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善良的谎言

杨十郎3740

　　　　　老和尚善良的谎言   杨十郎
﹡谁都清楚共产党执政后最信赖的就是内部监督、自我完善、自己管自己，新闻一个口径、一个喉舌。坚持正面报导、不搞反思性报导和评论。矿难发生了，丧事要当成喜事报导：救援的规模多大，领导如何关心.。
　﹡这就呈现出我们政坛的一个趋势，一个潮流，制度所导，当“腐”不让。曾为赵紫阳秘书的鲍彤说，如果他还留在体制内，可能也逃不了与大家一块儿“腐败”一场。
　﹡不管“反腐党校”这个老和尚抱着怎样良好的初衷，千叮咛，万嘱咐，要革命干部离吃人“老虎”远一点，恐怕其结果会与小和尚的感觉一模一样。
　　其实，先不说挑战这个那个，香港的廉政公署就大可借鉴。
　　　
　　　
　　　

一  《南方周末》这回怎么了
   《南方周末》向来以敢报导、敢揭露矛盾，把人们关心的问题以独特的视角展现在你面前。它申言：“真的新闻在这10万次也未说尽的深度里。”因此，我们才看到了《张志新还有新秘密》、《谁在隐瞒南丹矿难》、《“三盲院长”震惊中南海》、《股市黑幕》等等“经典头版”，它曾经是享誉中外的“第一大周报”。可这回怎么了？
　　　2010年10月11日在北京“中国纪检监察学院”揭幕了，《南方周末》的“北京观察”却用了黑体大字标题：《中国式监督学或将挑战西方反腐标准》。这样张扬之后，唯恐读者还不能深刻体察谀辞的内蕴，又以大于内文二号的字体提示道：“将中国有效的内部监督进行研究，对于西方掌握的反腐标准也是一种挑战。”终于让读者清晰地听明了拍在马屁股上的啪啪声。谁都清楚共产党执政后最信赖的就是内部监督、自我完善、自己管自己，新闻一个口径、一个喉舌。坚持正面报导、不搞反思性报导和评论。矿难发生了，丧事要当成喜事报导：救援的规模多大，领导如何关心。虽然我们有响亮而规范的口号（对民主党派）“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但反右以后，谁敢把自己的“肝”掏出来与执政的主的“胆”去照一下呢？司法呀，检察呀，公安呀，都是自家人，而且还有一个管三家的“政法委”。名义上我们有这“法”那“法”，但“我们的法律不是为了约束自己，而是用来约束敌人、打击消灭敌人的”。（1955年1月刘少奇向最高人民检察院负责人指示说）中共的内部监督系统是什么呢——是以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领头的省、市、县中共内部的纪检系统（各级纪委书记是它的一把手）。“纪委”这一套内部监督是有效的吗？每个中国人都明白，每一个党员也都是明白的吧。如果“有效”，中国不会腐败到像今天这个样儿。一个普通公民说了不算，看中共中央书记是怎样说的：“官僚腐败横行，持续从制度上动摇和摧毁社会主义制度。从执政上动摇，危害共产党的领导地位，从基础上动摇，丧失了以社会各阶层优秀分子中坚力量的组织。从领导上动摇，失去了在社会上的号召力凝聚力。”（胡锦涛《在中纪委全体会议上的发言》）
　　　有一个比喻很巧妙，切中肯綮：再高明的医生也不能用自己的右手为自己的左手开刀。
　　　李永忠（中国纪检监督学院副院长）说：“三十多年来，几乎没有一个党政主要领导的腐败问题是由同级纪检监督检举揭发出来的（按：这再明白不过地说明纪委监督无效）”（《南方周末·大参考》2013年1月17日第31版）。因为是“同级”，就会产生“愿意让你监督你就监督，不愿意让你监督你就监督不了”。而且有时还有“一把萝卜不零卖”的状况，都腐败到一块儿了，彼此彼此。李永忠还说：“如果党的权力结构不改革，纪委没有相对独立的监督权，纪委是被领导者，那么，这种执纪执法机关设立得越多违纪违法案件反会越多。”（同上报上文）
　　　报导者很看重这个“内部监督”，“中国古代形成了关于内部监督的诸多实践和思想资源。”这真恰当地回应了阿Q的傲气：我们“先前阔”，阿Q常说“我们先前——比你阔多啦！”纪检系统这“内部监督”还真的借鉴了古代的“思想资源”——常见的一招就是“圣诏”，遣一个“钦差”，这“钦差”一句话说了算。几十年来我们不就是这样办的么，干部升迁贬抑从来就没什么法定程序，唯领导一句话。圣上的“金口玉言”也就是我们改革开放前“一言堂”的鼻主。从好的方面期盼顶多也不过就是一个“好皇帝”的梦想。早在几十年前邵燕祥就告诫过“切不可巴望‘好皇帝’”，这是与社会主义法治格格不入的东西。（陕西人民出版社《百家言》1984年3月第一版）用沙叶新的话说“它执行的是非公正的，非透明的，非合法程序的法外之法”。我们搞的严打，突击的这运动那运动，重庆的以黑打黑都与这“思想资源”相关。但报道者不知道《庄子·天下》早就说过“公而无当＜党＞，易而无私”（意思是公正而不阿党，平正而不偏私），换句话说，结党就有私。在一个党内自个儿监督自己，能摆脱“怎一个私字了得”吗？
　　　我在这儿用后《南方周末》打了前《南方周末》一耳光，似乎不可理喻。但据说中央曾调集了有权势者到南方“整饬”过南方报系。《南方周末》曾三次主编易人，换了三次人马，特约评论员几人都轮番下课了。在“整饬”之后《南方周末》被称为“一朵夭折的玫瑰”。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二 多年来反腐的“成效”
　　　改革开放前三十年，我们常拿张子善、刘青山说事，这是表明共产党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典型。几十年不过就处治了两个贪官，一个沸腾的腐败大锅中两颗老鼠屎而已。
　　　一个民间段子，流传了好些年了：（现在）如果把局级以上的干部排成队，统统枪毙，肯定有冤枉的；如果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的。这表明中国官僚集团的腐败已经十分普遍化了。
　　　普遍化是大哥莫说二哥，那是从两万公尺高空看大地。但集团化则是连窝烂，是近观，实地考查。2001年的“远华案”，案涉200多人。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省公安厅副厅长、国家安全局官员及军队、警官、海关等等多方人员，整个儿共产党一个系统被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赖昌星搞定了。最后赖还是逃之夭夭（十年后被引渡那是后话）。
　　　“远华案”不是绝无仅有的个案。2002年黑龙江绥化市原市委书记马德卖官案涉绥化市下辖十个县处级以上干部将近260人。2004年安徽阜阳市颍上县原县委书记张华琪涉贪案波及120人，他的后继者徐波涉贪案波及78人，两案先后有200人纷纷倒台。与其说我们挖出了这么大数额的贪腐官员，不如说是这些贪腐官员终于败露在社会之前。这不是“反腐”的“成效”，因为它并没有收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给人们的印象是愈反愈“腐”甚至一个部门都“腐”气丛生。网上暴露出的交通部门的腐败计有：江苏省原交通厅厅长章俊元，四川省原交通厅厅长刘中山，广东省原交通厅厅长牛和恩，贵州省原交通厅厅长卢万里，云南省原交通厅副厅长晋福祥，黑龙江原交通厅副厅长王孝慈等等。这就呈现出我们政坛的一个趋势，一个潮流，制度所导，当“腐”不让。曾为赵紫阳秘书的鲍彤说，如果他还留在体制内，可能也逃不了与大家一块儿“腐败”一场。
　　　腐败“成绩”，有目共睹。至2011年11月媒体上有个数据：中国有7101名贪官外逃美国，卷走了人民币3360亿。这个数目还不包括逃往加拿大、澳洲、欧洲的贪官。
　　　三 丧失自尊自信后的他信
　　　美国发生的“占领华尔街”游行延续了好几个月，但美国政府并未调动重型坦克、装甲车去清场。原因是美国政府对他们所标榜的人权、法治、民主整个儿价值观、整个儿制度有自信。游行队伍中没有谁说我不要人权，我不要民主，我不要法治。我们要团结在以奥巴马为中心的某某党周围······在全世界一百几十个国家中，只有我们提出的政治口号最多，也最响亮。舆论的政治性最强，所用词汇的政治味最浓。“执政为民”、“利为民所谋”、“为人民服务”，甚至几十年来我们到处都是“人民公园”、“人民银行”、“人民政府”、“人民旅社”、“人民电影院”、“人民医院”、“人民饭店”、曾经带给农民最大苦难的政社合一的组织也叫“人民公社”。就连电视连续剧康熙的主题歌也叫《人民才是头上天》，戴娆唱得那样悠扬婉转，真叫我们过了一把幸福瘾。“人民”是我们国家用得最多最广的“辞藻”，但我们“别无所求，只不过是把辞藻当着思想加以兜售的不懈努力而已”（叔本华《论文风》，《西方名著入门·评论》＜4＞P150）。因为我们的目的仅仅在于兜售，并未看重“辞藻”的实质，故而我们的官儿在行动上就少了底气。当我们的地下党在向国民党一党独裁争民主、争自由之时，底气就很足，在刑讯时也敢昂着头，表现出对主义的自信，对战斗品格的自尊。现在呢，没有刑具威逼你，只要求说，你清廉，你是为人民服务的，那吗依着欧美民主国家的惯例，把你的财产你配偶的财产公诸于众吧！但官儿们哑了，既无自信也缺自尊。借国外《太阳报》的话：“一个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政权，不仅充斥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裸官，不只是讽刺，简直是可耻。”缺乏自信，只好转为“他信”了。据美国政府统计：中国部级以上官员（包括已退位的）儿子辈74.5％拥有美国绿卡或公民身份。孙子辈有美国公民身份的达到91％或以上。
　　　四 老和尚善良的谎言
　　　报导把纪检监察学院称为“一个中国顶级的‘反腐党校’。”我说“反腐党校”不是不能办，但要是对它寄予厚望，希望有了它就能把“反腐”工作推进得怎样怎样，如报导所言使它成为“党政领导干部廉政教育基地”“反腐倡廉建设理论与实践研究中心”。它还将挑战西方“反腐”的什么什么云云，恐怕言过其实，希望会变为失望。
　　　在已出现了如此之大面积大规模腐败之时，正如俗话所言“船已下了滩了”——“反腐”主要不是理论问题，“反腐”也主要不是教育问题。有些问题比如为什么会产生“腐”，产生如此规模的“腐”，应该怎样防，当官的应该怎么廉政、勤政，也该弄清楚。
　　　但我们的时代已不是以前的时代了。用《纽约时报》的观点：统治中国的“主义”不是共产主义或儒学，而是“物质主义”。经过了30年穷到家的毛泽东时代，中国人抓住了市场经济改革带来的一切机会。我要补充的是特别是当官的或与官场有这样那样联系的，他们的机会比一般老百姓多几万倍。
　　　以前请吃饭，豆腐干下烧酒，有红烧肉就算上了一个等级。现在酒宴上的铺陈与花样几十年前想都想不出来。早已连我也吃了呢！”莫言在《酒国》中写的“肉孩”，有真的一面也有幻的一面，现在可真成了事实。据说南方某城就有“人肉”上餐桌的事，虽然吃的是未足月的流产婴儿。在更多的城市引进了日本的“女体盛”——那是封建帝王想也想不出来的花样。
　　　在物欲膨胀的同时，金钱的占有欲也大幅度地飙升了。
　　　我列举几项致富门径，看你个小民沾不沾得上边：引进外资（包括驻外中资到内地投资）从中收取拥金；进口成套设备，从中渔利（当然高出国际市场60％——300％），据说一套意大利皮鞋生产线就能赚两三百万；超控国内资源、商品，出口获利；走私、逃税（据说每年走私的小轿车就达3万到4万辆）；靠金融机构无抵押信贷（好些官员家属、亲属走的就是这条道，这是坏账的主要原因）。这就是某某人一夜暴富之道。
　　　金钱与物欲是一对双胞胎，它们互为消费也互为生产。消费金钱的过程也就生产了物欲——支出（消费）物欲也就生产了金钱，一个过程的结束也就是另一个过程的开始。以前男人艳遇叫走“桃花运”，那是要碰机遇的。小说《廊桥遗梦》就是典型的人生机遇。现在却简单得多了。流行歌曲不是高亢地唱道：“想爱就来”吗！有少女公然放言：只要有房、有车、有钱，当小三我也愿。一位女士随口诌出的“我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笑”成了这个时代的经典名言。
　　　各种诱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引力“场”，你要摆脱，也跳不出“佛爷”的手掌心。
　　　“反腐党校”既然要对“领导干部”进行廉政教育，课程中就少不了是干部就“不能腐败”，要守纪就“不准腐败”，要发扬光荣传统就“不该腐败”。但缺少有力的监督，有效的监督面对诱惑的引力“场”还是不得不腐败。
　　　“据统计，仅从中共十五大至2008年底的11年间，中央几个省制定的事关党纪的法规及规范性文件就超出了三千件。”（《南方周末》2010年10月21第10版“时局”）这篇报导还说，这些纪律、规范是“笼罩官员一生的‘红网’”，因为“这些名目繁多、细致入微的纪律文件将规范着每一位党员官员的工作和生活。无论八小时内外、任职还是退休、肉体还是精神，自己还是亲戚，无人不包”。
　　　但还是不管用，在现行体制下必然不管用。流行歌曲《女人是老虎》十分风趣、幽默地勾画出了所谓“反腐党校”的初衷与前景。小和尚要下山老和尚很不放心。他担心面对山下的花花世界，小和尚把持不住佛门弟子应有的心性。第一要担心的就是“女人”。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下山了，看见“女人”一定要躲开，“女人是老虎”。但这小和尚回山来的感受却是，“女人”并不可怕，不是师傅告诫的那样。“这样的女人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而且想把这种感觉驱出脑海已是不可能的了。“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
　　　不管“反腐党校”这个老和尚抱着怎样良好的初衷，千叮咛，万嘱咐，要革命干部离吃人“老虎”远一点，恐怕其结果会与小和尚的感觉一模一样。
　　　其实，先不说挑战这个那个，香港的廉政公署就大可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