,死神们惶恐的看着我大笑而流泪的脸!巨镰“风”在笑声的召唤中从地上跃起,纵横狂舞。我笑的时候喷出了血,清澈的血召唤着它里面摩尔巴勒家族先辈的灵魂,伯林格姆家族的死神们恐惧的躲避那疯狂的镰刀。<br> 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我沉重的喘息着,手持巨镰站在奥莉薇亚的身后,我残破的黑袍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我毕竟是死神,哲学书和艺术不会抹杀我战斗的天赋,那些伯林格姆家族的老头子没有带更多的人来,是他们的错误。他们象一群窥俟猎物的狼,我们静静的对峙着。<br> 这个时候我听见奥莉薇亚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真的走了啊。”敲打着乐曲的轻盈步伐响在我身后,越来越远……<br> 在我以一对十二的对峙中,奥莉薇亚走进了她和老野猪的卧室。门隔开了生人和死神----包括我自己。我弓着腰,勉强举高镰刀封锁了门口。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快崩溃了,我一定得坚持到大天使长亚力克斯在今天午夜赶回来。即使用欺骗的方法,我也要让他们以为我还有战斗的力量。我唯一可以震摄他们的只有我的眼神,只要我的眼睛还没有闭上,我不会让他们穿过这道门。<br> 其实我只是一个手持镰刀的稻草人,奥莉薇亚,你就是我守护的麦子。等到大风吹折了我的腰,希望你已经成熟,我毕竟不能守护你到永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神。<br> 七弦琴的声音在我的喘息声中低唱,又一次,我听见了奥莉薇亚温柔的声音,说一个遥远的东方的故事:<br><br> “很久以前,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那么一个东方的女孩。她的头发象丝绸,她的眼睛象黑宝石,她的眉毛就象春天青青的柳梢,头上的宝石红如秋天的枫叶。她每天在楼上吹起笛子,她快乐的时候吹快乐的曲子,燕子停在她的笛梢歌唱,她悲伤的时候吹悲伤的曲子,金鱼忧愁的沉入了水底……”<br><br> 我在艰难的笑,曾经有那少年的时光,我还不知道生命的残酷,我走在遥远的中国,柳丝掠过我的面颊,湖水溅上我的黑衣,我扛着镰刀快乐的走,就象那些扛着牧鞭的少年。我唱一首歌,谁也听不见,可是我自己快乐着,我觉得楼上那个吹笛子的小女孩其实正合着我的歌声。<br> 伯林格姆家族的死神们举起了镰刀,他们终于发觉了,我再也无法抵挡。我忽然转过身用后背去承受镰刀的刀刃,我虚弱的手伸向房门。希望我还有时间推开房门,再看看她弹琴的样子。<br><br> “可是女孩很寂寞,因为天黑的时候燕子和金鱼都离开,她总是对着一盏灯火孤独的唱歌。直到那一天,星星满天的时候,那个黑衣的客人来自遥远的地方,他带着一柄巨大的镰刀,可是他不会割麦子,他高兴的时候唱悲伤的歌谣,悲伤的时候跳快乐的舞,他总是在星空下思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女孩也不知道,可是她从此不再寂寞……”<br> <br> 我连推开房门的力量也没有了,靠在嵌银的房门上,我竭尽全力去抚摸着那扇门,这样我就离她的琴声更近了一点,她的歌声穿透房门似乎能轻轻振动我的手心。<br> “她从此不再寂寞,”我轻轻的笑,“因为拉着你的手看星星,所以不再寂寞,生命本就不该是寂寞的。感谢这一千零一个夜晚啊,感谢带我来到这里的所有人,在无论多么漫长的等待中,我从来没有寂寞过……”<br><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