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婆走的那年,是我升初中的暑假。
奔丧的那几天太热,外婆不同意我去。按照江南的风俗,女儿做的是“五七”,于是我第一次带着记忆来到跟随外婆来到她长大的地方,也是第一次来到农村,领略江南水乡的神韵。
太婆是村里第三长寿的老人,丧事做得十分浩大,不过这不是我感兴趣的。我喜欢的是井水、池塘、田埂,新鲜的蔬菜和喷香灶头饭,还有那些同龄的玩伴。
第一眼看见井,就迫不及待地拿了吊桶放下去,一帮小孩也在一次性杯子上穿了绳子放下去,只听见有人叫:“他城里人没见过井,你们凑什么热闹?”用常州话说出来,连责备声都是糯糯的。
三轮车骑起来得心应手,整天驮着弟弟妹妹从这家到那家,或者在乡间的土路上兜风。有时候关节不好的姨婆也会搭顺路车。
我最喜欢的那张照片是在田埂上拍的,和两个弟弟同牵一根线放风筝,乡下风大,不费多少工夫就能放得很高,仿佛就是把自己的心送上蓝天翱翔,脚下是绿油油的农田。这个愿望,很原始也很美丽。
初中四年,每年清明都照这个借口到乡下去。
二
由于长三角高速的经济发展,渐渐的,乡间的土路都铺上了水泥,房子如雨后春笋般造起来,农田一年比一年少,池塘一年比一年脏。
06年回到乡下,少年美好的回忆似乎一去不复返了,孩子长成了青年,学业开始繁重,好玩的东西都找不到了。村民们频繁走动,议论的几乎都是同一个话题:拆迁。
有些破败的农村是该拆了,可是条件似乎很苛刻,安置房价高而且还没有着落,老人的生活费也未曾提及。“就是只想把老百姓赶跑,其他就死活不管了!”这是一位村民的原话。
读到妹妹反映他们村吏治腐败的作文,还在感慨她怎么就不知道写点歌功颂德的东西拿高分。现在看来简直有点民不聊生的感觉。似乎人人都知道村干部挪用了不少的公款铺平了上面的路,还常常到镇上的饭店不付分文的吃喝。拆迁办的人一到村委会,老头老太们就拿起农具砸上门。
电视里还在播放“我区拆迁建设新农村”的新闻,可有时候,好像真的不是宣传得那么完美。
我背了DV想去凑热闹,被姨公一把拦住:“附近学校的学生已经被村干部砸掉好几只照相机了。”
大人的事不能多想,这样顶着支撑不了多久,总有一天要拆的。 |