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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与少小“破烂王”:苦难生活生活因你而高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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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3.7.2009 20:38: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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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09 15:12:52  编辑:●刘高兴口述 张保平撰文   来源:《知音》杂志社


[编者前言] 2009年春节后,著名作家贾平凹的长篇小说《高兴》被搬上银幕,在全国各大院线热映。《高兴》一书的原型、陕西农民刘高兴,是西安城里一个靠卖煤球、收破烂为生的农民工。
     鲜为人知的是,贾平凹与书中的主人公刘高兴,其实还是“发小”:两人当年在一个院子出生,又一起上学,像兄弟般共同生活了18年。
     “虽然我和平凹的生活和身份如今相差千里,但那份情谊仍在。打他的电话,我只需‘喂’一下,他就能分辨出我是高兴,无论他是在开会还是写作,都会和我聊上半天……”2009年3月,本刊记者面对面采访刘高兴时,他如是说——
     “贾平凹是鲁迅的话,我就是闰土”
     我叫刘书帧,后改名叫刘高兴,是陕西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贾塬村人。贾平凹与我同村,比我小一岁,个子也没我高。他是1952年生,小时候叫平娃,长大后自己将“娃”改为“凹”。
     我们那个村子不大,在丹江畔。小时候,平凹家算一个大户,总共22口人,全家住着一个大院。后来,平凹伯伯的房子要出售,我父亲就买了下来,因此,我俩在一个大院长大,经常手拉着手去上学。1964年,初中开始报考,我和平凹一起复习功课,最终,我们俩双双拿到录取通知书。
     我们家离要上学的丹凤县第二中学七八公里,在班里,作文写得好的就数平凹了。我在班里比较顽皮,爱开玩笑,也喜欢给人起外号,我开始给平凹起了一个外号叫“芥茉籽”,芥茉籽小却油多,意指平凹人小却学习很好。1967年,因为“文革”学校停课,我和平凹初中毕业后又一起回乡务农三年。
     平凹在家里务农时,他父母还准备为他介绍对象。有一年过中秋节,平凹的母亲让他到别人给他介绍的一个女子家走动走动,但平凹坚持不去,并且和母亲吵起来,提着衣服包包就出门了,要“离家出走”。他父亲知道后,认为平凹大逆不道,非常生气,叫人守在路边,把经过的班车都搜查一遍,如果发现平凹就收拾一顿。结果平凹用短大衣把头包严,伏在椅子背上假装睡觉,逃过了惩罚。
     1970年冬天,我报名当兵,到吉林第二炮兵某部服役。我当兵的第二年,平凹被推荐到西安上了西北大学。那时,平凹的爸爸贾彦春在棣花镇的中学当语文老师。受了他父亲的影响,平凹从小就能写会画,这次被推荐上大学,也多亏他父亲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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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7.2009 20:38:42 | 只看该作者
上大学是贾平凹命运的转折点。后来,我和平凹在一起聊天时,感慨造化弄人。平凹说:“我当年如果没有机会上大学,可能和你一样现在也是个农民。”我也和他瞎吹:“是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18年,就像当年的鲁迅和闰土。如果把你比作鲁迅,我则是那个在月光下举着钢叉守护西瓜地的闰土。我要是上了大学,今天也不会是个破烂王。”
     1975年,我从部队复员,被安排在丹凤县委招待所当厨师。我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在县委招待所干了几年,因为超生,我被辞退,只好回家种地。那时,我家里生活很苦,上有老人,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活,全靠我和妻子种着四五亩地为生。农忙之余,我做过泥水匠,吊过挂面,磨过豆腐,也在集市上摆过油条摊子。
     1997年,我的大女儿刘亚玲从卫校毕业后在商洛市中心医院实习,想分配到那里当护士。我只好找平凹想办法。那天,我到西安找他办事。一见面,我就递给他一根当时9分钱一包的“羊群”牌香烟,端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子给他下“任务”:“我有次看到你在电视上和商洛市的领导在一起开会,我那大姑娘想分配在商洛中心医院,你给那领导打个电话,给娃谋条出路吧。”
     那时,平凹因为《废都》引来不少批评,据说还有宣传部门的领导点名批评了他,他心情不好,正准备到南方去散散心。他苦笑一声说:“你以为我是谁?我就是个靠笔杆子吃饭的文人,无职无权。你说的那个领导,我和人家刚认识,但若要我找人家办事,我都觉得没谱哩……”
     平凹这人很清高,是怕人家驳了他面子。但我在城里就只认得他这么个“大人物”,只好就硬着头皮求他了。最后,平凹只好提笔给那个领导写了封信。我拿着信去商洛找那个领导办事,门卫看我是个泥腿子,连大门都不让进,说我要找的领导不在。我软磨硬泡,门卫才答应把信交给那位领导的秘书。
     两个月后,好消息传来,我那大姑娘终于留在中心医院了。我背着一包小米到西安向平凹致谢,着实把他夸奖了一番,一激动却说话有点不靠谱,我说:“平凹,你写封信就把在我眼里天大的事搞定了。你可得在城里给咱好好混,你小时候那么聪明,将来准是个能进‘八宝山’级别的大人物。”
     在我眼里,死后能进八宝山的那都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平凹奚落我说:“你就知道个‘八宝山’,那又不是啥好地方,你把我安排到那里干啥?你一口气生了那么多娃,以后娃的事看你愁不愁?”
     2002年夏天,我的三个姑娘都相继成家立业,儿子高中毕业后也到西安去打工了,在家种了一辈子地的我,不愿意再伺候那几亩薄田,也动了去城里打工的念头。正好,我儿子刘成志在西安南郊的木塔寨开了个小煤球店,于是,我和老伴便也来到西安。我抢了儿子的“大权”,当起了煤球店的老板,天天和儿子起早贪黑地做煤球、卖煤球。
     我和儿子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间十多平米的破旧平房里,这间房子夏天漏雨冬天透风。我和儿子辛苦一个月,也就是挣个一千多块钱。钱虽然不多,但这份收入,比在农村种地还是强多了。
     进城半年后,我在送煤球的同时还顺便收破烂赚钱。儿子嫌我当个“破烂王”丢人,反对我收破烂,惹得我还大光其火。儿子好面子瞧不起我,让我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一年后,却有人专门来看我,直夸我这个破烂王当得好,还以我这个破烂王为原型写了一部书,让我也一下子成了名人,这个人就是我的铁杆“发小”贾平凹。
     “我叫刘高兴,咋能不高兴?”
     2004年夏天,平凹特意到西安南郊来看我。我没有电话,他在村里问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我。我那个小屋像蒸笼一般,我俩就光着膀子坐在地上的凉席上,一边抽烟一边云山雾海地聊天。
     那天,我谈论的尽是有关拾破烂的事。我对平凹讲的故事他听了很惊讶。我说,有一次我收破烂时,正巧碰上一个人家死了人,当时那家人找不到人往楼下背尸体,于是我就“客串”了一把“殡仪工”,从楼上把尸体背到楼下,挣了100元钱。还有一次,我送煤球到一家宾馆,结果后来跑了无数趟要不到钱,还差点被赖账的人打一顿……
     平凹喟然长叹,他在西安生活了三十多年,可是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行业,我讲的故事正好让他找到了素材:他想给在西安打工、拾破烂的“乡党”写本书……那天,平凹请我吃了一顿酸菜鱼。为了更丰富写作素材,平凹此后还多次往我们这个破烂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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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7.2009 20:39:11 | 只看该作者
平凹家住在西北大学,那时,他家的房子不大,就是个两室一厅的单位宿舍。平凹是个孝子,他父亲早年去世,两个妹妹都结婚成家了,弟弟在丹凤县政府部门上班。怕老母亲一个人在家寂寞,他就把老母亲接到西安住。平凹经常打电话让我到他家陪他母亲聊天。
     每到阴天下雨,我不能出去干活儿了,就蹬着三轮到平凹家做客。他常不在家,怕怠慢我,就给他媳妇和孩子嘱咐,他有个同学叫刘高兴,是个收破烂的,嗓门大,来了要好吃好喝招待,千万不要进门就让换拖鞋,抽烟也不要开窗户,也不用给烟灰缸,烟灰弹在地上也不要打扫。其实,我到平凹家一点也不用客气。有一次,敲门听不到,我还咚咚咚踢门,把正在家里看《西游记》的平凹吓一跳,不过他一听就知道是我来了。他的老母亲留我一起包饺子,我饭量大,吃了两碗还没吃饱,平凹知道我没吃饱,干脆把他的那一碗也倒给我。
     2005年,平凹的女儿浅浅结婚。平凹给我发喜帖邀请我去参加婚礼。那天,我刚把一堆废品卖到收购站,换了件衣服,就骑着辆破自行车赶到大酒店吃喜酒。我的衣着和容貌明显和所有宾客不一样,就像苹果筐里突然有了一个土豆。
     但平凹并不小瞧我,像介绍那些贵宾一样隆重地把我介绍给大家,我也放松了下来。在我们老家,办喜事就是图个热闹,我这个“土豆”是欢乐的,我扯着大嗓门搞笑,和平凹、还有平凹的前妻开玩笑,还给平凹画了个大花脸,搅和得热热闹闹的。
     平凹的那些教授朋友听说我是个破烂王,有的兴致勃勃地与我交谈。我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索性给他们讲了许多我在乡下和在城里拾破烂时听到遇到的奇闻异事,我说得绘声绘色,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还给大家“卖弄”我自己写的挂在老家门上的一副文辞不通的对联:“张开口除了吃喝还要笑,一闭眼都在黑黑就睡美。”于是那些教授都感慨了,说:“刘高兴,你形象思维好啊,比老贾还好!”我说:“我当年在学校的功课是比平凹好,可一样是瓷砖,命运把他那块瓷砖贴到了灶台上,我这块瓷砖贴到了厕所么!”惹得大家开怀大笑。
     后来,平凹问我:“书帧,你个嘴儿匠,你咋总是那么高兴?”我一愣,我说:“我现在叫刘高兴,我咋能不高兴?活着嘛,就是要乐乐呵呵的……”
     平凹后来告诉我,正是我的这句话给了他启发。他本来是要以我为原型写一部拾破烂人的书,而他深入了解了那么多拾破烂人的故事后却使他的写作陷入了困境。因为那些人的故事让他觉得生活很沉重、太苦了,他写不下去了。我的这句话就像一直只冒黑烟的柴禾忽地就起了焰了。他说他找到感觉了,那就是:像我这样的人,越是活得苦难才越要享受着快乐。因此,他干脆将他的那本原名是《城市生活》的书,改名为《高兴》。
     有一天,我又忽发奇想,平凹以我为原型写书,他现在是大名人,我和他整整在一起生活了18年。他年青时候的故事我最了解,我为什么不能写本他的故事的书呢?说干就干,我也没和平凹商量,每天只要有空,我就捡些我收废品收来的白纸,在上面写了起来。写了一段时间,我把我写的5万多字“著作”《我和平凹》带给平凹看,征求他的意见。他很诧异,后来我问他我写得咋样?他说基本上是流水账式的,错别字很多,但过去的事写得活灵活现。他说了这样的话:“刘高兴,如果三十多年前你上了大学留在西安,你绝对是比我强好几倍的作家。如果我去当兵回到农村,我现在即便也进城拾破烂,我拾不过你,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快活和幽默”。
     2007年9月,平凹的《高兴》终于写完,由作家出版社出版了。平凹写作不用电脑,这本书他写得很苦,历时三年,五易其稿。右手中指已经严重变形,不仅磨出了一个大坑,皮下也有淤血。那天,他在西安的书店签售时,我正忙着送煤球,没时间过去,他就给我签名留下一本,托人送给我。晚上,在微弱的灯光下,我一口气将书读完,这本以我为原型的书让我感动流泪,我读到了一个大作家对一个小人物发自内心的关爱和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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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7.2009 20:39:37 | 只看该作者
“我想和平凹约定:等老了我们一起回故乡”
     新书出版了,但平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高兴》出版前,2007年的阴历七月,他的老母亲因病去世了。那天晚上,回贾塬村准备收割庄稼的我,在半夜一点忽然接到平凹打来的电话。平凹的老母亲在西安住院,老人家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平凹让我赶紧把他家老屋收拾一下,一会儿他的老母亲就要被送回来了。
     我叫醒妻子,我们夹着扫帚来到平凹家的老屋。他家老屋已经没人住了,我家也早已搬出去了。那天晚上,我和妻子连夜将平凹家老屋院子里的荒草清理干净,把房子打扫了一遍,把火炕烧热了。黎明时分,平凹坐着医院的救护车把老母亲送了回来。三天后,他的老母亲在子女们的守护下过世了。亲戚朋友和村里的乡亲都来吊唁,来参加葬礼的客人很多,我带领几个厨子置办流水席,帮平凹招待客人。
     母亲去世了,平凹的感情支柱像一下子坍塌了。他的老母亲下葬的那天下午,平时沉默寡言的平凹悲恸不已。我妻子搀着平凹的媳妇,我陪着他一路把他的老母亲“送上山”。
     2008年3月,正在北京参加“两会”的平凹,与香港一家公司签订了小说《高兴》的电影版权授权协议。2009年大年初二,贺岁喜剧《高兴》电影拍竣,在西安首映,紧接着又在全国各地上映。但遗憾的是,我这个“原型”因为回老家过年家里老人病了,没能参加首映仪式。
     借着平凹的光,我也成了个小小的名人。西安一家影视公司要拍小电影《刘高兴外传》时想起了我,请我客串了两天戏,给了我400元钱,我为此高兴了好一阵。电影上映后,还有一家电视台请我去参加《中国农民工》的访谈节目,让我讲自己收破烂的故事。电视台的导演知道我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特意给我和我妻子买了机票,让我们坐着飞机去参加节目。
     成为“名人”后,如今我蹬着三轮车卖蜂窝煤、收破烂,也有了自己的名片。上面印着“木塔寨煤店”,中间是名字“刘高兴”,后面的职务是“负责人”。我的名片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印着一张照片,就是我和平凹的合影。每次有了“重要”的“业务”,我就递上一张名片,人家知道我和平凹的关系,看过小说《高兴》的人便好奇地问:“你就是贾平凹小说里的那个刘高兴吧?!”这样,我的回头客就特别多。有一次,我还送了平凹一张,平凹一看,笑起来,说:“我要好好收藏!”
     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农民,以前知道我的人不会超过100个,现在恐怕有100万个了吧?现在,我还在天天送煤球收破烂,日子过得很开心。不过,我的煤球店只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我儿子挣了点钱,买了一辆二手小客货车,跑起出租车来。我妻子还在给人家当保姆。这几年,靠着在西安辛苦打工,我们积攒了十多万元钱,去年在老家的棣花镇上,给我儿子盖了一幢小楼,准备给他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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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3.7.2009 20:40:08 | 只看该作者
今年清明节前夕,我和平凹又一起回到老家。村子里萧条、败落。平凹在他家的老屋院子里徘徊了半天。他家老屋门前一棵老梨树,到了开花的季节却还没有开花。平凹伤感地说,树和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这棵树是他父亲亲手栽种的,以前家里人丁兴旺时,这棵老树上年年挂满了果实。但自从亲人一个个离世、老屋没人住后,去年,这棵树上就只结了一个梨子。
     平凹家老屋后有眼泉水,那天晚上,我和平凹煮茶闲聊。我说,在西安城里,我这个乡巴佬总有格格不入的地方,我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没有任何的景象,只有声音,只有“嗵、嗵”棒槌敲打粗布衣服的声音,从一个遥远而又空旷的地方传来。平凹说他也做过这样的梦,他还总梦见过故乡的那些核桃树、楸树、皂角树……他说我听见的那些声音肯定也是从这些树下传来的。
     说到最后,平凹就叹息了,他动情地说:“别看我现在是作家你是农民,其实骨子里我们就是农村这根苦瓜秧子上结出的两个苦瓜蛋子,只不过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努力苦中作乐。”平凹说他的下一部书还是要写农村人的故事,因为他的根在故乡。我想和他约定,将来,等我们都老了,我们就一起叶落归根,还回贾塬村过以前那样的简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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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2009 01:33:43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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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12.2009 13:19:4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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