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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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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12.2004 16:01:1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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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中国式离婚》是一次对中国人婚姻状态的深度探访,讲述的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婚姻问题。本书深刻剖析了三对夫妻的情感和他们各自在婚姻生活中所面临的问题,揭示了在婚姻契约下的夫妻之间的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通过一个普通家庭走向离婚的发展轨迹,放大了婚姻生活的不和谐、不宽容、不理性所带来的伤害与疼  <br>痛,从而引发人们对婚姻的容忍、信任与责任的思考。 <br><br>  同名电视剧正在全国热播。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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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6:04:00 | 只看该作者
<b><span style='font-size:14pt;line-height:100%'> 第一部分</span></b><br><br><br><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1)</b><br><br><br> 林小枫骑车下班,阵风吹来,将路人的谈话送进了她的耳朵:&quot;……我要是上了三十岁,我就不活了……&quot;<br><br>  林小枫禁不住扭脸看去。<br><br>  路人是孪生兄弟般的两个小警察,高个儿宽肩细腰,细腰上紧束的制式皮带令胸脯饱满  <br>鼓胀,透出一股子骄气冲人的狂傲。林小枫笑了笑,带着点过来人的宽容和讥诮。她毫不怀疑说话人的真诚;她同样毫不怀疑的是,除非天灾人祸,这个人上了三十岁后会依然活着。 <br><br>  林小枫三十五岁了。<br><br>  到这个岁数就会懂得,年龄的意义是相对的。拿一个二十岁的文盲去同三十岁的IT精英比,那年龄的优势还能算优势吗?<br><br>  孔子说,三十而立。却没有说,怎么才算是&quot;立&quot;。&quot;立&quot;与&quot;立&quot;又有不同。<br><br>  林小枫是中学的语文教师,丈夫宋建平是一家大医院的外科大夫,两个人月收入加起来六千左右,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双方父母都有退休金无须他们负担,一家三口隔三差五下个小馆儿打个车不成问题。按说,按过去的标准说,按哪怕十年前的标准说,这都得算是一个富足的家庭了。当年小平同志南巡时所说&quot;奔小康&quot;的小康,大约也不过如此。但是,谁能料到中国会发展得这样快呢?新生的&quot;知本家&quot;如雨后春笋,住Townhouse,开宝马奔驰,穿国际名牌,吃粗茶淡饭。这些还不是主要的,仅仅是这些物质上的富有,还不足以服众。改革开放刚开始时那些无甚文化的暴发户,不就常常被人讥讽为&quot;穷得只剩下钱了&quot;吗?但是,一俟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接上了轨,走上了正轨的时候,暴发户立刻为知本家取代,那才是真正令人眼热心跳的一群:有知识有文化有头脑有能力,在为中国经济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迅速地富有了自己。富得有理,富得全面,富得让你吃不着葡萄,也不敢说酸,只能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葡萄架子,徒然兴叹。<br><br>  林小枫本科毕业,宋建平硕士毕业。就是说,都具有着成为知本家的基本要素。但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进步水准,永远比时下的高水准要慢着两拍。就那么两拍,不会更多,但似乎永远也难以赶上。那状况很像网上所调侃的:到他们可以吃猪肉的时候,人家开始吃生猛海鲜;到他们可以吃生猛海鲜的时候,人家开始吃糠咽菜。要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可能成为那优秀一群中的一员,倒也罢了,像街边的清洁工、像乡下的老农民,他们肯定会安之若素心如止水;但当他们&quot;有&quot;而&quot;不能&quot;时,就不能不感到痛苦:你看人家那Townhouse,睡的地方、吃的地方、休闲的地方、会客的地方,各是各的区域,各有各的功能,甚至还有着什么日光浴桑拿室健身房家庭网吧。相比之下,他们那家仿佛是一个历史的遗迹:两间房儿,儿子睡小间,两口子睡大间;厅小得只能当过道,餐桌只好也进驻大间,会客不用说,也在大间,三合一;一家三口三辆车,儿子一辆三轮儿童车,大人一人一辆自行车。平时倒也罢了,放眼全中国还是骑自行车的多。但是,如果因某种需要必须西装革履的时候,你怎么办?还骑自行车吗?上大街看看,再也找不出比穿西装扎领带骑着自行车更傻的人了——打车都寒碜。<br><br>  林小枫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宋建平的头上。她对他非常的失望,越来越失望。他不是没有能力,在学校时他的成绩就非常好,到医院后业务水平也是一流,英语尤其的出色,读外文医学杂志的速度不亚于中文,曾有好几家外资私立医院想把他聘了去。但是他没有胆量。没有胆量迈出那一步去:辞去公职,为了妻儿,背水一战,放手一搏。他属于IQ高而 EQ低的那种。而据各种资料报道,一个人要想成功,EQ比IQ更重要。<br><br>  到家时宋建平还没有回来,普外科有急诊手术。安排好儿子看动画片,林小枫拿上饭卡去了食堂。他们家在医院的宿舍大院,院儿里食堂、小卖部、幼儿园一应俱全。食堂今天有鸭架卖,一块五一个,比外面便宜许多。鸭架炖汤,炖成奶白色后放点盐、鸡精,撒上点切得细细的香菜,味道好极了。卖鸭架的橱窗前排出了一条蜿蜒的队,排在林小枫前面的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儿,老得皮肤像一张薄薄的皱纸,皱纸上布满了浅褐的斑,却依然排队买鸭架,喝鸭架汤,有滋有味地活着。老头儿曾是这所医院的院长,哪一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姓赵。那年,那天,林小枫和宋建平结婚住进这个大院儿时遇到了他,宋建平向她介绍:赵院长。等老头儿走过去后补充介绍:退了。片刻后又补充说,差一点就当上工程院院士了。口气里不无遗憾,也是惺惺相惜。<br><br>  轮到老院长了。橱窗里那个脸蛋儿红喷喷的小姑娘麻利地夹起一只鸭架放塑料袋里递出,&quot;一块五!&quot;<br><br>  老院长一手接鸭架一手去刷卡,半路上又把刷卡的手收了回来,&quot;不论大小都一块五?……这恐怕不合理吧。&quot;<br><br>  林小枫不由看了一眼老院长袋里的鸭架,是小得多了点儿;当然小姑娘不是故意,她赶上哪个是哪个,见老头不肯刷卡,就有点烦。&quot;那您说怎么才叫合理?&quot;<br><br>  &quot;用秤称。&quot;<br><br>  &quot;总共一块五的东西——&quot;<br><br>  &quot;就是一毛五的东西,也应该物有所值。&quot;<br><br>  &quot;得了!不就是嫌给您的小了吗?要是给您一个大个儿的,您保准不说这话!&quo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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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6:05:58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2) </b><br> <br><br>  &quot;你、你、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讲道理?&quot;<br><br>  &quot;什么叫讲道理?未必你的话就是道理?&quot;<br><br>  眼见着就吵起来了,林小枫赶紧站出来对小姑娘说道:&quot;你刚来可能不认识,这是咱们的老院长——&quot;<br><br> <br>  小姑娘斜眼看天,斜得眼睛里几乎只剩下眼白。那眼白带着蓝色,蓝晶晶的没有一点杂质,只有年轻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白。&quot;我对事不对人!&quot;蓝眼白的小姑娘说。<br><br>  &quot;那这个给我得了。&quot;林小枫拿出自己的卡去刷,&quot;你另给老院长拿一个。&quot;<br><br>  小姑娘没再说什么,如果老院长也不说什么,事情就会到此打住,但这时老人已不可能不说什么,老人是有自尊心的——他拦住了林小枫那只刷卡的手。&quot;不行!这不是一个大小问题,这是一个原则问题!&quot;<br><br>  &quot;这话说得倒有点道理,&quot;小姑娘微微一笑,&quot;这的确是个原则问题。跟您这么着说吧老师傅,我盯您不是一两天了,您见天打饭,别人用一个塑料袋,您得用两个;用餐纸,您一拿一摞!您是免费的,食堂可是花钱的。要是人人都像您似的占公家便宜,我们这个食堂,关门得了!&quot;话说得又快又溜,小嘴叭叭的。<br><br>  廉洁了一辈子的老院长就是被这话给激怒了——若不廉洁,他今天何苦为一个鸭架的大小多费这么多口舌?<br><br>  老人嘴唇哆嗦着,声音也哆嗦:&quot;我,我……占公家便宜?你,你说话得负责任!&quot;<br><br>  小姑娘不等对方话音落地便一点头脆生生答道:&quot;我说话很负责任!&quot;<br><br>  大概是因为嘴不跟趟,老人想借助手势指责对方,无奈两手都有东西,只好连手中的鸭架一起举起——老了,加上生气,举着鸭架的胳膊颤颤巍巍,也许是气力不足,忽然,手一松,鸭架和另一只手里的小铝锅一齐落地,发出&quot;咣&quot;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人就软软地瘫倒,倒地时脑袋在林小枫腿上蹭了一下,毛烘烘热乎乎的。林小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容她再想什么,身后已有两个人冲了上去实施抢救。一位两手相叠熟练地为其做胸外按摩,另一位在病人上下口袋急促乱摸,摸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片药往其嘴里塞,老人牙关紧闭塞不进去,那人立刻果断放弃给药,对老人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br><br>  医院的救护车闻讯赶来,赶来时老人呼吸心跳已停止了。几乎是同时,老人的老伴赶到。看到共同生活了几十年、半小时前还跟她说话跟她笑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老太太一声不响地晕了过去,被一并抬上了车。救护车呼啸着开走,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慢慢散开,林小枫仍呆呆站在原处动弹不得。平生第一次目睹一个人从生到死的瞬间,她受到了极大震骇。生命的脆弱,死亡的迅疾,生死的无常、无界……<br><br>  胳膊从后面被人扯住,林小枫机械回头,眼前是一张被泪水浸泡的脸,煞白,面肌微微痉挛,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网状的血丝。&quot;不是我的事,阿姨,我没有怎么着他!&quot;那人开口了,双手更紧紧地抓住林小枫的胳膊,仿佛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一个可能救他的人。&quot;阿姨,这事儿您最清楚,从头到尾您都看到了的,我不是故意的,您得为我作证!……&quot;是那个肇事的小姑娘。一旦蓝晶晶的眼白、红喷喷的脸蛋连同那脸蛋上无知无畏的轻慢不复存在,便像变了个人似的。<br><br>  林小枫到家时宋建平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宋建平喜欢做饭并且有着不俗的厨艺。他总是头天夜里就把次日晚饭的菜谱构思好,下午下班,路过设在院儿里的菜摊时顺路就买了菜,按照事先的构思买,一把小油菜,两个西红柿,一节藕,只买一顿的量。既然有这么方便的条件,就该顿顿吃新鲜的。<br><br>  林小枫进家后没跟丈夫打招呼,径直进了大屋在餐桌旁坐下。西红柿炒鸡蛋、素炒小油菜已上桌了,一红一绿,煞是鲜亮。林小枫毫无食欲,不仅是没有食欲。此刻,一丝熟悉的厌烦又在心头升起,慢慢涨满了整个心间。<br><br>  她喜欢丈夫做的菜,却不喜欢做菜的这人是她的丈夫。换句话说,她不喜欢丈夫对做菜这类事情津津乐道、心满意足的劲儿。一个男人,一家之主,是不是应该有更高一点的志向、追求,给家人带来更多一点的实惠、利益?<br><br>  宋建平两手端砂锅一溜小跑地过来,嘴里嚷着: &quot;垫儿!&quot;林小枫停了两秒,欠身把桌里头那个圆竹垫拉过来推过去。宋建平把砂锅放上,放下后不说什么,只夸张地&quot;嘘嘘&quot;地吹着手指,斜眼看她。看她干什么?指望她满怀欣喜地打开锅盖,尔后惊叫、品尝?她没有兴趣。<br><br>  他终于发现了异样,&quot;你怎么了?&quot;<br><br>  林小枫定定地看他:&quot;赵院长死了……&quot;<br><br>  宋建平跟着林小枫来到赵院长死去的地方。苍茫暮色中,喧闹的玻璃橱窗前已复归冷寂,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清扫撒了一地的菜和被踩烂了的鸭架、铝锅,用扫帚将其扫进簸箕。刷拉,刷拉……终于,地扫干净了,清洁工也走了,只剩下一小片油的污渍。&quot;新闻联播&quot;开始的电视音乐远远近近地传来。你家里死了人,别人家该生活还是要生活。宋建平盯着地上那一小片油渍,心下茫然。当年他毕业进这个医院是赵院长拍板定的,那老头爱才。<br><br>  &quot;真够了。真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quot;许久,林小枫低低说了一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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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6:09:36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3) </b><br>   <br>    宋建平不禁皱起了眉头,&quot;走!回家!&quot;<br>      林小枫没动,抬头盯着他的侧脸:&quot;不爱听,是吗?……宋建平,过去我说你不听,今天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了你还不听?看看你们的老院长,好好睁大眼睛看一看:一辈子了,从医生,到主治医,到主任医,到院长,到退休,到死。到死,过日子还得为了一个鸭架的大小算计、计较。你说,在这个单位待下去有什么好?有什么前途有什么光明有什么指望?  <br>……不就是,啊,名声好听一点。名声好顶什么用,现在的行情是,没有钱什么都等于零!好几家外资医院请你你不去,死守着这么个破单位不放,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33;&quot; <br><br>  &quot;怎么知道去了那里就一定能够挣到钱呢?&quot;<br><br>  &quot;不去怎么就知道挣不到钱呢?&quot;<br><br>  &quot;如果挣不到呢?这边也辞了,两边落空。现在不管怎么说——&quot;<br><br>  &quot;不管怎么说凭你那一月两三千的死工资咱家就别想过好!&quot;<br><br>  &quot;好不好得看跟谁比,比上不足……&quot;<br><br>  &quot;比下有余——我恨的就是你这个比下有余。眼睛永远往下看,跟差的比,自甘平庸自甘堕落不思进取,一点竞争的勇气没有,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宋建平,知不知道,这样子下去,几十年后,你就是另一个赵院长——他就是你的明天,你的未来,你的镜子!&quot;<br><br>  &quot;他不是我的镜子,&quot;宋建平冷笑,&quot;我的明天我的未来肯定还不如他,我这人当不上院长,你清楚。&quot;说罢撇了林小枫扬长而去。<br><br>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做丈夫的有几个没受过妻子的这类指责?她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想法实属妇人之见。对错姑且不论——谁规定人生的最高境界必须是出人头地叱咤风云花团锦簇前呼后拥了?平和温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彼此并没有高下之分,类别不同罢了,属于&quot;人各有志&quot;——这些就不说了,单只说她们的思维方法,典型的&quot;这山望着那山高&quot;嘛。你以为只要出去了,就能随心所欲地遍地捡钱?纯粹是一种错觉。错觉的根子在于,成功的人总要尽力宣传他们的成功,成功而不为人所知那成功的意义先就少去了一半;失败的人则刚好相反,会极力藏起他们的失败,甚至会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强作笑脸佯作成功。可惜让女人认识到这点很难,女人的诸多毛病之一就是轻信天真只看表面盲目乐观。她们都是直线思维不会逆向思维,不会反过头来想想,既然外面那样的好,每年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刚出炉的学士、硕士,甚至博士们费尽气力往宋建平所在的这所大医院里钻?<br><br>  闲时与同事们交流起来,方知家家情况都差不多。于是宋建平决定,你姑妄说之,我姑妄听之。婚前通常是你说她听,婚后就该着她说你听。听妻子唠叨,也是男人诸多责任中的一种。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回这事儿同以往的每次相同而又不同,它不仅是没有过去,似乎简直就过不去了。<br><br>  外科医生宋建平的重大疏漏在于,他见多了从生到死的那个瞬间,多到完全忘记了初始时自己的感受。夫妻生活都因之受到了影响。常常是,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时,林小枫会突然把他推开,问他:&quot;建平,你看我,老了吗?……说实话!&quot;<br><br>  &quot;老?哪里!你依然年轻,依然漂亮,依然……漂亮……&quot;<br><br>  他回答,声音渐低,渐柔,渐粗,带着点儿必需的轻浮,仿佛已情不自禁。心里头想的却是如何早点解决完问题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还有手术。结婚快十年了,夫妻间的性生活对男人来说,可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但他同时十分清楚,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学中文的女人尤其的不一样。她们更注重&quot;情&quot;,甚至会偏激地认为没有情就不该有欲。了解到这点,宋建平在生理上有需要时就尽量表现出一点情来,为的是刺激出对方的欲。其原理仿佛妓女的叫床,为的是刺激嫖客尽快达到高潮以尽快结束。<br><br>  毋庸置疑,他的回答和回答方式是对她的迎合、配合,是技巧。他以为她的问话是一种撒娇,是为了制造某种情调。他错了。在他回答完后欲往下进行时,她又开口了:&quot;别哄我了!……你知不知道那天那个小丫头管我叫什么?&quot;<br><br>  &quot;哪天哪个小丫头?&quot;<br><br>  &quot;就那天,赵院长死的那天,那个卖鸭架的小丫头。&quot;<br><br>  &quot;噢。叫你什么?&quot;宋建平敷衍着,他急于行事。<br><br>  &quot;阿、姨!&quot;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一字一顿。三十多岁的女人被二十来岁的人称作阿姨,委实是一个耻辱。&quot;她都二十多了叫我阿姨,叫得着吗?&quot;<br><br>  &quot;她以为那是尊重,农村人,不懂事。&quot;宋建平说。他已经有点快憋不住了,却还得勉力劝慰,&quot;今天卖菜的那老头儿,老得牙都掉了,管我叫大哥。跟他们你计较什么?&quot;<br><br>  &quot;其实用不着别人提醒我自己也清楚。&quot;林小枫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宋建平动作,一点都不配合,眼睛看着他后脑勺上方的天花板,兀自沉思,&quot;过了三十五往四十上奔了,可不是老了?真的是老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像你们那个赵院长似的……&quot;<br><br>  闻此宋建平一下子瘪了,翻身下马,一声不响,出妻子被窝,钻自己被窝。<br><br>  林小枫这才醒悟过来,伸手拉他:&quot;生气啦?好啦好啦不说了,来吧。&quo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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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01:13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4) </b><br> <br><br>  &quot;睡觉睡觉!&quot;宋建平抽出胳膊翻过身去,背对着她。<br><br>  &quot;德行!&quot;林小枫哼了一声,动作更大地翻过身去。<br><br>  夫妻相背而卧,屋里静下来了。是夜,一夜无话。<br><br> <br>  周末晚上来了个电话。当时林小枫正在卫生间给儿子当当洗澡,电话是宋建平接的,电话里传出的男中音优雅得甜腻。 &quot;你好&#33;请找林小枫。&quot;<br><br>  音质音调酷似专为外国绅士配音的某著名配音演员。宋建平忍了忍,又忍了忍,才算把&quot;贵姓&quot;二字忍了回去。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心里头再犯嘀咕,面儿上得大方,二话没说放下电话扭头冲外叫道:&quot;你的电话!&quot;<br><br>  林小枫小跑着过来用湿手捏起话筒&quot;喂&quot;了一声,口气匆忙带着点催促,但是即刻,神态大变:意外,惊喜,兴奋。手湿都顾不上了,大把地攥住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同时声音提高了八度:&quot;高飞!在哪儿呢?……是嘛!……真的呀!……太好了!……&quot;娇脆如同少女。<br><br>  宋建平冷眼旁观。林小枫像是有所感觉,向这边看了一眼,马上示意他上卫生间去,儿子还在澡盆里面。<br><br>  宋建平只好去卫生间接着给当当洗澡。六岁的孩子正是话多的时候,恐龙电脑幼儿园小朋友,话题广泛芜杂,嗓门又大,搞得宋建平什么都没能听到——他很想听听妻子跟高飞说了些什么,卫生间的门特意没关。那高飞是妻子的大学同学兼初恋情人,会写诗。承蒙林小枫转述,他有幸欣赏过他的诗: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着你……<br><br>  宋建平学医出身,不敢妄评中文系学生诗的好坏,但体会其中男性的暧昧渴望是没有问题。可惜那人没有成功,林小枫最终还是没有同他结婚。当然人家渴望的也许压根不是结婚而是别的什么,但就是&quot;别的什么&quot;那人也没有得到,宋建平是林小枫的&quot;第一个&quot;。<br><br>  他们结婚前就有了性关系。宋建平主动,林小枫爽快接受。尽管当时炽情如火,她的爽快还是引起了他一丝不快的警觉。但他马上打消了那不快:既然爱她,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去。是在事后,他发现她是处女。那一刻他感动得不能自已,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当时林小枫就恼了,质问他爱的是不是她;是,是不是无保留的。令他多费了许多口舌。也是在那次,她让他领教了学中文的女生在感情问题上那种近乎过敏的敏感和敏锐。<br><br>  后来,有一年国庆节,科里搞联欢,卡拉OK时一位刚分来的大学生独出心裁地唱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大学生有一副美声歌喉,不屑与通俗歌曲为伍——直到那次,外科医生宋建平才发现高飞诗人献给恋人的诗竟然是舶来品,是舒伯特小夜曲的歌词儿。这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回家后马上告诉了林小枫,同时气愤道:用偷来的东西送给心爱的人,他也真好意思!林小枫却说:我觉着这很正常,借花献佛,有什么不好?轻而易举就识破了他,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令宋建平气馁。<br><br>  高飞来电话约林小枫参加同学聚会,明天中午十二点半。<br><br>  明天本来计划一块儿带儿子当当去姥姥家的,林小枫的弟弟林小军探家回来了,小伙子在部队当侦察连长,有一身好功夫,一般人十个八个的同时上,都不是他的对手,深受当当景仰。小男孩儿盼着去看舅舅已盼了好几天了。但是林小枫不去,宋建平是不会去的,那又不是他家,他怕别扭。得知不能去看舅舅,当当大为沮丧,于是宋建平建议明天林小枫早走一会儿,拐个弯先把孩子送姥姥家去;林小枫一听登时火了,用两指头揪起胸前穿得有些酥了的棉布睡衣,质问宋建平是不是打算就让她这样去参加同学聚会。宋建平本还想再争辩几句,譬如,参加个聚会还用得着准备一上午时间?明智地没说。说了,不仅改变不了什么,徒然引起她的又一番唠叨。当下商定,明天宋建平带儿子,林小枫作参加聚会的准备和参加聚会。<br><br>  发廊里人不多,理发师慢条斯理简直是一根一根地摆弄林小枫的头发,使林小枫几乎要疑心他如此认真的动机:是不是就是要留下她来,当托儿,以掩盖发廊生意的萧条?不是她心理阴暗,实在是时间有限。就半天时间,要做头发、做脸、买衣服。大学毕业后大家就没有见过面,十几年了,头一次聚会,都憋着劲儿想看看彼此的现状,无论如何,她不能显得寒碜。好不容易做完了头和脸,林小枫马不停蹄赶往服装店。服装店里衣服很多,可惜,只要她看得上的,准买不起;她买得起的,准看不上;只好不买,回家。家里没人,宋建平带儿子出去了。林小枫打开衣柜,对现有资源进行整合重组,绞尽了脑汁儿。如果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问题就好办多了,青春活泼,奇异另类,雍容典雅,清纯质朴,怎么穿都是风格,都是性格,都让人说不出什么;但对于三十多岁的女人,路子就窄得多了,严格说,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可选:雍容典雅。但是,雍容典雅是你想就能有的吗?那是物质与精神有机结合后才能出的效果。林小枫气质尚可,可惜翻遍衣柜,竟找不出一套能与之相匹配的衣服。最后,只好把两套套装拆开来重新搭配:中式短款黄底浅棕花的上衣,配深棕长裙,白包白鞋。装扮上对镜照照,效果还算凑合,竟然有了那么一点雍容典雅的味道。看着镜中的自己,林小枫不禁自问:你如此的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同学聚会,更是为了聚会中的他——她的初恋。不是想重温旧梦,但是愿初恋的美丽永恒。<br> <br><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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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03:35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5) </b><br> <br><br>  雍容典雅的林小枫出门了,打的车。尽管从她家院门口到所去饭店有两路直达的公共汽车,才三站地,那也不能坐。谁能保证老同学们不在饭店门口等?她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公共汽车站走到那里。人有时候,活的就是一个面子。让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为此花了如此多的精力、时间、财力,甚至情感的这次聚会,目的完全不是为了聚会;她林小枫能被邀请,也完全不是因为她林小枫。<br><br> <br>  参加聚会的共八个人,四男四女。人数、性别似乎都是精心考虑安排的。林小枫一到那里就感觉到了不对。首先就是那个高飞,对她客客气气,公事公办,仿佛当年根本就没有过穷追不舍,又是诗歌又是情书那一回事。同学们开玩笑提起,他甚至做出茫然状、完全不记得状,根本否认。这可以理解,也许他现在的妻子更使他满意,满意到他觉着以前自己的审美观荒唐不堪、不值一提。而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他对于那个当年他眼皮子都不带眨的胖女生的态度,殷勤周到鞍前马后精心呵护,温柔得都有些暧昧有些不顾一切。胖女生比之当年还不如——当然大家都没法跟当年比——说她比当年还不如是横向比,跟都已步入中年的女同学比:越发的胖了,胖得隔着衣服都能看得到肚脐儿。相信高飞以及任何一个趣味正常的男人,都不会以貌取她。那么,他想从她身上取的是什么?<br><br>  林小枫的直觉很准。高飞召集这次聚会的确是为了这个胖女生,其余所有人包括林小枫,都是她的陪衬。胖女生不仅长得不好,学习也不好;但是,命好,嫁得了一个有权有势的老公。最近,那老公手里有一个重要项目,那项目对于弃文经商的高飞来说,至关重要。依照高飞的意愿,恨不能一步到位,直接就把胖女生的老公请来,单请;但是不行,他经商他懂,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直奔主题会让人戒备,搞得不好,适得其反。单请胖女生都不行,作为领导夫人,她绝不会接受任何性质可疑的邀请。正在高飞无计可施之际,两个外地的同学出差来京,给了高飞这个搞&quot;同学聚会&quot;的灵感,使他能够向胖女生理直气壮地发出邀请。胖女生当即答应了下来。这也在预料之中。漫说她才是领导夫人,就是领导本人,对于十几年才搞一次的同学聚会,恐怕也不好驳回,皇上还得认草鞋亲呢。<br><br>  高飞当年是学校女生的白马王子,据说胖女生对他也不乏觑觎之心,一如村姑也有权利做一做美丽的公主梦。当然高飞是一点感觉没有,胖女生那档次的,当年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他的视野。但是,此刻,高飞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这胖子若是旧情不忘,他就准备英勇献身,不惜运用三十六计之第三十计,美人计——一切为了事业。<br><br>  饭后,开始娱乐。两个男生放声高歌,另外两个男生拥着两个女生下了舞池,其中的一个就是高飞。他怀里拥着的,就是那个除非胳膊特别长,否则一把绝对搂不过来的胖女生。<br><br>  林小枫坐在餐桌边上没动,另一个坚守餐桌的是彭雪。林小枫是因为没有心情,彭雪则是因为兴犹未尽,吃兴未尽。彭雪属同学里混得不好的,老公没有嫁好,自己也没有做好,在学校实施竞聘上岗时,惨遭失利;高职低聘又觉太没面子,于是在家赋闲,因而就有时间有精力关心别人,关心别人的事情,对每个同学的情况,都能做到略知一二。<br><br>  舞池里,高飞对怀中的胖女子轻言絮语,发丝与发丝似有若无地摩擦,嘴唇几乎贴上了对方的耳廓。林小枫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动不动。她一直想走,但是没有合适的借口。彭雪则是不停地吃喝,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着喝着,她开口了:<br><br>  &quot;什么同学聚会,什么为来京出差的老同学接风,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高飞能花个人的钱做这种无聊的事?不过是打着聚会的名义接近这位领导夫人罢了。高飞啊,要是有幸能得到她的关照,会飞得更高!……&quot;<br><br>  林小枫一震,所有的不解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扭头看彭雪:&quot;那他为什么还要叫上我们?&quot;<br><br>  &quot;为了使同学聚会更像真的。要不领导夫人她能来吗?林小枫,你我不过是高飞的道具背景,是领导夫人的电灯泡陪衬。这种事,我太清楚了。&quot;<br><br>  &quot;清楚为什么还要来?&quot;<br><br>  &quot;不来白不来,权当是改善生活!&quot;她手下一使劲,揭开一个螃蟹的盖,嘴上招呼服务小姐,&quot;小姐!橙汁儿,要鲜榨的啊!&quot;打发了服务小姐,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唠叨,&quot;哎,我下岗了,我们家那人也不行,整个一窝囊废!这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长得好,&quot;斜看林小枫一眼,&quot;嫁错了人也照白搭,属资源浪费……&quot;<br><br>  这时,舞池里,高飞已不再跟胖女生说什么了,只是与之贴得更紧了,似已进入无声胜有声的阶段。彭雪看着不由笑了起来,叫道:&quot;林小枫——&quot;没听到回答,扭脸一看,林小枫的座位上已空了。<br><br>  林小枫到家时宋建平正看足球,看得很不痛快,当当一直在一边不停地打扰,一会儿问埃及的金字塔是谁造的,一会儿又说他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直到林小枫到家,才欢呼着跑开,令宋建平如释重负。片刻,林小枫进来,当当左右扯着妈妈的衣服让妈妈看他的变形金刚,全然没有注意妈妈的脸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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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04:20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一章<!--emo&(6)--><img src='http://www.kaiyuan.de/forum/html/emoticons/devil_smile.gif' border='0' style='vertical-align:middle' alt='devil_smile.gif' /><!--endemo--> </b><br> <br><br>  &quot;起开当当,先让妈妈把衣服脱了。&quot;林小枫忍耐着。<br><br>  宋建平眼看电视随口接了句:&quot;就是。看弄脏了妈妈的新衣服。&quot;算是跟妻子打了招呼。没听到回音,抬起头来,才发现妻子穿的不是新衣服,&quot;咦,你没买衣服啊?&quot;<br><br>  &quot;没买。&quot;就这两字儿,头都没抬。<br><br> <br>  &quot;为什么?&quot;<br><br>  &quot;没钱。&quot;<br><br>  宋建平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quot;情绪不高啊,怎么回事?&quot;<br><br>  林小枫不吭,自顾脱衣服,挂衣服,往橱子里放。宋建平不识趣,开始放马后炮:&quot;失望了是吧?其实你就不该抱什么希望,早就想跟你说了,看你兴致勃勃的,不愿意扫你的兴。送你一句宋氏名言林小枫:初恋不可忘却的不是初恋的对象,是青春初始时的悸动,是对纯洁青春的怀念。所以,聪明的人们说,永远不要跟你的初恋对象见面,否则,他的苍老平庸,会把曾经有过的美丽彻底葬送。&quot;<br><br>  林小枫一声没响,但可以看出她在极力忍耐,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她一下子把橱门砰地摔上,转过身来。&quot;你错了宋建平!人家既不苍老更不平庸!人家风度翩翩有车有房,人家儿子上的是重点小学,钢琴考到了九级去德国参加过交流!……&quot;<br><br>  &quot;听他吹,男人都爱吹!&quot;<br><br>  &quot;那你为什么不吹,你不是男人?&quot;<br><br>  &quot;想吹牛还不容易……&quot;<br><br>  &quot;那你吹啊,吹一个给我听听,哪怕是假话大话空话!你不敢!你连吹牛的勇气都没有,你怕担责任!其实我无所谓宋建平,我半辈子都过去了我还求什么?但是当当不行,当当不能像我们似的窝窝囊囊一辈子,他已经被我们耽误了……&quot;<br><br>  &quot;已经被我们耽误了?耽误什么了,他还不到六岁!&quot;宋建平火了。他的忍耐也不是没有底限的。<br><br>  &quot;钢、琴!——所有幼儿园老师都说当当有音乐天赋,从他三岁的时候我们就计划着给他买钢琴,可到现在也没敢买:一节课一二百块钱的学费,还有调琴费、资料费,凭咱,就是买得起也用不起!&quot;<br><br>  宋建平连声冷笑:&quot;我看你这是,借题发挥。&quot;<br><br>  林小枫倒不明白了:&quot;我借什么题发什么挥了?&quot;<br><br>  宋建平斜眼看她,拖着长腔:&quot;是不是那位高飞先生春风得意事业有成,更重要的,家庭美满,让你感到失落了啊?&quot;<br><br>  林小枫大怒:&quot;宋建平!你!你不是东西!&quot;<br><br>  宋建平笑容可掬:&quot;我确实不是东西。我是人。&quot;<br><br>  林小枫尖叫起来:&quot;——庸、人!&quot;<br><br>  宋建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看着对面的那张脸,拳头不由自主捏了起来;林小枫毫无畏惧,一挺胸脯迎了上去。极静的片刻之后,宋建平垂下了眼睛,斗志在瞬间突然消失。没有了斗志,整个人仿佛都佝偻了。慢慢地,他转过了身去,向外走。不料对方斗志犹存,一步越过他去,堵住了他的去路。<br><br>  &quot;又想一走了之?没门儿!今天不把话说完你别想走!&quot;<br><br>  宋建平不说话,一把把她扒拉到了一边;林小枫再次冲过来,拼死拦在了门口。可她&quot;拼死&quot;也是个女人,怎么可能是男人的对手?宋建平只消稍一用力,就又把她扒拉到了一边,然后拉开门,出去,同时用力关门。殊不知这时林小枫已再次过来了,一只手就把在门框上,宋建平全然不知,关门时用了很大的劲儿,为的是能制造出一声&quot;砰&quot;的巨响,其思路类似&quot;以物咏志&quot;。不料预期中的巨响没有出现,倒是林小枫发出了一声异样的尖叫,与此同时宋建平也察觉到了关门时的手感不对,心中一懔,回转身来惊慌失措地连问:&quot;怎么啦怎么啦?……挤手啦?我看看我看看!&quot;<br><br>  掰开林小枫握着左手的右手,一片血肉模糊……<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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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26:05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二章(1) </b><br> <br><br>  侦察连连长林小军要归队了,二十天的假期还没怎么过就过去了。无论叫谁说无论从哪方面说,林小军都是个男子汉,结实精瘦武艺高强直率豪爽,唯有在恋家这一点上,不是,像个女孩子,还不如一般的女孩子。当兵第一年因为想家,差一点儿做了逃兵。当时父母在电话中听出了他的这个情绪,火速把姐姐林小枫派去部队做他的思想政治工作。<br><br>  姐姐长他八岁,从小,就是他半个家长。父母是话剧演员,演员的工作性质决定其作息  <br>时间与普通人相反。于是,在父母有演出的那些个晚上、休息日里,小军都是由姐姐带着。姐姐上幼儿园接他,姐姐照顾他吃饭,姐姐带他睡觉。有时夜里他尿了床,姐姐就让他睡在她那一边,她睡在被他尿湿的尿窝窝里。 <br><br>  姐姐奉父母之命到部队后,对小军先是劝说,苦口婆心。没用。最后,姐姐急了,说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你也大了别人管不了你了,但是小军你给我记住,你要是当了逃兵,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弟,我不想我的弟弟这么没有出息。一句话便堵住了林小军的退路。说到底,回家是因为了对亲人的思念,如果他的回去使亲人苦恼痛苦,那他回去还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就这样,林小军在部队里坚持了下来。次年考上了军校,三年后以优异成绩毕业。尔后排长、副连长、连长,一路顺风。<br><br>  恋家的孩子除却性格因素,大抵是因为了家的温暖,因为了那家对他有着深深的吸引和眷恋。<br><br>  林小军走的那天是周六,十一点一刻的火车,父母晚上演出上午彩排没有时间——他们退休后又参加了老演员《长征组歌》合唱团——于是,由姐姐一家三口代表他们送他去火车站。姐夫宋建平替他提着箱子,他一手拎包一手抱着小外甥当当。一路上,姐姐一再让他把当当放下,他不肯;要替他拎包,他也不肯;话也少,两眼平视前方,只是偶尔,向姐姐的左手投去闪电般一瞥。那手缠着雪白的绷带,耀眼刺目。<br><br>  &quot;舅舅,有一个事我忘了跟你说了!&quot;当当说。当当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奇怪自己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事忘了跟舅舅说。当当是什么事都要跟舅舅说的,舅舅是他心中的英雄,他崇拜的偶像。到目前为止,除了在电影电视里,他还没有见过比舅舅更棒的真人了。而电影电视里的那些英雄,都是假的,装的。作为演员的孙子,当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就说姥爷吧,在电视里演武林高手,打起架来虎虎生风,几十个人一块儿上都被他打得连滚带爬稀里哗啦;其实呢,真的他跟当当闹一会儿就得喘上半天,歇上半天。而舅舅是真的棒,很棒,不仅是听别人说,当当自己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一回。那件事至今想起,仍让他激动得喘不动气。<br><br>  那是他小时候的事了。有一次,舅舅探家回来,带他出去玩儿,他看到一个小偷正要偷一个人的东西,就告诉了舅舅,舅舅就告诉了那个人,小偷就没有偷成。谁知那小偷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那三个人从此就盯上了他们,他们上哪,他们就跟着上哪。当时当当在舅舅的怀里,眼睛朝后,看得一清二楚,吓得要命。舅舅叫他不要怕,抱着他一直往前走,头都不回。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那三个人就围上来了,当当本能地把眼睛埋在了舅舅的肩窝窝里——至今他还为这事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胆小没能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他只听耳边&quot;砰&quot;&quot;叭&quot;&quot;呱唧&quot;的一阵乱响,然后就听到一个人在喊:&quot;他,他,他是警察!……快走!&quot;于是当当知道没有危险了,睁开眼看时,果然,那些人正在逃跑,两个人架着一个人,一拐一拐的。幸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跑得太远,使当当还有机会更正他们的错误。 &quot;我舅舅不是警察!我舅舅是侦察连长!&quot;当当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说道。其实当时舅舅还不是连长还是副连长,不过跟坏人就没必要说那么仔细了。<br><br>  &quot;什么事?&quot;听当当有事要说,舅舅马上转过脸来问。舅舅对当当的事一向重视,不管什么事。<br><br>  &quot;在幼儿园睡中午觉的时候,李南方老?NFDA1?我裤子,我都睡着了他还?NFDA1?,然后我就踹他的脸,然后他就咬我的脚,咬住我的大脚指头不松口,疼得我都哭了。&quot;当当说着,心里又是一阵委屈。跟舅舅说这事,有告状的意思,更有想让舅舅给他撑腰的意思。<br><br>  &quot;是嘛!&quot;侦察连长听罢顿时严肃起来,想了想,认真说道,&quot;不过当当,我觉着这件事情咱们得这么看:你想啊,你用脚踹了他的脸,谁吃亏?他吃亏;反过来,他用嘴咬了你的脚指头,谁吃亏?还是他吃亏!&quot;<br><br>  当当眼睛一亮,立刻高兴起来:&quot;我的脚可臭了!&quot;<br><br>  &quot;就是!臭死他!&quot;<br><br>  &quot;臭得他好几天都不能吃饭!&quot;<br><br>  林小军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宋建平和林小枫也笑。当当看大人们都笑便也跟着笑,带着一点儿幸福的茫然……<br><br>  进站了,到了上车时间。<br><br>  &quot;当当,舅舅走了?&quot;林小军说。当当一听,眼泪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条小胳膊更紧地搂住了舅舅的脖子,侦察连长用粗大的拇指抹去那张小脸上的泪,&quot;哎,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来,给舅舅笑一个!&quot;<br><br>  当当边流泪边努力地笑,那一脸灿烂的假笑使林小军眼圈一下子红了,把孩子往姐姐怀里一塞,掩饰地转过身去接姐夫手里的箱子,顺手拉姐夫一把,&quot;走,姐夫,我跟你说句话。&quot;<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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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27:53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二章(2)</b> <br> <br><br>--------------------------------------------------------------------------------<br> <br> <br><br>  二人走到一边,林小军说话面无表情,&quot;姐夫,你是知道的,我很爱我姐,我们的感情跟一般姐弟还不一样,我姐对我有恩。我爸我妈也是,很爱我姐。我妈说,我姐长这么大,他们从来没有戳过她一指头……&quot;<br><br>  &quot;我不是故意的,那是个意外……&quot;<br><br> <br>  &quot;要是故意的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姐夫,只此一次。若有二次,我,&quot;他顿了顿,&quot;——绝不原谅&#33;&quot;<br><br>  回来的路上,宋建平抱着睡着了的当当,一句话没有。林小枫也没话。一家三口来到公共汽车站,林小枫眼睛看站牌问宋建平:&quot;咱们回家还是上我妈家?&quot;没听到回答,她回过头去,&quot;问你话哪!&quot;宋建平仍是不响,林小枫这才想起了丈夫的一路无话,此前她是一点感觉没有。快十年的夫妻了,有话正常,没话也正常。于是问丈夫:&quot;你怎么啦?&quot;<br><br>  &quot;……威胁我……居然敢,威胁我……&quot;就咕噜了这么两句,没头没脑。<br><br>  林小枫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进一步的解释,只好又问:&quot;你说什么哪?&quot;<br><br>  &quot;你就别装了!&quot;<br><br>  &quot;装?我装什么了我?&quot;<br><br>  宋建平终于爆发了:&quot;你跟你弟怎么说的?&quot;林小枫依然是满脸的不解,宋建平进一步指出,&quot;——就你手受伤的事!&quot;<br><br>  林小枫这才明白,一下子笑了起来:&quot;怎么说的?实话实说。……小军跟你怎么说的?&quot;<br><br>  宋建平没理她,自言自语:&quot;绝不原谅——我用得着他原谅!原谅怎么着?不原谅又怎么着?……不就是会些拳脚吗?可惜啊,晚生了二百年,要搁二百年前还可以算是条好汉,可以叱咤一下风云,现在?现在是法制的时代,科学的时代,文明的时代,他这样的算得了什么?哼,区区一介武夫!&quot;<br><br>  林小枫听明白了,同时也不高兴了,&quot;宋建平,有话当面说去呀,背后逞什么英雄!&quot;<br><br>  &quot;背后逞英雄?我这叫不跟他一般见识。&quot;<br><br>  林小枫轻蔑地哼一声把脸扭向一边。宋建平转到她的脸对面,追着她问:&quot;你哼什么?哼什么?……问你话哪,你、哼、什、么!&quot;<br><br>  林小枫仰脸看天,&quot;你呀,也就是敢冲我厉害,欺软怕硬,胆小鬼!懦夫!&quot;<br><br>  这时正好有一路公共汽车到,林小枫一闪身上了车,同时撂下一句:&quot;我上我妈家去!&quot;也没说让宋建平去否。宋建平一时拿不定主意何去何从,犹豫间车门关了。车载着妻子走了,剩宋建平一人怀抱儿子孤零零站在车站,满心愤懑。<br><br>  肖莉来了。<br><br>  当时宋建平刚刚进家,刚刚把当当在床上放好,小家伙睡了一路,压得他胳膊都麻了,他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把儿子放上床鞋都没敢给他脱,生怕把他弄醒。他要醒了宋建平今天就别想清静,六岁的孩子,缠人得很。肖莉就是在这个时刻按响了他家的门铃。门铃一响当当即醒,令宋建平所有的辛苦化为乌有。<br><br>  肖莉住宋建平家对门,在医院五官科工作。说起来既是邻居又是同事,两人却很少来往。没有来往的必要,也没有来往的由头,因而彼此了解也不是太多。就宋建平这边,只知道肖莉的年龄跟林小枫差不多。性格似乎也好,因从来没看到也没听说她跟什么人红过脸、闹过别扭。比较明确的是长得不错,不是漂亮,而是美丽。就是因为了这个肖莉,宋建平才发现,在女人的身上,漂亮和美丽是有区别的。漂亮更多的是与生俱来,是天赋是遗传,美丽却还需要有后天的因素,比如,言谈举止的从容优雅。<br><br>  肖莉想让她女儿妞妞在宋家待一会儿,她有点儿急事。宋建平一口气连说了三个&quot;可以&quot;;不是客气,是真心欢迎。两个小孩儿在一起可互为伙伴,省得他给那小子当全陪。<br><br>  说是&quot;待一会儿&quot;,但是直到晚饭时分,肖莉也没有来。<br><br>  宋建平端着菜去了大间,两个孩子正在大间的餐桌上画画玩。妞妞画一个小人儿,说是她妈妈,又画一个矮点儿的小人儿,说是她,又画一座带烟囱的房子,说这是她和她妈妈的家。<br><br>  当当想了想,问,你爸爸呢?<br><br>  妞妞说爸爸和她们离婚了。<br><br>  宋建平闻此吃了一大惊,离婚了?什么时候离的?一个医院,对门住着,事先怎么没有一点迹象一点风声?本想就此详细问问妞妞,正思忖怎么开口的时候肖莉来了,把妞妞接走了。那一刻宋建平注意地看了一下她的脸,那脸显然是刚刚洗过,但哭过的痕迹是洗不掉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眼皮子又红又肿。<br><br>  这天晚上林小枫没回来。安排儿子睡下后,宋建平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不是为了林小枫的没有回来——跟丈夫一闹矛盾就往娘家跑是所有女人的通病,不管在城市在乡下,有文化没文化——宋建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令他难以入睡的是肖莉。<br><br>  显然,肖莉所说的&quot;有点儿事&quot;的事,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一个人哭会儿。替她想想也是,感情上的创伤自不必说,单说一个三十多岁往四十上奔的女人了,得工作,得带孩子,往后,怎么过?曾经是那么般配、出双入对的两个人,说散,也就散了。不用说,问题出在男的身上,有新欢了,有钱了嘛。<br><br>  肖莉的老公,前老公,原先也在国家事业单位供职,辞职下海后成绩斐然,不到一年工夫就买了车,本田汽车;有一阵儿两口子还到处张罗着看房买房。这些事儿都是林小枫回家说的,意在激励丈夫,学习对门好榜样。一直,肖莉就是林小枫具象化了的生活理想,肖莉的丈夫,则相应地成了宋建平精神上的一块伤病。而今,理想破灭伤病消弭,心情有一点点激动也是正常。<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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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12.2004 17:29:11 | 只看该作者
<b>《中国式离婚》第二章(3)</b> <br> <br> <br><br>  曾几次想往老岳母家打个电话,跟林小枫说说这事,让她看看,看看她的榜样她的理想。终是把这个念头给按下了,终是觉着不好,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其实他打心眼里是同情肖莉的,尤其看到她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消化痛苦:一个人,什么都不说,躲起来独自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如果需要,如果可能,他非常乐意帮她做点什么。但只要她不说,他就不能说,那会伤害到她的自尊。才发现肖莉是那么自尊的一个人,令宋建平在油然起敬的同时,产生了一份怜惜。<br><br> <br>  林小枫在那边一直沉默,直到第二天,还沉默。不回来,没电话。她沉默宋建平也沉默。从前每闹矛盾都是以宋建平的服软或说大度告终,不想倒给了她错觉给她惯出毛病来了。妻子像弹簧,你弱她就强。他腻了,也烦了,尤其是小舅子林小军那番没头没脑的威胁,更如同火上浇油使他陡生反感,决定,这一次,决不让步,决不能再助纣为虐。<br><br>  上午,值班护士来电话说宋建平的一个病人突然出现剧烈腹痛,于是,宋建平把当当送去了对门肖莉处。病人是胃溃疡。胃溃疡突然剧烈腹痛极有可能是穿孔,是穿孔就得马上手术,一旦手术,时间就很难把握,因此必须先得把当当安排妥当。送去肖莉那儿心里不是没有过踌躇,昨天你刚帮了别人,今天就要求别人帮你,是不是有一点觉着理所当然的意思,有一点浅薄?但是,不求肖莉就得求林小枫。最终决定了求肖莉,也算是两害相权取其轻。<br><br>  幸好病人不是穿孔,只是由于饮食不当加上精神过于紧张导致了腹痛。宋建平及时处理后,又在病房里守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离开了。到家时是下午一点,肖莉家没人,打她手机,说是在紫竹院公园的儿童游乐场。<br><br>  游乐场里,当当和妞妞正玩得不亦乐乎,荡秋千,走平衡木,在钢筋水泥浇铸的假树洞里钻进钻出。肖莉则坐在一旁看他们玩耍;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目光并没在孩子们身上,没在任何地方,她在沉思,那目光是视而不见的,异常专注的,因而当宋建平出现在面前时,她竟受惊般一下子跳起来。随即她就镇定下来,寒暄了几句后坐下,把目光投向玩耍着的孩子们,饶有兴致的样子。尽管宋建平什么都知道,但是不能说。可两个人一块儿坐着,长时间的什么都不说也不正常,在宋建平搜肠刮肚想说几句什么的时候,肖莉先开口了。&quot;林小枫还没有回来啊?&quot;宋建平没吭声。肖莉笑:&quot;去请啊!&quot;<br><br>  &quot;我这回还就不去请她了,抻吧,看谁抻得过谁。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俗不俗啊?……别以为别人离了你就不能过,照过,过得更好。想用这一套来要挟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美国,我也不是伊拉克,要挟我?没门儿!……&quot;<br><br>  &quot;老宋,这你就没劲了,不像个男人了,跟女人你较什么真儿呢?女人图什么?不就图句话吗?话说到了,你让她给你干什么吧!说句话又不费劲,还实惠……&quot;<br><br>  宋建平把头摇得货郎鼓一般:&quot;这次不一样,肖莉,你不了解情况。这次不是一句话的问题,这次是一个原则问题:你说,我凭什么非要按照她的安排她的设计去走,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爱好我自己的人生追求?&quot;<br><br>  &quot;她也是为了当当,为了你们这个家。&quot;<br><br>  &quot;当当很好。我们这个家也很好,不愁吃不愁穿。&quot;<br><br>  &quot;老宋,&quot;肖莉摇着头笑,&quot;我发现你这人有时还真的是不太讲理啊……&quot;<br><br>  宋建平也笑:&quot;你也开始发现了?慢慢发现吧,越发现毛病越多。&quot;肖莉看着,依然笑,笑而不语。宋建平问:&quot;怎么不说话了?&quot;<br><br>  &quot;不能说,怕你骄傲。……妞妞!&quot;<br><br>  她忽地跳起,向孩子们玩的地方跑去,妞妞摔了,摔得不轻,小手掌擦破了一大块皮,肖莉带着她先行离去。谈话就此中断。<br><br>  妞妞摔得真不是时候。但也许这样更好,模糊着,朦胧着,给人留下一大块可供想像的美好空间。对一个经常遭受妻子打击的男人来说,来自女人的认可显得分外宝贵,尤其当这女人还是一个档次不低的女人的时候。<br><br>  夫妻冷战持续快一周了。<br><br>  一周里,宋建平忙上班忙孩子忙得晕头转向。林小枫惦念孩子记挂家里精神上备受折磨,都不好受,但是都不肯让步。最后如果不是因为了林家的一个突发事件,这场冷战真不知得持续到什么时候才结束。<br><br>  林小枫远在山东的姑姑突然病危。<br><br>  电话打来时一家人刚吃完晚饭不久,林小枫收拾厨房,爸爸妈妈去了客厅,客厅里电视开着,老两口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边说着话。结婚快四十年了,两人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絮絮地,细细地,不慌不忙地,有滋有味地。全不像林小枫和宋建平,结婚还不到十年,就已然没有多少可以说的话了。<br><br>  &quot;这个演员叫什么?&quot;林父看着电视问妻子。<br><br>  &quot;看着有点儿眼熟,叫什么?&quot;林母皱着眉头想,想不起来。<br><br>  &quot;他学过表演没有?根本就没走心嘛,不会走心,压根就不是干表演的料!你看看你看看,一表演痛苦就皱眉头,一表演高兴就咧嘴巴,就这俩表情,轮流着来,啧啧啧,没法看,惨不忍睹!&quot;<br><br>  &quot;小伙子长得还行,挺帅。&quot;<br><br>  &quot;对对对,帅,能——&#39;锁住眼球&#39;,嘁!&quot;<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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