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死猪

有容乃大

这一大群猪死的不是时候，葬的还不是地方，偏偏赶在出席人兴致勃勃口水四溅的时候，恬不知耻地漂流在黄浦江饮用水取水区域，亮出了烂乎乎臭烘烘的死猪相。说“上海人打开自来水就有免费的排骨汤喝”，这是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调侃，别处的人听了或有一乐，可具有饮水思源美德的上海人必恶心更甚：死猪！真他爹的死有余辜！



3月13日“央视新闻”称：截止今天下午13点15分，上海共打捞6601头死猪。上海市已将猪圆环病毒等微生物指标作为水厂消毒的主要针对指标，同时增加猪链球菌等三项指标的检测，保障出厂水质安全并严格按照国家标准对打捞上来的死猪进行无害化处理。



上海方面忙着安慰人，环保学者在晚间电视节目露面，说上海市区水源地已经换为长江，上海市中心的人不需要担心（来自黄浦江的供水主要供给松江、金山等郊区）。上海官方则表示，取自黄浦江各供水厂水质均符合国家饮用水标准。



同日傍晚，浙江省嘉兴市发布消息称，嘉兴市积极协助上海方面做好核查。经查，上海方面向嘉兴提供的14个耳标中，1个耳标涉及的养殖户承认随意抛弃死猪，目前已立案。



微博@少林寺的豬1986最先曝出“上海黄浦江漂浮大量死猪”，而不是上海监管部门或新闻媒体早知道、早通告，这本身就说明官方在监管和信息发布方面的迟钝与麻木。本月9日发现几十头死猪漂浮于江面，官方机构即放言水质没有“大问题”，称“检疫未发现人畜共患病原”，“黄浦江水质较稳定”，对此连新华社都提出了质疑。大堆的死猪又烂了4天，然而水质似乎更好了一点，现在查不出问题来了。



眼见死猪和垃圾满江漂流的壮观场面，谁不知道事态严重？就这还一直喊“平安无事”，绝不提及“公共卫生事件”字眼。这意味着还谈不上启动应对公共卫生事件的紧急预案。



官方处理死猪事件已成国际笑话。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3月11日关于死猪事件的报道是这样开头的——请你来猜个谜：在一座主要城市的水源里发现了2813（已倍增）头死猪，什么情况下这才不算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答案：当这件事发生在中国的时候。



两条微博疯传网络，其一：1996年在澳大利亚悉尼，一只野狗在水库大便，结果当地水务局鉴定水质污染，悉尼水业在电视台和报社打广告，告诉大家自来水被污染；中国上海几千头死猪出现在黄浦江，结果当地水务局宣布水质没有问题。其二：“有一群猪，放着现成的路不走，说是邪路，非要摸着石头过河，结果，全淹死在黄浦江了”。



拿死猪漂江事件当“公共卫生事件”，对上海官方多有不利。虽说死猪并非出自上海市辖区，但这毕竟成了“上海的公共卫生事件”，毕竟是个未能避免的恶性事件。当然，还是没有这后果叵测的麻烦事为好。



上海官员不可能不紧张，可是从大处着想，紧张不可以外显，必得“内紧外松”，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绝不可以承认事态严重。这其实很聪明——若先把大事化小，再把“小事”化了，那局面是江河自净可借，天功地利任贪，一星污点未上身，功劳更是大大地。



上海如此这般，对浙江嘉兴官方的好处更大。嘉兴知道这事的厉害，上海一旦应对公共卫生事件，嘉兴方面的罪过顿时加码，上峰动怒，性质可就严重多了。所以说，最不愿看到上海公开动员、大动干戈的，其实是嘉兴官员。



嘉兴关于处置死猪的文件确实不错，热心环保的凯迪网友老范自费调查死猪事件，了解到“根据政策，病死猪的无害化处理由政府埋单，农户无需出钱。如果农户家离处理地点太远，还可以打电话，农经部门会上门清理回收。”但当地资深猪农还告诉他：很多时候，面对农户打来的报告电话，兽医站会让农户自行处理。“像我们自觉一些的，就在地里挖个坑埋了，那些不自觉的就随手往河道里乱扔。”



担忧和焦虑，导致嘉兴抛出挑战人类智商的“冻死说”，还让嘉兴官方在最差的表功时机死不要脸地表功。监管失控的嘉兴竟然“不失时机”地鼓吹“历来重视死猪无害化处理工作”，“全面建设死猪无害化处理池，实现了养殖镇、村的收集、处理全覆盖”。这话连人听了都晕，被江葬的那些死猪又能说什么呢！



不管在多大的事面前，官场内游戏规则废不了，这种规则也总能服务和调节体制内衮衮诸公的共同利益。至上至下，孰先孰后，厚谁薄谁，被体制及其运行规则安排的井井有序，遂使得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不尽死猪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