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奥塞斯库：乱弹中殒命的罗马尼亚共产党总书记

不得而知

1989年12月25日的布加勒斯特市，朔风凛冽，砭人肌骨。
市郊的一片荒野上，一排威严的士兵平端着枪支挺立在寂寂的寒风中。
随着一声令下，清脆的枪声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静寂，呼啸的子弹携着复仇的怒火射向了寒风中瑟瑟站立的两个人。一时间，两具布满了排枪弹孔的尸体缓缓倒下了。这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是罗马尼亚的“国父”齐奥塞斯库及其夫人埃列娜。
齐奥塞斯库最早是罗马尼亚反动政权的叛逆，反对旧制度最坚决彻底的革命战士，反法西斯的英雄。他曾经5次被捕入狱，坚贞不屈。罗马尼亚解放后平步青云，进入高层领导集团并成为头号人物后，他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敢于抵制苏联领导人的错误决定，还与中国、南斯拉夫、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等国家共产党建立了友好关系，在国际上颇得赞誉；在国内建设上也有建树。然而，他虽然勇敢地抵制了苏共的干涉，但却终未摆脱高度集权的苏联模式并将这种模式推向极端。他达到了权力金字塔的顶峰，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实行封建家族统治，把罗马尼亚变成了齐氏的天下，并大搞个人迷信。他被人吹捧为“天才”、“国父”、“罗马尼亚天空上的一颗恒星”，一时威严万般，神圣不可侵犯。他一步步地走上了圣坛，从人民的儿子变成了人民的君主，从而给罗马尼亚人民和罗共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在短短几天的急风暴雨般的群众斗争中，他的原来看上去固若金汤的齐氏政权被人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了，齐氏夫妇被军事法庭秘密审判就地判决，双双死于愤怒的士兵的乱弹之下。这位罗党至高无上的领袖、国家的“神像”，最终成了神圣威严圣坛的祭品，成了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领袖中最具悲剧色彩的人物。齐奥塞斯库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到底是人们的残忍，还是他过分地激怒人民的结果呢？
从农民到总统
尼古拉·齐奥塞斯库是农民的儿子，于1918年1月26日出生在奥尔特县斯科尔尼切什蒂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在兄弟姐妹十人中，他排行第三。由于家境贫穷，刚刚小学毕业的年仅11岁的齐奥塞斯库离开家乡，到布加勒斯特一家鞋铺当学徒。此时，正值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席卷欧洲，社会动荡不安，工人失业率剧增，工人运动蓬勃发展，年轻的齐奥塞斯库积极地投身到这场社会斗争之中。他常从年岁较大的工人那里借一些关于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刻苦研读。革命理论的武装，斗争实践的锻炼，使他很快成熟起来了。
1933年，罗马尼亚许多工人领袖和反法西斯运动的负责人都被抓进监狱。事件发生后数月，罗共举行反法西斯战士代表会议，齐奥塞斯库当选为全国反法西斯委员会委员。此后他相继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和罗马尼亚共产党。由于从事反法西斯活动，从1933年起他连续3次遭到逮捕。反动当局视他为“危险的共产主义煽动分子”，把他驱逐出布加勒斯特市，押回原籍。在斗争中日益坚强起来的他对父亲说:“我们不会停止斗争。我们的人多得如同麦粒，只要大家团结起来，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1940年，罗马尼亚在希特勒分子安东尼斯库残暴统治下，党的大批优秀干部惨遭屠杀和逮捕。同年6月，第5次被捕的齐奥塞斯库被投进了日拉瓦堡监狱，1943年，他被作为政治“要犯”转押到特尔古日乌集中营。在集中营里，共产党员们立即组织起来，成立了以乔治乌·德治为首的罗共秘密领导核心。齐奥塞斯库也参加了这个领导核心。他们在狱中组织学习，抵制惨无人道的狱规，开展瓦解狱吏和士兵的工作。狱中的英勇顽强、机智巧妙的斗争大大丰富了齐奥塞斯库的斗争经验，锻炼了他的才干。
1944年8月23日，罗共领导布加勒斯特市爱国武装力量举行了反法西斯起义。齐奥塞斯库于当天被营救出狱，最终结束了他的监狱生涯。
出狱后，他担任了罗马尼亚共青团中央总书记职务。以他的组织才干，积极动员、组织青年参加反法西斯战争和建立民主政府的斗争。他工作勤奋，经常到部队同即将奔赴前线的青年谈话，到工厂鼓励坚守在生产岗位上的工人努力增加生产，支援前方，还在党中央机关报《火花报》上撰文鼓动罗马尼亚青年和工人阶级团结起来推翻安东尼斯库集团独裁统治，共同建设一个自由民主和独立的罗马尼亚。
1945年10月，在罗共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上，他当选为党中央委员。1946年起他先后任罗共多布罗加和奥尔特尼亚州委书记，1948年2月，罗共产党与社会民主党合并，成立罗马尼亚工人党，在合并代表大会上，齐奥塞斯库当选为党中央候补委员，并首次进入内阁，任农业部副部长。他以党政负责人的双重身份参与制定罗马尼亚农业合作化纲要工作。
接着，他在军事学院学习了很短一段时间，1950年起他以中将军衔出任武装部队副部长和罗军总政治部主任。1954年齐奥塞斯库进入中央书记处。在罗共七大上，他被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1957年后，他成了罗共中央书记处的“第二把手”，掌管书记处的日常工作。
1965年3月，格奥尔基·乔治乌—德治逝世。年仅47岁的齐奥塞斯库由于毛雷尔的举荐接任党中央第一书记(同年7月，党中央第一书记改称总书记)。除担任罗总书记一职外，他还被大国民会议选为国务委员会主席。1969年3月任武装部长和爱国卫队总司令。此外他还兼任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团结阵线全国委员会主席、社会政治科学院名誉院长和经济社会发展最高委员会主席。1974年3月，他被选为共和国总统。从此，他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身兼七大要职，成为罗马尼亚最显赫的最高领导人，荣耀而又威严地登上了权力的最高峰。
独立自主，傲然抗拒霸权
作为罗马尼亚共产党的领袖，齐奥塞斯库不像其他东欧国家领导人那样在社会主义“大家庭”中对苏联“老大哥”言听计从，唯苏联的马首是瞻，他颇有独立精神，敢于抵制苏联领导人的某些错误决定，并保持了与中国、南斯拉夫、法国等国家共产党的友好关系，在国际上一度有过好名声。
1968年1月，亚历山大·杜布切克取代诺沙提尼担任捷共中央第一书记后，于捷共中央四月全会上，提出了著名的《行动纲领》，决定全面开展政治、经济体制改革，以克服以往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弊病，冲破苏联模式的束缚，独立自主地建设具有本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苏联领导人对捷共中央四月全会作出了强烈反应。勃列日涅夫在苏共中央全会上宣称苏联在它感到社会主义受到威胁时有权对任何一个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进行干涉。苏联、波兰、民德、匈牙利和保加利亚的50万大军悍然入侵捷克斯洛伐克。
齐奥塞斯库断然拒绝参加“华约”对捷克的干涉行动，并于8月21日在布加勒斯特共和国宫广场举行谴责苏联、支持捷克的群众大会。当天，罗马尼亚成立了由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组成的武装爱国卫队。8月22日大国民会议决议要求苏联撤兵，停止侵捷的军事行动，让捷克完全独立自主地处理自己的内部事务。
齐奥塞斯库不畏强暴，捍卫独立主权的正义行动，受到世界各国人民的赞赏，并且统一了全国人心，赢得了人民的拥护和支持。
20世纪60年代末，美苏争霸世界的态势逐渐形成，对各国人民以生命和血肉换来的世界和平和国际安全造成了新的威胁。齐奥塞斯库在这种重大威胁面前更加坚定地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反对强权政治。在国家间的关系中，罗马尼亚本着不同社会制度国家和平共处的原则，积极推行同世界各国的交往和友好合作政策。1968年，罗马尼亚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同以色列保持外交关系，邀请法国总统戴高乐将军、奥地利总理以及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领导人访问罗马尼亚，美国的尼克松曾两次访问罗马尼亚。在邀请外国领袖来访的同时，齐奥塞斯库率团频频出访，对世界各国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加强了同这些国家的科技、经济等各方面的交流，扩大了罗马尼亚在世界上的影响。从1965年7月至70年代初，罗马尼亚同94个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同100多个国家保持了经济和科技的协作关系。
齐奥塞斯库极其重视中小国家在国际生活中的贡献。他倡导通过谈判解决一切国家之间的争端，反对大国以势压人的霸权主义。因而在国际上树立了一个受人尊敬的罗马尼亚和齐奥塞斯库本人的良好形象。
“齐奥塞斯库时代”
解放前，罗马尼亚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78.6%，工业极不发达，仅有的一些工业，如石油也完全在外国资本的控制之下。齐奥塞斯库执政后，提出了建设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社会的纲领，决心把罗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一个发达的工业—农业国。
经过十多年的奋战，罗马尼亚的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巨大。20世纪70年代末，实现了国民经济发展主要指标；农业总产值翻一番；国民收入和国民总产值翻两番；工业总产值翻三番，实现了国民经济发展的高速度，经济增长率高于东欧所有国家和西方发达国家，一直为世界平均增长速度的2倍多。经济上的成就保证了罗马尼亚在对苏关系中坚持独立自主性，国际威望随之不断提高。为表达人民群众对领袖人物的崇敬，有人提出了“齐奥塞斯库时代”这种口号，官方却借之以掩饰过错并打击和压制那些反抗的潜流。
罗马尼亚在经济建设和外交上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在内政上却出现了巨大的失误。
齐奥塞斯库登上权力顶峰并集大权于一身之后，渐渐地失去了战士的品格，俨然以人民的统治者自居。他甚至仿效封建王朝，在罗马尼亚实行家族统治，一度把罗马尼亚搞成了“齐氏天下”。
齐奥塞斯库极度强化党政一体这种关系，强化党政主要领导干部兼职的领导制度。正是借助了党政一体这种制度，齐奥塞斯库逐渐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一身独揽7个要职。不仅他个人大权独揽，还在罗马尼亚的领导机构中，以齐奥塞斯库为中心，建立了一个以齐氏家族为主的领导集团。据英国《经济学家》杂志统计，齐奥塞斯库家族成员在党政军界担任要职的不下30人。像罗马尼亚如此这般高度集权和类似封建时代的家族统治，在社会主义国家历史上所见不多。
自从齐奥塞斯库成为最高领导人之后，便高踞于人民群众之上。1974年以后，齐奥塞斯库的每一次讲话都成了“纲领性文件”，各报均要登载，贯彻执行，谁要提出不同意见，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置。在任何事情上都得由他一个人拍板定案。曾经同齐奥塞斯库共患难、同生死、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忍受不了齐奥塞斯库的独裁统治纷纷离开了他。
为了维护他的独裁统治，齐奥塞斯库长期以来依靠保安部队对人民进行高压统治。秘密警察遍布全国各地。在每个驻外使馆和出国代表团中都有不暴露身份的内务部人员监视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在党中央大厦和总统府前，全副武装的军警和便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来回巡逻，如临大敌。齐奥塞斯库每天上下班时所经过的道路全部临时戒严。由于罗对少数民族实行同化政策使他们生活困难，大批少数民族逃往外国避难。在罗马尼亚的严密防范下，经常有人因偷越国境而在枪口下丧生。
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国民经济比例严重失调，农业发展迟缓，特别是为偿还外债实行严厉的紧缩政策，大大压缩本国人民基本生活需要，严重影响了人民的正常生活和生产积极性。人民开始对齐奥塞斯库的政策提出批评，发泄不满，甚至出现了不同政见者和秘密组织。
鉴于人民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齐奥塞斯库采取了更加严密的防范措施。从1986年起，内务部规定，凡进入罗工厂企业的外国人，必须穿上易于识别的颜色鲜明的工作服，胸前别上黄色的塑料牌子，注明是外国人。罗方人员到政府各部门办事，也要事先取得批准，经门卫登记，且在胸前别上“非本部工作人员”的标记，才能入内。平时居民严禁同外国人接触和交谈。任何敢于批评齐政权的人随时都可以以“泄露国家机密”的罪名遭到逮捕。个人的通信自由也受到严格限制。
高压是挡不住洪流的。尽管当局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但党内外的抗议一直不断。诗人达恩·德什柳向记者谈话时指责齐搞个人独裁。于是，他的住宅遭到警察的秘密监视，并不允许同人通电话。工程师乔治·乌尔苏于1985年因出版地下刊物批评当局而受到残酷拷打，最后被迫害致死。他的妻子也在审讯中死去。1987年11月15日，布拉索夫五一工厂的工人曾进行罢工，抗议厂方无理扣压工人工资。罢工工人曾一度占领了市政府大楼。秘密警察偷偷拍下了闹事者们的照片，事后到各工厂逐个查对，许多人遭到逮捕和毒打，一些人就此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齐的这种高压政策，在国内外引起强烈的反响和不满。
在内外交困，十分孤立的情况下，齐利用宣传工具，大搞个人迷信。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官方每逢重大节日或事件时都要大肆宣传“齐奥塞斯库时代”。报纸电台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颂扬“齐奥塞斯库时代”的成就、歌颂齐的伟大的陈词滥调。1984年庆祝罗解放40周年，更是开动一切宣传机器大张旗鼓地颂扬“齐奥塞斯库时代”是“罗悠久历史上最英明、最繁荣和最富成果的时代”。把齐奥塞斯库完全当成“神人”，称颂他是“国父”，是“扭转乾坤的人物”，“罗马尼亚的缔造者”……为了造成齐在世界上享有崇高威信的形象，齐氏不惜花费大笔外汇，购买国外报纸的广告版面刊登颂扬齐的文章，然后在国内报纸转载，以此宣扬外国人是如何敬佩齐的天才领导和伟大功绩。目的是向反对派直至人民群众显示自己的“无懈可击的正统地位”，从而以此压制不同政见者，以消除经济危机、民心动荡对自己构成的重大威胁。
覆亡的前奏
齐奥塞斯库为了赶在1990年前还清罗马尼亚所欠外债，早在1982年就开始实施严格的紧缩政策，对食品、能源等实施定量供应措施。罗马尼亚人民饱受着物资匮乏之苦。那么，罗马尼亚的“国父”———齐奥塞斯库及其家族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齐奥塞斯库在首都布加勒斯特的住所是一幢拥有40个房间的别墅。所有的房间里都挂满了各种名画和摆满贵重的装饰品及镀金家具，并配有一台西德电视机，他们随时都能从电视机屏幕上看到法国的、美国的影片。
在室外，建有健康中心房，配有游泳池、拳击场、排球场和网球场。齐氏领导集团及他们的夫人、子女在这里尽享人间欢乐，过着天堂般的生活。
此外，齐奥塞斯库在全国各地还有六七所别墅。这些别墅比首都的别墅更豪华、更气派，犹如现代宫廷。
齐氏家族穷奢极欲，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他们的各种用品，包括首饰、化妆品、食品，甚至连他们养的狗的食物和疫苗都是进口的。
齐奥塞斯库还通过各种秘密的手段在国外存有巨额钱款，作为齐氏集团的一些要人随意挥霍的秘密基金。
就在齐氏集团穷奢极欲，糜烂透顶的同时，罗马尼亚的经济状况却如江河日下。国民经济比例严重失调，农业发展极其迟缓，能源和原料奇缺，食品和副食品供应一年不如一年，居民的煤气和电气供应也受到了严格限制，家庭用电一天只配给2—4小时。长期忍饥挨饿的人民为了争取最基本的人权和自由，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正常生活水平，开始对齐奥塞斯库政策提出批评，萌发了改革的要求，尔后又出现了不同政见者和秘密组织。早在1977年8月，乌日谷就发生过3万名矿工参加的罢工。1979年2月，罗马尼亚劳动者自由工会建立。1982年，40多名知识分子联名致信齐奥塞斯库，要求他同社会对话，强烈地要求进行经济改革。1984年，一些高级军官开展了“反齐运动”，发动了一场政变。但由于齐奥塞斯库的严密监视和坚决镇压，政变未遂，一些将领被处决。
20世纪80年代后期，罗马尼亚的经济状况更加困难，齐奥塞斯库在政治生活中也愈加独断专行。国家的全面危机引发了长期潜伏在人们心底的强烈不满，打破了敢怒不敢言的局面。1987年11月15日，罗马尼亚第二大城市布拉索夫的工人发动了街头的示威游行和罢工。这次动乱是1977年乌日谷工人抗议工作条件恶劣的罢工之后最为严重的一次。1988年6月，扎尔奈斯蒂兵工厂组织的独立工会的积极分子在布拉索夫的工厂里散发传单，抗议生活水平不断下降。
当时，要求改革和支持改革的人已突破了社会上普通百姓的界限，这股浪潮已波及到党政领导机关，罗的领导层已开始行动了。1987年8月16日，罗共前中央委员、特尔古穆列什市一家罐头厂的领导人基拉利致函齐奥塞斯库，要求“采取必要的步骤”，使“糟糕的经济局面”迅速改变，并说，齐被“一些毫无责任心的野心家和冒险家”所包围。前总理毛雷尔也表示支持基拉利对国家灾难性的经济状况提出的批评。1989年3月11日，英国广播公司广播了6名罗前高级领导人联名致齐奥塞斯库的公开信，公开指责齐奥塞斯库违背宪法，滥用职权，践踏了社会主义的理想，并列举了政治、经济、法律、民族、外交等5个方面出现的严峻形势，抨击当局的现行政策。他们呼吁齐奥塞斯库立即放弃“乡村规范化”计划，重新确定宪法对公民权利的保障，停止威胁民族生存的食品出口等措施。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开信在国内和国际上引起强烈反响，把反对当局的声浪引向新的高度。
1989年9月罗国内反对派组织“全国拯救阵线”也发出了一份呼吁书，它号召结束齐的独裁统治。
国内和流亡国外的罗马尼亚知识分子也纷纷参加到反齐的浪潮中来，大大加强了抨击齐奥塞斯库的气势，令人窒息的政治气氛，迫使成千上万的罗马尼亚人外逃。
与此同时，西方国家对罗马尼亚的威胁也接踵而至。美同曾多次以终止罗马尼亚最惠国待遇相要挟，逼罗马尼亚在“人权”问题上作出让步。美国国务院宣布，取消原定与罗的高级会谈，并考虑对罗实施经济制裁。法国也作出了迅速的反应，推迟了原定于3月在巴黎举行的法罗混合委员会会议，法外长拒绝接受罗的邀请。西德取消了原定于4月上旬召开的德罗经济委员会会议。欧洲经济共同体12国于3月16日中断了同罗的贸易谈判。苏联、波兰、匈牙利等国纷纷在各自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谴责齐奥塞斯库的政策。
齐奥塞斯库政权已是四面楚歌。然而，面对广大人民群众要求改革的呼声，面对西方各国的威胁，面对波兰、匈牙利、苏联的改革，齐奥塞斯库仍然置若罔闻，无动于衷。而且，他还在不同场合的讲话中反复强调，他已经采取了变革和完善社会和党的工作的措施，坚持说他的道路是正确的，不存在结构性变革问题。
已经失去了革命热情的齐奥塞斯库，在1989年罗共十四大会上强烈表示罗共不想成为“改革党”。他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套僵化的体制上，永远地充当罗马尼亚人民的“国父”。随着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齐奥塞斯库不惜动用国家的暴力机器去对付一切敢于提出改革和敢于对抗他的人。这样，他就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人民的对立面，成了人民的公敌，从而也注定了他必然被时代潮流所淹没这一不可逃避的命运。
“恒星”的殒落
1989年12月，他的末日终于来临了。
这是一个严冬。布加勒斯特市。狂风肆虐，周天寒彻。人们反抗齐奥塞斯库独裁统治的地下潜流日益表面化。而齐奥塞斯库采取了越来越强硬的政策来对付人们的反抗。
从3月中旬起，首都加强警戒，增加岗哨，许多老党员，特别是记者被怀疑犯了“叛国罪”，被逮捕入狱或隔离软禁起来。“各县也宣布紧急状态。军队、内务部队、保安部队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然而，高压挡不住洪流，火山终究是要爆发的。庞大的齐奥塞斯库家族的统治在短短几天的急风暴雨般的群众斗争中就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了，齐氏夫妇也双双死于士兵的乱弹之下。
事件是由罗马尼亚当局驱逐匈牙利族神父特凯什·拉斯特而引发的。特凯什·拉斯特神父是维护匈牙利少数民族的持不同政见者。当局开除了他的公职，蒂米什瓦拉市法院判决将他驱出家门。特凯什不服从判决，仍然居住在原处。12月5日，匈牙利议会主席絮勒什曾致函齐奥塞斯库，要求恢复特凯什的工作和取消对他及其家属所作的各种限制，但罗方置之不理。12月13日，当局要求特凯什离开住所和辞去神职，否则就将采取暴力。12月15日下午，约200人聚集在特凯什家门口，围成一圈，组成警戒线，反对当局将他强行搬家，护卫人数不断增加，到16日已达千人。
12月17日，有数百名市民，主要是匈族人，在教堂祷告后到市政府请愿，要求当局恢复特凯什神父的公职和不强迫他搬家。许多罗马尼亚族人也加入了游行队伍，游行人数迅速增加到数万人，抗议示威变成了政治示威。群众向县政府大楼方向前进，当晚占据了大楼。示威者们，主要是青年人，撕毁了齐奥塞斯库的画像，挖掉了罗马尼亚国旗上的国徽，捣毁了楼内的家俱和焚烧了红旗，并高呼“罗马尼亚人，觉醒吧！”和“打倒齐奥塞斯库！”的口号。还有人烧毁汽车，打碎书店的橱窗玻璃，把齐的著作扔到街上。
就在蒂米什瓦拉市陷入一片混乱的同时，罗共中央政治执委会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制定平息蒂米什瓦拉事件的紧急措施。
齐奥塞斯库严厉地斥问国防部长米列亚说:“米列亚，你的军官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马上干预？为什么不开枪？”
“总统先生，我没有发给他们子弹。”米列亚平静地答道。
“为什么不发给？”齐奥塞斯库对着米列亚咆哮道，“为什么不发给他们子弹？为什么不派坦克部队、摩托化部队进城镇压他们，米列亚，你是个什么样的国防部长？”接着他又转向内务部长波斯布尔尼库继续咆哮道:“波斯泰尔巴库，你是个什么样的内务部长？你为什么不执行我的命令？你们都是投降主义者。”
“无论是国防部长还是内务部长，都没有按您的要求去办。”他的妻子埃列娜在他身旁说道。
“爱国卫队呢？爱国卫队也有武器，为什么不使用武器？”他冲着保安部队司令喊道，“用说教是不能让敌人安静下来的，而应当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埃列娜在一旁说道:“他们都是胆小鬼，他们害怕失败，因而，他们是不会按您的要求去镇压那些可恶的闹事者的。”
会议室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齐奥塞斯库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来说道:“此时此刻，如果政治执委会同意，我们就解除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和保安部队司令的职务。从现在起，我将指挥军队。”他又指向米列亚等三人，“你们知道我会怎样处置你们吗？我要把你们送交行刑队！你们罪有应得，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意味着同敌人媾和！”
齐奥塞斯库本以为他的这一决定会得到政治局执委会的同意，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居然受到了几位政治局执委的反抗。他十分恼火，愤怒地把桌上的文件一摔，站起身来说了一句:“你们另选总书记吧！”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于是，在场的不少人，齐奥塞斯库的追随者们，忙恳求他留下来，并向他赌咒发誓。
会议室里，有人喊叫，有人哭啼，政治局会议活像在上演一幕闹剧。
最后，齐奥塞斯库作尽了姿态，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他说:“现在我看到，事实上用警棍已不能维持秩序了。我要下令，现在就立刻发放武器，所有的人都要武装起来，都要执行命令。”
他站起来大声宣布道:“必须采取紧急措施，把蒂米什瓦拉的事件迅速平息下来，部队要处于戒备和作战状态，无论是内务部队，还是国防部队，都要这样做，任何地方出现行动，无二话可说。”他停顿了一下，手臂在空中猛力一挥，坚决地说道:“要彻底消灭。”
之后，当局迅速地对示威者进行了血腥镇压。先出动大批警察和消防队用高压水龙进行驱赶，后来还出动了直升飞机、坦克和装甲车。保安部队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向群众开火，许多青年人伤亡，有不少人被捕。以后，蒂米什瓦拉市被军队重重包围，中断了同外界的运输和电讯联系。
蒂米什瓦拉市12月17日流血事件后，南、保、捷克、民德、波、匈以及芬兰、荷兰、丹麦、瑞典和欧洲共同体12成员国纷纷向罗马尼亚抗议；英国和外交部常务次官并号召罗人民起来推翻现政府。
12月19日，克鲁日市发生群众示威。
12月20日，蒂米什瓦拉市5万人上街游行，但军队却没有进行干预。很快，抗议、罢工和示威游行扩展到首都布加勒斯特市和其他城市，全国形势一片混乱。
从12月20日起，事变的重心转移到首都布加勒斯特。20日凌晨，有人在市中心散发传单，上面写着:“觉醒吧，罗马尼亚人，让我们在12月30日(罗共和国日)在统一广场集合。”下午5时左右，市中心“大使”旅馆一层沿街的咖啡馆发生爆炸。此时已是人心浮动，气氛紧张，但齐奥塞斯库却对这种局面不加理睬，自以为还能控制局势，没有按照原定的禁止群众集会的方针去做，而是决定于21日在共和国广场召开“群众大会”，让“有组织”的群众来表示对罗总书记和共和国总统齐奥塞斯库的忠心，同示威的群众对抗，并谴责引起蒂米什瓦拉市骚乱的人，以造成虚假的声势，向国内外表示广大人民群众支持党的政治路线。但是，事实却完全出乎当局的预料之外，齐奥塞斯库在大会上发表讲话的时候，会场上的人群却高喊:“打倒独裁专制！”“我们要民主自由！”一阵又一阵的“打死他，打死他”的喊声压倒了他的讲话声。看看势头不妙，齐奥塞斯库急匆匆地携带夫人埃列娜仓惶逃出了总统府。集会后，有几百名青年人沿马盖鲁大街举行了示威，高呼“打倒齐奥塞斯库”的口号，数以千计的同情者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下午，满载军人的卡车开进城内，大量军队向市中心集结，但却没有向示威者开枪，只是封锁了通往总统府和党中央大厦的道路。大学生派出代表到首都各大工厂，号召工人夜间走入街头和广场，宣布第二天进行总罢工。广场上，群众高呼自由和打倒专制的口号。
22日上午示威者占领了党中央大厦，要求国家领导人辞职，并追究采取镇压行动的人的法律责任。11时，国防部长瓦西里·米列亚因拒绝命令部队开枪镇压群众而被杀害。米列亚的被害，对军队同事的情绪有很大影响，促使军队倒向反抗齐奥塞斯库的示威者一边，布加勒斯特市的局势立刻大为改观。眼看民心已失，大势已去，齐奥塞斯库夫妇通过地道仓惶出逃。22日中午，齐奥塞斯库夫妇乘直升飞机到首都机场准备外逃，但机场被封闭，直升飞机在布加勒斯特市西北部的蒂图乡被迫降。齐夫妇改乘小轿车从特戈维什特前往博泰尼军用机场，被当地民兵和农民抓获。亲齐的保安部队、秘密警察部队曾千方百计试图营救他们，但都未成功。
齐奥塞斯库出逃后15分钟，布加勒斯特工学院教授彼得·罗曼和进入罗党总部的其他四五个人一起，临时起草声明，宣布成立人民统一阵线。尼·米利塔鲁将军宣布军队暂时接管首都行使权力，直到可以组成一个政府时为止。布加勒斯特驻军司令下令封锁通往齐夫妇逃往地区的各条道路，通缉捉拿齐奥塞斯库夫妇。午后，曾因反齐而被解职的扬·伊利埃斯库将人民统一阵线改名为救国阵线，并在电视台宣布救国阵线成立。布加勒斯特监狱被打开，政治犯被释放。几十万人上街庆祝齐奥塞斯库下台。坦克和军队包围了电台和电视台，以防受忠于齐的保安部队的袭击。22日晚7点，约2000名保安部队被空降到布加勒斯特，并潜入市中心，向共和国广场的示威者开枪。
一刹时，布加勒斯特市中心枪声大作，党中央大厦前烈火熊熊，国务委员会大厦起火，亲齐的保安秘密警察部队和常规军在街头展开了激战，罗马尼亚陷入了一场国内战争之中。电视台在20点19分转播了战斗实况，并说忠于人民的常规部队已占了上风。在其他城中，有几十万人上街游行庆祝齐奥塞斯库政权垮台。齐奥塞斯库的儿子尼库指挥秘密警察部队来对付军队，在西比乌发生激战，最后，尼库被军队俘虏。
12月23日，电视台宣布了齐奥塞斯库夫妇被捕的消息。罗外交部和20多个罗驻外使馆宣布支援救国阵线，罗救国阵线委员会宣告正式成立。当晚，扬·伊利埃斯库代表救国阵线委员会在电视台发表讲话，宣布原国家领导人齐奥塞斯库及夫人和他们的部分亲属、亲信已被擒。
12月25日，特别军事法庭对尼古拉·齐奥塞斯库和埃列娜·齐奥塞斯库进行了2小时的秘密审判，宣布他们犯有五大罪状:大屠杀，受害者达6万多人，其中12月事件中有1万多人被打死，在齐奥塞斯库统治时期有5万人被处决；通过组织反对人民和国家政权的武装行动来破坏国家政权；通过炸毁和破坏建筑物并在城市里进行无数的爆炸来破坏公共财产；破坏国民经济；凭借存在外国银行的10多亿美元企图逃往国外。军事法庭判处他们死刑并立即执行。
12月26日，救国阵线进行了选举，组织了新的政府。第二天，救国阵线委员会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颁布了一系列新的法令。新任副主席马济卢说，罗将建立自由竞争的经济，罗将成为一个自由的、非共产主义的，但却是民主的国家。
12月29日，救国阵线委员会委任的最高军事委员会在公告中宣布，罗首都及各地局势已恢复正常。世界各国相继承认罗马尼亚新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